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章 敷衍

「沒有!我說的都是實情，而且我也不認為有什麼可以好隱瞞你的。」她強裝篤定，說得斬釘截鐵。

「你知不知道你根本就不是一個合格的演員。我知道你在工作中演的是別人，可是你不要把你的工作情緒帶到你的私人生活上來。為什麼你不肯說實話呢。」他上前一步，抓住了她孱弱的肩膀。

她吃驚地睜大了眼眸。他為什麼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追問自己到底有沒有結婚呢。即使她說出了實話，對於他來說也沒有什麼意義啊。

「你放開我！」她不想讓他碰自己。五年以來她一直在平靜地生活中，在適應沒有他在身邊的日子，也小心翼翼地衛護著兜兜的身世秘密。可是天算不如人算。

然而他抓著自己肩膀的手力道加大了，她開始掙扎，可是越是掙扎，他越是抓得她越緊，兩人一直在較量，她明顯是佔了下風的，到最後她反而被他緊緊地抱住了。

「我知道你一直沒有結婚，你捨不得讓我們的孩子受苦，你捨不得讓她一出世就喊別的男人爸爸。我知道，五年以來你撐得很辛苦，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他摟著她，摟得很用力，嘴裡反覆地說著。他恨自己五年前再一次做了愛情的逃兵，同時他又恨自己的母親，她主宰了自己的愛情，可是卻讓自己心愛的女人在異國他鄉掙扎，獨力地撫養兩個人的孩子。他的孩子，如果一出世就有自己陪伴著她，教她走路，喂她吃飯，聽著她呀呀學語，她的人生就圓滿了。蓁蓁吃了苦，連帶著自己的孩子也跟著生長在一個不健全的家庭里。想到這裡他的眼眶濕潤了。

漸漸的，她在他懷裡不掙扎了，也許是失去了反抗的能力，也許她真的累了，需要有一個寬闊的肩膀讓自己依靠。她感覺到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背上，並慢慢地移動，緩緩地摸過她的頭髮，她的頭。最後，他放開了她，深情脈脈地盯著她潮濕的雙眼，她的淚珠竟然一下子溢了出來。他低下頭，吻去她眼角的淚痕，戀戀地貼在了她的唇角上。

如電流一般的感覺遊走在全身，她的腦子裡一片昏沌，五年之後，他竟然在醫院裡吻自己。直到兜兜的聲音，依稀的，模糊地回蕩在耳邊，小聲地叫了一句媽媽。她才如雷貫耳，驟然地推開了他，轉身去看自己的女兒。

兜兜仍然閉著眼睛，也許她只是在夢中見到了自己，發出囈語般的聲音。她牽了牽女兒的小手，想到他的目光在身後注視著自己，穿透了她整個身子，她聽到自己冰若寒霜的聲音：「你走吧！」

他的嘴唇還殘存著她的味道與溫度，雙手還能感覺到來自於她柔軟身體的觸感，聽著這一句冷冰冰的話，他依戀不舍地望了一眼女兒的小臉與她。她只是背對著自己，於是轉身離開了病房。

坐在計程車上回酒店的時候，他還回味著她的話與剛才那個久久的吻。回到酒店裡，站在門口打開門之前，他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正了正臉色。他究竟要回到那個現實，要面對馮益。

馮益背對著他，正在上網，見到他回來的時候，冷冷地將視線在他的身上放了一下，嘴裡說道：「回來了。」

他一聲不吭，坐在床邊脫掉襪子與鞋。

馮益的聲音又要背後響起：「今天又陪了你朋友一個下午加一個晚上吧。明天還要不要繼續？」

「明天上午我陪你。」他有點慵懶而厭倦地說道。

「那麼下午呢？或者是晚上呢？是不是又要陪你那個所謂的朋友？」她的聲音平平地滑了出來，將電腦的蓋子闔上，款款地走向他。

他脫掉外套，看到她的臉，沒有一絲表情，精心修飾過的臉上充滿了困惑與不滿。說好是一起出來旅遊的，除了頭兩天安然無事，接下來的幾天都是留她一個人在酒店，他的內心不得不浮起了一絲虧疚。

她忽然伸手拉住了他的胳膊，他輕輕地甩脫了，探出手指撫摸了她的頭髮。

她等著接下來的舉止，然而他卻沒有了，徑自地開箱拿出了自己的衣服，準備去洗澡。

「那個朋友是女的吧。」她現在越來越懷疑他了，儘管在心裡無數次地告誡過自己，不可以再跟他發生爭執。但是她真的辦不到，即使是再好的朋友，也不該丟下未婚妻，連續陪他兩天吧。再則既然是朋友，為什麼不可以帶自己去見他呢。她有這麼帶不出去嗎？

