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4 奇迹發生

急救醫生氣喘吁吁地詢問：「他落水多久了？」

人群中有人答：「大概有個五六分鐘了吧。」

急救醫生一臉無奈地對顧安然說：「這位太太，請做好思想準備吧……」

「胡說！我老公還沒死呢！你們叫我做什麼思想準備？！」顧安然再次接替了他，一邊按摩一邊大聲喝罵，直罵得上氣不接下氣。

急救醫生提醒道：「他的大腦缺氧這麼久，就算他的心跳復甦了，也有可能就此變成植物人了。」

顧安然的淚吧嗒吧嗒往下掉。但她仍然沒有放棄。她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寧正熙不能死，她一定會把他救回來，一定會。

看她這樣堅持，急救醫生也不好再勸，只得幫她一道繼續施救。

就在大家都覺得希望渺茫的時候，寧正熙突然睜開了眼。

大家腦補一下這樣的畫面，一個雙眼一直緊閉的陷入昏迷中的人突然無聲地睜開了眼，那種恐怖簡直無以言表。急救醫生驚得當場跌坐在地，結結實實摔了個屁墩。

寧正熙雙眼圓睜，臉漲得發青，那樣子，完全就好像他還在水裡無法呼吸一樣猙獰。

「正熙！」顧安然一下將他抽了起來，重重地在他背後捶了幾下。

只聽到「哇」的一聲，寧正熙終於吐出了大口大口的水，側伏在地面上，半晌抬不起頭來。

直到他吐夠了，再次倒在了地上，顧安然這才有機會跟他說話。

「正熙！這是怎麼回事？你怎麼會掉進湖裡的？！你該不會……」一想到他可能因為受不了打擊而輕生，她的淚就止不住地淌了下來。

「你以為我跳湖自殺啊？」寧正熙擦了擦嘴，虛弱得說話聽起來像在講悄悄話。

「那你這是怎麼回事？」顧安然掏出紙巾替他擦拭著嘴角的污穢。

寧正熙嘆道：「別提了……剛才有幾個八婆，硬說我往湖裡扔垃圾，我也不知道怎麼的，就被她們推到湖裡了……」

「你嚇死我了！」顧安然一頭撲進他的懷裡，放聲大哭。

「太太，太太！先上車，把你先生送到醫院做完檢查再哭好不好？」急救醫生在一旁提醒。

顧安然想想也對，不好意思地退讓一邊，好給他們騰地方放擔架。卻不想，寧正熙擺了擺手，說：「不用了。我沒事。」

急救醫生再次確認：「還是上醫院做下檢查吧！」

「我真的沒事……」

寧正熙還想再犟，顧安然一把摁住了他，柔聲說：「還是聽醫生的吧！」

寧正熙勉強笑了笑，終於點頭說：「好，就聽你的。」

顧安然心中一動，眼窩一熱，淚水又止不住地掉了下來。

他是不是已經沒有生她的氣了？

但在這個時候，她不敢多問，生怕哪壺不開提哪壺，惹得他情緒激動，又鬧著不肯去醫院做檢查，那就麻煩了。

寧正熙被人抬上了救護車，顧安然也跟著上了車。無意中望向窗外，突然看到幾雙不懷好意的眼正往車窗里打量，不知意欲何為。

「怎麼啦？」寧正熙問。

「沒什麼。」顧安然裝作不在意的樣子，說，「有幾個女的在看熱鬧。」

「我看她們才不是在看熱鬧呢，她們是在看我死了沒有。」寧正熙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

「就是她們幾個啊？！」顧安然氣憤之極，轉頭再望向窗外，那幾名「罪魁禍首」早已溜之大吉，不知所蹤。

顧安然恨恨地道：「算她們跑得快！不然我一定把她們一個個全扔進湖裡！叫她們好好感受一下溺水的滋味！」

寧正熙只是直直望著她，臉上的笑容看起來很古怪。

顧安然禁不住伏到他身邊，悄聲問：「為什麼這麼看著我？」

寧正熙輕輕握住了她的手，大拇指在她手背上溫柔地摩挲著，眼神變得愈發迷離起來：「你讓我想起了初見你時的情形。那個時候，你就是這麼兇巴巴的，誰也不放在眼裡。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洒脫得不行。」

顧安然被他的話驚到了。她囁嚅著雙唇，用著滿眼不相信的神情盯著他，結結巴巴地說：「你……你都……」

「我都想起來了。」寧正熙平靜地接過她的話，「我什麼都想起來了。從我們在游輪上初識，到後來跟著你四處逃難，又幫你爸爸把你從林浩然手裡救出來，又被你爸爸趕走……我什麼都想起來了。」

