第五十九章 不是結局,不是開始

第五十九章 不是結局,不是開始

「玄塵兄,玄塵兄?」慕月白聽見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從夢中驚醒。

頭疼!

「這是哪兒?」慕月白看著周圍,一陣恍惚,眼前的人,哦,是裴家的公子裴訴秋。「灼玉,你怎麼在這兒?」

「什麼呀,這是斗酒樓啊,你昨個兒到底喝了多少呀,起來吧,一會兒未宣兄該來了。」裴訴秋道。

哦,記起來了。慕月白記起來了,蘇故錦帶著無悔在自己面前用見血封喉自盡后,他用同樣的方法死在了蘇故錦的旁邊,怎麼……又活了過來?

「灼玉,我現在多大了?」慕月白抓著裴訴秋的胳膊問。裴訴秋皺起眉,「說什麼呢,喝糊塗了不成?」

「那你告訴我你多大了!」慕月白問。

裴訴秋想了想,還是告訴了他,「十八啊,怎麼了?」

啊,自己又重新活過了嗎?慕月白神色訝異,掐了掐裴訴秋的臉,問他疼不疼。裴訴秋氣得面紅耳赤,「你怎麼了?傻了?」

這個時候應該是慕九月剛入宮不久,而蘇故錦應該還沒有嫁給殷懷徹,說不定還沒有認得!慕月白匆匆起身往外走,裴訴秋問他去幹什麼,慕月白遠遠甩下一句,「成親!」

「我要娶蘇家大小姐為妻。」慕月白在家裡宣布了這件事,慕老夫人笑得開心,「好啊好,孫子終於開竅啦。」之前的他說過暫時不會娶妻,如今卻真是讓她感到意外。

兩家商議,定下日子。蘇故錦卻不想嫁,穿著男裝在大婚之夜前夕逃走。蘇承頤無奈,去慕家賠禮,慕月白卻一副完全不生氣的樣子,竟然還勾起了嘴角。

冥冥之中皆註定,慕月白找到了藏在京師中的蘇故錦,裝作不認得她,再一次走近。兩個人感情越來越好,直到蘇故錦發現慕月白就是那個自己要嫁的人,這才惱羞成怒,卻也無可奈何。

與蘇故錦成親當日,慕月白心滿意足的笑道,「錦兒,你可知道我找到你花費了多麼大的精力,這一切來之不易,萬望我們彼此珍惜。」

對面的蘇故錦笑得如花燦爛,笑著笑著,卻模糊了起來……

周圍的一切漸漸模糊……破碎,破碎之後,恍然是虛無。慕月白伸手抓向蘇故錦,從掙扎的夢中醒來,一身冷汗。宮人忙過來問,「陛下這是夢魘了不成?」

「皇上?我是皇上?」慕月白擦了擦冷汗,噙著笑問。宮人戰戰兢兢答是,慕月白敲了敲腦袋,「年份是……」

「禾遂十七年。」宮人跪在地上答。慕月白敲了敲頭,恍然大悟。

自蘇故錦離去后,他時而會做些夢,在夢裡,他可以重新選擇,和蘇故錦以不同的方式相遇。可冰冷的龍床時時刻刻提醒著他,他在不做夢的時候,仍舊是至高無上的帝王。

「懷謹呢?」慕月白想了想,問。

「太子殿下……他……」宮人吞吞吐吐。

慕月白冷笑,「是不是又出宮了?」見宮人點頭不語那樣子,慕月白擺了擺手,「下去吧。」

翌日一早,十六歲的楊懷謹站在慕月白面前,眉宇間自有英氣。他認認真真的道,「父皇,我要娶昭兒為太子妃。」

「昭兒?前些日子不還是什麼瀟瀟呢么?」慕月白噙著笑問。

「我不喜歡瀟瀟了。」楊懷謹是太子呵,有著「楊」這個國姓,小名無悔,本是一國儲君,卻總流連於風花雪月,秦樓楚館里的常客,說出去怕讓人笑掉了大牙。

「那你就喜歡昭兒嗎?」慕月白摩挲著墨玉扳指,聲音清冷。

「至少現在還是喜歡的。」楊懷謹認真的答。

慕月白笑了,「你可知道,她是個上不得檯面的妓女。」

「是,那又如何,父皇你不是從來沒有管過我嗎?」

「你娘說,她已經教你如何做人,但我看,她似乎是錯了。」慕月白在提到蘇故錦的時候,心仍舊會揪起來。

那個狠心決絕的人啊。

「你沒資格再提我娘!」楊懷謹咬牙道。他知道,娘親有多麼辛苦,將他拉扯到五歲,最後在自己的苦苦追問下才帶他來找爹爹。沒想到爹爹竟然是那高高在上的天子。

不過當他親眼看見娘親死在自己面前時,他幾乎要哭死過去。他一遍遍的說,無悔錯了,無悔不想找爹爹了,娘親帶無悔回去好不好,無悔不想找爹爹了……

可終究,她還是沒對自己留下一句話,就走了。

小小的蘇無悔知道,一定是爹拋棄了娘親,才會逼死她,才會讓娘親自盡。他隱忍,他恨,他回宮后馬上被封為太子,卻為所欲為。除了出宮,慕月白盡最大可能容忍他,聽他的任何事。可他仍舊是不滿足。

