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物語之駿河黑猴子 第七章

化物語之駿河黑猴子 第七章

在清理神原駿河房間的時候,我發現有個奇怪的東西混雜在捏扁的碳酸飲料空罐、零食袋子以及方便食品的杯子之中。那是一個加工得很細長的桐木匣子,感覺有些年代了。大概是因為神原亂扔東西的緣故吧,分外厚實的匣子上面傷痕纍纍。我想裡面多半是裝著花瓶之類的古董,考慮到這所日本家屋的莊嚴感,這種匣子里裝有與之相匹配的東西也沒什麼好奇怪的。

但是,匣子卻是空的。

當然,儘管是空的也不能說這個匣子就是垃圾,於是我先把它放到了紙箱上。和神原聊起的時候,神原拿過匣子,將它慎重的放到了她和我之間。然後問我,覺得箱子是用來裝什麼的呢。於是我便將我的想法說出,說大概是花瓶什麼的吧。

「阿良良木前輩也會搞錯呢……雖然這樣說可能有些失禮,不過我卻是真的鬆了一口氣。得救了呢。能夠窺見阿良良木前輩人類的一面」

「……那麼,是用來裝什麼的呢?」

「木乃伊」

神原即答道。

「裝的是——木乃伊的左手」

「……」

桐木匣子裡面裝的是,木乃伊的左手。

神原第一次用它,據說還是小學的時候。八年前,還是小學三年級學生的時候,神原從母親那裡接過了這個匣子。

那也是,與母親的最後一面。

簡直就像是能夠預見未來似的——在將匣子交給神原幾天之後,神原的雙親就在交通事故中離開了人世。當時神原正在小學校里上算術課,他們在遠方某條高速公路上遭遇了連環車禍,當場死亡。由於機動車的起火,據說連遺體樣貌都慘不忍睹。

那之後,神原便被父親那邊的祖父母所收養。

被收養到了現在這個日式宅第。

在那之前,神原一直與親過著三人公寓生活——說起來,神原的父親和母親似乎是私奔結婚。也即是,沒有被任何人祝福過的結合。有著傳統與歷史家系的父親,以及與之完全無緣的母親……之類。雖然是聽上去讓我不禁奇怪——到了這個年代還有這種事情啊——的故事,神原卻說類似的事情舉不勝舉。

「因為這個,母親好像過得很痛苦。父親——雖然試圖去反抗過,卻完全無用。據說幾乎和祖父母斷絕了關係。實際上,直到到雙親的葬禮為止,我都沒有見過祖父母。連名字也不知道——而祖父母也不知道我的名字。張口問我的第一句話,就是我的名字呢」

「這樣啊……」

上有洪水,下有火災啊。

她說過,「我雙親的事,請完全不用在意」

原來是這麼回事——嗎。

雖說如此,就算祖父母對神原母親的事介懷,對他們來說,神原卻是兒子唯一的女兒——也就是,自己的孫女。那麼領養也就是當然的事情。於是神原離開了一直以來居住的土地。當然,小學也隨之轉校了。

不過神原沒能很好的融入新環境。

「沒辦法,語言不同啊。雖然現在能夠說的很流利了,不過那個時候雙親可能是覺得離這個家越遠越好吧,就定居在九州的最邊邊上,那裡的方言口音重的要死——所以我轉到這個學校后,雖然算不上是被欺負,不過總是被捉弄,跟同學相處並不好」

「那個……那個小學,和戰場原不是一所小學吧?」

「嗯不是。和戰場原前輩認識,是在中學了」

「是嗎」

嘛,畢竟住的地方太遠了。

和羽川,多半,應該,也不是同一所吧。

「現在想起來,雖然是換了一個新的環境,在無法融入周圍這一點上我自己也有責任。雙親的死果然還是像一顆毒刺深深扎到我的心裡,不過這也是理所當然的。所以我才把內心封閉起來。明明自己都把內心封閉起來了,卻還想要周圍人對自己溫柔。不過,這種話也就是到了現在才能說出口吧——當時的我,只是,深深被雙親的死束縛。雖說如此,我也沒有沉浸在對雙親的思念里,或者說,連想要沉浸在對雙親的思念中也做不到。因為祖父和祖母把父親和母親的所有遺物都處理掉了,一件也沒留下。他們大概是想把我培養成與雙親毫無關係的人吧。不過事先聲明,祖父和祖母都是人格高尚的人——我不僅尊敬他們,也對他們把我養育至今而感激在心。他們只是隱瞞了他們和我雙親之間發生的事」

是這樣的嗎。

僅僅說是介懷的話,時間已經經過得太久了。

於是,留給神原屬於雙親的回憶,只限於她自己記憶中的那部分,還有就是,母親所遺留的,這個桐木匣子而已。

這個被封的嚴嚴實實的匣子。

沒人說過不可以打開,所以神原便打開了。

木乃伊的左手。

只是,那個時候木乃伊的左手,只有一個手腕而已。匣子里,還有一封母親留下的信。不,從內容量來說算不上是一封信——僅僅是,那隻左手的使用說明而已。

實現願望的道具。

不管什麼樣的願望都可以實現。

但是願望僅限三個。

就是這樣一個道具。

當時,升上一級成為小學四年級學生,不知是九歲還是十歲——不管是哪一個,對於是否相信這樣一個夢幻似的說法,都是很微妙的年齡吧。是勉強過關,還是勉強出局呢。這個年紀還相信聖誕老人的孩子的比例,大概是對半開吧?要是從我這一代人來看,大概會覺得是幻想吧……至少就我來說,小學四年級的時候,已經不再相信聖誕老人了,不過,大概多少還相信多拉A夢的秘密小道具。

