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七十章 大俗即大雅(小結局)

第兩百七十章 大俗即大雅(小結局)

但聽清脆的聲音沉穩的道:「是該治罪。」

什麼?所有人睜大了眼睛,簡直懷疑自己聽錯了。

可是沒錯,站出來的,確實是那個嬌小的少女,那清脆悅耳又乾淨利落的聲音,也也確實出自她口。

可是,她真的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她當然知道自己在做什麼,而且,就在諸般驚詫的目光下,她又向前走了一步。

這一步踏出,她與大學士的距離,便只剩一臂之距,她一抬頭,目光便能精準的對上他的眼睛。

大學士的眼裏,驚訝與無措一閃而過,即便他很快調解好,也沒能逃出她澄透的眼睛。

大學士要比她高出很多,然而,當她直立在他身前,目光筆直望向他時,那份凌然,竟隱有反壓之勢。

或許是她面上的表情太嚴肅認真了,驚愕的人群面部已經回緩,此刻微張著嘴看着他們。

澄凈碧透的眼睛直視着翰林院大學士,她一字一句的道:「當治大學士以下犯上,大不敬之罪。」

落音微沉,她沉聲繼續:「大學士臆斷在前,逼君在後,如此武斷張狂,才是真的有失體統!」

大學士,確實是犯上了。

看的人緩緩眨了眨眼睛,眼裏的驚奇不減,靜觀著場中三人。

宣衡淡紅的唇角淺淺勾起,漆黑的眼裏是明亮的笑意。

翰林院大學士的眼睛收縮了一下,他嚴合的唇抿成一條線,還不待張開,便聽那清亮的聲音一提,緊追道:「大學士尚未弄清原由。便憑你片面的猜測給小女定了罪。你並沒有任何確鑿的證據,卻能當眾逼王爺裁決。大學士,你指控我賄賂朝廷命官,我還要控告你誣衊良民呢!」

「你、你竟說本官誣衊你?」翰林院大學士怒目圓睜,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這少女。

他也算是能說慣道身經百辯之人,但這還是頭一次見識到,有人竟如此伶牙俐齒舌燦蓮花。而且。她口若懸河顛倒黑白竟能做到端正凌然面不改色!

翰林院大學士氣得渾身都顫了起來,他抖着手指向滿地的金銀,喝問道:「你這女子。好生尖怪,這滿地金銀堆積,你竟能說我誣衊你!這裏這麼多雙眼睛看得清楚,你也敢撒潑抵賴!」

被點名的人群忙嚴肅的點頭。她卻在這時「噗嗤」一笑。

這一笑,不止大學士臉色僵了。在場之人面色都沉了下來。

她卻如沒感受到一般,澄透的眸子看着那些點頭之人,笑着對大學士道:「看得清清楚楚?我倒要問了,大家都清楚的看到什麼了啊?」

她伸手一指。「這些金銀?」

見他們點頭,她不由曬然笑問:「這些金銀能說明什麼啊?」

這個問題讓眾人一愣,她笑着繼續道:「金銀又不會說話。怎麼說明我拿他們賄賂大學士?若我沒記錯,從始至終。我都沒說過要把它們送給大學士吧?」

這倒是真的。

真的很關鍵。

她確實沒親口說出賄賂之詞。

翰林院大學士心頭警鈴大作,他瞪眼道:「這還用說嗎?」

這不是可想而知的嗎——所有人都是這幅表情。

田蜜煞有介事的點頭,別有深意的道:「我也想說,這還用說嗎?」

見他們愕然,她搖搖頭,無語笑道:「這還用說嗎?誰會這麼大張旗鼓的賄賂朝廷官員?」

這倒是……從一開始他們就對這點不解,只是找了婚姻之事為說服自己的理由。

但現在看來,似乎並不是,這姑娘根本沒昏頭,她清醒得不能再清醒了。

既然不是,那她又是為了什麼呢?

