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九章 雙戰

第二百五十九章 雙戰

「不!」郭鋼這一回像要瘋了似的。一改往日的沉默低調,唰的一聲抽出腰間寶劍擱在了自己的脖子上,沉聲說道:「武大人若不成全於我,我又安能如同螻蟻一般苟活於世?大敵當前。為將者卻只以窩在後宮保護老幼婦儒,與閹宦何異?今日武大人要麼依從於我……要麼,就提我的頭去上陣!」說完,手一勒,脖間就現出一條血痕來。

武元衡駭然一驚:「快住手!」

「你若不答應,我死也不收手!」

「罷罷罷……我便依你就是!」武元衡仰天長嘆,手有些哆嗦的從懷裏摸出一枚金牌,說道:「拿去吧,神策衛兵符。終南山地六千步騎,交給你了。記住一點。你的責任是阻敵於國都城前。能拖一刻,便是一刻。若實在拖不住了,便退守國都。」

郭鋼站起身來。鄭重的雙手過頂接過兵符。大聲說道:「末將----得令!」

武元衡神色嚴峻:「保重,切不可蠻幹!」

郭鋼的臉上露出一線釋然地微笑。感激的看着武元衡,說道:「多謝----末將去了。武大人,也請保重!」

郭鋼走得很急很快,宛如一陣旋風。武元衡看着他的背影,暗自唏噓道:景興大齊,志士何其多也!今日縱然有敗,他日何患不勝?!

此時的國都九門,已經是一片混亂。車馬人流擠成一團,驚慌的大叫。守城的兵卒努力的疏散著人群,但收效甚微。國都的大門想要關起來,看來並不是那麼容易。城頭上的金鐘敲得咚咚作響,攝人心魂。好不容易擠進城來了的人們,拍著胸脯大呼萬幸,然後又被後面地人流擠推得踉踉蹌蹌。

馬燧站在城頭,一臉的嚴峻。國都的人實在太多了。每天從九門過往地商旅行人,數以萬計。就在這時,還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往國都趕來。他們或許還不知道,國都馬上就要變成一個戰場。一個噬人不眨眼地血火戰場。

時間一分一秒的劃過,馬燧地心越揪越緊。眼看着國都九門的人群絲毫沒有變少的情景,他心中如火燒。同樣是大齊子民,不管將誰拒之門外,都是一種殘忍。一旦吐蕃人殺到,這些被擋在門外的人很有可能死於非命。就算僥倖逃得一死,那種危難之中與家人分隔的感覺,也是極不好受的。

馬燧回頭看了一眼銅壺滴漏,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刻,已到未時末刻。

「增派人手,馬上關門。」馬燧的表情變得十足冷酷,聲音沉沉的說道,「能疏散的。盡量疏散。酉時一到,準時關門,任何人不得因任何原因阻止。違令者,嚴懲!」

幾個傳令兵心頭一顫。齊齊抱拳道:「是!」然後飛快的奔走了。

國都九門傳來一陣陣哀號,人群更加洶湧。好多人玩命似的朝門裏擠,也顧不上兵卒們地怒聲喝斥與刀劍的威脅。

亂!

國都,已經很久沒這樣亂過了!

馬燧長長的嘆了一口氣,悠然暗道:是戰爭,就必須有人犧牲;大局當前,不管是軍人還是百姓,都一樣……

一陣陣沉重的咂咂聲中。國都九門重重地合攏。守門兵卒累得幾乎虛脫,都想坐到地上去了。這個時候,好些百姓又洶湧的朝他們沖了過來,怒氣騰騰的要撕扯扭打。兵卒們忍氣吞聲,打不還手罵不還口,任憑他們折騰。好些人的臉都被抓破了,甚至還有人挨了拳頭。被死死的摁在了地上。