神原——剛好處於一半開的分界線內。

也就是,抱著半信半疑的心態,會去嘗試少女雜誌上登載的小咒語的程度,換言之,她抱著試試看的心情,向木乃伊許下了「願望」。

第一個願望的內容怎樣都好啦。

因為是抱著試驗小咒語般的心情。

姑且,先試上一試。

「當然,要是第一個願望順利實現的話,就提出早已定好的第二個願望——」

神原說。

不必問。

那自然是——關於雙親的願望吧。

關於,雙親的,生命的願望。

「我想要跑得更快」

——小學四年生的神原駿河,向木乃伊如此許願。那個時候的神原是出了名的跑得慢……除去方言的原因,這也是神原被同級生取笑的理由之一。雖然成為高中生以後再去回想的話,這種事情和方言一樣都是蠢得要死的理由。但就算並非如此,腳不夠快,對於小學生來說,也是深刻而需要認真去煩惱的事吧。那個時候,很碰巧的,就讀的那所小學,將要舉辦運動會了——要是取得賽跑第一名,大家對自己的看法就會改觀,帶著這種想法,許下了那個願望。

「那時候的我運動神經簡直遲鈍的要命。不知道該說是做事磨蹭呢還是笨手笨腳呢,總之就算在平地上走路也會自己摔倒的程度」

「嘿……不過現在卻是」

籃球部的王牌。

學校里的明星。

「……那麼,難道說……」

「要是真那樣就好了呢」

神原說道,

「那天夜裡,我做了一個夢。夢見,小孩子被穿著雨衣的怪物——襲擊的夢。躺在被窩裡熟睡的孩子,被怪物的左手毫不留情的襲擊——這樣一個噩夢」

「……」

「敏銳的阿良良木前輩應該已經猜到之後的故事了吧。第二天醒來后我去學校,發現有四個學生缺席了,而且四個人都是在運動會上將和我賽跑的對手」

猿猴之手。

傳說,猿猴之手會幫持有者實現願望。

傳說,卻會以非持有者所願的形式——

「簡直嚇死了。我慌張跑到圖書館去,查詢這個木乃伊的正體——很快就和傑普斯的猿猴之手吻合上了。嚇得我全身冷汗……要是,我第一個願望就許了預定的第二個願望的話,到底會變成什麼樣子呢。不,光是那四個同級生,在那種情況下就算死掉也不奇怪……雖然運氣很好沒什麼大礙,但是,萬一真的死掉了也並不奇怪吧」

神原將木乃伊放回匣子,並且比打開之前更加嚴實地封了起來,塞到了抽屜的最深處。第二個第三個願望什麼的,怎麼可能去許啊,滿腦子只想著逃避一切、忘記一切。

但是。

那是不行的。

不管有多麼想要忘記,也不可能真的能夠忘記。因為離運動會還有一段時間——於是在第二天練習的時候,神原,決定加入另一組。

這次是五人。

和另外的五人一起賽跑。

「前輩覺得我怎麼去做了呢?」

「……」

「我該怎麼做,才好呢?」

不管怎麼樣,要是就那樣什麼都不做的話,結局是再明顯不過了吧。只會再發生相同的事情……重複相同的結果。所以,一般來想的話,只會再去向木乃伊許願吧——為了取消第一個願望,而再向木乃伊許願。但是,那太可怕了。對於已經調查過木乃伊故事的神原來說,那太可怕了。因為,以持有者所意想不到的形式——到底會以什麼樣形式來實現第二個願望呢,完全不知道。

所以,神原跑了起來。

跑起來,跑起來,跑起來。

腿腳太慢的話——

為能跑得快起來,而努力。

「只有,用自己的力量去實現這個願望。因為這樣的話,木乃伊也就沒有再去襲擊同級生的理由了。幸好,開始努力后,就立刻找到了訣竅——並不是因為體重太重,或者腳疼這樣物理性的原因造成跑得慢,運動神經本身雖然不可能一下子變得發達,但只是跑步的話,還是能勉強撐住的。運動會的時候,順利拿到了第一名……以這為契機,和班上的同學,也開始能夠好好相處了。當然,還是又花了一些時間」

於是,可喜可賀地依靠自己的力量實現了願望的神原——在運動會以後,也沒有忘記繼續努力。大概是本身就有才能吧,這樣說對神原或許有些失禮,但她所付出的努力確實一個接一個開花結果,最後發展到,小學六年級的時候,早早的就有中學田徑部前來挖角的程度。

「嗒,嗒,嗒,嗒,嗒」

之類的。

但是,神原卻沒有加入田徑部。因為,神原不可以呆在有可能比自己跑得更快的人當中——因為對木乃伊所許下的第一個願望,其效力到底會持續到什麼時候,誰也不知道。雖然可能在自己運動會拿到第一名的時候便已經失效了——但也有可能,會持續一輩子也說不定。那不是可以隨便去確認的事情。既然不能確認,就不得不擔心后一種可能性。

