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試

前面的考生把卷子傳了過來，蘇烈留下了一張，把剩下的卷子傳到了後面。

拿起了卷子，蘇烈並沒有直接動筆，而是打算先看看題目的難度。記憶中這次考試很難，雖然幸運的過了一試，但他知道自己考得並不好。

看到第一題，蘇烈的眉頭就皺了起來。

哲學家赫拉克利特說，人不能兩次踏進同一條河流，闡明了什麼哲學觀點。

皺眉並不是不知道答案，上過政治課的人都知道，這是講運動，世界上的萬事萬物都在運動與變化，蘇烈之所以皺眉是因為他發現這句話似乎能解釋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

人不能兩次踏進同一條河流，但要是人兩次踏進同一條河流會怎麼樣？是不是就像我這樣，回到從前了？

十四年前蘇烈在北電的教學樓摔了一跤，十四年後在同樣的地方摔了一跤，然而他就回到了從前，這是不是踏進了同一條河流了？

蘇烈覺得可能是因為自己在同一地點摔倒，觸發了某個時空的節點，導致了時空的變異，自己就回到了十四年前，而那道詭異的波浪可能是時間波。時間波這玩意在荷里活科幻片中出現過，不過跟蘇烈看到的時間波跟電影中的時間波有很大的差別。

這種解釋還是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但這已經是蘇烈能想到的最合理解釋了。

「嗯哼！」監考老師走到蘇烈的旁邊乾咳一聲，隨即用手指敲了敲桌面，神情嚴肅地看着蘇烈，試圖拉回蘇烈的注意力。

他在北電當老師多年，還是第一見到這麼極品的學生，卷子發下來后就看着卷子發獃，到現在已經十分鐘了還在那裏發獃，這也太不把考試當一回事了。

蘇烈回過神來，沖老師笑了一下，拿起筆在填上自己的考號，寫上自己的名字，然後開始答題，第一題他選擇了運動。

第二題，「引刀成一快不負少年頭」的作者是誰，四個選項分別是秋瑾、夏明翰、黃興、汪精衛。

要是沒讀過這首詩，估計第一個就把汪精衛排除了，汪精衛這種漢奸怎麼可能寫出這種正氣浩然的詩來？

但蘇烈知道這首詩還真是汪精衛寫的，這是汪精衛當年刺殺攝政王載灃失敗后，在監獄中寫的明志詩，年輕時的汪精衛也熱血過。

第三題，哪個作品不屬於印象主義畫家梵高，四個選項分別是《格爾尼卡》、《向日葵》、《吃馬鈴薯的人》、《耳朵上扎綁帶叼煙斗的自畫像》。

電影導演對美術必須有所涉獵，電影離不開美術，要想畫面拍得好看，就不能不講構圖，同時人物的狀態，心理等等內在的東西也需要通過畫面來傳達，因此很多名導都有相當高繪畫修養和藝術造詣，像馬丁－斯科塞斯、斯皮爾伯格都是如此。

蘇烈雖然沒有多高的畫技，但這種美術常識還難不住他，《格爾尼卡》是畢加索的作品，是一副譴責德軍暴行呼喚和平的作品，答案是《格爾尼卡》。

蘇烈一題一題的往下做，幾乎沒有能夠難住他的題，絕大部分的題目只要讀一遍就知道該選哪個。比較麻煩的是時事方面的考題，畢竟人腦不是電腦，他不可能清楚的記得十四年的新聞。不過因為是選擇題，根據四個選項加以分析還是可以找出答案來。

一百道題很快做完了，蘇烈看了看時間，有點不敢相信，當初這些題可把他難得夠嗆，現在竟然只用了二十多分鐘就做完了。

蘇烈抬頭向四周看了看，其他的學生都一個個眉頭微蹙，一臉沉思，顯然這些題不好做。

「嗯哼！」監考老師乾咳一聲，銳利的目光好似一把劍，直直地刺向蘇烈。他對蘇烈本來就印象不佳，現在見他東張西望，印象就更差了。

蘇烈知道健康老師大概是誤會自己了，他笑了笑，埋頭檢查自己的試卷。

檢查很快結束，沒有發現任何問題。

再坐下去也沒有任何意義，蘇烈收拾好桌上的一切，拿起自己的東西，旁若無人的走出教室。

整個教室一片沉寂。

這也太快了，距離開考才過去三十分鐘啊！

不會吧，這麼快就做完了？監考老師愕然望着蘇烈。

導演系一試的題目是一百道選擇題，聽起來簡單，但實際難度很大，因為涉及面非常寬廣。考題中文學、藝術的內容占的比例很低，而更多的是文化、社會、政治、經濟等各種領域的內容，絕對是包羅萬象，沒有足夠的知識儲備肯定過不了關。

