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當陽
一日後，青口鎮。
秦玉望著眼前人來人往，川流不息的鎮子，內心一陣悲涼。短短几日，他的人生卻是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在他看來，唯一能給他幫助的人就是方山清，雖然此人唯利是圖，沒有原則可言，但在這個世界上，方山清是他認識的唯一一個有身份的人。
懷揣著大半扇長精芝，他要和方山清做一筆交易。
百草堂。
夥計詫異的望著眼前的少年，「你來找七少爺？很可惜，他昨日已經離開了，要找他只能去當陽城百草堂總部。」
「當陽城！」
秦玉茫然的走了出來，青口鎮就是他此生到過最遠的地方，當陽城的名字他也只是聽說過而已。
沒有任何猶豫，他踏上了向南的道路。
當陽城距青口鎮五百里有餘，秦玉走了許久，直到雙腳發麻才停了下來，此時明月東升，嘹望四周，靜悄悄的，就連一點燈火也不見，他只知自己向南走，竟不知到了哪裡，這條官道實在太長了。
前方似乎是一片小樹林，黑漆漆的，秦玉拍了拍大黃，大黃會意，飛一般的竄了進去，不一會兒咬著一隻野兔跑了回來，它興緻很高，扔下野兔又跑了進去，如是三次。
三隻野兔成了一人一犬的晚餐。
秦玉熟練的生起火，把野兔架了上去，不出片刻便香氣四溢，大黃異常安靜的蹲坐一旁，眼巴巴的望著篝火上肥的流油的兔子，它自從在幾年前吃過烤熟的兔肉之後，就再也不會在他烤肉時吃生肉。
他一邊烤著肉，一邊把左臂上的繃帶解開，一路上他一直覺得傷口麻癢，看來該換藥了。解開繃帶，清理了藥物，他的瞳孔突然放大，怪叫一聲站了起來，眼中滿是不可思議，他急忙湊近了篝火，只見那被刺穿的傷口此刻竟然奇迹般的癒合了！
「這怎麼可能？」
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麼，細細一看，傷口四周有一個暗紅色的印記，正是那塊玉佩形狀的胎記。
癒合的傷口果然如同以前一樣，形成完整的玉佩模樣。他早就知道這塊前世佩戴的玉佩不簡單，倒不知道竟有如此神奇。
這玉佩，究竟……是什麼？
帶著這樣的疑問，他一夜難眠，前世今生，種種回憶交雜在一起，讓他分不清楚。
第二天一早，那傷口上已經完全癒合，又恢復了原來的模樣，如果說有什麼不同，就是新長出來的肉和旁邊的有些差異罷了。
他繼續踏上了征程。
當陽城，位於西陵州西南，此城北踞當陽嶺，南臨昆江，是當陽嶺的門戶之城。
昆江江水清涼，江面只有百丈寬，要知道昆江下游可是有數十里之寬，這裡屬於昆江的源頭，是以十分繁華。
秦玉來到當陽城已經是半個月之後的事情了，望著前方巨大的城市，他內心早已衰退的希望終於重新點燃，半個月的餐風飲露，此刻的他蓬頭垢面，身上還散發著霉臭之味，形如乞丐，他現在最想的就是進城洗個澡。
城門口聚集的人很多，排成了長隊，他很自覺的排在了最後面，人們有些異樣的看著這個小乞丐，自覺的與他保持了三尺距離，原因無它，這人身上的氣味實在是太難聞了。
走到了前面，秦玉才知道原來進城是要收稅的，也不多，只要十個大子兒，可他現在真的是身無分文，身上一個大字兒也沒有。
眼看就要輪到自己，秦玉心中暗自著急，心想是否應該先去弄幾個銅板來，無奈就要離開，就在這時，遠處竟響起了號角聲，人們回頭望去，只見一隊極其豪華的車隊向當陽城走來，人數不下兩百，瞧那架勢肯定是有什麼大人物要進城。
守門的小卒子眺望了幾眼，待看輕車隊的儀仗后，驚呼一聲，大叫道：「是郡主的儀仗！快快快！都給我散開，讓路讓路！」
排隊的百姓立刻亂了起來，更有許多人趁機向城門擠去，秦玉還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就被紛亂的人群擠進了城門，還好他死死的抓著大黃，倒沒有分散。
逃稅進成的人群大笑著一鬨而散，還有許多兵卒衝進來抓人，秦玉傻傻的站在路中央，倒是無一人理會他。
看來他的年紀自動被人忽略了，他也只能自嘲般的笑笑，向城內走去。
