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泡沫（一）

「愛你像愛上了泡沫，我只記得空虛的等候，抓不住放不了手，buticanwait，icanwaitforyou……」

——南拳媽媽

A市的大雪已經下了三天了，蘇暖果然沒有在跟着趙川。那個早晨她向趙川保證過，那是她最後一次跟着他。蘇暖安靜了幾天，等待趙川給她一個理由，而她設想了許多趙川拒絕她的理由，又苦思冥想了許多個反駁那些理由的借口，就等著那男孩送上門來了。可是已經三天了，趙川依然沒有來找她，但兩人不期而遇時，趙川逃開的速度明顯比從前更快了，可是這已經完全打擊不到蘇暖了，在與趙川的這場戰爭中，各種艱難險阻已經將蘇暖歷練成了金剛不壞之身。

蘇暖和張津津酒足飯飽，兩個人腆著肚子準備去圖書館。

「暖暖，暖暖，今年的聖誕節舞會你參加嗎？」張津津站在通告牌前，興奮的朝蘇暖招手。

蘇暖看了看通告，一臉興緻缺缺的樣子：「有什麼好參加的？沒意思！」她還記得去年大一時的聖誕舞會，那些請她跳舞的男生用潮濕的手緊緊的握着她的手，那濕膩膩的感覺讓她渾身不舒服。更誇張的是，那個計算機學院的男生瘋狂地踩她的腳，當一曲結束時，她覺得自己的腳趾已經快骨折了，而腳上那雙白色的靴子，已經滿是腳印，慘不忍睹。

「你還記得那個差點把你踩骨折的IT男啊？」張津津想到那一幕又忍不住捂著嘴發笑。

「你還說！都是你嫌人家醜，不和人家跳舞，結果把我拉上陣！」蘇暖咬牙切齒地說。

「暖暖，這次一起去嘛！說不定趙川也會去哦！」張津津眨着眼睛看着蘇暖笑。

「怎麼可能？！」蘇暖篤定，以她對趙川有限的了解，她相信他一定不會去的！

「怎麼不可能？！說不定你們兩個……」張津津神神秘秘的趴在蘇暖耳邊竊竊私語，那張白皙的小臉在凜冽的寒風中立刻變得緋紅。

「張津津——你這個小流氓！」

張津津笑着跑開，蘇暖跟在後邊追着，兩個漂亮的女孩在雪地里踉蹌着腳步相互追逐，那溫暖的笑聲被寒風吹成碎片，零零散散的隨着大雪落下。

蘇暖彎下腰，從地上抓起一把雪，迅速的捏成雪球朝張津津的背影扔過去，在看到雪球打中她纖細的腰身後，開心地跳起來歡呼。

趙川坐在圖書館，抬頭就看到了正在雪地中歡呼跳躍的蘇暖，不管什麼時候她似乎都能開心的大笑。她不斷的將地上的雪捏成球，朝對面的女生扔過去。而對面的女生也毫不示弱，只見一個大雪球正中蘇暖小臉，她皺着眉，一邊揉着自己臉，一邊朝那個身影叫囂著。頭髮和眉毛上都沾著雪花。恍惚間，趙川看到映在玻璃窗上的自己，不知何時，他居然已經滿面笑容。

恍惚間，那兩個女孩已經走進了圖書館，眼看要臨近考試了，圖書館的人也越來越多了。

蘇暖一進圖書館就下意識的往那個位子上看，果不其然，那個熟悉的身影頓時讓她笑彎了眼睛。

趙川抬起頭，撞上蘇暖的視線，他連思考都沒有，迅速低下了頭，他的無動於衷，他的迅速躲閃讓蘇暖的眼中多了一絲失落。

蘇暖抬腳朝趙川走了過去。

趙川清晰的感覺到了那個身影的存在，她就站在他身邊，他賭氣一般的不抬頭，可盯著書本的視線明顯變的遲鈍了許多。

她伸出手在趙川的桌子上敲了敲，趙川無奈的抬起頭。

「喂，你想好了嗎？」蘇暖抱着書，笑着問。

「想什麼？」蘇暖的問題趙川根本就沒有過腦子，只是下意識的問了一句。

「我們不能在一起的理由啊！」蘇暖的聲音不大不小，卻絕對能滿足那些坐在前後左右的同學們的一顆八卦的心。

趙川好看的眉毛又扭在了一起，他無奈地說：「還沒呢！」

「那你快點想啊！」

蘇暖轉身的瞬間，趙川又看到了她眼中一閃而過的頑皮笑容。他看着她纖細的背影無奈地搖頭，可當他回頭看到玻璃窗折射出的自己的影子裏，已經找不到最初的厭煩，只剩下了無可奈何。

沒過兩天，趙川在去食堂的路上又碰到了蘇暖，她和朋友正有說有笑的朝他走過來。他急忙低下頭，加快了腳步，誰知他剛走出沒多遠，身後傳來清脆的一聲：「趙川——快點想啊！」

