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3.棕眸的凝望3

黎明，天際泛着墨色的微光，寧靜而蒼茫。

一場大雨過後，氣溫愈發寒凜，然而眾人早早就來到了醫院。最先到的是莫之棠與范幽晨兩個人，其次是衛錦和邊若離，最後是倪沐陽和阡雅。

莫塵軒徹夜未眠，守在安喬的病床邊，疲倦卻也一貫的氣宇非凡。

見眾人來了，他站起身朝眾人揮了揮手，示意出去說話。

「安喬睡得好么？」

樓道中，邊若離率先開口，很是擔憂地問道。

「還好，昨晚大哭過後就一直很平靜，只是……」莫塵軒淡淡地回答，說到後面卻微蹙起眉頭，望起來有些擔憂。

「越平靜就越反常？」

邊若離旋即猜測道，她很了解自己那個好友，心知她的平靜代表着壓抑過度的哀傷，遲早要爆發。

目光一沉，莫塵軒淡淡地點了點頭。

「叮！」

就在這時，忽然一聲輕響吸引了眾人的注意力，眾人聞聲望去，威爾和董夢晗的身影旋即映入眼帘。

見眾人都在，董夢晗緩緩走上前去，目光擔憂而哀傷。

「邵安喬還好么？」

她是來探望自己的父親的，可是見到眾人，就想問一問那個女人的狀況。她昨天親眼看到了她和吉姆中了槍，然後吉姆墜海了，也不知道她怎麼樣了……

眾人凝視着她，誰也沒有說話。

驀地，邊若離忽然冷冷一笑，上前一步與董夢晗面對面，針鋒相對一般。

「你有什麼資格關心安喬，她難過也好受傷也好，不都是你希望看到的么？董夢晗，別在這兒假惺惺，我看了噁心。還有，別以為有什麼地產大亨做靠山就了不得了，要不是你們，吉姆也不會去調查湯以廷，現在也就不會出事！」

目光來回掃過董夢晗和威爾的面孔，邊若離說出了這樣一段話，口吻無比犀利。

說着她已眼眶泛紅，心底的哀傷無從消散。

昨晚她沒有說話，是因為她壓根不想理會董夢晗，可沒想到她今天還來假惺惺。

「……」

董夢晗緩緩垂下目光，望起來並沒有慍怒，而是無比的哀傷。

她身旁，威爾上前一步似是想要說什麼，卻被董夢晗阻止。她一邊牽起他的手一邊擋住了他的身子，避免他與那群人針鋒相對。

「我和威爾已經在一起了。」

對上邊若離犀利的目光，董夢晗不閃不躲說出了這樣一句話。

「……」

那一霎，眾人一齊怔住。

莫塵軒目光一沉，望着董夢晗目光愈發深沉，看不出任何情緒。

「沒錯，就在前不久，我還恨著邵安喬，我還恨不得將她千刀萬剮。可是，在吉姆的勸說下，我已經放下了仇恨，我也放下了塵軒，現在我即將開始全新的生活。我是不喜歡邵安喬，可是，為了吉姆，我願意與她冰釋前嫌。」

董夢晗凝視着眾人的面孔，竭力保持着淡然與優雅，說出了這樣一段話。

那時雖然已經黎明，但太陽還未升起，世間還一片晦暗與寧靜，醫院中更是一片沉寂。她的嗓音回蕩開來，清婉而動人，緩緩氤氳了空氣。

「你願意，不代表安喬會願意。」

然而邊若離不為所動，緊緊凝視着董夢晗，不假思索犀利道。

她對安喬造成的傷害不是一朝一夕的，又豈是一朝一夕可以釋懷的？

見邊若離仍舊不為所動，董夢晗索性將目光投向了那個西裝革履身姿挺拔的男人，「塵軒，能讓我見見邵安喬么？」

說着，她的目光微微乞求。

目光一沉，莫塵軒淡漠依舊，遲遲沒有作出回應。

眾人都緊張地凝視着他，不曉得他會作何回應。

「你的話……憑什麼值得相信？」

終於，不知過了多久，莫塵軒緩緩開口了。

淡淡凝視着董夢晗，他眉角一挑，口吻深沉而霸道。

一怔，董夢晗旋即攥緊了雙拳，心知男人並不相信自己。

剛要說什麼，眾人身旁病房的門忽然打開了，一張憔悴而孤傲的身影旋即映入眾人的眼帘。似是被眾人的談話聲吵醒，安喬不再沉睡，而是來到了眾人的面前。

不理會眾人擔憂的神情，她徑直走向董夢晗，目光倔強而孤傲。

「如果你說的都是真的，我願意。」

緊緊凝視着那張妝容精緻的面孔，安喬堅決地說出了這樣一句話。

「為了吉姆。」

一頓，又如此補充道。

董夢晗怔怔地望着她，拚命忍住的淚水終於奪眶而出。想起那張俊逸爽朗的面孔，想起那雙深棕色的瞳眸，她的防備頓時瓦解。

雙腿一軟，她「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已是泣不成聲。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對不起，從前那樣傷害你。