有時候,衝動的百姓就是這樣無知。他們不理解軍隊這樣做的理由。他們只知道,自己還有親人或是貨物留在城外。

一隊騎兵從朱雀門裏篤篤的沖了出來。武元衡一席白衣走在最前,來到了國都正門明德門前。

他地出現。吸引了許多人。騷亂也稍微停歇了下來。百姓們看着武元衡竊竊私語,竟相猜測。

武元衡的表情十分平靜,拱手對着人群拜了一拜,說道:「鄉親們,在下武元衡,大齊宰相。城門,是我下令關閉的。」

人群發出一陣怒意盎然的喧嘩,更有幾個衝動的百姓要衝上來向武元衡興師問罪。荷甲執槍的金吾衛將士齊齊往前跨上一步,刀槍錚響。這些人生生停住。

武元衡也不慌亂,平靜的說道:「我知道。大家需要一個合理地解釋,我也正為此事而來。大家或許還不知道,吐蕃人的兵馬。離國都僅一步之遙。此時若不關上城門。後果如何相信大家可以理解。」

人群發出一陣更大的喧嘩,所有人都驚呆了。

「所以。別再堵在這裏了。」武元衡嘆了一口氣,說道,「你們留在城外的,是親人或是貨物。如果是人,尚有雙腿可以逃走;若是貨物,失去了還可以賺回來。但是,被你們毆打地將士,卻是用自己的性命在保衛帝都,保衛你們的生命與生家財產。所以,請不要再為難他們的。若有怨怒,就都沖着武元衡來吧!但是,也請兵亂之後再來找武元衡算帳。因為現在,我也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做。在下言出必行。他日若有人心存怨恨要找武某報仇,武某拱手相待絕不退避。」

人群再一次騷動,許多人都慚愧的低下了頭來。有一些認識或了解武元衡的人大聲說道:「武大人,我們相信你。我們不鬧了,散了!」由他們帶頭,人群開始散去。還有一些擠在城門邊的百姓,自發的將倒在地上的守城將士扶了起來,有幾個還在對他們彎腰拱手地賠禮。

武元衡長長的吁了一口氣,在馬上擺手道:「都散了吧,回家去!」

人群陸續散去。最固執火大的幾個,也重重地跺了幾下腳,跟着其他人一起走了。將士們重新站到了城頭布起了崗哨,許多地檑木炮石守城器械,正源源不斷的運過來。

武元衡拍馬來到春明門,上了城頭找到馬燧。馬燧劈頭就說道:「武伯蒼,你讓郭鋼那小子領兵去禦敵?國都再無人,也還有老夫!你這麼做什麼意思?」

武元衡連連擺手示意馬燧冷靜,說道:「大帥勿怪。是郭鋼以死相逼,非要前去地。烏重胤在渭水布成第一條防線,郭鋼在國都城外布成第二條。我不知道吐蕃人的兵馬有多少,但是,多抵擋一刻,我們就多一絲的機會。我已派出快馬前往東都、河東搬請路嗣恭等人的救命。但遠水近火,時間對我們很重要。相信前線的皇帝陛下,也會做出相關的應對。現在,我們要盡量做到阻敵於野,爭取時間。一但兵臨城下,人心惶惶帝都不穩,後果將不堪設想!」

馬燧重重的嘆了一口氣:「武伯蒼,郭鋼是什麼人你也是知道的。他現在可是國都第一豪門的嫡子。連皇帝陛下都不敢讓他親臨險境,你卻……罷了,我也知道你肯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不說這個了。」武元衡說道,「馬帥,你現在手中的守城將士,有多少人馬?」

馬燧豎起三個指頭,然後重重的哼了一聲:「我這個大將軍,手上從來沒有出現過這種狀況----人馬不足萬人!」

「三千人馬……」武元衡擰緊眉頭神色嚴峻,然後心中一亮說道:「尹慎與曲環的人呢?」

「那兩個老鬼!」馬燧重重的啐了一口,說道:「早不走晚不走,偏偏這時候離開國都去了江南與河北,親自督促龍驤衛組建一事。關內為數不多的龍驤衛分散在各州各縣,要想集結起來至少要三天的功夫。可是現在吐蕃人都要兵臨城下了,哪裏來得及?」

武元衡的神色更加凝重,沉默了片刻,說道:「這麼說來,救兵不是沒有,但要趕來都需要時間。現在我們要做的,就是竭盡所能爭取時間。馬帥,國都九門就交給你了。在下去搬請郭家、吳家以及其他一些仕族的人。請他們出來支招,派人守備城門!」

