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4 二三四 血淋淋的鍘刀

234 二三四 血淋淋的鍘刀

在劉王坡劉玉強是第一個親眼見證了二郎神封二豹做皇上的人。二豹為了感激劉玉強的見證之恩,特封給了他一個左丞相的官職。在二豹成功的表演下,劉玉強對二郎神封二豹做皇上這件事已深信不疑。第二天一早他從被窩裏爬出來連臉也顧不上洗,四處傳播著昨夜親身經歷的事。在劉玉強繪聲繪色的描述和信誓旦旦的保證下,到了後晌全村人都知曉二郎神封二豹做皇上這件事了。有些人不信偷爬到二豹的院門縫裏去瞧,果真發現這人穿着一身耀眼刺目的龍袍在院裏走來走去。村人這才徹底相信了劉玉強的話,看來這娃並沒有胡編亂諞。有龍袍做證,誰也不會再懷疑這事的真假。

二豹已貴為九五之尊,巴結他的人多過說風涼話的人。有眼色的人已搶先跪在他的院門外,呼起萬歲爺來。其他人聞風而動,只怕跪得遲了被這位新皇上治罪。到了第三天太陽落山時分,二豹的院門外爬滿了本村和外村趕來的莊稼戶們,他們排山倒海般地呼著萬歲爺,他們都想一睹天子真容,以便給子孫後代們撈個一官半職。沒人能看出來二豹穿得是一身戲裝,再說真龍袍他們也的確沒看見過。在黑壓壓的人群下,在一張張肅穆虔誠的臉孔面前,那些原先對二豹身份心存疑慮的村人,再也不敢懷疑他皇上身份的真假了。

這一天做了皇上的二豹封出了許多官職。左丞相已經給了劉玉強,他把右丞相封給了大字不識幾個的劉不該。右丞相是一個武職,劉不該一身的蠻力干這個差事再合適不過了。為了能讓兩個丞相死地塌地地跟着他,二豹做出了堪比堯舜的開明之舉。他在兩位丞相面前許下重諾,他升天後將禪位給他倆。二豹身後無子,劉玉強和劉不該心中明白,皇上說得是真話。二豹的承諾遠比古時帝王們的「吾可與之分土」要有誘惑力的多,以至於惹得兩個丞相爭搶著向他表功,一個比一個忠心。劉不該索性把家中的糧食背過來與二豹吃住都待了在一起。

進財坐在祠堂牆根下看着村人趕集樣地往二豹家涌去,也不知曉出了啥大事,他大聲詢問著村人,沒人顧得上答理他。他一個聾子,說上半天也給他說不清楚。再說村中出了皇上,誰還把一個小小的族長放在眼裏。苦娃耐心地跟他解釋了一番,進財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后,走到二豹院門口去查看。當他看到一身龍袍的二豹后,一時間也被嚇住了。他哪見過戲班子的丟失的皇上行頭是啥樣子,也就沒懷疑二豹這身龍袍的來歷。

劉玉強畢竟念過幾天書,曉得一個國家要有國號,一個皇上要有帝號才成。身為左丞相的他負責任地給這位新皇上取了一個「二郎天國」的國號和「智正」的帝號。有了國號和帝號,在一個風和日麗的日子,二豹在他家的院子裏正式登基稱帝了。二豹登基大典的這天,幾乎大半個村子都空了。村人們跪在他的院子裏高呼著萬歲,以至於他的院子裏跪不下,連院門外都跪滿了人。娃娃們力氣小擠不到院子裏,就騎在院牆上看起他的登基大典來。

二豹威嚴地坐在太師椅上環顧左右,他的右首邊站着右丞相劉不該。這人肩上扛着把寒光閃閃的大鍘刀正虎視耽耽地看着人群,以防有人搗亂。他的左首邊是左丞相劉玉強,這人肅手而立正在等候他的聖旨。這一刻二豹真得找到了做皇上的感覺,面對匍匐在他腳下的黑壓壓的人群,二豹感受到了權力巔峰那種說一不二的快感。這種快感來自於一種神秘的力量,來自於幾千年來人們對皇上的敬仰膜拜。這種快感只有親身做過皇上的人才能體會到。

二豹野心勃勃地夢想着,總有一天他要帶着兩個丞相和子民們打到城裏,把敢為從縣太爺的位子拉下來時。然後他再打出山西,接着再打到京城坐到真正的龍椅上去。當他還沒來得及實施這一宏偉計劃時,他的二郎天國就遭到了滅頂之災,國號和帝號全被啟智給廢掉了。二豹鬧出了人命被抓進了牢中,與他一同被關進牢裏的,還有兩個對他忠心耿耿的丞相。

