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模樣（一）

當蘇暖終於擺脫了大一新生的身份，可以光明正大的窩在被窩裏逃課時，她覺得真正的大學時光才剛剛開始。

那顆黑色的頭顱剛剛從一團亂蓬蓬鼓起的被子裏伸出來，又趕緊縮了回去。這個該死的秋天，怎麼這麼冷？！

話說蘇暖有三大畏懼，一是畏懼寒冷，因為她是一個習慣冬眠的動物，一遇寒冷，她就得天天躺在床上。二是畏懼霧霾，因為她有過敏性鼻炎，一遇灰塵就要不停的打噴嚏，然後就是要不停的吃那些能讓她把三天前的飯都嘔出來的抗過敏藥物。三是畏懼網絡掃黃打非，每當那時候所有帶顏色的網站一被關閉，蘇暖的生活又要回歸一片寂寥。

某天，當張津津忽然推門而入發現蘇暖的電腦正發出異樣的聲音，屏幕上一對赤身luoti的男女相互糾纏，而蘇暖正優雅的坐在電腦前，那雙水汪汪的杏眼盯着電腦屏幕，神情認真而專註，竟然找不出一絲猥瑣。

張津津雙手抱頭，發出一聲見鬼一般的尖叫。

蘇暖鎮定地看了一眼驚慌失措的張津津，食指輕輕放在嘴唇上：「噓，別吵，關鍵時刻！」

她剛說完，電腦里傳來一陣男人的低吼和女人犀利的尖叫聲。張津津徹底崩潰一般的衝上來，一把關掉蘇暖的電腦屏幕，抖着手指指着她：「你，你，你，連看這種猥瑣的片子都可以這樣認真？」

蘇暖撥開她的手指，認真地回應：「我是抱着一種求知的態度好

不好？」

「求知？！」張津津知道蘇暖雖然人如其名，皮膚很白，成績優秀，可是卻絕對是個不安份的主，而今天居然發現她還有這種愛好？！求知？！她還好意思說的這麼理直氣壯！

「別告訴我，你一個學醫的連一個光身子的男人都沒有見過！」

「誰說我沒看過！」

張津津不服氣的瞪着蘇暖，蘇暖嘿嘿一笑，攬住張津津的肩膀說：「來來，咱倆一起學習，一起學習！」

蘇暖按著張津津的肩膀，兩人一起坐在電腦前，她慢條斯理的重新打開電腦，d盤上居然有若干個文件夾，什麼歐美，韓國，日本。蘇暖隨手點開一個文件夾，裏邊又有若干的小文件夾，什麼蒼井空，麻生舞，川島合津實，小澤圓……一個個黃色的小文夾標示按照名字和日期排列的整整齊齊。

張津津難以置信，一個女生會看Av到如此認真的地步！從那以後蘇暖的Av片不僅在宿舍大受歡迎，並且張津津還會認真的告訴每一個人，蘇暖為何成績優秀，因為她連做一件猥瑣的事情都可以認真而專註。

宿舍門打開，三個女孩唧唧咋咋邊說邊笑的走進來。

張津津走到蘇暖的床邊，一把掀開了蘇暖身上的被子：「暖暖，該吃午飯了！」

蘇暖如嬰兒般赤.裸在人前，在寒冷空氣的刺激下，她白皙的皮膚上泛起一層雞皮疙瘩。

「津津！」蘇暖拉起被子又把自己重新裹上。

「暖暖，暖暖，快點起床，給你看個好東西！」

蘇暖聽到張津津語氣曖昧，微微睜開眼睛又看到她雙手拉着她床邊的圍欄，歪著腦袋，眼睛裏全是頑皮和戲虐，蘇暖頓時來了精神，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同時還不忘記把被子披在肩上將自己緊緊的包裹在裏邊，她舔了舔乾澀的嘴唇興緻勃勃的問：「誰的？新片？！」

張津津笑着說：「是的，新片，女主角一定是你喜歡的類型。」

「男的呢？」蘇暖經過一夜的修正整個人都顯的神采奕奕，完全找不到剛剛起床的樣子。

「男的？」張津津眨巴着眼睛想了想，然後轉過頭不確定地說：「應該還不錯吧！」

蘇暖立刻穿衣服，一邊穿一邊說：「快先拷我機子上，我一會兒來看！」

當蘇暖坐在電腦前，時間僅僅過去剛五分鐘。張津津打開網頁一副獻寶的樣子看着蘇暖。而蘇暖身後站着的楊陽和朱梵宇，更是拚命的忍住笑，憋的一張臉早已通紅。

網頁上那張照片緩緩的刷新顯示，一張白皙的小臉正在朝陽下笑的無比燦爛，本來圓溜溜的杏眼已經彎成新月的樣子，而那金色的陽光照在烏黑的長發上，泛著一層淡淡的耀眼的金色光芒。

「這不是我嗎？！」蘇暖從椅子上一躍而起，指著那張照片問張津津。

張津津，楊陽和朱梵宇早已經笑成一團，各自抱着肚子縮在椅子上。

「我說暖暖，這個女主角怎麼樣啊？」朱梵宇喘著氣，紅著臉問。

蘇暖拋了無數記白眼給那三個早已經笑的上氣不接下氣的損友，然後才坐下來，認真的看那張她從未見過的照片。

「這是什麼鬼東西啊！」蘇暖自言自語的嘟囔。

而網頁往下翻另一張照片與她的照片交錯疊放。上面的男孩子單肩背着黑色的書包，站在圖書館的枇杷樹下，低垂著頭，微微彎曲的頸帶着桀驁不馴的倔強。墨黑色微微捲曲的頭髮掃過耳畔，又無意識的掃過白皙的頸，勾勒出那張稜角分明的側臉。

