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葡萄美酒夜光杯
死去的女人和失蹤的村書記，隨後瘋傳了整個村子。
有人說是女人是被什麼野獸咬死的，而村書記也是被野獸捉了去；也有人說是土匪謀財害命，村書記是被綁票了；還有人說這是不祥之兆，整個村子的人都會慘遭不幸。
總之，說什麼的都有。
自從發生這件事之後，只要有娃一哭，就會有大人用野獸和魔鬼來恐嚇，哭聲也會立刻嘎然而止。很多人到夜裡便不再出門，整個村籠罩在一片死寂中。
任甄這一燒，足足燒了兩天，也睡了兩天。
派出所的民警也來過了一趟，見任甄病著，也就草草問了麥麥幾句，便收工回去了。
對於這些，昏睡中的任甄自然是全然不知道，此刻的正做著關於從前的夢。
彷彿不是在夢中……
腳底下雲霧繚繞，不遠處是玉宇瓊樓，仙子們的歡笑聲不絕於耳。
一個穿著紅色絹花肚兜，項上戴著磐螭瓔珞圈，面若傅粉，唇若塗脂的小仙童跪在威武的玄武元帥面前，哭道：「饒了我這一次吧，我下次再也不敢了，我保證再也不喝醉了！不，我保證再也不喝了！」
木星童子好不容易才成為仙童，卻又馬上被貶為凡人，玄武元帥臉上滿是同情之色，搖頭道：「這是王母娘娘的意思，我可不敢違抗。別說是我了，就是玉皇大帝也不敢！雖說你只是仙童，但好歹也算是入了仙家，你說你……不爭氣阿！」
「玄武元帥，求求你放了我吧。就算你不願意放了我，也把我的法寶留給我，不能讓我光著屁股就下去吧。」
「不行！王母娘娘說了不能給你留一技一能，就讓你做個凡人。」
同情歸同情，說到這個，玄武元帥還是當即正色拒絕。
一陣沁人的香氣迎面撲來，來不及回味，幾個仙子駕著七色彩雲已經飄遠……
「那我怎麼辦？我的道行全沒有了……」木星童子望著仙子們婀娜的背影忍不住落淚。他一面抹著眼淚，一面拽住玄武元帥的華服，哭道：「那王母娘娘有沒有說，讓我什麼時候回來，我答應了南斗星君的女兒，回來還要和他成親呢？」
玄武元帥望向遠方，嘆了口氣說道：「天地有別。你還是別再想著這碼事了，到了下面好好做人，說不定王母娘娘一時發了善心，會讓你重新回來也不一定。」
「我不想走，紅霞，你要等我！」
「紅霞、霞霞、小霞……」
任甄嘴裡含糊的叫著「小霞，小霞」的時候，頭部被什麼打了一下，整個人頓時驚醒。「唔」，他下意識的用手擋在頭部，皺頭眉用力把眼睛撐大：「麥麥，說過多少次了，不要用這種方式叫醒我。」
聽到任甄的抱怨，麥麥絲毫沒有收斂，反而是用手中的那本厚重的老黃曆，再次朝任甄的頭上拍去。
只聽「啪」的一聲，書伴隨著隱藏在其中的細灰重重落下。
她知道任甄不會因此而生氣，任甄應該早就習慣了。
「叫不醒你，只能打你了。」麥麥無辜的把書捧在懷裡抱著，玩弄著書捲起的邊角。
揉著腦袋，任甄半天說不出話來。
記得在很久以前，紅霞也是喜歡打東西打他的頭，抓到什麼打什麼。紅霞，你現在可好？要不是他當年喝醉了，也不會中了妖的詭計，以至於被王母娘娘貶下凡間。
結果……在凡間，還遇上一個奇葩的妹妹。
這一切，都怪妖！
想起這些，任甄不禁痛苦的搖頭。
凡間十年過去了，他依然心有不甘。從捉妖師到進修仙學院，從修仙學院再到實習神仙，好不容易成了一個地位最低的仙童，那好歹也算是入了仙家，沒想到最終又回到了原點。
「你怎麼了，真的打疼了？」見任甄一直傻坐著，麥麥有些不知所措，問道。
任甄眼眶微微有些發紅，苦笑著搖搖頭，「現在天還沒亮呢，為什麼要叫我起來？」他突然問道。
「你總是不醒，還胡言亂語的，我能怎麼辦！」
麥麥見任甄精神好了大半，心裡高興，將備好的米粥端了上來，看著他狼吞虎咽的喝下了兩碗。
「我睡了多久？」任甄摸了摸鼓起的肚皮。
「睡了整整兩天。」
任甄「哦」了一聲之後，便一直坐在床上死盯著一個角落。
一幅心事重重的模樣。
他想不通自己為什麼會生病，當時南斗星君離開的時候，說這是什麼酒來著？他怎麼完全沒有印象了。
麥麥皺著眉搖了搖任甄的肩膀，喚道：「任甄，任甄。」
「嗯？」
「你不會燒糊塗了吧？你還知道我是誰嗎？」
「你就算是放個屁，打個飽嗝，我聞著味都能猜得出來是誰。」
「快說，我是誰？」
「你就是那個十五歲卻長得像三十五歲，總是愛穿男人衣服，頭髮從來沒有梳順溜過……的麥麥。」
麥麥剛要皺眉卻是微微一笑，她看起來沒有生氣，反而滿意的點點頭，高興道：「看來沒傻，病應該好了。」
這時……
傳來了敲門聲，「咚咚咚——」
南斗星君來了？！任甄忽的從床上彈起，跌跌撞撞的衝到門外。
繞著屋子看了一圈，卻只見月冷星稀，樹影蕭索，幾隻老鼠倉皇的從屋檐上躥走。
難道已經走了？
他沉默的返回，一臉的深沉。
「喂！你找我？」
任甄欣喜的回頭望去，果然是冒充吳老頭的南斗星君！南斗星君正依牆坐著，似笑非笑著望著他。
這個死胖子！