對神原來說,自己不擅長長距離的奔跑,那個時候就已經明白了——小學生程度的馬拉松還好,到了中學以後,就再也繼續不下去了。只要出現比自己稍微快一點的人,就徹底完了,因為那是咒語。所以神原在中學才加入了籃球部——只是在球場中限定區域的話,是無人能追上神原的。

「雖然也有不參加社團,不從事運動的選擇,但是,不算為了能在突發事件中能夠自保,所以不能讓身體鬆懈下來之類的理由,實際上,運動對我來說已經成為了某種強制性的支柱。要是不做些什麼的話——我大概就會崩潰吧。雖然被稱作是運動少女,實際上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情。因為我只是被恐怖驅使著才去運動的」

但是。

打籃球似乎很快樂。

似乎喜歡上了籃球。

正因為這樣,才將本來應該是強迫性支柱的雙腿——樂觀地、積極地加以使用。原本只是作為逃避木乃伊手段的雙腿,現在作為其他的手段,不,是作為目的——加以運用。

而且。

借著成為球隊的王牌——

與戰場原黑儀,相遇了。

「戰場原前輩,那時是田徑部的王牌……所以就來旁觀,當時被評價為飛腿的我。雖然戰場原前輩大概已經忘記了吧……就算記得,大概也會覺得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吧。但是一開始,是戰場原前輩來找我的喲」

「哦……」

這還真是有些,意外。

就算不是現在的戰場原,而是中學時代的戰場原,也還是有些意外。

「就算不是正式比賽也沒關係,要試試百米跑嗎。前輩這樣邀請我。不得不拒絕她的邀請真的很難受。她是非常有魅力的前輩。雖然算不上一見鍾情,但是從開始聊天之後的第三天,我就已經喜歡上戰場原前輩了。想要,待在她的身邊。我,被戰場原前輩,治癒了」

治癒。

對於現在的戰場原來說,這一定是比太陽到冥王星的距離還要遙不可及的辭彙——但是,實際上,從遇到戰場原之後,神原開始將從母親那裡拿到的木乃伊的事情,抽屜里藏著桐木匣子的事情,都從意識中趕了出去。

似乎能夠去遺忘。

把想要忘記的事——給忘記。

但是。

「儘管如此在意識的深處果然還是殘留著,在無意識的某處殘留著,那之後也有幾次,發作性的,有過想要使用木乃伊的衝動。比如說,在籃球比賽中遇到了強隊的時候。比如說,和朋友吵得不可開交的時候。比如說,想和戰場原前輩進同一所直江津高校的時候……比如說,被戰場原前輩,拒絕的時候」

全部——忍耐了下來。

全部,靠著自己的力量,解決了。

或者說,全部,都放棄了。

那個時候,神原理解了,母親將那個桐木匣子交給自己的理由——要成為遇到困難的時候,能夠依靠自己的力量去解決的人,母親一定是將這樣的思念注入其中了吧。與「猿猴之手」的故事不同,不是要去接納命運,而是想要改變命運的話就用自己的雙手吧,母親一定是想要教會自己這點。這是母親從她的母親那裡,母親的母親,再從她的母親那裡,母親的母親的母親,從她的母親那裡,代代傳承下來的吧。命運要用自己的手去改變,願望要由自己的手去實現,如此傳承下來,一定是這樣的。所以,想要跑得更快也好,想要變得更聰明也罷,她,都用她自身的力量去實現。

並不是什麼與生俱來的能力。

這是滲著血淚的,努力的結果。

時時刻刻,意識到這一點。

所以。

要是向木乃伊許願的話,戰場原所抱持的秘密、問題,也許確實能夠解決,神原,卻沒有那麼做。

默默地。

抽身而去。

連留在戰場原身邊——也放棄了。

握緊拳頭,咬緊嘴唇,放棄了——放棄了。

為了戰場原的話死而無憾。

明確地這麼說過的——神原駿河。

為了戰場原,神原,自己殺死了自己。

抹殺了,自己的思慕。

將不想忘記的事情,

將不能忘記的事情——忘記了。

「但是,那之後一年……我聽說了,阿良良木前輩。我聽說了,戰場原前輩和阿良良木前輩的事情。我看到了,在戰場原前輩身邊的,阿良良木前輩」

無法再忍耐。

什麼都做不到。

無法放棄。

是什麼時候打開了抽屜,什麼時候取出了桐木匣子,什麼時候解開了封印,什麼時候向木乃伊許下了心愿,連神原自己也不知道。連本來只有左手手掌大小的木乃伊長到了手臂的長度,都沒注意到——而當她發現的時候,

神原的左手——變成了妖怪。

手臂,變成了野獸的手。

神原時隔七年,嚇了一跳。

「……你開始跟蹤我,就是從那個時候起的嗎……說起來,每次見面的時候,你都會問我,今天有沒有遇到什麼奇怪的事情」

原來——那是那個意思嗎。

不是為了閑聊。

也不是想要打聽戰場原的事情……帶著那隻連心愛的籃球都無法繼續的手,應該不願意出現在別人面前的吧。然而卻不惜裹上繃帶,過來確認我的安全嗎?

