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3 心仍未冷

顧安然萬沒料到她費盡心思安排的「見面」竟會如此草草結束，心不覺涼了半截。（）

孫立偉催促道：「小姐，請你快些吧。要是你手腳慢了，我們少爺會不高興的。」邊說，邊朝她使眼色。

她慌忙低下頭去，飛快地將水晶天鵝放進了小盒子里。

孫立偉壓低聲音勸道：「顧小姐，少爺以前就是這樣，你千萬別見怪。」

顧安然定了定神，這才將那對水晶天鵝包好，還不忘在包裝盒上系了個粉色的絲帶。

「立偉，還沒好么。」寧正熙催促的時候，回過頭來，目光不經意間掠過顧安然的臉，然後很自然地望向孫立偉，就好像他是第一次見到她一樣。

顧安然心如刀絞。

她怔怔望向他，哪怕現在看到的只是一個背影，她仍然無法挪開目光。

寧正熙走得很慢。不知為什麼，那個精緻的禮品盒拿在手中，心中不自覺地會升起一種異樣的感覺，說不出是什麼，卻像一縷淡香一樣在腦海中縈繞，讓人不知不覺中陷入思索與回憶，可努力了半晌，卻仍然一無所獲，心中的惆悵不禁更深了。

究竟是什麼帶給他這種不同尋常的感覺？是那對天鵝，那家店，還是那個賣水晶製品的女人？

他不得而知。

他忍不住回頭望了一眼，水晶飾品店裡的那個女人，似乎正朝著他所在的方向張望著。隔著玻璃，有些反光，他看得並不太清楚，一時間也無法斷定那個女人是否正注視著他。

他遲疑著，慢慢轉過身，目光卻一直落在她的身上，直到她的身影即將移出他眼角餘光的範圍，那個女人依然保持著原來的姿勢，一動也不動。

他疑惑極了。通常情況下，如果一個女孩正在偷偷看一個男人，卻被那個男人發現后，她都會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故意誇張著自己的動作，以掩飾剛才的尷尬。而這個女孩卻沒有任何異樣。

這不免讓他有些失望。

難道她剛才，並沒有看他？

孫立偉湊上來問：「少爺，怎麼啦？」

寧正熙恍然一驚，支吾著說：「沒什麼。」他低頭再次看了看手中的盒子，將它遞給孫立偉，自己則將雙手插進褲兜里，昂然向前走去。

他哪裡知道，顧安然剛才一直盯著他，看得眼都酸了。看到他回頭，她沒有躲避也沒有掩飾，是因為她急切地盼望著他能感應到她的心情，希望他能通過這樣的感應回想起他們的往昔種種，甚至企盼著他能再次回到她面前，輕喚一聲「安然」，然後擁她入懷，再也不要和她分開。

可她還是失望了。

往事一幕一幕，像放電影一樣在腦海中飛快地掠過。曾經擁有的那份真摯，到現在依然清晰。極度的失望之後，她突然意識到，她不能就這麼放棄這個男人。他是她今生遇到的惟一一個對她付出過真心的男人，無論如何，她都要把他重新找回來。

心意已定，顧安然立即給顧家齊打了個電話：「家齊，快回來，我們要走了。」

「去哪兒？」顧家齊正和那名店員小姐聊得起勁，突然聽到她這麼說，他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只是順口一問。

哪知道，顧安然居然斬釘截鐵回了他一句：「中國。」

「中……國？！什麼時候走？」

顧家齊怪叫一聲，把正和他約會的店員小姐嚇了一跳。

「現在。」顧安然答得乾脆利落。

「不可能啊，大小姐，我們還需要時間辦簽證。」顧家齊耐心地解釋。

「那就現在去辦！跟你的妞說再見！我們走！」顧安然不容分說，一頓咆哮之後，掛了電話。

顧家齊無奈站起身，對那名店員隨便搪塞了幾句，扔下她向著那家小店跑去。

顧安然已然從店裡出來，鎖上了門。顧家齊迎上去，還想再勸：「安然，你怎麼說一出就是一出啊！中國可不是你想去就能去的！就算你的簽證辦下來，爺爺和爸爸那關你也過不了啊！」

顧安然卻已胸有成竹地說：「我會說服他們的。」

顧家齊攤開雙手，想了半天，最後卻只能無奈地放下，跟著她匆匆離去。

接過禮品盒，孫立偉怔了怔，無比惋惜地回頭看了看，顧安然看到他，立即朝他揮了揮手。他想問她是什麼意思，可自己已到了登機時間，他無法再打電話聯繫她，只好帶著疑問，跟著一行人一道上了飛機。

