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別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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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林立期盼的目光之中，曹二魁風塵僕僕地趕回來了。

從曹二魁臉上，林立看到了一絲喜悅。

「小立？」

老遠，曹二魁就看見林立站在門口朝這邊眺望，神色微微一愣，快走幾步，上前驚訝的問道：「小立，你怎麼跑出來了？」

「他啊，早就站在這嘍，你再不回來，估計都要成雪人了！」林氏從屋內徐步而出，微笑着把丈夫迎過去，一邊自然地掃掉他身上的積雪，一邊笑着打趣道。

「啊？」曹二魁神色疑惑更深。

曹二魁性子溫和，老實，沒心眼，但他一點都不傻。他如何不知道，自從林立被接來后，可從來一副冷冰冰的模樣，連正眼都不瞧他們的。就算前些日子稍稍好些，可仍舊是不冷不熱的態度。好在他脾性溫和，而且見妻子極為溺愛、着緊林立，他也沒去計較，反而一直在想辦法試圖緩解互相之間的關係。可兩年下來，收穫甚微，這讓曹二魁很鬱悶，在他想來，就算是一座冰山，兩年時間也融化了。最後，他只能無奈的放棄，選擇任其自然。因為，這小子脾氣是屬牛的，想要改變，一朝一夕那是休想。

可讓他想不到的是，這小子竟然主動地出來迎接他，而且他看妻子欣然的表情，就知道，林立估計早跟妻子和好了，並且相處的很融洽。

「兩年都沒有變化，這一夜之間翻天覆地。」曹二魁怎麼也反應不過來。

「別啊啊啊的了，快去換衣服，小立的身子骨弱，經不起寒風的。」林氏拍了呆立的丈夫一下，拉着林立就回了溫暖的裏屋。

「呃…。」看着妻子的背影，曹二魁不解地撓了撓腦袋，尾隨着跟了進去。

剛坐上大炕，林氏就連忙問開了。

「怎麼樣？定好客棧了嗎？」

「恩，訂好了，在『悅來客棧』，聽說是內城最大的客棧呢。從上到下一共七層，裏面富麗堂皇的像座宮殿一樣。」曹二魁咂摸了下嘴，嘖嘖的嘆道。

「仙山開放的日子打聽好了沒有？」林氏又道。似乎富麗堂皇的客棧一點都沒引起她的興趣。

「在下個月十五號，這回運氣真好，我去得早，才訂上一間客房，許多比我去的稍晚一會兒，就沒有房間了。其中還有許多達官商賈呢。小立可真是個有福氣的人，我都跟着沾了點福氣。要不然，就要白跑一趟嘍。」曹二魁笑盈盈的看着正聚精會神在一旁聽着的林立。

這小子能轉變，他打心眼裏高興。

「那是，小立以後可是仙人了。我們怎麼能跟他比呢？」林氏笑笑，似乎林立已經成了仙人一般。

「姑父，那房費很貴吧。」沉默了許久，林立突然抬頭問道。

曹二魁一愣，似乎沒想到林立會問這個問題，不過他很快就恢復如初。

「唉，貴是貴點，但是舒服。你身子弱，一路走去，就要大半天，中途很容易着涼。而且內城雖然沒外城冷，但我還是不放心。要進仙門，是要經歷考核的，你如果身子突然發病了，到時候承受不住考驗，成不了仙師，那可就虧大嘍，呵呵。」曹二魁似乎一點都不在意花了大價錢似地，笑着說道。

「可…那麼多錢，不值得…」林立心裏有些發堵。他不知道內城的客棧住一晚到底多貴，但看曹二魁那眉飛色舞的表情，那客棧肯定不是什麼簡單的地兒。

想想看，在寸土寸金的地方，還是個「五星級」賓館，而且還是在人流量很大的時節，這樣的客棧價格會有多昂貴？也許那些貴族老爺們不在乎那麼點小數目，但對於曹二魁夫婦來說，那就是實實在在的巨款。

把辛苦賺來的錢全部花在自己這麼一個『外人』身上，而且花得毫無怨言。

林立只覺得心底沉甸甸的。

曹二魁發覺林立神色複雜，沉默不語。就笑着安慰道：「小立，別放在心上，錢多錢少，只要夠用就行了。我們沒有孩子，你就是我們的孩子。我們的攢的錢花在我們自家孩子身上。這又有什麼值不值得呢？你啊，只要能被仙師們選上，那就算是傾家蕩產又有何妨呢？更何況遠沒有到這種地步。」

「是啊，你姑父說得對，我們膝下無兒無女，要那麼多錢幹什麼。只要你能過得好，姑姑晚上做夢都會笑醒的。小立，你現在什麼都別想，只要你能進了仙門，那就是光宗耀祖了。我想你父親在九泉之下，也會安心的。」林氏遞給丈夫一個溫柔眼神，贊同的說道。

「恩…」林立用力的點了點頭，心裏壓抑地再也說不出一個字來。

「一定要選上，為了自己，也為了不辜負這對善良的夫婦。」林立咬着嘴唇，心裏暗暗叮囑自己。

「好了，小立，你現在什麼都別想，先回房睡覺去吧。」曹二魁拍了拍林立的肩膀。

林立乖乖的爬下火坑，一聲不響地朝自己的房間走去…

「當家的，小立這娃不會有事吧。」林氏看林立神色不對的樣子，心裏不由有些擔憂。她知道，林立雖小，但心思卻是極為敏感的。

「唉，這孩子嘴硬心善，現在准為我給他花錢定客棧不安呢。不過不用擔心，小立雖然還小，但懂事著呢，也很堅強。今晚讓他好好想想，明天就好了。」

「恩…」

……

等待的日子總是最難熬的，慶幸的是林立他徹底解開了心結。這些天，他一直不顧林氏的勸阻，在給曹二魁打下手，更是拼了命的幹活。他希望這樣能彌補一下恩情，雖然他知道，他可能一輩子都難以彌補，但只有做了，他的心裏才好受一些。