但是,從跟蹤開始的,第四天。

第四天的夜裡。

事件——發生了。

神原做了一個夢——

穿著雨衣的怪物,襲擊我的夢。

所以在今天,在我到達二年二班教室的那個時候,神原才會如此的冷靜。

似乎有所覺悟了。

發生了什麼事情。

那是與我的預計,全然不同的內幕。

雖然明白與妖怪有牽連,但事件本身並不是神原的願望……沒錯,是那個木乃伊所為。

傳說,猿猴之手會實現持有者的願望。

傳說,卻會以非持有者所願的形式——

要想呆在戰場原的身邊,那麼除去戰場原正在交往的戀人阿良良木歷,是最快的方法吧——木乃伊是如此想的……

大概是這樣吧。

害怕這種情況發生而跟蹤——

但是,神原的預感正中靶心。

實際上,如果不是我……如果阿良良木歷不是阿良良木歷的話,不是經歷過原不死身,有過吸血鬼經驗的人的話,遭到那種程度的襲擊,肯定已經被殺了吧。普通人根本躲不開第一擊和第二擊,就算躲開了,第三擊也是完全的致命傷。那是強到如此可怕的破壞力,破壞能力。根據我的推測,小學生的時候,之所以造成的傷害沒有那麼大,無疑是因為神原還僅僅是小學四年級學生,還處在運動神經遲鈍的階段——如果換成現在的神原,結果就完全不可同日而語了。諷刺的是,為了迴避第一個願望而鍛煉起來的身體——卻在關於第二個願望的時候,造成了更為嚴重的破壞。進行攻擊的雖然是左手,但那人眼所跟不上的速度——卻是神原駿河的能力。是將她的潛力,完全發揮的升級版本。

能力——破壞能力。

暴力。

而且。

這個問題,還沒有徹底解決——只要我還活著,就不會結束。日落西山夜幕降臨的時候,不管多少次,身著雨衣的怪物都會再來襲擊吧——神原,會一次次夢見我被身著雨衣的怪物襲擊的夢吧。

直到我死,不斷重複,重複。

直到夢境實現。

直到願望實現。

直到完成神原的第二個願望為止。

想要待在戰場原黑儀的身邊。

明明神原的心愿,只是僅此而已——

「「塵世之間正因有人紛擾吵雜話雖如此非你之錯」

「嗯?」

對於我的引用,帶著狐疑睜大眼睛的神原。

「那是什麼?」

「沒什麼……我只是在想,我們將去拜訪的人,會不會歡迎我們呢——」

接著。

就這樣連衣服也沒換午飯也沒吃,我騎自行車,神原跑步,在忍野咩咩和忍野忍所在的遠離住宅街的廢棄私塾而去。

於是——然後,終於現在。

廢棄私塾四樓,我和神原,與忍野面面相對。雖然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忍野也沒有做出可以稱為反應的反應。只是,在談話過程中,望著那個掛在並不高的天花板上的熒光燈(當然因為並沒有通電,只是吊著而已),叼著沒有點火的煙草左右晃動——什麼也沒有說。能說的包括戰場原在內的事情都全部說了,這邊已經沒有可以打的牌了,可是……不知為何,感覺氣氛很不妙。明明平時廢話連篇到讓人懷疑此人是不是從舌頭開始長出來的男人,偶爾也會像現在這樣一聲不吭。忍野咩咩,還真是難對付啊……這種時候,實在讓我懷疑,這個看起來性格很開朗的傢伙,骨子裡其實超級陰暗。

「繃帶」

終於——終於忍野開口了。

「繃帶,能解開,讓我看看嗎?小妹妹」

「啊,好的」

向我求助似的,看著我的神原。

為了讓神原安心,「沒事的」,我說到。

聽了這話,神原的右手,開始解開繃帶。接著於是。

於是——露出了一隻野獸的手臂。

自己將袖子捲起,一直露到上臂。為了能讓忍野看到野獸的手與人類手臂的連接部分,神原彎起手肘,朝前走了一步。

「這樣可以了嗎?」

她問。

「……嗯,可以了。是嗎,果然啊」

「果然?果然,是果然什麼啊,忍野。你今天格外一本正經呢——總是這麼裝模作樣,表演全知全能,很有趣嗎?」

「不要這麼催我嘛,真是有活力啊,阿良良木君,遇上什麼好事了嗎?」

吐出嘴上叼著直到最後也沒有點火的香煙——哦不,仔細想想,我似乎從沒見過忍野叼過點著火的香煙——他望著我,露出那種一直都嘻嘻哈哈的輕佻笑容。

「阿良良木君,還有這個小妹妹。首先我要糾正一個搞錯的地方——那個,不是猿猴之手哦」

「哈?」

突然就說出,將之前的所有前提一把推翻的話——我驚呆了。神原也露出被嚇了一跳的表情。

「猿猴之手,從傑普斯以來,的確有很多種的派生,到底哪個才是真的,實際上是什麼樣的東西,不見到實物是不會明白的啦——但和持有者的手一體化的例子,也許是我寡聞但是從沒聽過喲。小傲嬌是螃蟹而小妹妹你是猿猴,那樣的話,聽起來很像日本的古老故事,似乎很自然。但是,世上可沒有那麼好的事哦。小妹妹,自己有調查過吧?但是也沒有查到那種東西吧?猿猴之手和持有者一體化這種事情。要是真有的話,那說明不學無術的我知識不足就是了」

