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第一百四十五章

皇帝看著漸漸逼近的士卒,神色不變,從容淡笑里卻多了幾分冷凝,他看著太后問道:「母后,您當真不想清楚?」

太后冷冷一笑。

南喬慕上前一步:「母后!……」

卻被太后命人攔住,急聲道:「母后!您別再胡鬧了!現在收手還來得及!」

太后哪裡還聽得進去,吩咐道:「你們還不快動手!」

皇帝突然又坐了回去,冷然一笑:「的確是該動手了。」

太后不防他這麼說,先是一呆,而後冷笑:「你……」話還沒說出口,就聽見一陣噪亂的聲音,榭水台下突然間又湧上來一群人,亦是禁軍裝扮,將原先一隊人團團包圍,臨水岸上的弓箭手,也被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人給控制住。

太后及徐國公臉色大變。

南喬慕痛惜的嘆了口氣,又倒坐了回去,蕭芣也似是早就料到了,始終一動不動,臉色卻越發蒼白。

「你……」

太后瞪大雙眼,看著皇帝的眼眸里全是震驚,「你……」

皇帝抬起頭,對她涼薄一笑。

……

軍營里墨蓁又打了個哈欠。

參將也似是被感染了,抬起手掩唇也打了個呵欠,他的手修長如玉,指甲晶瑩溫潤,著實不像是一個武將的手。打完呵欠后,還長長的伸了個懶腰,叫了聲:「累死我了。」

墨蓁:「……」

大爺您身體是有多嬌貴,連這點累都受不得了?

她轉頭看著被綁起來的柳統領及他帶來的人,這些人早已被她鬆綁的親兵給控制住,柳統領被五花大綁,嘴裡還塞了塊擦腳布,正使勁兒掙扎著。

墨蓁手一揮,讓人帶了下去,事後處置。

旁邊一個中年武將上前一步,沖墨蓁一抱拳道:「屬下來遲,還請將軍恕罪。」

墨蓁笑眯眯的道:「戚將軍,不遲不遲……」

這個戚將軍,就是前些日子被皇帝秘密調入長安附近的戚步,墨蓁事先就聯繫了他,隱藏在外圍,關鍵時刻就出來將人一網打盡。

她的參將軟骨頭一般趴在案上,昏昏欲睡,嬌懶道:「是啊,不遲,再晚一步,頂多就是被割了脖子流點血,然後雙腳一蹬嗚呼歸天去!……」

其實柳統領原本是不打算殺他們的,只打算綁了關起來,不料綁了沒多久,外面卻亂了,廝殺叫喊聲響徹天際,柳統領也是個忠心的,見勢不對,便想著要了結了墨蓁這個禍患,到都架到脖子上了,要不是外面射來一隻穿心箭,將那個要一刀了結了墨蓁的士卒給射死了……哦,墨蓁也不會死的。

綁人的繩子是被泡過的,專門對付會武功的,雖輕易掙不開,但對墨蓁來說卻不是什麼問題。

墨蓁一邊狠狠的踢了他一腳,將他踢了下去,一邊對戚步道:「外面的亂子想必也控制住了。不知道其他地方如今情形如何?」

戚步道:「徐振勛負隅反抗,亂中被射死,他所領的三衛及參與其中的康王手中的左神策衛也都被控制住了,康王等人已經被抓,如今正嚴密看管,宮城外圍已安然無恙。至於其他勢力,烏合之眾,不足畏懼,用不了多少時候,便能降服。」

「也好。」墨蓁提著她腳下參將的領子站起來,「這裡的事,我全部交由戚將軍處理,宮中情況尚且不明,我得立刻趕去。」

太后及徐國公想必以為他們能夠控制宮中各處,殊不知皇帝早已安排了人馬在等著他們,將他們一網打盡,她也不怕控制不住,可這世上凡事都有個萬一,萬一有什麼變故呢?