對不起，沒有照顧好吉姆。

「吉姆很愛你……真的很愛你……」

深呼吸一口，董夢晗又說出了這樣一句話，口吻愈發哀傷。

望着腳下那張劇烈顫抖的身影，安喬的眼角愈發刺痛，終於也是忍不住流出兩行熱淚。她仰起頭閉上雙眸，哭得無聲無息，幽暗的燈光下，望起來倔強而凄美。

吉姆，我也愛你……

所以求你，再給我一次愛你的機會……

求你不要丟下我，求你快回來……

——

正午時分，莫塵軒經過短暫的休息恢復了精力，回到醫院打算去找眾人吃飯，卻看到眾人都聚集在安喬的病房外，一副凝重的模樣。

「怎麼了？」

目光掠過眾人的面孔，他肅然地問道。

「莫總，安喬一直不肯吃東西，早上就沒吃……」

邊若離望着那張俊逸而冰寒的面孔，擔憂地回答。

一怔，莫塵軒旋即沉下目光，淡淡點了下頭朝病房內走去。

正午的陽光要燦爛得多，映照着病床上安喬的面孔，卻一片淚水洗過般的蒼白。餐桌放在病床上安喬的面前，她看也不看，而是沉默地望着窗外，目光迷離至極。

「安喬。」

莫塵軒坐到床邊，一邊端起餐桌上的白粥，一邊溫柔地喚了一聲。

然而安喬仍舊望着窗外，好似被抽離了思緒似的，無法回應。

深呼吸一口，莫塵軒將粥端到她的面前，舀起一勺遞到她的嘴邊，她卻淡淡地躲開，目光迷離而倔強。

終於，莫塵軒默嘆了一聲，望着那張蒼白的面孔滿目的疼惜。

「你這樣不吃不喝，身體垮了怎麼辦。」

緊緊凝視着她，他似是在責備，口吻卻滿滿的都是愛憐。

安喬望着窗外，仍舊一聲不吭。

吉姆現在生死未卜，甚至很有可能死去了，她怎麼吃得下東西……

「安喬，你相信吉姆死去了么？」

片刻的沉默，莫塵軒放下了白粥不再為難她。順着她的目光朝窗外望去，忽而問出了這樣一個問題，目光深沉而堅決。

一怔，安喬終於拾回目光望向他的面孔，好半天才看清了他堅決的目光。

「我不信。」

驀地，她也堅決起來，倔強地吐出三個字。

「所以，你要養好自己的身體，等着他回來啊。」

目光一沉，莫塵軒對上她的目光，說出了這樣一句話，微微上揚的唇角似是露出了笑意，望起來充滿了慰藉。

「軒，你也相信他並沒有死去么？」

安喬咬緊下唇，竭力忍住了不再哭泣，而是倔強地問道。

「當然，我相信他不會就這樣丟下你和姑姑的。」

點了點頭，莫塵軒不假思索回答道。或許是天真，或許是自欺欺人，但他們就是不肯相信，吉姆已然死去。

望着男人堅決而含笑的目光，安喬眼眶一熱，終於忍不住流出兩行熱淚。

「軒，他一定會回來的……對么？」

「對，所以你一定要照顧好自己，不然他會擔心的。乖，來吃點東西。」莫塵軒很是溫柔地點了點頭，旋即又端起了白粥，舀起一勺餵給她。

這次安喬終於不再拒絕，然而剛要喝，卻目光一沉瞥到了他手心中，那一條淡淡的傷痕。

她知道，那是他為了救吉姆而被匕首割傷的，敏銳的疼痛。

一霎間淚如泉湧，安喬泣不成聲，望着那張俊逸的面孔滿目的疼惜與歉然。

「軒，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她用力坐起身子，緊緊抱住了男人的身軀，一句話滿滿的都是歉然。

莫塵軒卻搖了搖頭，欣慰而溫柔地笑了起來，一邊抱住她的頭一邊撫着她的背，「傻瓜，不許道歉。」

「軒，我愛你……真的很愛你……千萬不要離開我……」

安喬的淚水愈發洶湧，一滴一滴落在男人的肩頭上，氤氳了她的嗓音，顯得脆弱而又動人。她差點忘記了，她深愛的男人還陪伴在她的身邊。

「我怎麼會離開你呢，你是我莫塵軒這輩子，唯一至愛的女人。」

笑意加深，莫塵軒更加溫柔地撫着她的背。

一句話，深情而霸道，令她絕望充斥的心靈漸漸安定下來。

安喬愈發用力地抱緊他，生怕失去他似的，用上了全部的力氣，「軒，我愛你……真的很愛很愛你……」翻來覆去，只這一句動聽的告白。

縱使世界分崩離析，有他在便是安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