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暫任典吏
儘管捨不得，王劉氏在知道兒子目前的情況之後，心中一塊大石頭總算是放了下來，也不顧劉水生和李未央要她在城中多住幾天的懇求，趁著天色還早，直接回鄉下去了。她要在第一時間回家去，地里的莊稼還等著要人侍候呢！這兩天聽到水生出了事，在地里做事的時候自然就沒了心情。
娘親走了，劉水生怔怔地看著牢籠通道的盡頭髮呆。出門一個月，再見娘親卻是在如此境地，這讓少年郎無論如何心裡都感覺到十分的不舒服。連那禁卒送來的晚飯都沒碰半下，只是叫那廝又從外面給自己買了兩壺酒來。
今朝有酒，一醉方休，明日醒來，我還是我！
真火生出之後，因為不斷焚燒體內蛟龍之力的緣故，促使著丹田內的那顆內丹不斷分出新的力道來進行補充，不用刻意冥想修鍊，倒也能自行運轉不休。等到三百六十五周天走完，劉水生睜開雙眼，一道金黃色的光芒自眸子中一閃而逝，再看時便是深邃如海，哪裡還見得到半點的酒意？
「恭喜大人，賀喜大人！」那禁卒早早守在牢籠外面，見到劉水生醒來，趕緊拱手道喜，「小的見過典吏大人！」
典吏大人？劉水生愕然抬頭，看著那牢籠外邊滿臉堆笑的禁卒，詫異問道，「典吏一詞，又是從何說起？」
「大人卻是不知，小的今日來衙門應卯之時，便聽到李主簿好像和那皂班的趙統領以及我們壯班的胡統領在說些閑話，言語之間提到大人，竟是說道由劉大人暫代典吏一職！」那禁卒眉眼含笑，點頭哈腰的。要知道典吏大人可是直接統領三班，那這牢獄裡面自然是不用說。巴結討好一下未來領導，這也算是做衙役的基本要素了吧？
「沒影的事兒，可萬萬不敢和人胡說！」劉水生沉下臉，瞪著眼睛道。倒不是說他聽到這個消息不激動，而是像這種事情變數太多！煮熟的鴨子尚且會飛呢，更何況這衙門裡頭的事情？雖說自己這回算是立了大功，可那功是怎麼來的，別人不知道，自己心裡還能不清楚嗎？
「是是是，小的明白。」禁卒忙不迭點頭應是，諂笑道，「大人今日還練字嗎？小的這就去準備。」
這幾日在牢獄之中，閑得沒鳥事，劉水生便天天照著字帖練字。別說，這寫字還真的是個功夫活兒，就和修鍊差不多，初時進步快捷，只要時時不殆，那字便眼看著一天寫得比一天好，最起碼劉水生現在將一個字寫出來能夠讓人知道他寫的究竟是些什麼玩意兒了。
不過今天，劉水生是練不成字了。那禁卒剛剛將昨晚收好的筆墨紙硯拿出來，就聽到監牢門口有腳步聲傳來，卻是康及凌前來打頭站了：「大人趕緊收拾一下，馬上縣尊大人和主簿大人都要來此地接典吏大人出獄呢！」
這一回，黃花縣中曹典吏勢力一脈應該是全部被連根拔起，不留下絲毫，即便是原本和那曹查理一丘之貉同氣連枝的李文韜李主簿大人，下起手來也是沒有半點客氣，竟是和這鄭縣令分而食之！官場中人，還是一切利益至上啊。
按照道理來說，區區一個快班統領，即便長了天大的一張臉，也是勞不動知縣與主簿同時前來的，可誰叫人家立了大功呢？以一人之力，將一個黑惡勢力團伙盡數剿滅，便是知府大人也是讚不絕口的，更何況這知縣和主簿？
再說了，這二人不也是在其中得了天大好處么？
「一縣之內，不可一日無典吏，三班之中，不可一日無統領，本縣也是稟過知府大人，由原快班頭領暫代典吏一職，等到來年科考得了功名，再行轉正便是！」公堂之上，六班三房人員盡數到齊，鄭縣令高坐堂上，環目四顧，朗聲說道。
「諾！」眾人一齊躬身聽令。
「劉水生，自即日起你便為本縣代典吏，須得恪盡職守，奉公守法，千萬別步了那曹查理的後塵！」見到眾人如此恭謹表現，鄭縣令心中大喜，兩年來在這縣衙之中所積攢下來的抑鬱之氣竟是消散一空，說起話來自然中氣十足。