且,太後作到這個地步,怎麼處置都不為過,可南喬慕他委實無辜,皇帝心狠墨蓁是知道的,萬一他遷怒,那後果她想都不敢想。

參將被她提著就出去了,懨懨的哀呼道:「慢點,慢點……」

……

太后看著皇帝涼薄的笑,心裡也慢慢的涼了,到如今她還想不明白怎麼回事,也難為她活了這麼多年了,只怕從一開始,他們的所作所為,都一直被皇帝看在眼裡,皇帝之所以不動,不過是想著等他們自投羅網,然後一網打盡。

事情發展至此,只怕所有的人,都要死無葬身之地,再無站起之時。

皇帝唇邊笑意越來越涼薄:「母后還是死了心罷,別說這宮中各處,母后的人馬被制,便是皇城外圍,造反的京衛,不論是徐家的,還是康王的,又或是其他人的,如今也已被朕平定了。」

太后慢慢的冷笑了一下,心內升起濃重的悲哀。

徐國公卻睜大雙眼,被人架住了仍在不住掙扎,「不對!不對!就算你早有準備,也不可能知道我們全部的布置!平定根本不可能這麼快!……」

皇帝又是涼薄一笑。

皇后坐在那兒,全身虛脫,明明已是深秋時節,即將入冬,她全身卻不住的冒著冷汗,幾欲將厚重鳳袍濕透。她慢慢的閉了下眼,咬緊了唇。

太后的目光落到她臉上,見她如此,冷笑道:「哥哥還不明白嗎?只怕是你這個好女兒乾的事……難怪前幾日哀家與哥哥商議時,她死活不肯離去……」

徐國公茫然的道:「太后您在說什麼?女兒她怎麼可能……」目光轉到皇后臉上,見她不說話,心裡也明白過來,不敢置信的睜大雙眼。

皇后的身子微微顫抖起來,眼淚忍不住又流下。

太后忍不住又諷刺道:「皇后對皇帝還真是一往情深,哪怕皇帝多年將你冷落,你卻為了這麼一個薄情寡性的男人負了你的親朋族人,將他們置於死地!」

皇后的身體顫抖的更厲害了,似是承受不住太后的話,雙手捂住臉,淚水從指間流出來。

皇帝伸手摟過他,她伏在他懷裡哭泣,兩隻手緊緊的抓著他胸前衣襟,皇帝看著太后,慢慢的道:「母后,事情不是皇后做的,您何必冤枉她……」

「不是她還是誰?」太后陰毒道,「哀家說她今日里怎麼各種奇怪,處處向著你,早來早就叛變了……好好好,這真是徐家養出來的好女兒!胳膊肘盡往外人那裡拐!」

皇后卻始終沒有開口。

皇帝也是怒了,還沒開口,南喬慕已道:「已經到了這個地步,母后再說這些還有什麼意義!不如還是想想,此刻處境吧。」

太后心裡一顫。

她知道事敗,自己就成了謀反罪人,徐家肯定要被株連,就是她……哪怕她貴為太后,但所有人都知道,她並不是皇帝親母,又坐下這樣的事來,皇帝就是真的殺了她,又能夠如何?

抵不過再給她安上一個畏罪自殺的名頭,皇帝還能得個寬厚的名聲。

南喬慕站起身,上前幾步,對著皇帝想要下跪,皇帝淡淡一聲:「二弟!」

他下跪的動作一頓,接著又毫不猶豫的跪了下去。

皇帝眯眼:「二弟這是什麼意思?想讓朕法外開恩。」

南喬慕欲言又止。

皇帝放開皇后,又安撫了一陣,才轉頭看著南喬慕,良久,笑了笑:「法外開恩也不是不可……」見南喬慕霍的抬頭,又接著道,「徐家的人朕不會放過!一個都不!但是母后。」他似是溫和的笑,「畢竟也是朕的母后……」

南喬慕眼底的光就更亮了。

「只是,」皇帝語氣一頓,看著為難實則輕鬆的道,「只是二弟也知道,這麼大的事也瞞不住,母后又是這樣的身份,卻做出這種事來,委實令朕寒心。且,謀反一事,朕不欲牽扯上太子,但只有徐家伏誅,怕是堵不住天下人悠悠之口。」

南喬慕的身體也微微顫抖起來,他捏了捏手指,努力鎮定道:「皇兄有話,不如直說。」

皇帝深深看他一眼,開口道:「朕知道今日里的事與二弟無關,二弟也是被人蒙在鼓裡,只是朕相信,外面的大臣們可不相信,他們肯定會以為,這事兒是二弟一手策劃的,畢竟,太子年幼,太後年長,徐國公又不是個聰明的,若沒有人主持全局,這麼大的事兒,也不會發生。」

太后睜大雙眼,皇帝竟是要將全部罪名都壓到南喬慕頭上,不僅要收拾了徐家,還要順勢收拾了他。

這……這麼大的罪名壓下去,十個腦袋也被砍完了!