當陽城當真繁華無比，主道竟有七丈寬，兩旁商鋪林立，形形色色的人群著實令他大開眼界。不過和前世見過的超級都市相比還是差的遠。
他一邊走，一邊尋找著百草堂的招牌，一路走來看了不下上千個店鋪，依舊不見百草堂的影子，心裡直犯嘀咕，再看前面望不到頭的街道，他還是覺得該找個人來問問。
路邊有一個胖子貌似人緣不錯，見誰都是笑臉相迎，他湊了過去，扯了扯那人的衣袖，「請問大叔，百草堂怎麼走？」
那人笑眯眯的轉過身，看到來人臉色頓時一變，只說了一個字。
「滾！」
秦玉從未見過有誰變臉如此之快，驚愕之餘那人已經拂袖而去，恐怕連他的話都沒聽清楚。
拐了幾條街后他也不知道走到了哪裡，不過行人倒是少了許多，抬頭一看，烈日當空，原來已經晌午了。
這條街的建築十分高大，兩旁的店鋪一個比一個氣派，進出的人個個衣衫華麗，非富即貴，秦玉的打扮在這條街顯得不倫不類，連他自己也覺得渾身不自在。
走了一會兒，他眼前一亮，就見不遠處的一座極其氣派獨門建築聳立在那裡，匾額以鎏金字體寫著三個大字——百草堂！
百草堂門前有幾顆大柳樹，柳樹下有十多個趕腳的車夫，此刻正值晌午，生意冷清，車夫們百無聊賴的坐在地上打盹兒。路對面，幾個乞丐坐在地上，企望著有好心人能施捨點吃的，要能賞幾個小錢兒那就更好了，這群乞丐中，還有一個獨坐的僧人，似乎正在給身邊的一個小乞丐灌輸他的道。
也不知為何，秦玉看到這些人，就好像看到了同類，突然自在的許多，這個想法讓他自己也覺得太沒出息了。
他走進屋子，還沒說話，跑腿的夥計就跑出來趕人。
「滾滾滾！這兒不是你該呆的地方，該幹嘛幹嘛去！」
「媽的，狗眼看人低，不就是個夥計嗎？你們少爺當初也沒敢跟小爺這麼說話。」
他輕哼一聲，只說了一句話。
「我來找方山清！」
夥計聽到此言后怔了怔，斜眼看了看他，略帶懷疑的問道：「你是七少爺何人？」
秦玉故作高深，冷冷的道：「你告訴他，秦玉來訪！」
夥計見他如此做派，心中發虛，再仔細一看，只見這少年眉清目秀，眼中透著一絲別樣的身神采，絕非乞丐之流能擁有的，頓時更信了幾分。
若真是七少爺的朋友……那得罪了對方就等於得罪了七少爺，想到這裡，他急忙陪上一副笑臉：「原來是七少爺的朋友，失禮失禮！不過實在不巧，七少爺剛剛外出，一個月後才能返回！秦……小少爺，不如你把地址告訴我，等七少爺回來后我再通稟他，可好？」
秦玉原本被對方一口一個少爺叫的心裡美滋滋的，可一聽方山清竟然又不在，不由大失所望，搖了搖頭離開了。
這時，樓上走下來一個中年文士，瞧他模樣倒和方山清有幾分相似，年齡卻稍長一些，恰看到秦玉的背影，不悅的道：「怎麼回事？乞丐要飯都要到咱這兒來了？」
那夥計忙道：「哪有的事兒，二爺，那人是來找七爺的，叫秦玉。」
「找老七的？」被稱作二爺的人皺了皺眉頭，哼了句便不再過問了。
秦玉很鬱悶，他好不容易趕到當陽城，卻依然沒見但方山清，看來只有等他一個月了。
剛一出門，就見街口行近來一條長長的車隊，那儀仗十分眼熟，仔細一看，可不就是城門口見到的郡主儀仗嗎。
說起來他還是託了人家郡主的福才進的城，見儀仗過來了，他急忙閃到了路旁，誰知那儀仗在他面前停了下來，一個細皮嫩肉的老管事用尖尖的聲音對著一頂轎子道：「郡主，咱們到了。」
「太監？」秦玉嚇了一跳，不由多看了幾眼，那老管事麵皮白凈，下巴處乾乾淨淨，確實和電視中見到的太監們相差不大。
要說太監這玩意兒他實在是太熟悉了，什麼汪直劉瑾魏忠賢之流，那可都是大名鼎鼎的人物啊！經過後世誇張的渲染，電影中的大太監都是大反派，而且還有一身曠古爍今的絕世武功。
太監這個傳說中的職業在秦玉生活的那個年代已經成為了歷史，這還是第一次見到真人。
轎簾一掀，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女跳了出來，少女一身紅衣，瓜子臉，五官極其精緻，粉嫩的面頰想熟透的蜜桃，讓人忍不住想要咬一口。這個年紀正是少女發育的年紀，小郡主束身錦衣鎖住纖細的腰肢，未完全發育的的身材如未成型的花朵，含苞待放。
秦玉掃了一眼，暗自點頭，這丫頭年齡不大倒是個地道的美人，再長几年絕對是禍水級的。
