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險戴綠帽

歐陽克帶着十幾個侍女瀟灑離去，渾然不將輸掉的兩千兩黃金和幾本武功心法當回時，這種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灑脫境界，連我都不由生出幾分佩服。就是不知道是不是演技高明到連我的慧眼都看不穿。

好戲收場，看熱鬧的賭客歷經一場驚心動魄的豪賭，精神鬆懈下來難免有點意興闌珊，紛做鳥散回返客棧休息。周遭的人潮一下子空了，江南七俠和念慈立時圍上來七嘴八舌地噓寒問暖，問題連珠炮似的一個疊加一個。還是大師父鎮得住場面，輕咳一聲，一句此處不是說話之處，眾人才回醒過來，簇擁著先回住處再說。性格靦腆的程瑤迦見到這麼多生人，從頭到尾一直隱在我身後，緊抓着我的左手臂不放。一直看在眼裏的穆念慈，起初見到我時欣喜若狂之餘，女兒家的心事要故作幾分矜持，羞羞答答不好靠得過近，但注意力轉移到程瑤迦身上后，臉色青白，黯然神傷，神情複雜，陷入沉思掙扎之中，直到我戰勝了歐陽克之後，才在如雷的喝彩聲中回過神來，現在眾人準備離開賭廳，穆念慈深吸一口氣后，竟然一掃剛才的愁緒，笑容燦爛地擠靠過來，一把緊挽住我空留的右手臂，好似腳不着力般大半個身子都盡往我膀上壓。還趁着我不注意的當口，示威似地對視了程瑤迦一眼。

「噫？冠英兄怎麼也在啊！」剛走了幾步，談笑風聲間突然在幾位師傅身後看到一個若隱若現的男子身影。其實我能發現大半的原因還在於尋找不知何故竟走在人群後面的曲芷時，察覺原來是一隻黑手做怪，每當曲芷要緊趕幾步，上前與我說話時，總有一隻巧手憑空出現，動作快捷隱匿，有意無意地扯住曲芷的衣角不讓加速，細細觀察下，黑手拉扯時的高明手法，有幾分熟悉，回想之下竟與少林羅漢堂專研的《左右穿花手》的招式不謀而合。然而怪手之人身法也非常厲害，巧借眾人身形，亦步亦趨藏住自己的面貌，顯然認識之人卻不想讓我認出來，思忖之時腦中突然閃出一個人的身影，我這才裝作已經看清地打招呼到。

「呵呵！郭兄，久違了！」怪手之人走出眾人身後，抓撓著頭皮，涎著臉，窘態十足地向我問候到，真的是陸冠英本人。

「冠英兄也從少林寺學成歸來了，卻是為何見了郭某竟然避而不見，莫非郭某又什麼得罪之處？」我語氣略帶不悅道，陸冠英不想與我照面倒也罷了，卻不知為何要阻止曲芷與我說話。

「這……這……郭兄的恩德冠英感激都不不及呢，要不是有郭兄之助，冠英根本不可能留在少林學藝了，只是……只是……」陸冠英吱吱唔唔道。

「郭靖哥哥！冠英哥哥是好人，你不要怪他了！」出言解圍的竟是曲芷，還有意識地上前幾步將陸冠英擋護在身後。我剛才還奇怪被陸冠英拉扯的曲芷竟然沒有生氣，這下更是滿頭霧水，搞不明白兩人到底發生了什麼關係。

「郭兄弟！是我對不住你！」這下輪到男子氣概暴發的陸冠英反過來擋在曲芷跟前，一臉義無反顧地對視着我正聲道：「我陸冠英要代替郭兄弟照顧阿芷！」

說到這裏，陸冠英突然推金山倒玉柱地曲膝重跪在地，豎指對天熱血沸騰地高聲道：「我陸冠英在此發誓，我對阿芷的愛天地可見，日月可證，今生今世我只愛阿芷一人，會一輩子全心全意，盡一切所能，給阿芷幸福的生活，如違此誓五雷轟頂，元神俱滅，永世不得超生！」

