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放開那個女孩
夏末的清晨，溫涼的海風中夾雜著一股淡淡的鹹味，開始瀰漫整個嵐山市。
臨海的小城，暖風徐徐，陽光和煦，翠綠的樹林隨風擺拂，樹葉邊緣反射著微亮的金光，千百片搖曳起伏，如同鑲上了一連串舞動的金絲。天空的白雲緩緩流動，不時有幾隻飛鳥結伴而過，穿過半空糾結的電線，投向遙遙的遠方，搗碎這個夏日天空的寧靜。
寂靜的林蔭小道上，一男一女安靜地走著，像約定好了一般，他們的步伐輕快而又一致，腳步聲中透露著一股難以掩飾的歡快之情。就像兩隻蹦跳的小鹿，充滿了無限的活力。陽光透過斑駁的樹影點在他們身上，像一朵朵雪白的蘭花，將他們的臉頰都照的那樣透徹，明亮。
「吶，這下你高興了吧？」柳夢琪轉頭看了一眼一旁正閉目享受陽光的程天，心裡也是湧現出一股小小的喜悅。能再次和程天分到同一個班級，真是再好不過的事了。
聽到柳夢琪那一聲溫和的話語，如一股暖流般輕輕地遞進了程天的心裡，他緩緩地睜開眼，目光中透著一絲難以掩飾的悸動，「是啊，這種感覺，真是久違了！」
同樣的海風味，同樣的夏末早晨的柔和陽光，以及身邊同樣的女孩身體上所散發出來的淡淡體香，這般三者合一的滋味，是程天早就盼望已久的，這時候的這種感覺，簡直就是一種享受，是一種久違的享受！
「哎，真搞不懂你，有什麼值得陶醉的……」
柳夢琪小聲嘀咕了一句，眼中的餘光卻是輕輕瞟了一眼一旁程天的側臉，見到後者那幾乎要達到和老子一樣忘我境界的痴樣，柳夢琪卻是一臉的無奈。
「夢琪，你要知道享受生活，懂嗎？雖然你很聰明，也很有悟性，但體驗大自然這塊，你可是很欠缺哦。」
程天轉頭看了一眼一旁有些無奈的柳夢琪，目光有些堅定地說道。
程天這如老先生般才能說出來的話語，讓柳夢琪不自覺地吐了吐舌頭，她下意識的看了一下自己手腕上的表，語氣頓時轉變。
「尊敬的程天先生，您享受大自然什麼的我可不管，但是，我可以鄭重其事並很負責任地告訴你，如果在十分鐘之內我們不趕快到達校園的話，我們可就真的遲到了！我可不想頭一天上課就和你一起遲到。不然，老師不僅能讓您盡情地享受一下大自然的無限風光，還有可能大發慈悲地讓您順便鍛煉一下您那枯瘦如柴到近乎板鴨的身體，OK？圍著操場跑上十圈的滋味，你可是知道的！」柳夢琪揚了揚那雙柳葉般的細眉，旋即擺出一副一本正經的樣子說道。
柳夢琪並不是在嚇唬程天，而是事實正是如她所說。程天的身體，從初中開始就變得一塌糊塗。
且不說程天長期沒人照顧所導致的飲食沒規律，光是整天宅在家裡因缺乏運動而導致的身體缺陷，便已是留下了不少。他的身體，簡直都快要瘺了，能安然無事地活到現在，已經算是個奇迹。
「啊？怎麼不早說?真是……」
聽到前者陰陽怪氣的話語，程天的神情頓時就有些不自然起來。這要是放在以前，程天對於遲到這種芝麻般大小的瑣事可是滿不在乎的，但是這次，卻不同了。雖說他們是剛剛進入新的班級，但他們那剛剛換下來的新班主任，可是一名讓所有學生都為之聞風喪膽的魔鬼教師！
這個新班主任可了不得，誇張點來說簡直就是傳奇般的存在。他的手段，常人真是難以領教。七年的教學不僅讓他每年所帶的班級都能拿到重點實驗班的頭銜，而且光是他那套近乎變態的懲罰措施，就足以讓很多調皮搗蛋的學生望而卻步。