敢為在城裏住持完土改會議的工作回到了村裏。劉王坡劃歸他負責了,他要回來成立土改工作組給村人分地。敢為從城裏回來當天,就從爹嘴裏知道了二豹做皇上的事。敢為無法相信,在一個人們普遍追求民主共和的年代裏,竟然還有人夢想着要做皇帝。他吃驚地問著曾經是妻子如今是弟媳的谷氏:「真有這事?」

谷氏把飯碗放在桌子上說:「連登基典禮都舉行了!」

敢為連飯也顧不上吃,氣得把碗一推對爹說:「簡直是胡鬧,我去瞧瞧!」

能在滿清的牢房裏活來走出來的敢為;能在白色恐怖年代裏成功躲過三豹鐵桶搬抓捕的敢為;能在鬼子的層層合圍中順利跳出來的敢為,卻小瞧了信仰的力量。他這一去再也沒能回來……

敢為在二豹院子裏看到,有幾十個村人正跪在二豹腳下虔誠地聆聽着他的御前親訓。身着龍袍的二豹威風凜凜地坐在椅子上享受着他們的跪拜,說着一些無關緊要的話。看到二豹果真穿上了龍袍,敢為氣得哭笑不得,他大喊一聲說:「你們在幹啥?」

敢為的出現,讓二豹大吃一驚,他瞪着眼睛哆嗦着手指敢為說:「哪達冒出來的亂巨賊子,鍘刀伺候!」

二豹本來想說的是給上三十大板,話到嘴邊時卻變了。在御前待命的劉不該正愁沒事幹哩,好不容易等到了新皇上的聖旨哪敢怠慢。他一揮手立即有幾個小婁婁跑過去,把敢為按在了地上。劉不該已被丞相的權力糊住了腦子,二十多年前敢為對他的救命之恩,他早已忘在了腦後。劉不該此刻效忠的是「智正」皇帝,他搬來一把鍘刀不容分說,把敢為塞進去像鍘牛草樣鍘下了他的腦袋。待二豹反應過來時,劉不該已把敢為血淋淋的腦殼呈在了他面前。劉不該跪在二豹腳下問道:「吾皇,首級如何處置?」

看着盤子裏血淋淋的人頭,二豹的皇帝夢嚇得清醒了一大半。他的皇上是假,敢為的縣太爺卻是真。這個沒長腦子的劉不該,他隨隨便便一句話,他竟真得鍘下了敢為的人頭。二豹自知闖出了大禍,他故作鎮定地說:「待朕出恭回來再做定奪!」

二豹裝做上茅房的樣子,夾起雙拐一扭扭地走到院牆邊,一個轉身從院門裏閃了出去。看到二豹驚慌失措的樣子,反應過來的村人也大呼小叫地從院門裏涌了出去。院中只有兩個丞相,仍死心塌地守在二豹坐過的空椅子邊等著皇上回來。從院門裏溜出去的二豹連龍袍也顧不得脫,他胳膊下支著拐杖雙腳點着地跑起來比兔子還快。二豹身子往前傾著,屁股一扭一扭地向後山坡上跑去。聞訊趕來的幾個明白人,滿山遍野地抓着二豹。到了天黑下來時,他們在一處茂密的草叢裏找到了身子抖成一團的二豹。二豹連同兩個丞相被反鎖在了院子裏,村人已派腿腳快的後生將此事報告給了遠在城裏的啟智。苦娃得知爹出了事,他瞞着爺爺跑到二豹家門口擂著院門要衝進去找二豹算賬,被村人攔住了。

啟智在城裏聽說敢為出了事,他連夜帶着三個公安快馬加鞭地趕了回來。他連家也沒顧上回,徑直去了二豹家。當他看到敢為身首分離的樣子和一身龍袍的二豹后,撲過去就給了這個假皇上兩大耳光。事情到了這個份上,劉不該還沒醒悟過來,他看到有人竟敢動手打皇上,忠心耿耿地護起了駕。劉不該衝到啟智身邊大喊道:「大逆不道的亂臣賊子,竟敢對吾皇對手!」

啟智一巴掌就把劉不該掄栽倒在了地上。幾個公安衝上去把劉不該和二豹,還有跟隨了二豹近一個月的劉玉強給捆了起來,幾個人連夜被抓到了縣城的大牢。啟智留下來處理起了敢為的後事。

進財為自個兒準備的好棺材,又一次被他的親人搶先用了去。他一個將死之人,眼睜睜地看着又一個兒子先他而去。進財心中一急暈倒在了窯里,醒來后他偎在炕牆上喃喃自語道:「把敢為抬到望賢山埋在石頭腳下吧。他爹腳下不能空着……」

隨着親人們接二連三的離去,進入日暮之年的進財已經沒了眼淚。他如同一隻使盡了力氣的老牛,面對命運的打擊只能無奈地嘆息。他一輩子親手養下三個娃娃,到老了,只有他看不到眼裏的啟智成了氣候。也只有這個混小子,能給他送終了。這一切都是命啊,人不能跟命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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