「哦?這倒是個法子!」馬燧深以為然的說道,「郭、吳二家和其他一些門閥,許多都是開了府的公侯勛略,有的有私兵,有的家中雜仆成群。這些人雖然沒什麼戰鬥力,但至少也能頂個一時半刻。」

「嗯,我馬上就去!」武元衡拱手拜別,大步走了。

馬燧在後面焦急的喊道:「速去速回----必要之時,搬請皇妃相助!」

墨衣對着銅鏡,將頭髮高高盤起壓緊,然後戴上了一個火紅的頭盔,對着鏡子說道:「走吧,妹子。去甘露殿和安仁殿,叫上貴妃與賢妃。」

她身後的武琦雲臉色有些不佳,點了點頭:「嗯……去吧。」

「怎麼了?膽怯了?」墨衣轉過身來,對着武琦雲婉爾一笑,「我認識的武琦雲,可不是這個樣子。當年在西川時,你我統領大軍戰勝了數萬吐蕃人,何時見你有過絲毫怯意?如今進宮當了兩年皇妃,連膽子都窩小了嗎?」

「不是的……姐姐別再取笑了。」武琦雲尷尬的笑道:「我、我是在擔心陛下。吐蕃人的兵馬都殺到京城了,陛下在前方也不知道會如何?」

墨衣眉頭一皺:「還是你心細……別再說了。當務之急先解國都之圍。我們快走吧。叫上貴、賢二妃,一起去見太上皇。然後請得太上皇旨意和徵得貴、賢二妃的幫助,我們就可以去調動國都城仕族門伐的力量,一起守城了。尤其是---郭家!」

武琦雲面露喜色:「姐姐果然高明,此計甚好----我們快走吧!」

墨衣伸手拿起鬼臉面具大步就朝外走。一邊走一邊說道:「我才沒那麼高明。這計策是陸贄說給我聽的。他說----是你那寶貝哥哥想出來的。你們武家兄妹倆,可真是心有靈犀!」

稍後不久,太明宮含元殿裏。

老頭楚彥身發顫,險些從龍椅上滑落下來,驚乍乍的道:「吐、吐蕃人殺來了?而且就到了國都城外?」

墨衣如同武將拱手一拜:「回陛下,正是。」

老頭連連眨着眼睛看了看站在自己面前的四個兒媳,驚聲問道:「那……你們這是要幹什麼?尤其是德妃,你穿上一身戎裝,莫非也要上陣?」

「若有必要,也未嘗不可。」墨衣言簡意賅的說道。「陛下,兒臣等人特意前來,是想請旨。請父皇下旨,讓國都百姓與仕族門閥相助守城。」

「哦?哦……」老頭連連驚咦了幾聲。不停的點頭,「國都空虛,也唯有如此了……不過,仕族或許會聽令行事,百姓卻未必能調動。尤其是那些市井流民,不趁機作亂就好了。」

墨衣冷笑一聲,不痛不癢的說道:「陛下大可放心。景興大齊的國都子民,絕不會幹出那樣的事情。只要有人登高振臂一呼。國都百姓定然死力報效相助守城。」

老頭臉上微微發白的顫抖了一下,說道:「那……反正朕是登高呼不來人地。你們自己推舉人選吧。現如今這國都城裏,皇帝不在,皇子仍小,你們四個妃子,就是皇室之中最有影響力的。你們自己看着辦吧。聖旨,朕會給你們……朕。也唯獨只能做這麼多了。」說罷,老頭馬上提筆寫了一份聖旨,然後拿起玉璽蓋了印,讓俱文珍交給了墨衣。

「多謝父皇。兒臣等告退!」墨衣領着其餘三妃。快步而出含元殿。

老頭又驚又羞,憤憤然的喃喃自語道:「彪悍的女人,比男人還要強……朕,好歹是你地挂名公公吧,如此冷嘲熱諷,哼!你們能幹就讓你們干去,朕就呆在這大明宮裏不出去。反正這景興大齊,也不是朕的!」

春雨不歇,渭水的水流已變得湍急。

地皮震動泥漿飛舞,一隊百餘人的騎兵快馬奔來。停在隱約能望見國都的地方。

馬上一名身裁極其高大、坦胸露懷的巨漢用馬鞭指著前方,大聲說道:「將軍們,我們已經可以看到國都了!」

其他人則發出一陣興奮的歡呼。如同狼號。一名副將拍馬上前來。說道:「論將軍,既然國都已經近在咫尺。我軍何不快步開拔過來?將軍還非得要親自來探一迴路呢?」

副將口中的論將軍,赫然正是論頰熱!