七年的教學生涯中，他累積的不光是豐富的教學經驗，同樣也在和某些刺頭學生不斷的激烈抗爭中，靈光乍現般地升華出了各種稀奇古怪的懲罰措施。在他殘忍的摧害下而被逼走的學生，早已不下於四十人！四十人什麼概念？四十人就是放在高一高二能重新組成一個新的班級的概念！
第一天上課還是這名魔鬼老師的課，如果敢遲到的話，真想不出這名傳說中的煞星會有什麼損招來整治整治程天這副幾乎半條命已經邁進棺材的身體的。
想到這裡，程天不禁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他下意識地摸了一把額頭上不知是天熱還是害怕而出現的冷汗，眯縫的雙眼盯著不遠的前方，原本還悠閑的腳步，卻是在瞬間加大了馬力，奔著北校校門的方向，急速地衝去！
「喂!等我一下！」
見到突然如受驚的野馬般飛速跑出去的程天，柳夢琪卻是吃驚地頓了一下，她滿臉狐疑地盯著前方那道撇下自己獨自逃竄的背影，腳下小腳一剁，卻是一個勁兒的在後面大喊，「大色狼！等等我！……」這樣喊著，同樣也是加足了馬力，踩著前方程天留下來的腳印，急速地衝去……
文石路，是一條坐落於南校和北校的天塹，其重要的交通位置，完全不亞於蘇伊士運河對於亞洲和非洲友好往來的重要作用。但是，作為南校和北校的分界線，文石路卻是起著與蘇伊士運河完全相反的作用。
作為兩大分校的臨界點，其真正的歸屬，自然也會成為某些吹毛求疵的人物爭相搶奪的戰略重地。每年所發生的校園暴力事件及諸多不光彩見不得人的桃色事件，多數都是在文石路上產生的。因此，文石路，自然而然地成為了充滿戰火和硝煙的多事之地，其每年為學校所貢獻的暴力事件及救護車出現次數的總和，完全不亞於北校每年為嵐山中學所貢獻的升學人數。因此，文石路除了具有它這麼個學校統一頒發的學名之外，還有一個師生口中賦予的極具暴力氣息的諧音名字——多事路！
對於一名資深的嵐山中學的學生來說，路過多事路求自保的最重要的方法，便是要做到三少一快——少聽，少問，少看，快走。
這是眾多前輩們用他們的先進智慧和豐富的人生經驗所凝結起來的八字箴言，希望後輩能有所覺悟，更要時時刻刻銘記於心。這八字箴言，從嚴格的意義上來講，是要比嵐山中學的校訓更為重要！
但是，文石路雖然是一條虎狼之路，但對於到達教學樓來說，卻是一條捷徑！好多即將要遲到的學生，都會在自己將要接受班主任或上課老師懲罰的壓力下，鋌而走險！
程天和柳夢琪到達多事路的時候便已經累的氣喘吁吁的了，他們雙手撐著膝蓋停了一會兒，環顧了一下四周少有的幾個同樣因遲到而奔跑著的學生，一股同甘共苦如同見到親人般的感覺，瞬間瀰漫開來。程天和柳夢琪相互對視了幾秒，便準備朝著自己教室的方向跑去。
轉角處，三個染了黃毛的男子有些猥瑣地在笑著。
聲音不大，但文石路上本身也沒有多少人，因此，三名小混混樣的學生的淫笑能清楚地傳到程天他們的耳朵里。
程天和柳夢琪都不自覺地往三個黃毛的地方瞟了一眼，下一秒，他們的腳步同時放緩。
只見三個黃毛裡面的其中兩個嘴裡還叼著煙，臉上充滿了令人作嘔的猥瑣的淫笑，在他們中央所圍著的，是一名看似柔弱但很是漂亮的女生。
程天的腳步放慢下來之後便自然地換了一個角度，從這個角度仔細的望向那邊，能清楚的看清那三隻禽獸透著邪惡味道的臉頰。