她猛地要撲過去,皇帝手一揮,就衝上來兩個禁衛將她給攔了,她瘋狂的大叫:「事情都是哀家做下的,與慕兒沒有關係!你要殺便殺哀家好了,慕兒是無辜的……」

卻沒有人理她。

皇帝看著南喬慕問道:「二弟覺得如何?」

南喬慕沉默不語。

皇帝拍拍手,顧順端著一個銀壺兩個酒杯上來,酒杯里斟滿了酒,皇帝示意顧順將酒端到慕王跟前,然後道:「這是母后原本給朕準備的酒,朕一滴未動,現在賞給二弟,二弟可願嘗嘗,滋味如何?」

太后越來越瘋狂,攔著她的禁衛已被她的護甲給划傷了臉,卻依舊攔著不讓她過去。

蕭芣這時終於清醒過來,她呲目欲裂踉蹌的撲到南喬慕身上:「王爺,不要,不要,這事兒跟你沒關係,沒有關係的……」

南喬慕依舊沉默。

皇帝也不急,輕鬆而緩慢的道:「慕王心懷不軌,借宮宴連同徐家意圖謀反,事敗,被當場賜死。至於太后,朕感念生養之恩,多有不忍,幽禁於深宮,尊崇不變。至於慕王府中妻兒,朕心寬厚,概不追究。」

這似乎就是皇帝就此事給天下的交代。

南喬慕慢慢抬起頭來,看了一眼皇帝,皇帝面上掛著一抹涼薄笑意,眼底卻是一片森冷。他目光又落到那毒酒上,薄唇緊抿,半晌后,慢慢的伸出手。

太后愣愣的睜大雙眼,竟是嚇的叫不出聲了。

蕭芣卻一把握住他的手,哭道:「不!王爺,這事兒跟你沒關係,跟你沒關係啊……陛下!陛下!」她轉手對著皇帝連磕了幾個響頭,哀求道:「陛下,王爺他是無辜的,您不能這樣對他……」

皇帝慢慢的笑著,眼睛一瞬不錯的盯著南喬慕。

南喬慕再次伸出手去,卻又被蕭芣一把抓住,他轉過頭,看見這女子滿面淚水,額頭因為剛才的響頭青了一片,他眼神並無絲毫波動,慢慢的將手從她手中拿了回來。

蕭芣看著他的手慢慢離開,也呆在那兒了。

南喬慕卻已經不看她,目光又落到那毒酒上,慢慢的道:「你說這事兒與我無關,你敢說你沒有參與進去?」他冷笑,「雖然是瞞著我,可這事兒真要追根究底,我也是逃不過的。」

蕭芣哭著搖頭:「不,不……不是這樣,我是為了你好……我真的是為了你好……」

南喬慕冷笑道:「為了我好?這話聽得我真噁心!所有人都這樣說,所有人都拿『為了我好』來當做自己私心的借口!你若真為了我好,那你說說,我現在怎麼會淪落到這個地步?我警告過你,你許你插手朝中的事,你若真為我好,為何不聽我警告!」

「我沒有……沒有……」

她是真的為了他好,徐家沒了,蕭府又被牽連,康王勢力被削弱,他自己又將手中權勢全丟了出去,收拾了那些人皇帝疑心重,怎麼可能會放過他?

更何況,還有卓兒呢。

卓兒那麼小,什麼都不懂,為了丈夫和孩子,對於太后的提議,她豈能無動於衷?