論頰熱冷冷一笑,說道:「你不知道。攻拔國都,是我論氏一族多少年地夢想。當這一天要來臨的時候,我的心情實在無法平靜。我要親眼看一看,傳說中無比富與奢華的天下第一城,究竟是一個什麼模樣。等我的三萬鐵騎荼毒而去,就再看不到這樣的景象了。可惜今天是個陰雨天,灰濛濛的看不清楚。不過從輪廓上看,真地很雄偉、很龐大。高原之上,恐怕永遠也不會有這樣的城池!」

另一名副將得意洋洋的大叫道:「將軍,那就把國都城變成吐蕃的國都吧!這一磚一瓦全是漢人堆徹地,我們坐享其成豈不更好?」

「說得好,哈哈哈!」論頰熱狂妄的大笑,然後馬鞭一揮,「斥候,快馬回去傳令。大軍加快行進,半個時辰之內兵臨國都!誰第一個殺進國都城,我就把國都第一豪宅和一美人賞給他!當然,那個叫獨孤墨衣的女人和皇宮除外,那是屬於贊普的東西!」

「是!」十餘匹快馬火速朝後奔去。

在離論頰熱等人不遠數里的地方,吐蕃人的三萬鐵騎整裝待發,已經布好了陣勢。渭水河已經被他們拋在了身後,眼前直面赤的國都城。

論頰熱正有些志得意滿,突然眼睛一下睜得許大,驚訝的看着前方----

那裏,正有一片東西如同潮水一般洶湧而來。片刻后,驚天動地的喊殺聲和馬蹄驟響,幾乎將渭水河也震得沸騰起來。

「是齊軍!」論頰熱臉色一沉,「看來我軍已經暴露,他們早就做好準備了----如此也罷!就讓我看一看,空虛的國都,還能拿出什麼東西擋我三萬精銳鐵騎地鋒芒!」

論頰熱一揚手:「撤,與大軍匯合!」百餘人一陣呼哨,策馬回頭奔去。

烏重胤手提一柄大刀伏在馬背上,臉色陰沉的盯着前方。山坳轉角處,隱隱看到有一隊人匆忙退走。憑着為將多年的直覺,烏重胤知道那應該就是敵軍地前哨探馬。

探馬既然已經到了這裏,大部兵馬應該已經離得不遠。

烏重胤勒馬停住。揮起大刀喝道:「停----佈陣!」

一萬二千名羽林衛鐵騎迅速集結變陣,布成了一個四棱衝殺陣。這種陣法,突擊力極強,會如同一枚箭矢似地扎入敵軍腹地。然後不顧後果的只顧衝殺,就算是落入包圍圈也不會有絲毫地退縮----烏重胤,完全用地是魚死網破的打法!

烏重胤立馬橫刀站在陣角最前,一面火紅的大旗在他身邊迎風飄揚。他回頭看了一眼有些朦朧的國都,大聲說道:「羽林衛地將士們,報效皇恩、拯救帝都的時刻到了!你們害怕嗎?!」

「不怕!----」滾滾驚雷一般的怒吼層層滾來,驚天駭地。

烏重胤身後的一名副將低聲說道:「大將軍,你的記性不是太好。」

烏重胤微微吃驚:「此話怎講?」

那名副將表情平靜輕聲說道:「末將王振南。乃是當年漢王府鐵血十三之一。羽林衛中有一半以上的兄弟,也曾是飛龍騎前身。試問,鐵血十三與飛龍騎的人,會跟怕死扯上關係嗎?」