這小子肯定是不會做，abcd一通亂選，不然不可能這麼快就答完了！監考老師找到了最合理的解釋，嗤笑了一聲，也太小看北電的考試了，什麼阿貓阿狗都來了！

過了幾分鐘，也沒有其他人交卷。

監考老師站起身，開始在教室里巡視，走到蘇烈的座位旁時，他掃了一眼桌上的考卷。姓名一欄寫着蘇烈兩個字，是標準的小楷，寫得相當漂亮。

字倒是寫的不錯，不過光字寫得好有什麼用，這是導演系，不是書法系！監考老師搖了一下頭，目光下移，開始看蘇烈答的題。

第一題答對了，這個簡單，上過高中的都知道。

第二題答對了，這個有點難度，肯定是猜的。

第三題竟然也對了，這小子運氣真好！

怎麼可能，第四題也對了，這運氣好得太離譜了吧？

第五題也對了，這怎麼可能？

……

一連看了二十道題，蘇烈的回答全部正確。

監考老師徹底傻眼了，這小子不是亂猜的，他真做完了，可他明明發了十分鐘呆才開始答題，也就是說只用了十多分鐘把一百道題全做完了，這怎麼可能，這小子是什麼怪物啊？

蘇烈不知道自己的表現嚇了監考老師一跳，此刻他正踏着輕快的步點走出校門。

校門外站滿了等待的家長，黑壓壓的一片，有好幾千人。

蘇烈抬頭四顧，很快看到了在一棵樹下，跟一位中年大嬸聊天的蘇志強，他快步走了過去。

蘇志強年輕了十四歲，現在頭髮黝黑，臉上皺紋也沒那麼深，身子也是筆挺的。想到未來父親衰老的模樣蘇烈的眼眶有些濕潤，走過去，用有些發顫的聲音叫道：「爸！」

蘇志強沒有注意到蘇烈的異常，問道：「蘇烈，這麼快就出來了，怎麼不多檢查兩遍？」

「爸，你放心吧，肯定沒問題的，一百分我不敢說，但九十分肯定沒問題！」蘇烈一臉的輕鬆，但心裏卻暗暗發誓，這一回無論如何也要混出個樣子來，不能再向從前那樣讓父母為自己操碎心了。

「那就好，那就好！」

「爸，這裡冷，我們回去吧！」

「那我們就先走了，回頭見！」蘇志強跟旁邊的中年婦女打了個招呼，跟蘇烈一起往前走。

聽這口氣似乎認識，蘇烈覺得有些奇怪，走了幾步后問道：「爸，那是誰啊，你認識？」

蘇志強停下腳步，看着蘇烈，詫異地道：「她跟我們住一個賓館，她女兒汪洛丹也是考生，早上我們是一起來的啊！」

汪洛丹，是那個汪洛丹嗎？蘇烈想了想，似乎是這一屆的，都是考生，遇到也沒什麼稀奇，他撓了撓頭，不好意思地道：「這兩天我腦子裏全是考試的事，其他的有點糊塗！」

蘇志強苦笑着搖頭，道：「這樣稀里糊塗的可不成，以後怎麼辦啊？」

三天後是發榜的日子，蘇烈和蘇志強早早地到了北電的門口，等著看榜。其實蘇烈自信可以過關，沒那麼急切，但蘇志強始終不放心，堅持要在第一時間看榜，蘇烈只能隨他了。

近萬名考生，加上考生家長，等著看榜的超過萬人。為維持秩序，學生出動了所有保安，加上10多名工作人員拿着喇叭在現場吆喝，而且還有十名警察前來協助，否則這麼多人堵在校門口，非堵塞交通不可。

等到9點，工作人員開始貼榜。

看榜的人實在太多了，因此榜單貼完后，工作人員在10米開外拉起了黃色警戒線，考生只能憑準考證上前看榜，而且看到結果就必須離開。

一名穿着潔白羽絨服的女生見自己榜上無名，當場捂住嘴巴哭了起來；而旁邊的一個男生則發出一聲歡呼，隨即拿起手機，興奮地道：「媽，我過啦，我過啦！」

榜單前一時悲喜交加，真可謂幾家歡樂幾家愁。

蘇烈拿着准考證來到榜單前，查找自己的考號。查詢很快就有了結果，榜上有名，他輕輕地揮了一下拳頭。

從人群里擠出來，蘇烈來到表導樓的二試報名點，辦理二試的手續。

導演系的報名點坐着一個老頭和一個滿臉疙瘩的年輕人，老頭接過蘇烈的准考證看了一眼，眼裏露出詫異地光，上下打量了蘇烈一番：「你是蘇烈？」

蘇烈沒見過這個老頭，聽這老頭的口氣似乎知道自己，他覺得有點奇怪：「你認識我？」

老頭沒有回答，拿着蘇烈的准考證，在一張打印的名單查相應的號碼。很快查到了蘇烈的考號，老頭點頭道：「是你沒錯，報名費一百！」

不管是北電、中戲還是其他藝術院校，考一場就要交一百塊報名考試費，因此北電、中戲每年光是報名費都能收好幾百萬。

蘇烈心裏對學校的這種斂財手段頗為鄙視，但還是乖乖的把錢掏了出來，用一百塊錢換回了一張二試的准考證。

辦完二試的手續，蘇烈擠出人群，向校門口走去，他得把這個消息告訴父親。

那個滿臉疙瘩的年輕人看了遠去的蘇烈一眼，壓低聲音問道：「吳老師，那個叫蘇烈的有什麼不對嗎？」

老頭笑了起來：「這次導演系有兩個學生考了滿分，蘇烈就是其中一個！」

年輕人一愣，滿分啊，導演系一試好多年沒出現滿分了，這回竟然出現了兩個，謝主任肯定高興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