翰林院大學士緊皺着眉頭,越發覺得這女子捉摸不透了,最開始的那種感覺,又爬上來了。

他按捺住心緒,肅聲問道:「那你說,你抬這麼多金銀到我家門前,不是為了賄賂,又是為了什麼?」

田蜜忽而頓了頓,她澄透的眸子靜靜的看了他一會兒,緩了緩,輕聲開口道:「我確實,是想賄賂大學士。」

不待他嗤笑,她緊接着道:「但這金銀,卻並不是送給您的。」

什麼意思?想賄賂他,這金銀卻不給他?

翰林院大學士的眉頭微皺,他抿著唇,看着她。

田蜜緩慢的眨了眨眼睛,目光低垂了片刻,才抬頭看他,平緩說道:「其實,與其說是想賄賂您,不如說是想說服您,您認為商人低賤,金錢俗臭,而我,想要改變您這個看法。」

這是……什麼情況……周圍的人,有點楞了。

她的意思是,她要改變數千年來人們對「士農工商」的看法?

愕然的人們快笑出聲來了,她憑什麼?就憑這些金銀?

翰林院大學士看着面前轉瞬便沉靜下來的人,眼中的探尋意味更深了。他緊抿的唇終於張開,淡漠問道:「就憑這些金銀?」

「就憑這些金銀。」田蜜堅定的點頭,目光澄澈清透,她道:「您是朝中清流之首,為官半生,兩袖清風,實話說,小女對您並無惡意,倘若您足夠開明,我還會十分敬佩。」

「你這是在誇本官嗎?」大學士嗤道。

「那不重要。」田蜜搖頭而笑,笑過後,重新注視着他的眼睛,斷言道:「重要的是,即便是如此清廉又如此守舊的您,也同樣抗拒不了金銀的誘惑。」

翰林院大學士覺得自己要笑了,他搖搖頭,不欲再跟這女子說了,她說的,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不止翰林院大學士搖頭,聽她這話,沒有人不搖頭。

怎麼可能?且不說大學士為官清正廉明,單說這人盡皆知的場面,換做任何一個官員。都不可能收受這錢財,錢財固然好,但哪有官帽和性命緊要?

田蜜卻只是動也不動的看着翰林院大學士,她不離周圍紛擾,只認真的問:「大學士,您學富五車,乃是天下學士之首。您應該比任何人都清楚書籍的貴重與知識的寶貴。那麼。我現在問您,我願意拿出百萬兩銀錢支持我國教育,我願意和我的商人朋友們設立助學基金。在全國修建學府,製造書籍——」

微微一凝,她問道:「您是接受,還是。不接受?」

她雙眼澄透,澄透到空明。一眼望進,竟深不見底。

大學士輕嘲的表情楞住了,所有人都從事不關己的漠然嘲諷中醒過來。

拿百萬兩銀子支持教育,在全國修建學府。製造學籍,廣育良才……

這就是,她說的。金銀的誘惑?

這誘惑,太大了。

所有人都看向翰林院大學士。那目光,猶帶着震驚與驚詫,但裏面濃濃的期待與殷切,卻怎麼也掩飾不了。

翰林院大學士嘴唇顫動,他近乎獃滯的看着田蜜,宛如身處夢中般不確定的道:「你說的,是真的?」

田蜜眉眼一松,輕輕一笑,點頭,很肯定的道:「自然。」

她沒有催,她等着他、他們,從震驚中醒來。

這個時代,私塾是昂貴的,書籍是稀有的,讀書識字的人是受人尊重的,沒有人不渴望知識。

「你……」翰林院大學士嘴唇幾動,目光複雜的看着她,半餉道:「我……」

他如何能拒絕這個誘惑?他有什麼資格拒絕這個誘惑?

