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自生自滅】

他的目光又一次轉向了他的父親：「父親在一天內獲悉自己的弟弟與女兒都慘死在你的手上，頓時瘋了！現在的他毫無意識，每天都活在深深地自責當中。因為，當初如果不是他為了婚姻的事情責罵姐姐，姐姐也就不會孤身一個人逃了出去，逃去遂川，被人……」

「其實誰都不想的，你父親沒有必要將這些罪過怪在自己身上！」我安慰道。

「嗯，我也是這麼勸他，可他已經瘋了，你看他現在，大小便都控制不住，整天就呆在這個房間里。」井上仁的眼裡忽然又一次濕潤了。

「對不起！」我感到了一陣深深的後悔，我的那次行動，間接傷害到的不單是和子，她的父親、甚至玲兒、蓉兒還有那可愛的涼子。屋內又是一陣難言的沉默，這次又帶上了少許尷尬。大家都不說話了！

「算了，不說這個，問你個事！向警視廳報案之後就跟隨他們去了現場，可是他們給我的答覆卻讓我很感奇怪。因為，從我眼裡看到的和他們對我作出的解釋完全不是同一回事。表面上，他們一直認為你是兇手，而我卻感到很蹊蹺。」

「什麼蹊蹺？」我不安地問道。

「現場發現了三個彈殼，一顆是從我的叔叔槍中發出來的，另外兩顆是從姐姐槍中發出來的。可是，姐姐的槍里卻少了三顆子彈。也就是說，姐姐開了三槍，那麼現場就應該有四顆彈殼！另外一顆彈殼去哪裡了呢？難道說，彈殼掉進了海里？那我就要想了，姐姐怎麼會去海里的？因為，以加班為基點，我對周圍海域做了個幾乎是180度的半圓形金屬探測，可怎麼也沒找到那顆子彈。

姐姐身上有一處致命傷，而叔叔身上也有一處，從槍型與彈道、彈型來看，叔叔的那顆子彈射進了姐姐的身體里，而姐姐的那顆也射進了叔叔身體里。難道說，是姐姐與叔叔互相射殺？

從現場兩把槍上提取的指紋來看，只有叔叔與姐姐的，並沒有找到你的。而且，現場還有包紮過的痕迹，那些藥棉就是證據。是誰給誰包紮呢？」井上仁盯著我。

「是…是給我包紮！」我說道。

他點了點頭：「我猜的沒錯。我讓警察調查手術器械上的指紋，調查結果證明那是我姐姐留下的的；然後又讓警察去調查手術器械與第三顆子彈的血跡與DNA，手術器械與第三顆子彈上的血跡是同一個人，那是一個A型血的男人。我想，要麼是你，要麼就是還有另外一個人。姐姐要麼就是幫你包紮，要麼就是幫另外一個男人包紮！」

「是…是的，是幫我包紮，這下好了，沉冤昭雪了！」我高興地喊了出來。

他注視著我的眼睛繼續說道：「但我還不敢肯定，因為還有一顆子彈的彈殼沒有下落。可是我想到，一個在當天殺死大島而又劫持姐姐與叔叔的人不會笨的臨走還要偽裝現場吧，把兩把槍都擦去指紋就夠了嗎？可我還是不放心，你應該知道，開槍的時候會有火星粒子效應，我也讓警察檢測了這個。

檢驗結果證明，姐姐的確開了三槍，叔叔開了一槍。如果是你開的槍，那麼火星效應不會出現在他們身上，也就是說，如果是你開過槍之後將槍塞進他們的手裡，我檢查過他們的手，都僵硬的很厲害，這麼一來就更不可能了。可是，那顆彈殼去了哪兒呢？請你告訴我！」

心裡忽然感覺一片輕鬆，井上仁很聰明，通過現場勘察，他猜到了一切。

「真的想知道嗎？」我平靜了下來，也許是毒品，又或者是自己的冤情得以昭雪，大腦也變的清醒起來。

「是的，這個疑問讓我想不通了！」他的面部表情很嚴肅，但他的眼裡卻是早已知道卻不敢相信的痛。

「如果我沒估計錯的話，最後一顆應該在你姐姐的車附近，或者在車裡也不一定……」我緩緩說出了當天發生的一切。

在整個敘述過程中，他沒有任何錶情。可我卻看見了他眼中的淚水，也是，如果換做是我，在知道自己姐姐與叔叔互相射殺之後會是怎麼樣一副表情呢？骨肉相殘！這是誰也不願意接受的事實吧？

等我說完，房間里又是一片死寂，井上仁眼中的淚水流了出來。而我，也只能默默地陪著他，低著頭不說一句話。

「真的是這樣嗎？」一個蒼老的聲音傳來。我和井上仁都嚇了一跳，抬起頭，發現井上一夫正含著淚望著我。他的表情非常痛苦，渾身都在顫抖。儘管顫抖的幅度不是很大，可我卻看得出他相當難過，那種表情是裝不來的。他不是瘋了嗎？

「父親！您清醒了嗎？」井上仁激動地抱住了井上一夫。

「滾開，告訴我，他剛才說的都是真的嗎？」井上一夫吼道。

「是的，我沒有騙您的必要，不然，今天我就不會冒著危險來這裡了。你們白天已經知道我回來了，晚上是不可能沒有防備的！」我沖著他，深深地低下了頭。

「那你為什麼還要來？你來的目的是為了什麼？」井上一夫的話讓我打了個冷戰，我想起了醫院裡的玲兒還在等我，我還在這裡磨蹭什麼？

「我來是為了我心愛的人，就想您，剛才也說過了，為了和子的母親，為了和子，您加入了黑社會！我也是，為了我的妻子，為了我即將出生的孩子，就算你們不信任我，我也要來，我要說出一切，真正的兇手不是我，是和子殺了您的親弟弟！」一口氣說完這些話，我不由地氣喘起來。這些都是我的真心話，當然了，之前聽了井上一夫喃喃自語之後，我知道了他對和子的母親一往情深，他，也是個重感情的人。我的話有理由讓他相信！