「諾！」劉水生上前一步，躬身行禮，「劉水生定不負大人所託！」
由鄭縣令手中接過典吏大印和護官符，只有禮房吏員端來典吏官服，交代劉水生諸般規矩。將官服官印端在手中，再由那吏員幫忙把那銅製的護官符掛在腰間，便算是上任了。
跟著禮房吏員來到典吏房，劉水生坐在桌子后那張大椅子上面，屁股都還沒坐穩，便有一干三班人員前來道喜。快班下屬只是不用說，新任班頭康及凌直接便送來了雪花紋銀五十兩，至於皂班壯班兩班統領，也是各自表示了自己以及手下弟兄的心意。
份子錢是肯定要收的，這是規矩！要不然，光是以自己在衙門中領取的每天兩三文錢的那些工食，只怕連一頓最普通的飯都吃不飽吧，自保尚且不及，又怎麼能夠讓娘親過上好日子？
「康統領和趙統領我都是見過的，也打過些交道，知道彼此的性子。倒是胡統領今日還是第一回得見，日後公務之上，還是要多多支持的好。」劉水生將這些份子錢都收了起來，朝著康及凌和趙飛躍點點頭，看著壯班的那個胡統領說道。
壯班下屬都是從民間挑選的身體健壯的壯丁，用來守衛城牆，倉庫、監獄，護送、押解過境銀餉、人犯等，多選用身體強壯，有膽藝的人充當。整個縣衙三班之中，便以壯班地位最高，人數也是最多，單單一個小小的黃花縣，壯班經編正役人員便有一百多人。這胡統領名叫胡不歸，以前是走鏢出身，手上自然是有一把功夫的。本來，若是按照慣例，前任典吏下台，要麼由六房中刑房房頭升任，要麼便是由壯班統領直接升任，哪裡輪得到這毛都沒長齊的小子？說不得面對劉水生的時候，胡不歸心中便感覺甚是不平。
「呵呵，只要劉大人對兄弟們不加以盤剝刻薄，自然一切好說。城牆那邊還有些事兒，我且先去查看查看，省得那幫小崽子見我不在，一下子便鬧翻了天！」胡不歸隨意地笑笑，朝劉水生拱拱手，竟是不管不顧徑直走了。
「嘿！這……」康及凌站了起來，指著胡不歸的背影，便要追出去將這廝打個半死。
倒是趙胖子一語道破：「別管那廝，心裡不爽呢！過得兩天便好了。今日給典吏大人道賀才是正經，等到了明日，我再去敲打敲打那廝一頓。」
三班人員來過，六房吏員也都一一前來，不過和這些傢伙打交道，劉水生便感覺酸氣十足。但凡為吏者，大抵都是些未曾躍得過龍門的讀書人出身，口中之乎者也都是成套成套的，那還不把他弄得頭暈腦脹？
好容易送走這幫陰頭陰腦的傢伙，劉水生關上門，將典吏官服換上，整理了一下，朝著李主簿辦公的地方走過去。
縣衙之中，縣令統管全局，掌一縣治理，興養立教，決訟斷辟，勸農賑貧，討猾除奸，凡縣內訴訟審辦、田賦稅務、緝盜除奸、文教農桑無不綜理，下面又有主簿和典吏以及其他一些雜七雜八的官吏輔佐，主簿管六房吏員，知縣不在，則由主簿暫代職責；典吏管三班衙役。而彼此間職責又有交叉，劉水生做了典吏，那六房之中的兵房、刑房也屬他管的。不過在官職上，主簿比起典吏來就大了許多，主簿乃是從九品，而典吏則不入流，無品級。話再說回來，在這縣衙之中，除了縣令與主簿之外，比典吏官職高的也有不少，不過那些大抵都是手中無實權之輩，這才顯得讓典吏大了許多。
劉水生雖然明知那李主簿心中恨不得自己早早死了才好，可今日剛剛升任典吏一職，無論如何都還是要前往報道，聽取教訓的。
「下官見過主簿大人。」劉水生朝李主簿拱拱手，笑道，「下官剛剛上任，諸多事情都還摸不清頭腦，還望主簿大人多多指點才是。」
「嗯，好說好說。日後公務之中有何不懂之處，儘管前來尋我便是。」李主簿由椅子上站起來，拉著劉水生的手說道，哪裡還看得見半點前兩天那勢成水火的模樣？若是有外人看到，定要以為這主簿大人和典吏大人私交甚篤呢！