南喬慕卻不願聽她解釋,甚至連一眼都不看她,抬起頭對皇帝道:「皇兄賜酒,臣弟不敢不喝。只是,臣弟尚且有一願,還請皇兄成全。」

「哦?」皇帝含笑挑眉。

南喬慕深吸口氣,緩緩道:「臣弟只求,能在臨死之前,見阿蓁一面。若不能行,臣弟死不瞑目。」

皇帝淡笑一聲。

蕭芣聽了這話,卻身子一軟,癱倒在地,不敢置信的看著南喬慕,片刻撲到他身上又撕又打,慘笑哭喊道:「你到現在都想著她?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想著她……她究竟有什麼好?能讓你到死了都牽挂……」

南喬慕不為所動,誠懇的看著皇帝。

皇帝慢吞吞的道:「這事兒啊……」語氣一頓,見他神色緊張起來,又接著道,「二弟所請,朕自然要同意的。只是,二弟你自己也知道,」他指指毒酒,溫和的笑,「阿蓁來了,怕是要生出諸多變故來。再說,見了面,不過傷心一場,還不如不見的好。」

這意思是不同意了。

南喬慕看著皇帝,皇帝看著他,兄弟二人視線在空中碰撞,半晌錯開,南喬慕冷笑道:「我知皇兄不放心我,怕也從來沒想過要放過我,不管誰來都無用。臣弟也不懼死,不過一個心愿而已,皇兄都不肯同意。難道皇兄就不怕阿蓁事後知道了,怨怪您嗎?」

皇帝微微一笑,卻沒有接話的意思。

南喬慕見此,便知道他再如何說皇帝都不肯同意了,不由閉了下眼。

再睜開的時候,目光鎖定那毒酒,伸手就端了起來,表情決絕的往唇邊慢慢遞去。

太后和蕭芣始終呆著,視線隨著那酒杯慢慢移動,看著它一點一點的到了南喬慕唇邊,然後那清泠的酒水,順著唇間一線落了下去。

南喬慕仰著頭,閉著眼,毒酒是涼的,經由喉嚨慢慢涼到心底,他想起小的時候,跟六七歲的墨蓁一起玩鬧,她那時候皮,小模樣雖好,卻沒長開,他只當是一個玩伴,年紀小,也沒那旖旎心思,後來她走了,他偶有想念,時間一長,也快忘了。

她真正走進他心裡,是在蕭輒的壽辰上,她一身紅裝張狂歸來,青嫩且稚氣的容顏上,帶著一抹淡淡的睥睨與不經意,大哥說那小模樣叫狂傲,年少輕狂的年紀,張狂的沒了邊,誰都看不入眼,他想應該就是那在她身上顯現出來的理所當然的張狂,或者說,是囂張,才拿了他的心。

他也不知道她究竟有什麼好,為什麼能讓他到死了都惦記,可他就是惦記著,怎麼都忘不了。

或者愛上一個人,從來都不需要什麼理由,就因為是她,所以才不可控制的愛上了。

那日在明龍寺,以前的事他一句未提,因她說過去了便是過去了,提起來也沒什麼意義了,其實他是想跟她好好提一遍,就算過去了,他也想讓她知道的清清楚楚。

他也很後悔他沒跟她提起,他有好多的話想跟她說,有太多的心情想要傾訴,他想讓她知道,他曾經愛過。

現在卻不行了。

其實這樣也好,不見也好,真見了面,以前的事他未必能說得出口,還不如就這樣好了。

毒酒入腹,他的手一松,就被「砰」一下摔在地上,骨碌碌滾了幾圈,他只覺五臟六腑一陣撕裂的痛,唇邊控制不住的溢出鮮血,意識漸漸模糊,他抬起頭,看著上方,仿若看見了那年少輕狂的歲月里,僅有的他,和僅有的墨蓁。

他身體軟到在地上,眼睛慢慢的閉起。

皇帝始終溫和的笑著,此刻笑意也無絲毫改變,太后整個人仿若留了魂兒一般,看著南喬慕半天都沒有動靜,倒是蕭芣,她也不哭了,似是被嚇傻了,也似是離了魂兒,她撐起身子,慢慢的挪過去,將手放在南喬慕鼻翼間,然後手指一顫。

我在傻笑。

我在憨笑。

瞧偶的字數。

我想解釋一下,但有句話說的好,解釋就是掩飾。

所以我還是掩飾一下。

今天有電,有網,身體很好,精神很足,昨晚一覺睡到自然醒,也沒什麼事要干,沒聚會,沒朋友,時間充足,文也不是那麼卡,有妹紙送了票和花,很感動。

氮素,寡人還是不可控制的偷懶了。這是大實話~(>_<)~

拍我吧,拍我吧,拍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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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非紅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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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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