「你想娶,娶吧。」慕月白的鬢角間已有點點斑白,看似蒼老許多。瘦削的身體,走起路來絲毫不穩,看著自己的父親成了這個樣子,楊懷謹的心裡產生一陣莫名的快意。

哈,他就是想看他後悔的樣子,悔不該當初,後悔逼死自己娘親。楊懷謹對著高高在上的父皇笑,「娘親若是還活著,看見你沒有其他女人,肯定會很高興的。」

「父皇,我叫無悔,我從來不後悔,你後悔過嗎?」楊懷謹又問。

慕月白的身子晃了兩下,他眯起眼睛,隨手抄起一旁的擺設朝著地上砸去,發出巨大的聲響。

「你早晚會後悔的!」慕月白咬牙切齒。

「是嗎?」楊懷謹低聲問了一聲,再仰起頭時又是那倔強的少年,「我不後悔。」

慕月白回到寢宮時,拿起上有蘇故錦的畫,摸了摸她的臉。

「他早晚會後悔的……」反反覆復,也就是這一句話。

楊懷謹立了昭兒為太子妃,不久又廢了。他對女人的興趣不大,當然,也不是說對男人就興趣了。他的興趣只是在折磨慕月白這件事上,久久不滅。

可是這樣的折磨並沒有多久,慕月白因為總是做夢,精神恍惚,身體狀況大不如前了。

「朕將江山交給了你,莫讓你娘親失望。」慕月白宣布退位,在宮中頤養天年。作為皇帝,楊懷謹自然是要做很多事情,又要充盈後宮。被封為太傅的蘇承頤已經很老了,作為楊懷謹的外公,蘇承頤儘力輔佐他,卻始終隔著些什麼。

突厥四處挑起戰火的時候,楊懷謹顧此失彼,眼看著京師就要失守,他衝到慕月白面前問他到底如何是好。

「我不知道。」慕月白言簡意賅的答。

楊懷謹用大部分的時間用來怨恨,文韜武略一概全無,最懂的是如何用簡短的言語挑起慕月白的怒火,揭他的傷疤,最擅長的是揣摩女子心意,在那些女子愛上自己后再甩掉她們。他不對任何人說愛,彷彿永遠都不會愛似的,一副心腸堅硬無比,卻在此時,在慕月白的病榻前跪了下來。

「您就忍心看著戰火紛爭,百姓流離失所?」楊懷謹問。

慕月白的聲音遠遠的,似乎來自天際。「嗯,這是你的事情,這江山,也是你的。」

「可它是你傳給我的啊……」楊懷謹紅著眼睛吼道,慕月白卻笑了。

「不是所有人都有重新選擇的機會,也不是所有人重新選擇后,會得到自己想要的。你不知道,我活了兩次。第一次我和你娘擦肩,第二次我眼睜睜見她死在你面前。我無數次夢見她,夢見我回到了多年以前,可我不想死……」

「我怕我死了,又會回到那個時候,又做了錯誤的選擇。」

「我再也不想失去她一次了……你明白嗎?」慕月白在劇烈的咳嗽過後,說出了這樣一句話,「你若是覺得後悔,等到死的時候,不如許個願,願上天給你一次重新來過的機會,看它是否憐憫你,讓你回到小的時候……」

楊懷謹看著父親虛弱的樣子,感到恐懼,急忙讓人傳御醫,等御醫趕到的時候,慕月白的手已經無力的垂了下去。

「我是後悔了,我是後悔了啊……」楊懷謹跪坐在地上嚎啕,而這一切,慕月白都聽不到了。

他醒來的時候,聽到有人喊他。

「玄塵兄,玄塵兄?」

「這是哪兒?」慕月白看著周圍,一陣恍惚,眼前的人,哦,是裴家的公子裴訴秋。「灼玉,你怎麼在這兒?」

「什麼呀,這是斗酒樓啊,你昨個兒到底喝了多少呀,起來吧,一會兒未宣兄該來了。」裴訴秋道。

慕月白揉了揉腦袋,哦了一聲,「灼玉,你捅我一刀,看我還會不會死。」

「你怎麼了?喝多了?」裴訴秋皺起眉問。

慕月白指著自己的胸口,摸著跳動的地方,苦笑了一聲。

他知道他陷入了無止境的重生當中,永遠的困在這裡。

周圍的一切都不再真實,慕月白不肯相信,卻又只能去相信。

他再不去見蘇故錦,因為他知道,每個人的命數擺在那裡,沒辦法改變。他不想再失去她,寧願不曾擁有。

自那之後,他做過一世僧人,一世木匠,一世隱匿於山間的樵夫,一世普普通通的百姓。他挨過漫長的春秋,挨過一場場冬雪,卻再也沒有遇見一個像蘇故錦那樣令他動心的人。

在慕月白第一世的時候,蘇故錦化名蘇金,結識了慕月白,殷懷徹和殷懷雪他們三個。

「我叫蘇金,多謝三位兄弟出手相助。」蘇故錦笑得彎起了眉眼,抬起眸子的一瞬間,慕月白看見了自己的倒影。

只願那一瞬間的悸動,能讓你認定那個人,就是你想要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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