顧安然喉中一哽，一頭撲進他的懷裡，嚶嚶抽泣。

「安然，你受委屈了。」寧正熙也哽咽了。大滴大滴的淚從他眼角滲出，無聲跌進頭髮里，將鬢角浸濕了一大片。他想抬手抱住她，輕撫她的頭髮以示安慰。可長時間的缺癢讓他已是精疲力盡，連這點簡單的動作都做不了，只好微微呶了呶嘴，在她面頰上輕輕一吻。

顧安然抬起頭來，早已哭成了淚人。她泣不成聲地說：「我的堅持，終於等來了真正的你……太難了……我幾乎就要堅持不下去了……」

「我知道，我知道……」寧正熙喃喃著說，「我什麼都記起來了……我以後，都不會再讓你受任何委屈。」

「那……你還會因為我瞞著你找家齊買你的貨生氣嗎？」顧安然試探地問。眼下這個問題，才是最要緊的。他若一天不給她一個明確的答覆，她就無法釋懷。

「當然不會。」寧正熙咧嘴微微一笑，「我高興還來不及呢。現成的資源放在那裡，為什麼不用？你以為我真的傻啊……」

「可你之前就這麼傻！」顧安然輕嘆道，「你失憶前後判若兩人，我都不知道究竟哪個才是真正的你了……」

「兩個都是我啊，」寧正熙打趣道，「只不過跟你在一起久了，我會變得更達觀。不是有句老話叫，近朱者赤嗎。」

「用不著恭維我～～」顧安然撅著嘴，心裡卻甜蜜蜜的。

「我沒有恭維你，我是實話實說。」寧正熙說，「我現在想起了一切，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我怎麼會小器到這種程度，簡直不可理喻！」

「是簡直令人髮指才對！」顧安然佯裝生氣的樣子，在他鼻尖使勁一擰。

「哎喲！」他皺了皺眉頭，又輕輕笑起來。

他們倆在救護車裡打情罵俏，急救醫生無奈地望向窗外，只當什麼也沒看到；那位小護士卻掩住嘴，偷偷笑。

顧安然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只好暫且收斂，握住他的手，不作聲了。

到了醫院，經過醫生初步檢查，寧正熙倒沒什麼大問題。不過他溺水時間過長，有沒有對身體造成傷害，還有待進一步的檢查。醫生要他留院觀察，他也很爽快地答應了。

一干人等都走掉，終於只剩下他們兩個了。

顧安然說：「你渴嗎？我給你倒點水喝。」

寧正熙呵呵笑：「剛才在湖裡喝得夠多了。」

顧安然撲哧一笑，說：「你是不是覺得我特別傻？」

寧正熙搖搖頭：「安然，知道嗎，剛才我在水裡看到你了。」

「看到我？」顧安然一怔。

「也許你不相信。」寧正熙深情款款地望向她，聲音都跟著迷茫起來，「雖然我不能說話，也無力掙扎，但我依然看得到。我看到你潛下來，焦急地四處尋找，你就在我上方，擋住了來自水面的光線，你的身影在水中一漾一漾的，那情景，突然讓我想起了很久以前，我也曾像這樣沉在水裡，無助地望向水面，水中漆黑一片，突然有人拉住了我，將我向水面上托，她全身只裹著一條白色的浴巾，長長的頭髮在水裡飄舞，就像水裡的精靈一樣，跳著美人魚的舞蹈，是那麼美……就在那一刻，我一下子想起了你，想起了從前，想起了很多很多……」

「正熙……」顧安然熱淚盈眶，伏在他懷裡，哽咽得說不出話來。

「想不到你又救我了一次。」寧正熙終於有力氣撫摸她的頭髮了。細細的長發在指尖纏繞，柔情萬種湧上心頭，竟是說不出的愜意。

「也許老天爺就打算讓我們用這樣的方式再次重逢。」顧安然突然有些緊張地問，「那你也記起了你是怎麼出事的嗎？我是說，在紐約……」

「當然。」寧正熙長嘆了一口氣，說，「我看到何心妍開車要撞我和孫立偉。」

顧安然頓時明白，為什麼孫立偉肯為了他而放棄那麼多了，因為，他還欠著他的少爺一條命。

「那你現在打算怎麼辦？」顧安然緊張地問。

「什麼怎麼辦？」寧正熙似乎有些不解。

顧安然急道：「之前只憑孫立偉一個人的說辭，沒有人會相信是何心妍開車撞你的。現在你醒了，真相大白了，你打算怎麼對付何心妍？」

「她？」寧正熙撇了撇嘴，滿不在乎地說，「我沒想過要對付她。」

「是嗎……」顧安然的神色陡然黯淡下來。她不由自主地想起當初，為了何心妍，他不惜和她的父親翻臉的事。看來他對何小姐還是余情未了啊。

「嘿，聯想集團總裁小姐，你這會兒又聯想到哪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