「……雖說調查過,不過那已經是小學時候的事情了」

「也是。不過,既然如此為什麼就認定那是猿猴之手呢?你母親,應該絕對沒有對你這麼說過才對……不過嘛,也是,大致條件都吻合上了」

「條件?什麼條件?」

「也就是那兩個傳說啊,阿良良木君。那個「傳說」的道具,猿猴之手。傳說,猿猴之手會實現持有者的願望。傳說,卻會以非持有者所願的形式——大概是這樣吧?」

呵呵,浮現出讓人不愉快笑容的忍野。

性格惡劣的笑容。

與其說是性格惡劣,不如說骨子裡腐爛掉的感覺。

「以此來解釋的話,對於小妹妹來說正好吧——不,該說是心安理得才對吧?不過嘛,這種事情,怎麼都無所謂。可以確定的是,那不是什麼猿猴之手——本來是木乃伊對吧?而借著與小妹妹同化,而獲得了生命——嗎。這樣的話——我推測應該是RainyDevil(雨魔)」

「Rainy?」

不讓對這個單詞有所反應的我繼續有提問的機會,忍野繼續說了下去。

「阿良良木君,有讀過「浮士德」嗎?」

「咦?」

「很好就是那個反應,沒有讀過吧。不,應該說是連其存在本身也不知道吧。這種程度的東西,拜託不要那麼吃驚啦。對於阿良良木君的這種反應,我已經決定去主動適應了。那麼,小妹妹怎麼樣呢?讀過「浮士德」嗎?」

「啊,那個」

被突然問到的神原雖然吃驚,但立刻便如脊髓反射似的即答道,「不,我學習不足,還沒讀過」

「當然,作為一般知識,故事的概要和脈絡還是知道的」

「是嗎。不過知道概要和脈絡就已經足夠了。嗯嗯。這才對嘛,都是高中生了,這種程度的知識還是應該有的啊。啊——啊,阿良良木君,好丟臉哦」

「不要把阿良良木前輩當笨蛋!肯定只是偶然不知道罷了!而且阿良良木前輩本來就不是會被限制在讀書這種既存框架里的人!」

對於忍野的話突然斷弦,提高音量對著忍野怒喝的神原。對於這通常來講不可能出現的反應,忍野也被搞瞢,像是尋求說明似的把目光轉向我。

我只能移開視線。

……神原。

雖然為我而生氣讓我很高興……雖然我從沒想過,原來有一個為自己生氣的人存在竟會讓我心中如此踏實。但是,在這個時候對著忍野怒吼的話,豈不是顯得我好像真是笨蛋似的嗎……

「神原……那種獨特的反應僅限這一次吧。雖然要說有趣是很有趣啦,不過如果每次忍野把我當笨蛋耍的時候都要發火的話,談話就進行不下去了……」

「嗯。是嗎。真像是和誰都能虛心相處的阿良良木前輩所說的含蓄語句呢。說實話,對於一點小事就會立馬生氣,人德不足的我來說,這些話還是有些難以接受,不過既然阿良良木前輩都這麼說了,我會律己忍耐的」

接著頷首后,神原朝忍野低下頭。

「對不起」

嗯,是能乖乖說對不起的孩子呢。

誠實的孩子。

「……啊,沒什麼啦。真是很有趣。而且說起來,自己的一隻手都變成那個樣子了,還這麼有精神呢。遇上什麼好事了嗎?不過,總之呢——先回到「浮士德」的話題上。約翰·沃爾夫岡·馮·歌德,是疾風怒濤時代,狂飆突進運動的代表作家,而這個作家集大成的代表作,便是「浮士德」。其內容嘛——小妹妹,能把你所知道的部分,告訴阿良良木君嗎?」

「嗯,好的」

有些顧慮地看著我的神原。

視線里夾雜著微妙的歉意。

告訴我傑普斯「猿猴之手」的梗概的時候也是這樣,以神原駿河的性格來說,給自己尊敬的人說教,似乎是一種很不該的行為。

徹底的體育系啊。

「正如忍野先生所說,是歌德的代表作……嗯,其簡單易懂的特徵是應該是由兩部所構成的故事吧。經由「初稿浮士德」,「浮士德斷片」變為「浮士德第一部」和「浮士德第二部」。歷經六十年以上的時間才完成的,史上最大的大作。讓人不得不佩服。說到歌德,「少年維特的煩惱」與「親和力」雖然也很有名,但是要說他的集大成之作,公認的還是「浮士德」。主人公浮士德博士,將靈魂賣給了名為梅菲斯特的惡魔——為了獲得世上所有的知識,概括起來的話,這樣介紹就足夠了吧。因為涉及劇透有些東西不能詳說,不過從內容來看,第一步是描繪了與平民姑娘瑪甘淚的愛情故事,而第二部主要是講理想國的建立。從哲學思想來說的話,一般會認為是探求知識的故事吧。我想阿良良木前輩的話一定也知道「浮士德衝動」這個詞吧,其形容的就是源自於想要知曉一切,體驗一切的知識欲而產生的衝動」