其中兩人是生面孔，程天這種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宅男並不認識，但是，當程天再度轉換角度並清楚地看清第三個人的臉的時候，程天的呼吸，卻是明顯加快了幾分。
第三個人，程天認識！與其說是認識，倒不如說是有所耳聞。
程天雖然在高一的時候是中立派，也不太喜歡參加什麼學校的大型活動，但對於學校內流傳的一些較為嚴重的暴力事件，他還是有所耳聞的。
在程天剛剛步入高一下學期的時候，學校曾經發生過一起嚴重的校園暴力事件，其驚起的軒然大波和性質惡劣程度，足以讓整個嵐山市的多家媒體連日來不停地報道。
據說在那次事件之中，有三名學生被打出了嚴重的腦震蕩，不僅有可能會向著植物人的方向發展，而且康復的概率極低。
被打學生的家長也是來學校里鬧過，但卻於事無補，就連一名比較正直的老師也是不幸的因為自己的正義言行而被開除，整條事件所引發的轟動，無疑是嵐山中學近幾年來最最引人注目的話題。
而整件事情的罪魁禍首，則是由一名叫陳嵩的高一新生挑起的。起因，卻僅僅是因為幾句簡單的口角。
按理說發生了這麼大的事，這個叫陳嵩的學生也應該被學校開除才是，怎麼現在還能如此猖狂的跑到文石路來調戲女學生呢？原因很簡單，就是這名惡名遠揚、為非作歹的陳嵩的父親，正是嵐山中學南校的校長——陳校長！
陳校長老來得子，所以對陳嵩十分的溺愛。他為了鎮壓那次暴力事件，不惜花費了大把的鈔票，他憑藉強大的關係網，不僅讓媒體在第一時間內封鎖了整個事件的所有內幕消息，還藉此威脅受害學生的家長，說是沒有拿出確鑿的證據就會把他們當誣告而抓起來。所有看過當時暴力事件全過程的學生，因為懼怕自己受牽連會被學校開除從而影響到自己的前程，因而沒有勇氣站出來為受害的學生充當證人，所有的人都是敢怒不敢言，當時學校的天空，似乎被蒙上了一層厚厚的陰影，壓得人有些喘不過氣來，而嵐山中學的名氣，也是在一瞬間如泄完洪的大壩般，聲勢全無。
至於那次暴力事件的解決，則是陳校長在與受害學生的家長極不情願的私了中而畫下了句號。那名無辜的被開除的老師，也是因為陳校長的原因，白白的丟掉了自己的飯碗。整個暴力事件，就這麼不明不白的結束了。
但如今，這名屢教不改、好了傷疤忘了疼的南校敗類，卻又開始在學校里胡作非為了。
陳嵩掐滅了自己手中的煙頭，向著中央的漂亮女孩一步步逼去，眼神之中，是帶著和他爸爸一樣的人渣味。
「不要，不要，求求你們放過我……」女生的眼中充滿淚水，目光乞求地看了一眼陳嵩眼中那幾乎要獸性大發的衝動，一股濃重的無助感，開始瀰漫女孩的整個身心。
程天和柳夢琪獃獃的站在原地一言不發，一股來自於骨子裡的良心的譴責，開始壓得兩個人有些喘不過氣來。
是該出手？還是當作沒看見走過？程天不知道。他也沒考慮太多，他只是隱約地感覺到，一股莫名的無比強大的勇氣，正通過自己那噗通噗通亂跳的心臟而在一瞬間迸發了出來，他唯一能清楚地聽到的，便是他下一秒的一種衝動。
「住手！放開那個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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