可是,他是主張從商者賤的啊,他是認為金銀乃大俗之物的啊……

「大學士大人,」那少女眼神澄透,彷彿已讀盡了他眼中的一切掙扎,是以,她道:「金銀確實大俗,但大俗,即大雅啊。」

大俗即大雅,這論調,為什麼,他心中竟隱隱的想要認同?

「我與大學士不同,我喜歡大俗之物,因為,最俗氣的東西最實在。」她微微笑着,頰邊有清晰梨渦,澄透的眸子看着他,坦蕩的道:「您覺得金銀俗,銅嗅臭,但說到底,他們也不過是物品而已,他們沒有思想和能力,並不能化身妖魔為非作歹。」

「金銀是香是臭,但看擁有它們的人怎麼使用。」她指指陽光下璀璨萬分的鐵箱子,含笑道:「你若用它作惡,它自然就是惡,可你若用它來行善,它便是善。」

「我希望大學士能接受我的善意。」她笑着,眉眼一彎,笑眯眯的補充道:「當然,倘若您在收下的同時,能祝福我和宣王,那就更好了。」

前面還若有所思,後面,就不由得一曬。

他們還從來都沒見過這樣索要祝福的,竟然,並不覺得有多恬不知恥,反而,讓人想會心一笑。

難道,這便是宣王非她不娶的原因嗎?

宣衡並沒有去看周圍人的神態表情,由始至終,他只是笑望着她,她笑,他眼中笑意便濃,她笑容落下,他眼中笑意便深不見底。

他提步走至她身旁,伸出手,輕握住她柔和綿軟的手,抬起頭來,看着翰林院大學士,笑道:「大學士好好想想吧。只是,還請謹記,最後,無論你想不想得通,都不影響本王的決定。」

他與她並肩立着,側身看向尾隨而來的朝官和湊過來看熱鬧的百姓,朗聲宣佈道:「本王主意已定,一月之後,便是我們的大婚之日。」

說罷,他低頭看她,臉上的笑容明朗而愉悅,眉角眼梢都舒展開來,彷彿他的眼睛裏,已經包含了整個世界,於是容光煥發,神采飛揚

「走吧。」他輕笑,握住她手的手在她掌心中微變,由大手握小手,變成十指緊扣。

田蜜下意識的扣了扣五指,幾乎同時,那邊也握緊了,快的,好像不是手拉着手,而是心連心一般。

她目光莫名微閃,看着前路,小聲問道:「你說一月後大婚,是真的嗎?」

宣衡低頭,看着她瑩潤閃爍的眼睛,輕笑道:「倘若可以,今日成婚我也樂意至極,但要準備婚禮,最短最短,也要一月時間。」

他湊得太近了,呼吸都快噴到她肌膚上了,莫名熱了的臉頰,更燙了。

好奇怪,那天晚上在皇宮,被他那樣抱着走,她也沒有心慌意亂的感覺,但在聽到一月後大婚的消息后,她心裏忽然就慌慌的。

見她目光閃爍,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他忍不住愉悅笑出聲來,然後,「啵」的一聲,在她酡紅的臉頰親了親。

他家蜜兒,終於害羞了。

騰的一下,田蜜感覺脖子都燒起來了,她眼一瞪,瞪大了看着他,然而,因為實在想不出什麼報復的手段,便顯得色厲內荏,反而換來一陣輕暢的笑聲。

陽光下,笑聲悠揚而明凈。

這是妥妥的秀恩愛啊,看着兩人緊扣的十指,身後被無視的很徹底地的眾人,仰頭望天。

一雙皓然如雪的眸子映着兩人親密無間的身影,許久后,轉開,看向一旁璀璨炫目的金銀。

這些從來入不了她眼的黃白之物,第一次,讓她正眼相待。

相信此刻,這些人與她一樣。

田蜜,你贏了,你不僅僅是贏了一個賭。(未完待續)

ps:本來想把這個當做結局的,想了想,還是再多寫一章做總結,下一章主要是各方面的發展,以及,宣衡登基和兩人的大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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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閨玉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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