「和子，你真的這麼恨他嗎？你真的變成了一個殺害自己親叔叔的魔鬼嗎？」井上一夫忽然站了起來，抓起了靈台上的那張照片吼道。

「父親，您別這樣，姐姐她已經。。。已經走了啊！」井上仁跪行了幾步，抱住他父親的大腿喊道。

「都是我的錯，那天我不該責罵她，如果不是這樣，她也不會一個人跑去遂川……都是我的錯！和子，我對不起你，對不起你的母親，我怎麼不去死啊！」井上一夫猛地跪在地上，將照片擺放在眼前，淚流滿面地沖著那張和子的照片磕起頭來。照片中的和子笑的多麼燦爛，象朵剛剛盛開的花兒，美麗、芬芳！可她就這麼凋謝了，這能怪誰？世界就是這麼殘酷么？

井上仁嚇壞了，趴在他父親的面前不知道怎麼辦才好。我也呆了，但立刻就回過了神，我沖了上去，抱住了井上一夫。他的力氣大的驚人，一個老人怎麼會有這麼大的力氣？我沖著井上仁大喊道：「井上，快！如果你不想他有事，不想他就這麼死去就來幫忙！」井上仁抬起頭望了望我，又望了望他的父親，忙站起身衝過來將他父親死死壓住。

此時，他父親腦門上的青筋已經冒了出來，全身都在顫抖，嘴裡不停地喊著：「放開我，放開我！都是我的錯，我的錯啊！」

樓梯上由遠而近響起了雜亂的腳步聲，門被拉開了，衝進來一幫拿著槍的會眾：「怎麼了？」隨後，感覺腦後一陣劇疼，只感覺到眼前一黑，我歪倒在了地上，回頭一看，原來是有個會眾用槍托狠狠地砸了我一下。周圍立刻湧上來幾名會眾，他們一定認為是我對老頭子有所舉動了吧！

「笨蛋，給我住手！」聽見了井上仁在大聲吼著，可我也就聽見了這一句，因為，我失去了知覺。

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了另一間屋裡，身上還蓋著床被子。捂著後腦勺，想起了今晚發生的一切，背上立刻被汗濕透了。如果不是井上仁事先對此事有所懷疑，那麼今天我的來訪肯定有去無回，估計還沒等到我開口就被殺了！

對，事情還沒有結束，萬一他們還想殺我怎麼辦？我還在這裡等什麼？還不快溜？想到此，立刻掀開被子，爬了起來。拉開門，一股寒風吹了過來，身上頓時一哆嗦。

「田中君起來了！」門口跪坐著的正是井上仁，這麼冷的天，他居然沒有一點寒意。

「是…是起來了，您的父親怎麼樣了？」我被嚇了一跳，忙掩飾著，後退到了屋裡。

「他已經好多了，正在房內休息，剛才多謝你。」井上仁也跟了進來，拉上了門。

「那就好，我還擔心他的情緒和身體受不了。」我坐了下來，眼角偷偷瞄著他的表情，看看他下一步準備將我怎麼個處置。可是，他的表情只有悲戚！

「當得知姐姐與叔叔死去這個消息之後，父親就瘋了。我也難過的想死，你看我的頭髮，都是那個時候白的。他一瘋，我就成了會裡的主事，還好，這段時間我很謹慎，沒有出任何差錯。」他的眼裡忽然露出自豪的表情。

「你們…你們準備把我怎麼樣？」我關心的是這個。

「父親讓我等你醒來之後一起去見他，他有話想對你說。」井上仁看著我。

「是什麼事？」我問道。

「我也不知道，咱們走吧，田中君！」他轉過了身，拉開了門。我猶豫著，到底是什麼事呢？井上仁走出房門之後見我沒有跟上又折了回來：「哈哈，田中君，我保證，父親絕對不會再為姐姐與叔叔的事遷怒於你，來吧！」

得到了他的「保證」之後，我只好跟著他來到了剛間靈堂，有這麼容易放過我嗎？一定是有什麼條件吧，要麼就是有什麼陰謀！原來，剛剛躺著的那間房就在靈堂樓下。再一次見到井上一夫的時候感覺他的人比剛才更加蒼老了，但是氣色卻好了許多，也沒有剛才那麼激動了。我們進房的時候他依然跪在靈台前。

見我盯著他發獃，井上仁忙拉著我坐下：「父親，我們來了。」井上一夫沒有說話，繼續那種姿態。

「田中君剛才說，染上毒癮是和子的原因，對嗎？」他的頭轉了過來。

「算是吧。」我回答。

「那田中君準備怎麼辦呢？是就這麼下去還是準備戒掉？」他的身體也轉了過來，眼睛盯住我。

「我。。。我準備戒。」沒敢看他，我低著頭。

「那就好，阿仁，回頭準備一間空房，把田中君關在裡面，直到他戒掉為止。」井上一夫的話讓我嚇了一跳，不是要去戒毒所嗎？關在屋子裡怎麼戒？

「父親，不去戒毒所嗎？」井上仁說話了。

「不，我要看看他有多大的毅力與決心！」井上一夫閉上了眼睛。

「這樣，不會出問題嗎？」井上仁看了看我，追問道。我也連連點頭。

「如果有問題，那就自生自滅吧。」井上一夫的話頓時讓我全身打了個哆嗦。

「父親！」井上仁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