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名醫仲景

第21章 名醫仲景

這一次,身邊一下子倒下了三個女人,身為始作俑者的明溯壓力山大。尤其是兩位小婦人見到明溯無事後那種欣喜念想渴望諸多情感交織的眼神,讓之前沉浸在偷情的禁忌快感中的明溯心中不由一驚,臨近可是很多里民在偷偷盯著這裡。這麼多時日的經歷,告訴明溯一個道理,千萬不要把古人的情商想像得太低。明溯偷偷地低頭往後瞄了一眼,一向溫文爾雅的父親臉上擇人而噬的表情連傻子都能看得出來。

心一橫,正待拔腳開溜,父親卻輕輕地咳嗽一聲。雖然聲音不大,卻像晴天霹靂一樣,頓時明溯的身影一震,靜靜地背對父親,明溯沒有敢回頭,心頭忐忑不安。

「你……罷了,你這就動身,去湘縣延請一下張機大人吧。」父親本來想說點什麼,可看到還倒在地上的婦人,嘆了口氣,口氣平淡地吩咐道。

說實在話,這時候明溯倒寧願父親痛罵自己一頓,這樣心裡也好受一點,可到了耳邊卻是這樣一句淡淡的一句。一時間,明溯的眼角潮濕起來,似乎有什麼東西正醞釀著要湧出來。自穿過來之後,啰嗦的父親,吶吶得父親,嚴厲的父親,慈愛的父親……什麼樣的形象自己都在父親身見過,何嘗見過這樣一個冰冰冷冷得父親?

父親一定是生氣到了極點,甚至一點也不想和自己多說句話。明溯的思緒如潮,一種被親人拋棄的沮喪湧上心頭,木木地站在那裡,張了張口,想說點什麼,卻發現自己無從開口。

「動身吧。」這時里人已紛紛過來幫忙,二人一組,提著腋下,將三人抬了起來,父親亦與另一年邁婦人一起攙起了自家婦人,正欲轉身,發現明溯還愣在原地,遂輕輕地又說了一句。

「湘縣是哪裡?張機又是哪個?」明溯回過神來,卻發現來到這個世界后從未出過門的他對這兩個陌生的名字毫無所知。

湘縣是長沙郡的治所。你爺爺年輕時遊學涅陽,與張機大人的父親宗漢先生相交,我們兩家多有交往,張大人承襲家門,十餘年間先後轉任益陽、零陵、衡山等縣,現正在湘縣任職,上次你溺了過去,還是張大人恰好訪友經過,救治了你。怎麼,你都忘卻了?父親奇怪地上下打量了一下明溯,確定如假包換之後,方解釋了一遍,卻順口帶了一句:「張大人曾拜訪你爺爺,當時你尚年幼,圍著藥箱亂轉以為奇,我嘗記張大人還說讓你稍長几年,十歲之後便拜他為師,學習醫術呢。」

「哦,上次我還沒醒呢。幼時的事情我亦不記得了。」這下明溯明白了,張機就是張仲景啊,湘縣在長沙,有了這兩個線索,自己找人就不難了,於是,轉頭便欲出發。

「也是,如此多年,若非今日情形,我亦已忘卻當日之言。」父親搖了搖頭,看著暈死過去的婦人,復嘆了口氣,高聲再吩咐道:「且去鄰家阿爺處借那駑馬以為腳力。」

半個時辰后,明溯已出了本亭,只不過臉上鼻青眼紫,屁股側坐在馬上,卻是摔得不能端正。好在此時他身體奇異,一日之後已全部完好如初。

這是明溯第一次出遠門,雖然對母親的病情焦急,卻因少年心性,硬生生地在馬上直起了腰身,忍不住東張西望起來。

這一望,卻望出了禍事來。

此時已是三日之後,明溯已進入湘縣。「官三民四船五」,今日正是臘月二十四,甫進城門,便見街上有叫花子數名,喬裝打扮,正挨家邊舞邊唱送著灶君。前世明溯出生於農村,對祭灶神的活動還是比較了解的,通常這一天黃昏入夜之時,一家人先到灶房,擺上桌子,向設在灶壁神龕中的灶王爺敬香,並供上用飴糖和面做成的糖瓜等。之後便在院子里堆上芝麻秸和松樹枝,再將供了一年的灶君像請出神龕,連同紙馬和草料,點火焚燒。院子被火照得通明,此時一家人圍著火叩頭,邊燒邊禱告。然而,湘縣祭灶神活動卻格外的有聲有色。