「有男有女，也不只是一個朋友。」他心虛地說道。

她靠近他的時候，發現他的嘴唇上似乎黏著什麼東西。

「明天你又要陪他們出去嗎？」她死死地盯著他的嘴唇。

「對不起，我應該是要陪你的。可是他們是我的朋友……我又實在不能不陪他們，其實我們還是有機會再回來這裡。」他越說越亂，連自己都覺得是一個蹩腳的借口。

而她也終於看清楚了，舔在他嘴唇上的東西，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女人的唇膏吧。她感到有一種不吉利的預感籠罩了自己的全身。他在外面有了別的女人？而千里迢迢跑到異國是為了跟這個女人幽會？還是因為是新結識的女人呢。

一時之間她忘記了生氣，她看著他說著彆扭的借口，突然間她溫柔地笑了：「你不是要去洗澡嗎？」

「哦，對，我先進去了。」他忙不迭地溜走了。

等浴室的水聲響起，她看到他遺留在床上的外套，將手伸進外套的口袋裡，找到了他的手機。她在手機上尋找這兩天他撥過的電話，而裡面有好多個號碼是這兩天頻繁出現的。她數了數差不多有十個，於是就找了張紙把這十個號碼都記了下來。她記完之後，將那張紙塞進了自己的衣服口袋裡，並打開電視，裝模作樣地看起來。

他從浴室里出來的時候，看到她正在看電視，而且又小心地窺探了她的臉色，她的表情顯得很鎮靜。馮益不是那種一遇到問題就會歇息底里發脾氣的女人，她會很好地掌控自己的情緒。

他剛想坐下陪她看會兒電視的時候，她卻突然攸地站起身來，將電視關閉了，冷著臉說道：「我想先睡了。」

他無奈地點了點頭，他知道她還在生氣，原本兩人高高興興地出來旅行，可是到頭來卻變成她一個人的事，也難怪她會生氣。她掀開被子上了床，他有點尷尬地站著。這幾天他們雖然是同床共枕，可是自己卻連碰也沒有碰她一下。他一看時間不早了，今天在外奔波了一天，也覺得有點累了，於是打開床前的檯燈，將別的燈都熄滅了，他習慣於在睡前看會兒書。

他剛剛才鑽進被子里，一直背對著自己的馮益，攸忽間轉過身來，手臂環繞著他的腰，將自己的臉埋在他的睡衣里，幽幽地說道：「子墨，明天你能不能多陪我一下？不要走。」

「我沒有走啊。」他想了一下，將手輕輕地放在她的頭上撫摸著。

「可是我不想你陪他們，或者……」她抬起眼睛來，在昏暗的光線中她的眼睛亮晶晶的，「你帶我一起去見他們啊。我們都要結婚了，你為什麼不帶我去見你的朋友呢。」

他語塞了，隨即說道：「會有機會的。」

「什麼時候？」她的身子緊緊地依偎著他，刨根究底。

「我們不是還沒有走嗎？」他淡淡地說了一句，突然想起自己擅自改了回程的機票的事還沒有跟她提起過。按照原來的計劃，他們已經在這裡呆了四天，再過三天就要離開了。

「好吧。你不帶我去也可以。」她的手臂從他的腰間移到了他的脖子，身子更緊地靠著他。「那麼你親我一下吧。」

「什麼？」他沒有想到她居然主動地提出這個要求。

「我們都快結婚了，你親我一下又有什麼關係呢。」她已經拋開了女性的自尊，厚著臉皮說道。有誰會相信一段談了五年的戀愛，他們拉手，擁抱也是最近才開始的。

他有點抗拒。不可否認的是，在黃黯的光線底下，她穿了一條絲質的睡裙，那材質一碰到就感覺到很舒服，而且從她半敞開的衣領里露出玲瓏的鎖骨，還有一側華美的肩膀都帶著一種不可抗拒的誘惑。可是他卻將視線放到她身後的那堵雪白的牆上，要親吻一個不是自己有很多感覺的女人，好像是一件十分困難的事。

可是她卻已經閉上了眼睛，正等待著他。他不知該如何是好，手心竟然緊張地滲出了汗水。末了，他敷衍了事地在她的額上親了一口。

她睜開眼，似乎有些愣住了。

「你早點睡吧，我想看會兒書再睡。」他背過身子，有點心不在焉地說道。

馮益在他的身後狠狠地咬了咬牙，將被子拉過頭，生氣地側過身，不再去理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