「啊！」我一時突如其來的劇情打蒙了。靠，我是主角耶，怎麼主角的台詞全讓眼前的路人甲給搶了。陸冠英的大動作，讓走到一半的眾人一下子全都愣住，僵立當場，過路的賭客更是以為又有好戲可看，呼啦一聲全都圍了過來！而且全部人的目光一下子全部聚集到我身上，龐大的壓力令我無疑回到在彈指峰下揮舞重劍獨對颱風巨浪的處境。

「真奇怪！我感覺自己怎麼突然成了民間故事中專門拆散苦命鴛鴦的大壞蛋了！」我故作輕鬆道。心裏卻已經起了滔天巨浪，如果陸冠英沒有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就算我一向很看好他，朋友之義也只能到今天了。試問再大度的男人，也幾個忍受得了朋友給自己戴綠帽的。以前我是太自負了，以為曲芷對我最為信任也最為依賴的，理所當然不會背叛我，也最不會抗拒我的花心。沒想最穩保的妻子之一，竟是第一個出現危機的。轉眼間想了這麼多，心中竟第一次有了種強烈而酸楚的失落感。

「郭大哥……」「靖哥哥……」「靖兒……」眾人慾言又止的聲音彼此起落，儘管沒說完，但聽語氣，我也知道眾人隱藏住後半句的意思。

「阿芷！你的終身大事，應該有自己的一些想法吧！說出來，郭靖哥哥會支持你的！」我極力控制住心中的苦澀，轉而裝作輕鬆地微笑鼓勵曲芷道。

阿芷看了看穆念慈，又看了看陸冠英，最後定格在我臉上，終是沒辜負我的信任，天真無邪地將事情因果說了出來：「郭靖哥哥！阿芷自從沒有母親，父親又被壞人所害，要不是郭靖哥哥收留寬慰，對阿芷好得不得了，阿芷還不知道能不能活到今天。阿芷最大的願望是能一輩子和郭靖哥哥在一起。一起逛街、一起游湖、一起練武、一起闖蕩江湖、一起教訓壞人。後來冠英哥哥來了，為了救阿芷和穆姐姐，差點死在歐陽克那個大壞蛋手上。這一段時間，穆姐姐囑託我好好照顧受傷的冠英哥哥，冠英哥哥給阿芷講了好多好多郭靖哥哥在少林寺的事情，還給阿芷買了好多好玩的東西，穆姐姐說冠英哥哥是好人，阿芷應該把冠英哥哥視若另一個郭靖哥哥那般看待。」

「可是後來冠英哥哥和念慈姐姐都說，一個男人只能選一個女人，像七位師傅他們那樣，所以阿芷也只能在郭靖哥哥和冠英哥哥兩人中選一個。阿芷想選郭靖哥哥，可冠英哥哥說郭靖哥哥已經有了念慈姐姐，阿芷問了穆姐姐，穆姐姐也說最希望只有她一個人陪着郭靖哥哥就好了！可是不能跟隨郭靖哥哥，阿芷心裏好難過好難過！但是阿芷不想穆姐姐和阿芷一樣難過，也不想冠英哥哥像穆姐姐說的那樣也會難過。所以阿芷最後決定陪着冠英哥哥，」曲芷撲閃著亮晶晶的清澈大眼，想從我臉上看出自己有沒有說錯什麼，掛在我右手臂的穆念慈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放開了手。從曲芷的敘述中，我知道了許多事情，歐陽克在其中起了一個關鍵作用，不過卻是穆念慈、陸冠英的心機最終干擾了曲芷的決定。心氣一上來，緊皺眉頭看向一旁的穆念慈，已然臉色慘白，咬唇發青，垂頭瘺身，顫抖個不停，彷彿一下子就蒼老了，見到這個樣子我哪還發得下火，只好惡狠狠地轉向陸冠英。此時的陸冠英一點都沒有做錯事的覺悟，雖還跪在地上，頭卻昂得很高，雙眼毫不示弱地與我對視着。

