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回 撫養費才幾個錢

「提都不該提...」張父手一擺，眼一瞪，瞅著老伴兒說：「又不是什麼好東西，別跟他們家的人講話...你還站門口跟她說那麼半天，他們能聽得懂人話？」

「是，爸爸說的對。」張慧平拉拉母親，站在父母間打圓場，「我也是覺得現在不該跟他們家的人打交道了，玲玲我都帶過去了，有爸爸有奶奶了，還要他們做什麼......以後不來往就是了。」

張父聽了這話才滿意的回自己房間去了。

張慧平拉著張媽媽小聲說：「以後這事別跟爸爸說，免得他發脾氣。」

「他們家畢竟不是親的...」張媽媽有她的顧忌，「何況張玲怎麼說也是他們家的親孫女，她也是想自己的奶奶的呀，之前你不也說她奶奶對她蠻不錯的？」

「想什麼想，玲玲一個小孩子家，也沒多大記性。這邊爺爺奶奶待她又好，跟親孫女一樣的，在這邊時間長了，自然而然就不記得親爺爺奶奶了。」張慧平狠狠心放話安慰母親，又說：「她爺爺奶奶想她，她那幾個伯伯、伯媽哪個不當她是眼中釘、肉中刺？他們就是見不得兩個老的對她好。」

「對對，你都結婚了，玲玲也帶過去了，再跟他們家扯不清關係也影響你。」張媽媽本來也不甚喜歡張建文那家人，如此這樣正好。

當年法*院判下離婚，女兒判給張慧平，判張建文每月支付撫養費。原本張建文就不同意協議離婚，無奈張家起訴，直到法院下了判決，不離也得離。張家只求慧平只求速速離婚好脫身，是以家庭共同財產也懶得爭，只收拾了幾件換洗衣服；那張建文說他一個男人帶小女孩不方便，張慧平也一口同意女兒由她撫養。

剛離婚頭幾個月，撫養費張建文是分文不給，為這差點又要鬧到法*院。離婚早就把張慧平折騰得心力交瘁，她說「不給就不給吧，姑娘你不養我自己養。」張父張母說：「你不給錢你不養，那以後孩子跟你們家沒關係。」

正是這樣，當張艷芬看到老娘想孫女又正好得知小孩們放暑假時，她萬般不情願的踏進了張家門。其實之前她來過好多次，那張家二老不是將張玲藏進小屋不讓她姑侄照面，就是冷言冷語說些「她奶奶想她自己來看呀」、「還想什麼想呀，他爸爸不是不給撫養費不當她是親生的嗎」的話。這次更好了，張慧平的媽連門都沒讓她進：「別來了，我們慧平已經結婚。玲玲已經帶到那家去了，人家家裡三室一廳的房子，她單獨一間，還給她買了大書桌，好得很呢。」又說，「你們家當初要把她們母女當人，會是現在這個局面？慧平現在嫁的這家人條件又好，文化又高。現在母女兩個不曉得過得有多好呢！」

張艷芬再三表示自家老娘已經快兩年沒見過孫女了，實在惦記。張家二老不為所動，繼續鼓吹慧平母女如今過得如何如何滋潤。慪得張艷芬跺跺腳，扭頭就回去了。

張玲姑媽的出現倒沒能叫張慧平記起人家祖孫之情，她首先惦記的是「張建文還欠著女兒的撫養費」！她先跟現在的丈夫陸臣商量對策，雖說錢不多，那也畢竟是他張建文應該給的！

陸臣勸道：「我們也不少那幾個錢，何必去找他。我掙錢、我養姑娘就行了，跟他沒關係了。這樣不好嗎？」

張慧平知道，要真鬧到法*院，這撫養費自然能要到手。但是瞧陸臣這神態語氣，似乎極度不願意她與前夫再有瓜葛，陸臣已經拿張玲當自己親生女兒了，又何必為幾個錢打破這份寧靜和諧呢？她張慧平心底更是有股怨氣：「你張建文不是不養姑娘嗎？好，我養！我找個人一起養，以後姑娘就不是你的了，誰養她誰就是她爸爸！」

這怨氣很快轉化為對陸臣的感激，「好，我們不要那幾個錢。以後你就是她爸爸。管它親的『重』的，『前』的『后』的，養父比生父親，以後她會報答你的。」

當年幼的張玲偶爾說起自己還有個「親爸爸」的時候，張慧平立刻眉毛倒豎，眼睛珠子都快瞪出來地罵道：「你還記得呀你？他連你的撫養費都不給，你還當他有多喜歡你？陸臣這個爸爸有什麼不好？給你吃給你住，你還提那個張建文，你對得起陸臣這個爸爸呀？這麼點小，一點兒心肝都沒有，真是條白眼狼！我真後悔當初怎麼同意帶你，早曉得這樣，我學張建文一樣，把你丟在法*院外頭、給別人撿去當使喚丫頭還好了！」