「那可就多謝主簿大人了！」劉水生拱拱手，「今日下官在城中福香園設宴，還請大人賞臉。」
「不了，不了！你們年輕人聚在一起，我這老頭子就不湊熱鬧了。來日方長，以後機會多得是，又何必計較這一次半次的。」李主簿擺著手，笑著說道。老傢伙心裡明鏡兒似的，那裡不知道這小子也就是隨口說說，並不是當真有心請自己前去。
正好，這老傢伙不肯去，劉水生還巴不得呢！當下又客氣了半天，這才告辭出去。
晚上，福香樓，整個大廳都被包了下來，為劉水生升任典吏慶祝。並不是說來的人就比較多，以至於福香樓只能做他們一家的生意，而是因為鄭縣令也在這前往慶賀的人裡面！為了安全起見，包下一座酒樓又算什麼？
因為頂頭上司請客，三班衙役除了值班之人，其餘人等那是都要來的。反正白天的時候份子錢都已經出了，晚上這飯，那當真是不吃白不吃，白痴才不吃，一個個歇了班就早早地侯在這邊，竟都是空著肚子來的。
酒過三巡，劉水生又下樓去和地下的那些人喝了幾杯，再上來坐在鄭縣令邊上，兩人正絮絮叨叨說些今天天氣不錯，監牢之中跳蚤很多之類的閑話，就聽到那木製的樓梯上傳來吱吱呀呀的聲響，竟是難受重荷一般。看過去，就見到那趙胖子拖著胡不歸上樓來了。
「見過縣尊大人，見過典吏大人。」胡不歸硬邦邦朝著鄭縣令和劉水生拱拱手，算是行了見面禮，「在下來晚了，還請兩位大人恕罪。」
是的，上官請客，這做下屬的理應提早到來，哪有讓上官久等的道理？
「嗯，遲到總比不到好，是吧，縣尊大人？」劉水生將這二人拉到椅子上坐下，笑著說道：「當然，這遲到了總是要受到懲罰的，你二人各自自罰三杯如何？」
趙飛躍還待說兩句幫忙緩解一下氣氛，卻不料那胡不歸二話不說，將自己面前的酒杯斟滿，一口悶了下去，接連三杯，雖說酒精度數不高，可畢竟是實打實的滿滿三大杯，喝完之後，竟是連脖子都紅了起來。將酒杯往桌上一頓，胡不歸朝著鄭縣令拱拱手道：「縣尊大人，你任命這劉水生擔任典吏，在下卻是心中不服！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子，有何資格有何本事統領三班？！只怕到現在，這小子連三班衙役各自職責所屬什麼都還不大清楚吧？」
「呵呵，胡統領喝多了一些，兩位大人切勿見怪才是。」趙飛躍笑著給鄭縣令和劉水生賠小心，然後迴轉頭，啪地就是給了胡不歸一個大嘴巴子，「你這廝一張破嘴，喝了兩口酒就管不住了？」
「老趙，你也別替我說好話,我自己心裡明白的很！」胡不歸掙脫趙飛躍壓制在自己肩膀上的那隻胖手，站起身來指著劉水生的鼻子道，「黃口小兒，可敢與我在武藝上一較高低？！」
論資格，論輩分，論對手下的管理，胡不歸自認為比起眼前這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子在各方面都要強上不止一點半點，可偏生就是這樣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年輕人，轉眼間就爬到自己頭上去了，也無怪胡不歸會如此生氣，
胡不歸大怒，又是出口傷人，絲毫未將典吏大人放在眼裡。劉水生面上卻依舊沒見半點氣，只是說話間毫不客氣。眼睛直直看著胡不歸，朗聲道：「個人武力，終究只是小道，算不得真本事，匹夫之勇罷了。聽聞胡統領訓練兵勇很是有一手，在下看來，只怕也是不過爾爾！若是將這些人交到我手裡，只怕訓練一日，便抵得上在胡統領手上一月時間！到時不說是百人敵，只怕千人敵也不是不可能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