一掌拍下去，還是用玄鐵重劍將他斬成幾段。「我不習慣殺跪着的人！」揮袖送去一股勁氣，欲圖將陸冠英帶起身來。陸冠英眼中精光一閃，立時運功相抗，以為從少林寺出師就可以狂妄自大地以為擁有了和我一拼的實力嗎？沒聽過扮豬吃老虎的故事吧，還真相信我在少林寺有意隱瞞內功修為，裝作未曾練過內功的樣子，避過幾位少林首座的探察，就是鐵板定釘的事實了。感受到陸冠英故意運功試探，我不由冷哼一聲，暗使時乘六龍掌法，加送了三層內力，摧枯拉朽般，立時消去了陸冠英抗力，余勁不歇，將陸冠英仰面掀翻，勁力如山壓制，根本不給陸冠英側身轉體的機會，眼看陸冠英後背快要着地，真氣迴旋，又將陸冠英拉站起來，在直身那一剎那又多了一道前推之力，剛剛好抵消提拉慣勢，令陸冠英穩穩立正。掀、按、拉、推四種運勁手法一氣呵成，不管是內力的高深還是運勁的精控，陸冠英根本不據可比性。試探的結果竟是我翻掌間便可斃之掌下，陸冠英不由驚出一身冷汗，雖然身子站直了，但氣勢上就沒那麼強硬了。

殺還是不殺這是個問題。「你走吧！感情是自私的，是我太多情，對不起曲芷、念慈在先，你在其中作梗沒有錯，我想殺你也沒有錯。不過念在朋友相交一場，我放你走，不過今日之後，你我恩斷義絕！再見就是陌生人了！」瞄到眾人複雜着急的表情，知道陸冠英在眾人心目中建立的形象還不錯，的確不是殺之後快的時機，而且太湖七十二水寨勢力龐大，暫時也沒死磕的必要。若能用幾句話，彰顯我的重情重義，大度寬容，何樂而不為呢。

陸冠英心灰意冷地看着取代了穆念慈的位置，緊巴着我右臂不放的曲芷，悠悠地長嘆了一聲，就轉身走了，起先腳步拖沓，後來卻是越走越快，不多時便消失不見了。

「走吧！」我沉聲道，左扶右攜著程瑤迦和曲芷兩人，走了幾步，見穆念慈像失了魂似的耷拉着頭呆立不動，便給七師父韓小瑩打了個眼色，請她幫忙去拉穆念慈一起走。

江南七俠的新家改在了南湖中心小島，正是不想娛樂城的聲色噪雜擾了家眷清凈，湖心島面積本來不足十八畝，這幾年沙石填擴，已增至三十來畝大小，成圓形狀，如同一顆璀璨的明珠鑲嵌在南湖之中，島上本來有一煙雨樓，始建於五代，從唐代起其以輕煙拂渚、微風欲來的朦朧景色聞名，湖上畫舫雲集，歌舞不絕，堪稱江南盛景。這幾年南七俠武功日高，聲名大振，就算佔了南島這處無主之地，上至官府，下至百姓，倒沒一個人敢站出來反對，這便是古代大俠的福利，就像少林寺佔了少室山、全真派佔了終南山，又有誰敢站出來指著鼻子大罵山賊土匪行徑的。投入巨資，將年久失修的煙雨樓做了大改建，主體為古園林建築群，亭台閣榭，假山迴廊，疏密相間，錯落有致；島的南端辟有荷花池，可謂湖中有池，島中有堤。湖心島除主體建築煙雨樓外，還有清暉堂，觀湖亭，觀音閣，魚樂國，寶梅亭，來許亭，鑒亭，釣鰲磯，八景碑，矽化石等十多個景點，另外還有米芾，蘇軾等書畫家真跡石刻，可謂是佔了一處人文勝景，升值潛力無窮的寶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