花了大錢給林立定客棧，他們的生活也緊湊了一些，即使開的是酒樓，曹二魁也把平時喜歡來點燒刀子的愛好也摒棄了。但是葷菜卻在增加，而且大都是燉湯的形式給林立做的，就連得病的林氏都很少往碗裏夾菜。這些小事，讓林立感動不已。

「一輩子的恩情啊！以後一定要報！」林立把曹二魁夫婦狠狠地烙在了自己的心中。

從今以後，這對夫婦就是自己要用心去報答的人。

……

時間一天天過去。

明天就是十五。

窗外依舊是大雪紛飛，寒風呼嘯。林立早早地起了床，剛出了房門，就發現林氏已經在廚房裏忙乎開了。

「姑姑，你怎麼在做飯了？姑父呢？快出去，這廚房姑父不讓進的。」林立進了廚房，搶前一步，拉着林氏的手關切的問道。他知道，林氏的病是多年的陳疾，聞不了油煙味的。平時，就是踏進廚房一步，都會咳嗽嘔吐不止。

「呵呵，沒事，看你緊張的。你姑父去找隔壁朱伯借馬車去了，過會就回來。你看，你來姑姑家這麼久，姑姑也沒給你做個飯，這次說什麼姑姑也要給你留下點紀念，省的你以後只念叨你姑父，把你姑姑給忘了。」林氏蒼白的臉上有一抹淡淡的紅色，笑着說道。

「姑姑…」

林立感覺自己的嗓子被堵住了似地，再也說不出話來。

正在這時，一聲粗狂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啊！你們怎麼都在廚房裏？」

「小立，你看看你姑姑，就是不聽，說什麼也一定要給你下廚做飯。你說她那病，唉…」曹二魁隨意撣了撣身上的雪沫子，關切的望着林氏，苦笑着。

「快去給立兒收拾吧！在這裏聒噪不嫌累嗎？」林氏瞪了一眼曹二魁，低頭開始接着做手上的事。靈巧的手不斷地揮動，一茬一茬的青菜被均勻地分成幾截，熟練的就像一個經常下廚房的老廚師。

曹二魁擔心的望了妻子一眼，拉着傻獃著的林立就出了廚房。

「你姑姑今天高興，你也別太擔心。」曹二魁看林立的樣子，哪裏不知道他在擔心林氏，心裏不由有些高興，覺得自己妻子再累，孩子能領情就是值得的。「去看看你姑姑給你做的新衣服，穿上肯定精神，藉著這股精神氣象，明天再一鼓作氣，肯定馬到成功，當選為仙師！」

林立強忍住眼淚，狠狠地點着頭…

……

吃罷豐富的早餐，告別的時候終於來了。

「婆娘，去把你給立兒準備的東西拿出來吧，時間快到了，老朱的馬車估計早在街口等著了呢。」曹二魁擦了擦嘴，對着正在咳嗽的林氏道。

林氏聞言一怔，臉上露出一絲不舍之意，但很快便換上了笑容，去裏屋拿出了這些天給林立做好的四雙布鞋，默默地用一個布包裝起來。然後愛憐的對林立說道：「立兒，出門在外，一定要學會保護自己。不要惹事，凡事能忍讓就多忍讓。踏踏實實的做人，姑姑不要你大富大貴，只要你平安一生，就滿足了。還有，記得要寬容待人，成了仙師后要多施善心，給自己積福。」

林立不捨得看着這個曾今讓自己厭惡的女人，重重的點着頭，極力忍住的眼淚再也忍不住，刷刷的流了下來。

「男子漢大丈夫，遇事要堅強，你這哭哭啼啼的成什麼樣子！」曹二魁虎著臉，大聲斥道。

他第一次對林立說了重話，本來還想說幾句，可是，怎麼也無法開口。最後，只得長嘆一聲：「走吧，不要讓你朱叔叔等急了。」

說完，他就拉着林立出了屋，朝街口走去。身後，隱約間黑能聽到林氏關切的叮囑聲。

匆匆行了幾十步，就發現一輛陳舊的馬車靜靜地停在街口。此刻，一個身着厚厚毛衣的漢子正坐在車轅之上，拿着煙斗悠閑的吸著。看見林立二人來了，連忙從車上跳了下來。

「朱叔叔早！」林立禮貌的叫了一聲。男人樂呵呵的摸了摸林立的腦袋。

「曹兄，你真忍心放小立離開啊。他這麼小，去那裏人生地不熟的，萬一受了欺負怎麼辦？」男人接過行李，轉身放到車廂里。

「嗨，小立已經長大了，以後他怎麼樣，全看他自己的造化，我也不可能把他一輩子拴在身邊。現在有這麼一個機會，還不如讓他去試試。」曹二魁把林立抱上車，安頓好，才轉身答道。

「唉，你說得對，娃娃長大了，自有他們的福氣…」男人輕嘆一聲，把馬鞭遞給曹二魁，就告了辭。

曹二魁坐上馬車，輕輕地抽了馬匹一鞭子，馬車就在一片『哐當哐當』的聲響中朝遠方駛去…

林立不知道，就是這輛破舊不堪的馬車，載着他駛向了一個光明的未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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