路上來往的行人紛紛投來曖昧和探究的眼神。可蘇暖卻一點也不在意，她看着那個高大的背影笑的無比歡快，終有一天，他會覺得沒有她的生活是索然無味的，是蒼白的。

「誒，趙川，蘇暖到底讓你想什麼呢？」張嶺搭上趙川的肩膀問。

如今「快點想！」「想好了嗎？」已經變成了蘇暖和趙川見面的必須話題，就如「你吃了嗎？」「喝了嗎？」那樣稀鬆平常。而趙川已經快要抓狂了。躲不掉，逃不開。

「沒什麼！」趙川的雙眼沒有離開書本，看似漫不經心的回答，可眼前彷彿又出現了那張天使般的小臉卻配上那惡魔般的笑容。

季永河無比羨慕地說：「趙川，你小子命真好啊！左一個午鈺，右一個蘇暖，各個都是精品中的精品啊！」

趙川抬起頭，漆黑的雙眼露出犀利的目光：「換你試試看！」

趙川坐在教室，想到今天中午在食堂碰到蘇暖的一幕幕，又不免頭疼起來。如今他上課走神的頻率已經太高了，而其中大部分都是為了那個叫蘇暖的大麻煩。

趙川捏了捏鼻樑，向窗外隨便一瞥，這一瞥可是不得了，窗外那個熟悉的身影正在看着他微笑。如今那身影，那笑容已經如夢魘般日日糾纏着他。

見鬼了吧！趙川努力搖了搖頭，希望這只是他「蘇暖綜合症」出現的幻覺。可當看那笑容因為他短暫的獃滯而變得越發燦爛時，趙川知道，一切都不是臆想，那個擁有着無比強韌品質的女孩真的就站在窗外。

趙川想要移開目光，可是看到她正指手劃腳的筆畫着，那張嫣紅的小嘴一張一合，她嘴唇的輪廓清晰，不薄不厚，泛著淡淡的健康的粉紅色，趙川發現自己除了注意到她的唇形異常好看之外，完全沒看明白她在說什麼！

見鬼了，她的嘴長的好不好看和他有什麼關係！他淡淡的移開目光，繼續聽課，可眼前除了那張嫣紅的小嘴之外，他什麼也看不到，什麼也聽不到了。他偌大的世界裏，居然只剩下了那個叫蘇暖的女孩。趙川縮了縮脖子，突然覺得一陣恐慌。

蘇暖坐在教室外邊的花壇邊上，冷空氣一陣一陣的灌進她的脖子，她縮著脖子，將厚厚的圍巾在脖子上又多繞了幾圈，目光痴痴地望着不遠處教室里的那個模糊的身影，他背脊筆直的坐在那裏，目不斜視。

其實蘇暖一直覺得奇怪，連她自己也想不通趙川究竟哪裏吸引了她，可以讓她平靜了二十年的心在看到他之後變的起伏不定，有時甚至是波濤洶湧。可當今天再次看到他坐在那裏專註，認真的樣子，蘇暖才恍然大悟，就是那樣專註，認真的樣子深深的吸引了她。

初見那張照片上的他，低着頭，一臉專註的樣子；第一次在圖書館看到他，他坐在那明亮的玻璃窗前低頭看書時那專註的樣子；他細嚼慢咽吃飯時專註的樣子；還有他今天坐在教室里聽課時專註的樣子。他沉靜，內斂，專註，認真，每當他安靜的坐在那裏，全世界似乎只剩下了他的存在。

蘇暖從花壇邊跳下來，東瞅西看的從花壇里拾了一根乾枯的樹枝，她看着那根樹枝滿意的笑了笑，然後用那樹枝在花台邊的土地上畫了若干個方格。畫好之後，她扔掉樹枝。這麼冷的天氣里，不如來點熱身運動吧！蘇暖長出一口氣，在地上的方格里跳來跳去。

趙川剛剛挽救了他那被蘇暖的突然出現而攪成一鍋粥的注意力，坐在他旁邊的張嶺用手肘撞了撞他，然後沖着窗外揚了揚下巴，低聲說：「是等你呢吧！」

趙川順着張嶺的視線朝窗外看去，那個纖細嬌小的身影正在跳來跳去，她有時單腳跳，有時雙腳跳，有時連跳幾下突然轉身，那即將失去平衡的身體前後搖擺了幾下，最後還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趙川看不清楚她的表情，可是他能想像的到，此刻的她一定皺起了那兩道細眉，嘟著嘴，一臉的委屈和倔強，就如她第一次坐在花壇邊等他還書時的樣子。

尖銳的下課鈴聲響，趙川抿著嘴唇看了看黑板，那黑板上陌生的內容，讓他明白，這節課，他還不如坐在宿舍里隨意發獃的好。

蘇暖聽到下課鈴聲，腳隨意在地上抹了抹，抹花那些方格，然後迅速朝趙川教室的方向跑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