頗有驚奇之下,明溯看得有些入神,卻不曾想那駑馬已經連續三天凈是枯草充饑,此時正好一個娃兒手中正拿著麥芽糖,跟著唱曲蹦蹦跳跳地橫過街去,正好路過面前。駑馬也不客氣,徑直將腦袋湊了上去,一口咬過麥芽糖,連包裝的棉紙帶糖一起咯吧咯吧地嚼了起來。突然覺得手中一空,那娃兒抬頭看時,正好看見一張毛毛的駭人寬嘴離臉不到半尺正咯吧咯吧地咀嚼著,一行行腥臭的口水順著牙槽流了下來,正滴在自己臉上,後面還有兩隻大眼珠咕隆咕隆地盯著自己亂轉,恐怖之下,竟然尖叫一聲暈了過去。

明溯自然不知道之前發生了什麼,只聽到耳邊尖叫一聲,回過頭來卻已發現一娃兒暈在馬前路中央,直以為被馬踏死了,頓時全身膽戰心驚、如墜冰窖。

那娃兒家人正擠在人群看花子唱舞,回頭見到這一情形,衝上來時發現娃兒面色煞白,雙目緊閉,呼之也無動靜,亦是心如止水,想死的心思都快有了。

不知甚人喊了一聲「那馬撞死人了」,頓時,四下奔出十餘個漢子,各持棍棒,將明溯扯下馬來,困在中央,把大街圍了個水泄不通。有那機靈的,已連滾帶爬,跑去官署報官了。明溯此時腦如漿糊,任憑諸人擺布,甚麼話也說不出口。

正對峙時,外面眾人喧嘩起來:「張大人來了,裡面的人快讓一讓。」眾人自覺分開一條巷弄,明溯抬起頭來,一個清峻瘦削的中年人,約莫三十餘歲上下,匆匆地趕了進來,雖粗衣布袍,卻別有一番威嚴。那中年人走到近前,卻是什麼話也沒問,只是把明溯撥到一邊,顧自蹲下,伸出兩根手指,一把把住娃兒的脈搏,半響,又輕輕地揭開娃兒的衣服,上下瞧了一眼,又抬頭看了一下仍在咀嚼不休的馬口,長吁一口氣,卻把拇指扣起,重重地在娃兒鼻下嘴唇中間一點,便不再動作,眾人仔細看時,那娃兒已是霍然醒轉,眼睛一睜,找到家人便撲進懷裡,委屈地哭泣了起來。

那中年人站了起來,對著四周,團團一揖:「諸位鄉老,還請回吧,此哥兒只是驚嚇暈厥過去,其他無礙。」眾人紛紛還禮,三兩散於街角。

娃兒家人此時也已回過神,忙拜倒在地,連連頓首,口稱感謝張大人活命之恩。那中年人揮了揮手,那家人亦爬起來回家去了。

明溯見得無趣,又無人理他,尋思了一下,卻是拉著駑馬,亦欲離去,不想,那中年人一把拽住韁繩,說了一言:「你的馬驚嚇他人,且不可離去。」

剛才聽眾人口稱大人,明溯心中已覺不妙,適才見無人理會,以為僥倖無事,此時那中年人一開口,心中反而一定:到底還是要抓了我去,左右是我惹的事,且先隨去了吧。

不想,那中年人嘴中說著話,腳下卻不動彈,明溯心中忐忑,然今非昔比,不談武藝高強,至少也是小有身手,故強自按捺下心中不安,待在原地,且看那中年人慾如何於己。

「汝自放心,吾不會拘汝,只是要好好教導一番而已」,那中年人放開了韁繩。

一聽此言,明溯徹底心定下來,埋首恭聽中年人數落,中間聽到縱馬掠奪娃兒零食之類的話頭,心覺冤屈,但囿於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頭的道理,最後還是什麼也沒說,只是靜靜地聽完。

片刻之後,那人已說得無趣,亦是揮揮手,示意明溯可以離開了。

明溯還是不言語,彎身深深一揖,轉身牽馬便向前走去。走出十來步,突然想起一事,忙回頭尋那中年人。

那中年人亦未行遠,明溯上前再次恭恭敬敬一揖,問道:「敢問大人,可識得張機大人?」

那中年人一愣,好奇地上下打量了幾眼,淡淡地問了一聲:「汝尋他何事……哦,吾視汝甚是眼熟,汝乃何方人士?」

明溯便如此這般地介紹了一下自己以及母親極寒倒地尋找張機醫治之類。

「原來是故人之後,吾乃張機張仲景是也。」還沒等到明溯說完,那中年人,也就是張仲景已是十分激動,熱情萬分上前執著明溯的手,徑直回家去了。一路上,明溯心中暗暗誹言:能不熟么?虧你半年前還剛見過我。若非我問起,你莫不是還要將我當賊人看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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弒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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