「……」

為什麼這個體育會系的後輩,會覺得連「浮士德」本身都不知道的前輩,會知道「浮士德衝動」這個詞呢。

「將靈魂賣給惡魔這部分,是這故事的重點——將靈魂賣予惡魔,浮士德博士想要實現基於「浮士德衝動」而誕生的願望……結果怎樣了呢,當然,還是請阿良良木君自己去書店走一趟了。嗯,差不多就是這樣吧。小妹妹所說明的,都是一般常識。能夠理解到這一步的話,我的話也就好理解了。明明沒有讀過卻能滔滔不絕地講得如此生動,真是了不起。要說需要補充地方,嗯,沒想到連我也找不到呢——不過,隨便找一本歌德的解說本上面應該都有寫吧。現在的人真是不怎麼讀古典名著了呢。我不是在說小妹妹你哦,有名到不用讀也有所耳聞的名著確實不用再專門去讀一遍。所以不知道也是沒辦法的事。嗯,實際上,這個「浮士德」的故事,是基於真實人物事迹改編的」

「什麼?是這樣嗎?」

露出意外反應的神原。

而連「浮士德」本身都不知道的前輩,到底有多少驚訝就不得而知了。

「約翰·浮士德。據說是生活在文藝復興,也就是所謂的Renaissance時代的人……不過就算是真實存在的人物,關於他也有多種學說,這個人的故事,後來主要在民間傳承。作為醫生啊魔術師什麼的過著流浪生活,後來當然還是將靈魂賣給了惡魔梅菲斯特,作為與所有知識和經驗的交換,和惡魔約定作為基督教的敵人來行動,並且之後的二十四年間,完完全全遵循「浮士德衝動」而活著——在切斷契約的同時,迎來了悲慘的末日。關於詳情自己去調查吧,「浮士德博士」裡面說的很詳細」(註:Renaissance為法語,源於義大利語。意為再生或復興,又特指文藝復興)

「哦……是這樣的啊」

對於忍野的雜學感到佩服的神原。不過「浮士德」云云姑且不論,民間傳承的部分確實是忍野的本行,這種程度的博引旁征不過是家常便飯。看樣子,之後神原說不定會把忍野也捧到高高在上。說起來,我不太明白神原的那種評價基準。似乎,也不是對誰都無差別地往死里誇……

「我原以為,這肯定是歌德的創作呢。原來是加工了街頭巷尾的傳說啊」

「這個嘛,故事方面也做了很多歌德式的調整,一定要說的話應該是歌德版的「浮士德博士」吧。和太宰的「奔跑吧麥洛斯」、芥川《濁流》中的「羅生門」一樣吧。今昔物語與芥川所寫的「羅生門」,印象差別也很大吧?差不多就是這種感覺。除了歌德以外,還有很多人也將浮士德的傳說寫成過故事。有名的要數英國的馬洛吧。馬洛知道嗎?不是雷蒙·錢德勒筆下的菲力浦·馬洛,而是克利斯朵夫·馬洛喲。他這個人,很多時候是作為莎士比亞的前輩作家被介紹於眾的,他呢,就是「浮士德博士」的作者喲」

「把浮士德設定成醫生,很有意思喲」

帶著微妙的羞澀,神原說。

嗯?忍野感到奇怪的歪了歪頭,看來那羞澀之中的意味他並不明白。

「但是……忍野」

感覺話題好像岔歪了,雖然到最後我對「浮士德」仍然不甚了解,還是決定加入忍野和神原的對話。

「那又怎麼了?平時的長篇大論還是省略吧,不過這到底和神原現在的狀況有什麼聯繫?我搞不明白。是不是跑題跑得有些遠了?以靈魂為交換向惡魔祈願這點,和猿猴之手雖然有些相似,但是,神原的手,不是「浮士德」裡面登場的那個叫梅菲斯特什麼的惡魔之手吧?難道你要說這不是猿猴之手而是惡魔之手嗎——」

「啊呀,正是如此,阿良良木君。沒想到今天的阿良良木君腦子很靈光嘛」

忍野他——

裝作剛剛發現似的,手指指著我。

「「神」原這個姓氏的小妹妹與惡魔之手,實在巧過頭了。嘛、猿蟹合戰什麼的,還比不上之前的迷路小蝸牛啦。這種情況感覺就是普通的一般暗示吧。當然,並不是梅菲斯特這種可怕地要死的特別惡魔吧——而是更加低俗一些的惡魔。階級比較低,說不定連階級都沒有吧,也就是類似身體比較好的使魔般的存在。這種東西要特定種類本來就很困難,不過加上擁有猿猴之手,還有穿著雨衣,這些條件的話,必然,種類也就不那麼多了——再加上能與持有者一體化,那就是RainyDevil了」

RainyDevil。

降雨的惡魔。

「不是什麼猿猴之手,而是惡魔之手。哈哈,這樣想的話,就容易明白了吧?為什麼猿猴要不需代價地為人類實現願望呢?要說猿猴之手為什麼能夠實現願望的話,據說是印度的老行者將不可思議的力量灌注了進去。雖然這個說明也可以成立,但是換成惡魔的話,類似的說明就完全不需要了吧?可以給你實現願望,但是,要以靈魂為交換」