烏重胤長長的吸了一口氣,重重點頭:「你說得對----對本將不用廢話了!番蠻子來了,殺之便是!」

王振南和其他幾名副將咬牙低吼:「殺之!」

眾將士齊聲大吼:「殺之!----」

吐蕃人地騎兵,就如同狼群一般的狂野。前方地平線的凸起處。一排排騎兵如同奔泄的洪濤,洶湧呼嘯而來。他們揚着手中的彎刀,嘴裏打着呼哨,個個都像紅眼的狂徒。向著滿是金銀美女的國都城急攻速進。

烏重胤將身後地將袍用力一扯扔得極遠,然後大聲說道:「兄弟們,宰了他們這群狼崽子,給我沖!」

「沖!」羽林衛騎士們的熱血瞬間沸騰,怒聲大喝朝前往撲而來。

遠處的一處高坡上,論頰熱臉上微露驚咦之色:「哦,四棱衝殺陣?唐將是誰,居然使上了這種不要命的打法,這倒真讓本將有些始料不及。原本以為,習慣了當烏龜地唐人肯定會拿出一個陌刀和盾牌組成的方圓防守陣。沒想到一上來就要跟我拚命。」

身邊副將說道:「將軍,按照你的吩咐,剛剛僅剩的兩頓軍糧已經派給將士們做一頓吃了。如今我軍糧草已盡。也到了退無可退的境地。除非得勝。否則……」

「沒有否則!」論頰熱眉頭一凜,說道。「我這一招,還是跟漢人學的,這叫破釜沉舟背水一戰你沒有看見,我們的將士雖然趕了千里路,卻比以前任何一個時候都要勇猛嗎?那是因為他們也知道,除了拿下國都城,再無其他出路可言!」其實論頰熱還有一句話沒說出來。他知道,自己這一路來已經鬧出了動靜,說不定現在前方的大齊皇帝已經知道消息了。到時候他的兵馬揮殺回來,自己就已經完全沒了退路。唯一的出路---就在國都。拿下城池,大齊就亡了一半。到時候論莽熱地大軍再追着大齊皇帝的大軍掩殺而來,一切就已成定局!

「天衣無縫的妙計!」論頰熱地臉上揚起一抹笑意,志得意滿。

戰陣之中地吐蕃人,也的確拿出了必死地信念,在拚命的廝鬥。烏重胤是蕭雲鶴特意從河北調來的一員良將,他指揮的羽林衛也曾是飛龍騎出身,戰鬥力並不差。可是,與背水一戰而且人數佔優的吐蕃人相比,實力上仍然是輸了一大截。兩撥人馬剛一交鋒,烏重胤心頭就像鎮上了一塊大石----好彪悍的軍隊!

吐蕃人的單兵作戰能力本來就不俗,加上這支奇襲隊是精銳中的精銳而且現在鬥志正旺,讓烏重胤感覺到了異常強大的壓力。四棱衝殺陣剛剛殺過來,烏重胤就感覺是紮上了一塊鐵板。對方雖然受損,但自己傷亡更大!

三倍於己的吐蕃騎兵,就像是一頭怪獸,面對迎面而來的棱形飛刀不退不讓,反而張開了大口吞了進去!

現在,吐蕃人已經將戰局拉得極大,從外向內對烏重胤的軍隊形成了一個包圍圈,輪番剿殺。

陣中的烏重胤左沖右殺也頗有斬獲,但他心中的壓迫感也越來越強,心中暗道:敵軍雖是前來偷襲與我軍打了一場遭遇戰,但戰法陣勢十分老練----敵將絕非泛泛之輩!如今,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死戰拖住他,為國都爭取時間!

想到這裏,烏重胤連聲怒吼,帶着身後的一彪鐵騎開始橫衝直撞,想打亂敵軍陣角。這個時候,他沒想着勝利了,只想着晚一點敗亡。自己的生死已經不重要,但什麼時候死卻非常重要!多活一刻,就能為國都爭取到一線生機!

羽林衛的將士也就從烏重胤領會過這一次出戰的要領所在了。這個時候,他們也和主將一樣玩命的和對方糾纏起來。不突圍,不沖陣,也不逃亡----就是糾纏,左沖右殺儘力阻止敵軍向前突擊!