蘇暖不認識照片上的男孩，但是她很欣喜的發現這男孩長的真好看，她很像找些形容詞來描繪一下這個他，氣質如雪？溫潤如玉？

最後蘇暖只是在心裏感嘆：他可比**片上的男主角好看多了。

趙川……金融系之草……蘇暖……醫學院院花……

最不可能成為情侶的一對？！

蘇暖睜圓了眼睛，忿忿地盯着最後一句話。

「喂，這是誰搞的？」

張津津曖昧的笑着：「這男主角怎麼樣？正點吧？！」

「嘿嘿，還不錯，我們學校還有這樣資質的帥哥呢？！」蘇暖看着那張照片咕嚕的吞了一口口水，如果這樣的男孩拍部片子，他一定會是最忠實的影迷。可蘇暖即使心裏的想法猥瑣，臉上依舊一派如春風陽雪般的笑意。

「你不知道趙川？！」張津津的聲音提高了八度。

趙川……趙川……蘇暖默默的念著這個名字若干遍，卻依然無法從記憶中找尋到相同的信息讓它們對號入座。

張津津看着眨巴着眼睛一臉迷茫的蘇暖不僅莞爾，這樣一個整日沉迷於男女情事的蘇暖其實單純的要命。

「趙川是金融系的大才子！」楊陽走過來雙手按在蘇暖的肩膀上解釋道。

「金融?」蘇暖依舊一臉迷茫。

「你不記得上次開學典禮上新生代表講話，就是趙川。」朱梵宇補

充。

「就是那個外語系之花一直追求的對象啊！從我們軍訓時候就開始追了……」張津津努力的喚醒蘇暖殘破的記憶，她知道蘇暖屬於認人無力型的。

「停，停……」蘇暖揮了揮手，「我是想問我們學校還有金融系？」

眾女子愕然，半分鐘后準備各自拂面散去，可是卻被蘇暖攔住。

「等一下！」蘇暖指著電腦屏幕上那張氣質淡然的男孩的照片，憤憤不平地說：「我倆怎麼就不可能了？」

張津津等人愣了一下，突然又都笑起來：「暖暖，趙川可是金融的大才子啊！和你不配，不配！」

宿舍里嘰嘰喳喳的聲音散去，那本就不大的宿舍里又恢復了一片安靜。蘇暖盯着電腦屏幕上的那張照片發愣，趙川？！她怎麼也沒有想到這個名字會在她心裏烙下如此深刻的印記。

不到一個星期，學校突然善心大發，因為最近那一直低靡毫無回升趨勢的低氣溫，宿舍里終於來暖氣了。如此，蘇暖終於結束了她的冬眠，恢復了正常的學習生活。

「暖暖，等等我！」

蘇暖捏著剎車停下來，一隻腳踩在路邊的馬路牙子上，順着聲音回頭張望。

張津津氣喘吁吁的跑過來，紅著臉，喘著氣，怒目圓睜：「我，我還沒上車子呢，你怎麼就走了？！」

蘇暖笑的前俯後仰：「對，對不起，我就說怎麼這次蹬起來有種身輕如燕的感覺呢，還以為你減肥終於見成效了呢！」

「蘇暖，你丫就是一個沒心沒肺的！」張津津對着蘇暖齜牙咧嘴，本來說好載她去上課呢，怎麼她只回身和人說了句話再回過頭蘇暖已經不見了，再仔細一看，那姑娘正背著書包，蹬著車子努力的向前沖呢。

「行了啊，趕緊上車！快遲到了！」蘇暖轉過身催促張津津。

張津津恨恨地跳起來，使勁的往車子的後座上一墩，蘇暖的車前把晃了晃，她笑着側臉說：「重量不減昨日啊！」

那輛白色的少女型腳踏車，車輪剛轉起來沒多久，就聽見一聲凄慘的叫喊聲：「啊——張津津，你掐死我了！」

那依然是一個深秋，蘇暖已經圍上了厚厚的圍巾，騎着自己心愛的白色小車，帶着知己好友，穿過校園那已經鋪滿枯葉的小路，銀鈴般的笑聲給這個蕭索的深秋增加了一絲生氣。

「暖暖，暖暖，快看！趙川，趙川……」張津津蹬著兩條懸空的腿，拍著蘇暖的背，激動的口沫橫飛。

「哪呢？哪呢？！」蘇暖穩了穩被張津津晃的左搖右擺的車把，然後回頭四處張望。

「那，那！圖書館！」

蘇暖順着張津津手指指的方向望去，他就坐在圖書館靠窗的位置，她明明只看到了他的側影，模糊的，可眼睛卻無法移開，宛如被蠱惑了一般，透過玻璃窗，用一種複雜而微妙的心情注視着窗內人。那抹剪影一閃而過，然後異常清晰的反射在腦海中。秋日的午後陽光充沛，她甚至能感受到那束照在他肩頭的陽光是多麼的溫暖。

「暖暖！暖暖！小心啊——台階——」

那聲尖叫，叫醒了她的心魂，轉頭須臾，眼前的那台階成了一道她註定過不去的坎。

「啊——」

哐當！

「蘇暖——我恨你——」張津津從地上爬起來，捂著腦袋兩眼淚光。

「對不起，對不起！」

再回眸，那窗前的人已經離去，只留下空澄的窗，連那道照在他肩頭的陽光也消失不見了。

那天的蘇暖毫無懸念的遲到了，連帶張津津一起，可是她卻第一次見到了那個叫趙川的男孩，脫離了網絡，照片，一個活生生坐在那裏看書的趙川；一個認真而專註的趙川；一個可以讓蘇暖的世界瞬間無聲的趙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