「靈魂——」

「以靈魂為交換,幫你實現三個願望。這也是當然的吧,惡魔的話」

哼哼,用鼻子噴出笑聲的忍野。

把人當成笨蛋的態度。

「而且一般來說,猿猴之手應該是右手哦。不是左手」

「……是這樣嗎?」

「因為猿猴之手,是以右手握住來使用的道具。一般考慮的話應該是右手吧。不過,沒想到是惡魔之手呢,雖說是不入流的惡魔,也足夠嚇一跳呢。阿良良木君都已經見識過吸血鬼了,對這樣的事情大概不怎麼吃驚了吧……但是,在日本會有這種惡魔,好厲害哦。有收集的價值呢。不過嘛,作為以手實現願望的妖怪來說,日本也不缺。這是怎麼回事呢,班長小妹妹也好,小傲嬌也好,迷路小妹妹也好,這樣羅列起來的話……這個城鎮還真是奇怪呢。會不會最後連閻魔王也能召喚出來呢?……小妹妹,那隻左手,你說是從母親那裡繼承下來的吧?神原應該是父親的姓。你母親的舊姓,你知道嗎?」

「記得——好像是有點罕見的姓氏」

神原一邊慢慢的在記憶中搜尋著,答道。

「是叫做「卧煙」吧。卧薪嘗膽的「卧」,煙幕的「煙」,「卧煙」……卧煙遠江,這是母親結婚前的名字」

「……哦。嗯,這樣啊。「遠江」,是「遙遠」的遠加上「長江」的江吧。也就是遠江嗎。小妹妹的名字駿河,也是源自於這個吧。哈哈,很有品位呢」

「結婚之後當然變成神原遠江了。但是忍野先生,這有什麼關係嗎?」

「有什麼關係?小妹妹,難道是在問我嗎?不不不,完全沒有。因為有空所以隨便問問而已,什麼關係都沒有。而且,這種場合,這樣的背景怎樣都好啦。那麼阿良良木君,還有小妹妹。說明已經足夠了,那隻手的真面目也明白了,不過不管是猿猴之手還是惡魔之手,對你們來說大概都一樣吧。既然來找我,接下來打算怎麼做呢?」

「你說該怎麼做——」

「啊呀,阿良良木君,當然啦,因為我也算是個專家。作為半吊子的專家,遇上這種事,當然不會猶豫的」

「能——」

神原探出身去。

「能救我嗎?」

「不能。只能幫你一把而已。想獲救還是要靠你自己,小妹妹。要是想獲得拯救的話,找我就是進錯門了,而且也不到我出場的時候。但是呢,這種場合——阿良良木君,我要怎麼做才好呢?」

帶著壞心眼的口吻——不過,並非期待一個既定的答案,而是真的在等待我回答似的,忍野沒有繼續說下去。為什麼呢?要怎麼辦才好什麼的……這種事情,不是明擺著的嗎。

「喂,忍野……」

「也就是,這次,我到底要幫忙做什麼呢,阿良良木君。是要幫忙小妹妹實現第二個願望嗎?還是,要幫忙去取消掉第二個願望呢?還是,幫忙把小妹妹的左手還原成原來的樣子就好?還是,以上全部呢?要是說全部的話,感覺有點貪心了呢——的確,可以肯定的是,這些全部,以通常的手段是行不通的」

「啊……那個」

要是我說全部的話——就可以全部實現嗎?

可是。

「現在所發生的現象,簡單的解決方法,概括起來,有兩個。第一個,阿良良木君在夜裡,被穿雨衣的怪物——RainyDevil殺死。這樣的話,小妹妹的手也能復原,願望也可以實現。另一個,就是將那隻獸化的左手,和妖怪同化了的左手,一刀,砍掉」

「砍,砍掉……」

對於忍野危險的提案,我慌了神。

「……能把僅僅屬於猿猴——惡魔的部分切掉嗎?之後,讓原來的手再長出來——」

「又不是壁虎的尾巴,怎麼可能有這種好事。用一隻手就能解決問題,作為代價已經算便宜了吧?」

雖然說的很輕鬆——但是,別開玩笑了。

什麼便宜不便宜的。

就算是普通人也不可能接受,神原就更不用說了。要是那樣做的話,她再也沒法打籃球了吧。籃球這項運動,對神原來說是多麼大的救贖。考慮到至今籃球也還在繼續支持著她,這種提案,就算想到了,也不是應該輕易說出來的東西。

「啊,是啊。這個不管怎麼說,對我來說,該說是很困擾——」

「想殺掉某人哦?這點程度的代價不是當然的嗎,小妹妹?」

面對突如其來的狀況感到不知所措的神原,對她投出嚴厲話語的忍野——這種時候的忍野,真是毫不留情。雖然羽川很戰場原的時候也是如此——

「不過嘛,阿良良木君被殺掉也是解決法之一啦,那樣的話很簡單也未嘗不好」

「喂,喂,雖然我明白你想說什麼,但是,給我等一下,忍野。你說想殺掉某人……那是指的我把?但是,那並不是神原所期望的事情。神原只是,想呆在戰場原的身邊——」

「只是想呆在身邊?笑死我了」

繼續帶著嚴酷的口吻,忍野對我說道,

「阿良良木君,還真是溫柔呢。溫柔的好人啊——溫柔的好人啊。真是好到讓人心頭冒火的程度啊,真是的。你那溫柔到底要傷害多少人才肯罷休啊?小忍的事情也是此。只是想待在身邊什麼的,這種天真到家的話,你真的就原封不動的相信了嗎?」