那張艷芬雖受了慧平父母一頓搶白，卻還是真心惦記著侄女。她出了張家門就買了兩個大西瓜，托張家的鄰居帶了進去給侄女消暑。

張父一聽說是張建文的姐姐買的，立馬當場砸爛了一個，「之前那樣對我們的姑娘，現在買兩個爛瓜來敷衍？」說罷又要砸另一個。

張母伸手攔下，「她是她，她弟弟是她弟弟。人家也是心疼玲玲給她買瓜吃，你又何必這樣......」

「去去去，不要他們家的東西......張玲要吃了這瓜叫她滾回她奶奶家去！你趕緊的追過去把這瓜還給她！我們不要她的東西。」張父當著鄰居的面指揮老妻。

「哎呀...」鄰居怪不好意思的，她不過是好心幫遞個東西，原本想著是件幫忙的事情，哪曉得惹得這張老爺子大動肝火，她賠笑：「張爹爹，是我不對，我不該接她的東西......我聽她說是你家外孫姑娘（外孫女）的姑媽，她本來要自己送過來，又怕趕車回去......免得來回跑，就托我送進來了。哎哎......」

「哪裡哪裡，你是幫忙，哪能怪你...」張媽媽忙安慰著這位才嫁到這邊的年輕小媳婦，「是我們老頭子脾氣古怪，莫見笑莫見笑，還是謝謝你哈，這麼重的瓜，叫你拎了這麼遠......要不嫌棄你帶回去吃吧？」

「不要不要...我家有，還有大半個在冰箱里沒吃呢。你家自己留著吃吧。要不就說是你家自己買的，不提是她姑媽送的嘛。這瓜上又沒記號，誰買的不一樣就是個西瓜？」這小媳婦很會察言觀色，儘管她只曉得這家的姑娘離婚了又再婚了，但站了半天觀察張家二老的反應也看得出來－－這家姑娘跟前姑爺肯定鬧得很僵，僵到連前姑爺的姐姐送來的西瓜都有罪。

最終西瓜被張家人瓜分了，張媽媽將最大的一塊遞給了張玲，小姑娘倒疑惑了半天：「以前都是最小的給我，這回怎麼給我這麼大一塊？！」儘管納悶，她還是高高興興吃完了瓜，張慧平說「看吧，最大的一塊沒給俊俊吃，給了你，看外公外婆心疼你吧」。

張玲自然不會知道這西瓜是她姑媽的心意，她外公外婆不說，她媽媽後來知道了也不說，整個張家除了她幾個小孩子，個個都知道。

既然陸臣反對張慧平繼續向張建文索討「撫養費」，張慧平乾脆也死了這份心－－為每個月那點錢勞神勞力的划不來，更會叫陸臣心裡不舒服，再說陸家同意她與陸臣結婚的最重要原因，還不就是陸臣說她與前夫再無往來了嘛。果然，陸老太得知她連張玲的撫養費都不向前夫拿了，將她大大讚賞了一番，「對對，是這樣的。女人就是要有骨氣一點。」婚後婆婆少有的表揚直聽得張慧平飄飄欲仙。

幾場雨之後，一天比一天炎熱起來。陸張兩個大人跟姑娘擠一張床更是熱得一晚上要醒好幾次。於是張慧平在地上鋪了草席，再墊上褥子給張玲打了個地鋪。小丫頭貪涼，半夜睡得迷迷糊糊地就往水泥地上滾，早上張慧平一起身就發現褥子上堆著毛毯，丫頭整個人都在水泥地上，還睡得正香。

她心裡直嘆氣，婆婆交代：張玲愛咳嗽，不能睡涼席。得在涼席上鋪褥子，老這麼咳，等年紀大了肺都要咳壞了。這都七月的天了，白天起碼三十七、八度，厚厚的褥子每晚都給丫頭汗濕了還不許睡涼席。不光是張玲，連她夫妻二人向抽去褥子直接墊涼席也不讓，婆婆說：能有多熱？你們年輕，不曉得保養。等到了我們這個年紀什麼病啊痛啊都來了。

陸家住的是這棟樓的東側頂層，白天，陸臣這間屋東面曬了房頂曬；房頂曬完了，到了傍晚南面牆還有西晒，比其他房間熱得更厲害。

夜裡陸臣熱得心煩意亂，一把丟了枕頭：「睡睡睡，熱的要死還睡個屁！」說完就招呼慧平起身，他要抽去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