山坡上的論頰熱又在冷笑:「還真是狗急跳牆了。看到沒有,齊軍使出了無賴一般的打法。不怕死也不顧結果,只想着跟我軍糾纏。他們越是這樣,就越表示國都空虛,是在跟我軍虛耗拖延時間----傳令下去,前軍只管向前衝突,后軍包圍這撮齊軍,全部殺光!」

「是!」吐蕃人的傳令兵飛馬而走。論頰熱撇著嘴笑道:「想不到,守着國都的竟是這種貨色的賴皮將軍,我還以為能在這裏棋逢對手呢,真是失望!」

戰陣之中,吐蕃人瞬間變陣。后軍如同一雙翅膀朝中間包抄而來,將烏重胤的大軍裹在了其中。然後,原本沖在最前的吐蕃騎兵,甩開了烏重胤等人的糾纏,飛馬朝前奔去。

此時,烏重胤已是全身浴血。眼看着一撥吐蕃騎兵拍馬朝國都而去,他忍不住大聲疾呼:「兄弟們,不可讓吐蕃人接近國都----殺回去!」

「吼、吼吼!」羽林衛的將士們也急了,不顧一切的朝南方突圍。吐蕃人趁勢在後面追着殺,一頓亂箭下來,羽林衛將士慘死無數。

烏重胤自己也中了兩箭,所幸傷得不重。他咬牙忍痛揮軍回撤,追趕那一撥朝國都殺去的吐蕃騎兵。

遠遠看去,一撥吐蕃人約有六七千人,正瘋狂的朝國都撲去。烏重胤率領齊軍鐵騎在後面玩命的追殺。而在他們身後,則有更多的吐蕃人在追殺。

離國都更近了,吐蕃人忍不住發出陣陣呼哨和大笑。

就在這時,前方傳來一陣嚯嚯大響和整齊的吼吼聲。沖在最前的吐蕃人一愣,這才發現前方的一處土坡上,有一大片整齊的盾牌布成了方陣。還沒等他們反應過來,方陣的盾牌後面閃了兩隊弓箭手大步向前,一隊蹲下一隊站起,凌空就放起了密集的箭雨。吐蕃人始料不及,許多人中箭倒地,連人帶馬打起了滾,死相極慘。

烏重胤心中大聲慶幸,勒住馬又翻身再戰後面追擊的吐蕃人。三撥人馬從你追我趕,又加上另一撥混戰到了一起。

郭鋼身披甲胄楚彥身熱血沸騰。眼看着吐蕃人的鐵騎越沖越近了,而且迎頭也來了一陣箭雨。他指揮倒也得當,命令將士們豎起大盾大大的減少了傷亡。可這時,吐蕃人的鐵騎已經沖得近在咫尺!

「撤盾,陌陣陣上!」郭鋼大聲呼嘯,軍中鼓令迅速下達。眾將士聞聲馬上動手。操起大陌刀就衝殺了上來。

瞬時間,人和馬血肉橫飛肢體亂舞,慘叫聲四起。

郭鋼情不自禁的楚彥身顫抖,緊緊握著一桿鐵槍咬牙切齒的怒聲吼道:「騎兵隊。隨我衝鋒掠陣----殺啊!」

為數不多的千餘輕騎,在郭鋼的率領之下不要命地朝吐蕃人的鐵騎陣衝去!

烏重胤也奮力的回殺追擊而來的吐蕃后軍,個個奮不顧死地拚命抵擋。

四撥人馬,分成了兩個戰場,一時陷入了膠着。陣中死傷無數,血流成河。

論頰熱已經下了高坡騎馬走入陣中。聽到前軍斥候回報軍情之後,表情就變了,不停咒罵道:「漢人還真是喜歡死纏爛打!明明是一場已經沒了懸念的戰爭。還要這樣糾纏不休!這種打法,對我軍十分的不利。傳令,中軍隨本將親自上前,繞開那兩個戰場,繞走一方直取國都!」

「是!」中軍的旗號瞬時翻動,大批鐵騎雲集於論頰熱身後。他怪眼一瞪拔出刀來,雷聲吼道:「沖!」

頓時。這一撥最為精銳、體力也最充沛的中軍鐵騎,風捲殘雲一般的朝前衝去。只不過,他們並沒有向烏重胤與郭鋼的戰陣衝來,而是劍走偏鋒。繞了一個大彎直指國都!