「……不是這樣嗎?」

我一邊偷偷看向神原,一邊向忍野提出反問。

神原,什麼都沒說。

「喂,神原——」

「舉個例子來說啊,阿良良木君。你不覺得奇怪嗎?小學生的時候,實現第一個願望的故事。你覺得為什麼那隻左手,不是讓小妹妹跑得更快,而是把周圍人都痛揍一頓呢?」

「那是——所以說啦,猿猴之手,會以持有者所意想不到的形式,來實現願望——」

「但是,那不是猿猴之手」

忍野一口斷言。

「以靈魂作為交換的喲,願望也應該會以所希望的方式來實現。RainyDevil雖然是低級惡魔,也有立刻就會訴諸暴力的屬性,但是,契約就是契約。交易就是交易。要是許願想跑得更快,一般,就會如其所願,變得跑得更快吧。痛揍同級生,就會跑得更快了嗎?一起跑的人都被痛揍了的話,還可以加入新的團體,這不是不言自明的道理嗎?」

「……」

要說的話,也確實如此。

「……那麼,是為什麼啊。為什麼穿雨衣的怪物,會去襲擊同級生——」

「因為想痛揍那些同級生吧。小妹妹,沒有融入新學校一直被捉弄呢。雖然嘴上說還不到被欺負的程度,但,這種話,被欺負的傢伙們一般都這麼說哦。雙親剛剛去世正痛苦的時候又被同級生欺負的話,想要向這幫傢伙報復,也沒什麼好奇怪的吧。不如說,不這麼想反而比較奇怪呢」

「我——」

欲言又止——沉默。

神原,想如何辯解。

為什麼,又放棄了呢。

是,注意到了什麼嗎。

「當然,是無意識的吧。我想,希望這樣的事發生,應該是在無意識之中吧。如果有意識到的話,自己也應該會明白。對於本人的自覺來說,許下的願望無疑是「想要跑得更快」。但是,在那表層之下,卻有不一樣的裡層。那個願望的裡層,是黑色的願望。想要報復同級生——想要狠揍同級生一頓。小妹妹在無意識之中這麼希望著。而惡魔看穿了這個願望。讀透了願望的裡層。不過實際上,小妹妹也應該明白事情的真相吧?就算是無意識的,也是自己真正的心情。但是,因為自己不想去認同這個事實,於是便從現象中去謀求別的解釋……那是「猿猴之手」,傳說中,不是以自己希望的那樣,違背自己的意願——自認為這些表面文章,才是關鍵。襲擊同級生,根本不是自己的意思,這樣精神上的借口。嘛,這也很是重要的」

精神上的借口。

解釋的問題。

「不僅限於猿猴之手,這類實現願望的妖怪,大多數情況下,主人公的結果都很悲慘——這種意義上,小妹妹在小學調查的時候,就算遇上其他的怪事也不足為奇。說是偶爾遇上傑普斯的「猿猴之手」呢。但,實際上又怎樣呢?小妹妹之後遇到過什麼悲慘遭遇嗎?有沒有因為願望實現而變得不幸嗎?阿良良木君敢說取笑自己的同級生被整的很慘,對小妹妹來說真的算是不幸嗎?哈哈她們活該,這下心裡舒暢了,一般不都是這麼想嗎?」

「……一般來說是,但,忍野」

「呵呵,阿良良木君,想說我有什麼證據能說這種話嗎?你看啊,這種事情,只要聽了剛剛的話,不就立刻明白了嗎。太明顯了啊。小妹妹的那隻手……小學生的時候,有變成什麼樣嗎?」

「……」

這麼說起來。

當時那個僅有手掌大小的,木乃伊左手——變成什麼樣了呢。

「她沒提過繃帶什麼的吧——第二天去教室,只知道四人缺席,連發生了事情都沒意識到吧?要是左手變成現在這個樣子,至少也應該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情吧。這是怎麼一回事呢?也就是說,夜裡,在痛揍了同級生之後,願望就已經實現了。當晚,妖怪在小妹妹沒有覺察的時候與小妹妹的左手同化,又在小妹妹沒有覺察的時候從小妹妹的左手分離了吧。離開,並且吸食掉實現願望代價的靈魂——成長了,從左手手掌,變成了左手胳膊」

「……那麼,喂,忍野,那樣的話——」

雖然明白忍野所說的意思。

但是,那種說法,簡直就像是在說——

「所以啊,阿良良木君最初的想法,是正確的。很難得的,阿良良木君居然得到了正解。我說過了吧?今天阿良良木君的腦袋很靈光呢。不用東想西想想得那麼複雜,只要普通地,順其自然地考慮就可以了。去相信加害者的借口,人也真的太好了吧?阿良良木君看來是當不了陪審團的呀。對於搶了自己最喜歡的前輩的男人,燃起想要殺掉他的嫉妒,也沒什麼好奇怪的吧。這可不是什麼違背小妹妹的本意,而是正如小妹妹所願啊。左手,才不會有什麼主動的想法呢」

忍野如此說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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