妝扮成另一幅模樣，當著面故意不認他，還說只是想逗逗他。這不是在嘲笑他沒有仙術，認不得故人？非得在這個死胖子身上敲詐點什麼出來，方能解恨。他假裝若無其事的晃過去，在南斗星君的身邊坐下。
「嚓！」
南斗星君掏出火柴，點了一隻煙，放到嘴裡猛吸了兩口：「這東西不錯，到時候帶些回去！」
燒紅的煙絲嘶嘶作聲，煙霧繚繞到任甄前面，他咳了兩聲，用手扇了扇，道：「你這次來不會真的想體驗一下凡間的生活吧？」
「當然不是，兄弟一場總得看看你過得怎麼樣？」
「死胖子！也不早點來，害我白白等了這麼些年。」任甄不領情的罵道。
南斗星君彈了彈煙絲，湊近了神秘的笑道：「我看你過得也不錯，家裡的小媳婦雖然比不上我們家紅霞，但也可以湊合過日子了。」
「少說廢話，把我的法寶帶來了沒有？」
任甄把手往南斗星君面前一攤，一幅還我法寶的架勢。
沒有仙術，好歹也要有法寶才行，不然日子沒法過。
「你的法寶早就被玄武元帥私吞了。」
「什麼？！」任甄一拳捶到了地上，卻只掄出一個小坑。
「別激動！你看你，還是像以前一樣衝動。我有另外的好東西給你！」
「真的？」任甄眼睛頓時一亮，激動的問道：「什麼好寶貝，快拿出來！」
南斗星君不慌不忙的摁滅煙頭，把手伸向任甄，「把手拿來！」
「滋滋，滋滋！」
只感覺到一股強大的電流傳到任甄的手上，再從手上漫延到全身。他除了強烈的麻漲感外，還像觸了電般的抖了十幾秒，方才緩和下來，「這是什麼武器？」他低頭一看右手的食指上多了一枚戒指一樣的圈圈，好奇的問道。
「給你的當然是好東西！」
「比我的照天印還厲害？」
「照天印算什麼？」南斗星君一臉不屑的笑笑，繼續說道：「這叫七竅玲瓏乾坤圈。取下可以擊中敵人，戴上……嘿嘿，妙處你自己去體驗吧。還有太陽神針，已經藏於你的掌內，共四十九枚，足夠你用一陣的了！
任甄不以為意的皺了皺鼻頭，「就這個？」
「你可別小看這兩樣寶貝，那可是我賄賂別人，好不容易弄到手的，這兩樣東西在仙家也稀罕之物。所以你記得王母娘娘一旦發現了，你可別說是我給你的。」
又是賄賂！
以前任甄最為不恥的行為，如今看來，卻是能獲得好處的最直接方式。
「知道了。」任甄拍了拍南斗君星的肩膀，抬頭望了望天，「你還是幫我想想怎麼回去吧，你家紅霞可是在等我呢。」
「你要回去恐怕難羅，你還是找個媳婦過日子吧。」
「你太不tm的不仗義了！」任甄差點把口水噴到了南斗君星的臉上。
南斗君星嫌棄的擦了擦臉，皺著眉頭道：「別怪兄弟不幫你！上面正在調查一隻叫變色龍的妖。據說這隻妖作惡多端，現在只是暫時給他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如果再犯遲早也是會被收了的。不如你先去蹲守，說不定還是你立功的好機會。還有……」
「還有什麼？」
南斗星君欲言又止，最終沒有把妖王孤山三年後要復出的消息告訴他，繼續道：「你還是先搞定變色龍吧。」
「變色龍？！哼哼！別說一個變色龍了，就算是多幾條龍我都不怕他！」
「別怪我沒提醒你，變色龍如果真的大開殺戒，你再動手也不遲。現在的很多妖大多已經不開葷了，只要他們在人間規規矩矩，上面的仙都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你不要弄巧成拙！」
任甄舉起右手，眯著眼看著他手上的七竅玲瓏乾坤圈，臉上露出頗為不信的神色。
「不吃人肉，那吃什麼？難道妖還改邪歸正？」這種新鮮的說法，他還是第一次聽說。
「吃藏羚羊、麋鹿、雲豹。這些只要有銀子，就能買得到。也有一些控制不住妖性，或者想要變得更強大的妖，才會冒險吃人肉。你知道現在的年代，衙門的人可一點不笨！」
「現在叫公安！」
「都一樣！你喝了我的神仙水，現在又有了法寶。你以後可別再說我這個朋友不仗義了。」南斗星君拍拍屁股站了起來，低頭道：「我當你師傅，你一點也不虧！」
神仙水？！
神仙水能使人變得更加的有力量和有速度，是難得的寶貝。
不過，難怪會生病了，自己一個凡人的身體確實是抵不住那神仙水的衝勁。
任甄嘆口氣道：「紅霞呢，她可好？」
南斗星君像是沒聽到任甄的話一樣，仰頭望了望月亮，顛著腳順著小路揚長而去。邊走，嘴裡邊吟誦道：「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醉卧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
好個不正經的南斗星君！
任甄站起來時，無意間低頭一看，地下多了一個紅色的袋子。
袋子上的金絲閃閃發光。
他撿起來握在手裡，暗暗喜道：「如意乾坤袋！南斗星君果然夠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