「可算到了，悶死我了！」郡主深深的吸了幾口氣，胸前起起伏伏，讓人想入非非。
「郡主您可算來了！快快請進，快快請進！」方二爺親自立刻迎了出來，神色甚至帶
著一絲惶恐，他心裡十分清楚，方二爺只是下人們的叫法，在郡主面前他就只是方二……
方二身後的奴才們呼啦啦跪倒了一片，其中就有先前對秦玉出言不遜的夥計。
「郡主？那就是王爺之女了，西陵州有四位異性王，就是不知是哪位王爺家的閨女。」秦玉暗暗的想。
小郡主應了一聲，進了百草堂，立刻有十六個護衛把住了門，真正跟著進去的只有兩個人，一個是那個老太監，還有一個小丫鬟。
這樣一來，秦玉便被這群人擋在了門旁的角落裡，不便離開了。
還好僅僅過了一會兒小郡主就出來了，手裡多了一個玉盒，瞧她的模樣似乎十分興奮，不用說玉盒內一定是什麼寶貝，她身後的方二笑容可掬，很顯然，兩人剛剛達成了一筆交易。
「郡主慢走！歡迎下次大駕光臨啊！」
郡主隨意的擺了擺手。就在這時，大路對面幾個車夫突然爭吵了起來，倒是把人們的注意力吸引了過去。
遠來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書生想要租車，那七八個車把式或許是太閑了，竟為了爭搶客源爭吵了起來，倒是把那書生晾在了一旁。
那少年書生眼看幾個壯漢推推嚷嚷，到最後幾乎要打起來，嚇的也不租了，轉身就走，這樣一來車把式們不讓了，其中一個漢子大喊一聲：「站住，別走！」
書生一聽唬了一跳，頭也沒敢回，撒腿便跑，可惜他身子骨實在太弱了，沒跑出多遠就被車把式們追上了，那些人不管三七二十一，沖著書生就是一頓拳打腳踢。
「別打了！別打了！我把錢都給你們！」
在書生的求饒聲中幾個人住了手，即便如此那書生也被揍的鮮血直流，慘不忍睹。
敢情這幾個車把式本來就是一夥兒的，這是要明搶啊！
其中一個精壯的車把式見書生腰間掛著一個的錢袋子，用力一扯抓了過來，掂量了掂量，倒還真有不少銀兩。
幾人對視一眼，張狂的大笑了起來。
「算你識相！滾吧！」
車把式踢了書生一腳，書生哎呦一聲慘叫，悲憤的抬起頭，七人卻已轉身離去。
小郡主把這一切看在眼裡，氣的面目通紅，咬牙切齒。
「豈有此理！你們這群刁民，給本郡主站住！！」
「郡主！」那丫鬟想要阻攔，可惜晚了。
小郡主健步如飛，瞧那架勢是練過幾年的，不出片刻就來到七人身後，七個漢子步伐一致的停住了身子，同時轉過了頭，僵硬的面部沒有一絲表情，當先一人背部肌肉微微聳起，似在壓制體內即將爆發的力量。
老太監渾濁的雙目突然爆發出一道攝人的精光，急喝道：「郡主小心！」
聲音響起的剎那，他的人已經如同一縷青煙飄了出去。小郡主被這喝聲一提醒，前沖的身體稍稍一頓。
噌！一道寒光從她面前閃過，一縷髮絲飄然滑落。
那七人面色一怔，萬無一失的殺機，竟隨著小郡主的突然一頓而化為烏有！
「上！」七人如同七頭虎豹，小郡主雖然驚懼，倒也不慌亂，迎面連退三步，耳邊風聲一緊，老太監已經迎了上去。
老太監和七位殺手戰在了一起，所有人的心神完全被戰鬥吸引了。
七位刺客功夫了得，每一次出手都帶著呼嘯之聲，顯然已是內勁大成的外家高手，而那老太監更是厲害，身法極其詭異，如一縷青煙飄忽不定，以一敵七竟不落下風。秦玉看在眼裡，心道這傢伙是否練了葵花寶典之類的武功秘籍……否則怎麼這麼厲害？
老太監和對方交手的時候，大批護衛也沖了上去，七人和老太監旗鼓相當，但再加上百名精銳衛士的圍攻，七人便難以招架，幾次險象環生，瞧這架勢用不了多久就要敗了。
「郡主請退後！這裡很容易被波及到！」那丫鬟打扮的女人一手持劍，護在主人身前，沉聲提醒道。
小郡主點了點頭，怒哼道：「沒想到這七人竟然是刺客！真是豈有此理。」
她一扭頭，恰見先前被打的書生瞪大眼睛坐在地上，驚恐異常，就連臉上的血漬也沒來得及擦掉。
小郡主哈哈一笑，從腰間抽出一條絲巾，走到他的面前遞了過去。
「給你！不要害怕，這些刺客已經沒有機會了！」
那書生抹了一把臉，順勢低下頭，渙散的目光剎那間變得格外犀利，驚恐的表情消失不見，換以嘴角泛起的一絲詭異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