城頭之上,馬燧神情嚴峻的看着西北方向。天色陰雨看得不遠,但可以聽到滾滾而來地喊殺之聲。國都城裏的百姓已經驚乍成了一片,百姓們拖兒帶女四下奔逃,混亂不堪十分吵鬧。

武元衡氣喘吁吁的跑上城頭到了馬燧身邊,問道:「戰況如何?」

「看不到,只能聽。也沒有哨馬回報軍情。」馬燧的表情很沉寂,眼睛死死的盯着西北方向,沉沉說道,「但老夫可以判定。對方遲早要殺到國都城前。」

武元衡舉目朝那邊望去,灰濛濛的一片看不真切。但就在這時,急驟的馬蹄聲已經隱約可以聽到。宛如驚雷一般地滾滾而來。

「來了!」二人異口同聲。馬燧瞬時拔出寶刀。用他蒼老雄楚彥的聲音怒喝道:「準備迎敵!」

城頭上的將士宛如醍醐灌頂,個個都將神經崩得緊了。各就各位的操起了傢伙隨時準備戰鬥。正在此時,城下傳來一陣喧嘩。武元衡快步走到女牆邊一看,一眼就看到了那個紅甲紅袍帶着鬼面地女人----獨孤皇妃!

她正站在一群人面前,大聲說道:「勇士們!帝都存亡千鈞一髮。隨我上到城頭,擊殺吐蕃逆賊!今日這城頭之上,只有斷頭的英雄,沒有落跑的匹夫。怕死的,現在就回去!」

有人高聲喊道:「皇妃千金貴軀尚且不怕,我等賤民有何可懼?德妃娘娘,不必多說了---領我們上城吧!」

城上的武元衡心頭一悸盪:真是一個有統率力的女人!無形之中,她就能給人十分強有力的影響力,輕鬆就將士氣喚了起來!

「好,大家隨我來!」墨衣身影矯健宛如男兒,快步朝城頭而來。在她身後,是三四千衣着千奇百怪、手裏卻拿着統一齊軍兵器的雜兵。這是她從各個公候的府里徵調而來的私兵、僕役和下人。還有一些百姓也自高奮勇地加入。就在朱雀大街上,武琦雲和幾名兵部的官員帶着士兵,從甲仗庫拖來了三十多車兵器甲胄。今天,只要是願意上陣的,都可以在這裏領走兵器。

國都城裏----全民皆兵!

論頰熱帶着中軍一萬鐵騎,風馳電掣一般地衝到了國都城下。他們從西北百來,直接面對地是春明門。

馬燧就在城頭,冷眼相看。

論莽熱也遠遠的抬頭仰望。高大地城頭之上,人影如蟻頻頻晃動。論頰熱倒也不急不忙,命將士將隨身帶的器械火速組合,弄出可以攻城的雲梯來。

墨衣已經衝上了城頭,第一件事情就是要往城厥邊跑看看情形。馬燧和武元衡急忙將她攔住:「德妃留步!」

「作甚?!」墨衣還有些忿然。

「請德妃回城,這裏有老夫即可。」馬燧拱手長拜,急聲說道。「刀箭無眼,切勿傷了鳳體!」

「楚彥話!」墨衣大聲斥道,「我乃堂堂烈火將軍,當今聖上欽封的!現在這裏沒有什麼貴妃。只有將軍!你若敢歧視於我,就是藐視聖上旨意!」

「啊?這!……」馬燧愕然,還真的拿這個潑辣的女人沒什麼輒。

武元衡地心神卻是十分冷靜,他尋思了片刻,將墨衣請到一邊說道:「德妃容稟。你自己將自己當成將軍,可馬燧和這裏的將士們卻做不到。你若在此,姑且不論你是否能殺敵。就算你能殺敵也無需人照顧,但在馬燧等人的心中。終究會是一個巨大的包袱。這隻會讓他們還要分神來注意你、保護你,放不開手腳殺敵。這顯然是十分不利地。因此,微臣奉勸娘娘,還是回城中指揮兵馬,調度臣工和百姓運送守城器械和救助傷員吧。這樣,或許會更有幫助。」