聽說顧安然要到中國去，顧家上下如臨大敵般，極力勸說她放棄這個瘋狂的想法。

顧竣龍最先提出反對。他說：「中國那麼大，人生地不熟的，你一個女孩子過去，我們怎麼放心！」

顧安然不慌不忙地說：「家齊答應陪我一起去的。」

「他？他不要人照顧就阿彌陀佛了！」顧竣龍一臉不屑。

顧家齊不服氣地說：「我在加拿大那麼多年，還不是一直都是自己照顧自己。」

顧竣龍沖他呲著大牙，心中暗罵：這個傻小子，不幫著勸下他姑姑，反倒在那裡煽風點火！真是蠢到家了！

但他不能就這麼敗下陣來，否則太沒面子。他想不到別的理由，索性來了個家長式的專制：「我說不行就不行！」

顧安然卻不吃他這套。她毫不退縮地看著他，大道：「正熙這次出事，我們怎麼說都要擔一點責任的，爸爸之前專門交待過我，要我今後一定要好好照顧他。爸爸都同意了，你有什麼資格反對。」

「爸～～！」顧竣龍說不過她，竟像個孩子般找父親來評理。

顧敬天沉默良久，終於開口道：「安然，你說得不錯，我是要你好好照顧正熙。但前提是你們之前還在感情。現在他連你是誰都不記得了，你去照顧他？怎麼照顧？你都接近不了他！」

「不，爸爸，」顧安然信心滿滿地說，「我有種感覺，覺得他並不是完全把我忘了，他對我還有感覺！」

「感覺不是感情啊！傻孩子！」顧敬天長嘆，「你們走到一起的確不易，但事已至此，只能說天意弄人。還是面對現實吧！大丈夫提得起放得下，你又何必為了一段已無法挽回的感情白費氣力！」

顧安然卻堅決地搖了搖頭。

「不。」她望向父親，一字一句地說道，「之前正熙失憶，我們都沒指望他會恢復記憶。但他現在不是恢復得好好的么。我相信有朝一日，他會想起我和他之前的一切的。」

「你不會想再讓他出場車禍吧？」顧竣龍揶揄道，「這次是他命大，下次可不一定有這麼好的運氣了！」

「你胡說什麼呀！」顧安然生氣地說，「就算他想不起來，我也會讓他再次愛上我！」

如此「豪邁」的宣言，第一次從一個從來不敢在家長面前說出「愛」字的女孩嘴裡迸發出來，在場之人不禁面面相覷。

顧敬天終於妥協了：「那好吧。既然你這麼堅持，你的心不在我這裡，我強留你在身邊也沒有用。就算你撞得頭破血流回來，畢竟你曾經努力過。不然，你一定會恨死我們的。家齊，你姑姑這次就拜託你啦！」

顧家齊同顧安然對望一眼，禁不住齊齊沖對方做了個勝利的手勢：「耶！」

終於回到自己的家了。

寧正熙躺在闊別已久的床上，身體已極度疲累，可腦子卻一刻也不肯休息，興奮得人就是睡不著。

他索性進浴室再次洗了個澡。

披著濕漉漉的長發，站在鏡子前，他久久凝視著自己，心中說不出是什麼感覺。

有人在敲門。敲門聲擾亂了他的思緒，他不耐煩地問道：「誰呀！」

孫立偉在門外說：「是我，少爺。」

寧正熙只好上前打開了門。

「你還沒睡嗎？」

「睡不著。上來看看你。」孫立偉顯然沒話找話，「順便代我媽媽向你道謝，她很喜歡你送給她的那個水晶天鵝。」

「她喜歡就好。」寧正熙勉強笑了笑，重新站在了鏡子前。

「你在做什麼？」孫立偉很是納悶。一個大男人這麼長時間地盯著鏡子看，是不是自戀過頭了？

「我在看現在的自己，和我記憶中的有什麼區別。畢竟，我已經半年沒見到自己了。」他輕嘆。

孫立偉心中一陣哽咽。他說：「怎麼樣？覺得變化大嗎？」

寧正熙望著鏡中的自己怔怔出神——除了略顯憔悴以外，現在的他似乎同記憶中的他也沒有太大的區別。但為什麼他會覺得自己看起來怪怪的呢？

比較來比較去，他突然意識到，原來是他那一頭長發看起來似乎有些刺眼。

他突然幽幽地問：「立偉，你覺得我長發好看，還是短髮好看？」

孫立偉一怔：「怎麼突然這麼問？」

他苦笑著搖搖頭：「我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你還記得昨天在機場買水晶天鵝的時候，店裡的那個女孩嗎？」

孫立偉不知他要說什麼，遲疑著不敢表態。

他卻並沒有等著他的表態，接著說道：「見到她之後，我總覺得哪裡不對似的，全身都不舒服。你說，我到底是怎麼了？難道是撞邪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