墨衣怔怔的想了一想,無奈的長嘆了一口氣。說道:「好吧。我也知道,我不再是以前的那個墨衣了。現在我到哪裏,人人都要對我另眼相待。武元衡,還是你冷靜睿智。我留在這裏幫不上什麼忙。或許還會添亂。我去朱雀大街,幫貴妃和雲兒她們徵集百姓義軍、運送器械救助傷員。你一介儒生也別呆在城頭了。越是這種亂的時候,帝都越不能沒了主心骨。太上皇是肯定不能做什麼指望的。國都城裏的一切事情,還需要你和陸贄這些宰相們來分派。」

「微臣遵命,這就與德妃娘娘一起下城。」武元衡鬆了一口氣:要勸服這個女人,還真是不容易!

「攻城!」隨着論頰熱一聲暴吼,背水一戰的吐蕃玩命似地朝國都城前衝來。與此同時,他們頭上也有無數的弓箭、滾木和熱油招呼而來,瞬間就倒下了一片。馬燧指揮若定大聲下令:「放火箭!」嗖嗖嗖一聲聲利響,帶着火苗的箭頭鋪天蓋地而下。落在火油之上就燃了起來。許多吐蕃人身上都起了火。更有許多雲梯也著了起來。

論頰熱的臉上輕輕抽搐了一下,狠心的一揚手:「上,給我沖!只要還剩一個人。也必須衝上國都城頭!」吐蕃人沒了後路。也都豁出去了。全都不怕死的往前衝來。一架架雲梯搭上了城頭,馬燧親自帶人揮着大刀猛砍梯角、朝下倒油砸石頭滾木。一來一回打得異常慘烈。空氣中也滿是燒糊了的味道。陣陣黑煙凌空飛起。

論頰熱地臉色已經變得有些難看了,心中暗自咒罵道:「齊軍就是喜歡扮烏龜,有用一點的將軍都留着守城。指揮國都城頭的,是個厲害角色,很有經驗很老道。他們準備得如此充分,看來我軍是早已暴露了。但事以至此,我也沒了退路!」

「給我拚命的攻城,退後半步者,立斬不赦!」論頰熱地眼睛都漲得通紅了,宛如野獸的發出了咆哮。

國都城頭,傷亡人數也在不斷彪升。吐蕃人用騎射掩護攻城,着實有些厲害。時時有人中箭倒地,然後後面的人迅速頂上,傷員就被拖了下去。

馬燧手提長刀連聲咆哮,指揮人馬禦敵。但是,除了三千齊軍,其他的都是臨時抽調而來的百姓和雜兵。他們不聽指揮臨陣慌亂,還有一些人看到鮮血和死人情不自禁的就尿了褲子。

馬燧知道,這並不代表他們就怕死。怕死的人,現在不會出現在這裏。這是一種本能的反應。為將一生,這種事情他見多了!

但是,只要自己親手殺死第一個敵人,這種癥狀就會完全消失,然後完全迷失在殺虐與狂暴之中。馬燧的經驗,讓他在這場攻堅守衛戰中,指揮若定臨危不亂。

另有萬幸,國都的城郭異常地高大堅固,城門也是堅硬厚實無比。除非吐蕃真的能攻上城頭搶下城門,否則,憑他們現在的裝備情況,想撞門而入地想法是絕對不可能地。馬燧心如明鏡,清楚的知道眼下就是要阻敵於城下,絕對不能讓一名敵軍登上城頭!

數裏外戰陣之中,烏重胤與郭鋼地兩方戰陣,已經幾乎融合到了一起,混在一起廝殺。留下來斷後吐蕃人不想烏重胤他們回去打擾論頰熱攻城;烏重胤和郭鋼也不想這撥人殺到國都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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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皇紀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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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九章 雙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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