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鏡雲公主（一）
喧鬧的市集之上，一個五六歲的，生著一雙圓溜溜大眼的小姑娘正可疑的東張西望，她那張精巧如白玉雕成的小臉上與其說是慌張，還不如說是興奮，似乎她正在做着一件極有意思的事情。這個女孩身上穿著名貴的亮黃色織金錦緞，腳蹬著一雙鮮紅的翻毛皮靴，頭上綁以明黃色的絲帶結成的蝴蝶結，飄帶穗子上還墜著兩隻精巧可愛的紫玉玲瓏。只是那錦緞上抹得黑一塊灰一塊，還有數處可疑的，嗯！應該是油漬之類的東西吧！蝴蝶結也扯得七零八落，精美的玉玲瓏一隻掛在女孩的頭髮上，另一隻，早已沒了蹤影。小女孩那鬼精鬼靈的大眼一轉，便鑽入一個小小的布攤底下，倒霉的攤主見這女孩直奔自己的攤子，一張臉頓時如同苦瓜一般，偏小女孩還蹲在攤底下瞪着眼睛低聲恐嚇道：「不許說出來，要不然我天天來！」可憐的小販聽了這話，心中急得直叫娘，可面上又不敢得罪這個小太歲！他只好苦笑着低聲說道：「小……小公主，求您別難為小的……」那女孩根本不理他，只把身子縮的再小一點，盡量藏的嚴實一些……小販沒奈何的抬起頭來，努力裝做什麼事都沒發生，什麼人都沒看見的神情出來，他在心裏不停的念叨著：「灶王老爺王母娘娘觀音菩薩太上老君哪吒三太子東海龍王如來佛祖彌勒翹首菩薩……求求你們保佑我吧，只要讓這小煞星不再來找我的麻煩，小的情願這輩子都不再吃肉！每日三柱香，初一十五鮮花素果供上。這小販幾乎是將諸天神佛念了一邊，也不管這些神佛是不是一家的，會不會為了爭這些供品打將起來！不過片刻工夫，兩個十五六歲的丫環打扮的女子從街尾沖了過來，這兩名女子看上去……嗯，比較孔武有力！長得么，也不太對得起觀眾！只見這兩名膀大腰圓強壯有力的丫環熟門熟路的對路旁擺攤的各色商販問道：「張大伯，看見我們家公主了么？」「李大叔，公主來沒來過？」「劉嫂子，我家公主又來搗亂了吧……」一路如是喊來，路旁的攤販們都只是搖頭，但一個二個全在那裏拚命的擠眼睛，眼光所向之處，正是那個倒霉的不能再倒霉的可憐布販。那布販的眼睛也筋似的眨啊眨啊，別說是秋天的菠菜，就算是經了霜過了冬的菠菜也被他眨了出來！兩名丫環終於會意，一邊走向布攤，一邊故意說道：「看來公主今天沒來這裏，咱們還是到下一條街找找吧！」然後又以足夠大的聲音喊道：「趙大哥，你也沒看見我們公主吧！」那布販正是姓趙。他忙應道：「沒呢！」可一雙眼睛硬是瞟著自己的攤子不停的擠著，擠得都要抽筋了。布攤之下的小女孩暗自竊喜，心道又躲過去了，可以痛痛快快大玩一番，她的心中正暗自得意，忽覺眼前驀的一亮，那小小的布攤被兩上孔武有力的丫環一掀而起，只露出一個暗自得意的小女孩來。小女孩一見自己暴露了，也不慌張，只同～13同～13懶洋洋的站起來，撅著嘴說道：「不好玩不好玩，每次都被你們抓住！趙勝，你出賣我，哼……」小女孩氣勢十足的哼了一聲，卻也聰明的不說出來要怎麼做，故意讓那小販一邊恐慌去。那趙勝果然變了臉色，他急着叫道：「小的沒說啊！公主饒了小的吧……」孔武丫環之一笑嘻嘻地說道：「公主，您可別賴趙大哥，是您沒藏好，剛才衣服角兒都露出來了，可著咱們滿皇朝，除了您，誰還敢穿這種顏色的衣裳在這裏出現？」小女孩沮喪的拍打着身上衣服，嘟著嘴說道：「都說不要穿這衣裳了，你們偏給我穿！哼，你們是有意的！」孔武丫環之二笑着說道：「公主，您可別這麼說，這可是您的奶奶太后她老人家親自選了送給您的，這可是天大的殊榮，這料子，除了皇上，咱們水月皇朝可就只有您才能穿，奴婢們怎麼敢不給您穿上！」話說物華天寶物富年豐的水月皇朝滴皇帝特別特別的爭氣，竟然只生兒子不生公主，可憐的老太后非但不用愁皇帝沒有子嗣繼承，反而覺得皇孫們太多，看着眼暈。某一日老太后聽說皇帝的妃子又懷上了，心心念念的盼著能給她生個孫女兒，誰成想，十月懷胎期滿，一個小娃娃帶着閃亮滴小雀雀又華麗麗滴登場了！噹噹當……第二十八皇子閃亮降臨世間！老太后急火攻心之下，差點沒背過氣去，她生了六個兒子，沒有一個女兒，自她做皇后時便天天求神拜佛的想生個女兒……可是啊，生男生女這種事情，還真不是人力所能及的。而老皇帝與她夫妻情深，嗯嗯……也可以說老皇帝是個妻管嚴吧，居然沒有任何的妃嬪，終生只老太后這一個女人。所以老太后不管是親生的，還是隔着肚皮的，一個女兒也沒有！盼女孩幾乎成痴的老太后在第二十八皇子降生之後，再也撐不住了，一病不起，每日裏飲食難進……是啊，連着二十八次，哦！不對應該是連着三十三次的打擊，讓老太后絕了等皇帝給她生出一個香噴噴嫩乎乎軟綿綿的寶貝孫女兒的心愿！皇帝見母後為了盼孫女一病不起，只得下旨一道：命所有有女兒的王公大臣們的夫人攜女入宮陪伴太后！於是乎，各達官顯貴王公貴戚們成日家流水似的把自家的女兒送給老太后看！指望着能一舉成鳳！誰知太后盼女歸盼女，可眼界高着呢，不是什麼人都能看的上的。見了許多家的女孩子，太后卻一個都看不上！眼見着她的病日漸重了……卻說某一日，還是個奶娃娃的某人被奉命的母親抱着去宮中覲見太后，太后一見該奶娃，雙眼立刻一亮，本來暈著頭不暈了，花的眼不花了，虛弱的身體如同打了一針強心劑一般，整個人都鮮活了起來。她一疊聲的要抱奶娃娃。於是某奶娃便被小心翼翼地交到老太後手上。說來也怪，平日最愛哭鬧的小娃娃居然對着太後起勁的笑，直逗得太后合不攏嘴，說和這個孩子有緣，她那又香又軟的小身子讓太后愛不釋手，也不嫌累的總抱着，都不肯還給奶娃娃的娘親。某奶娃於太后那華貴的鳳袍上毫不客氣的畫了一副大大的疆域圖，太后還樂不可支，喜歡的如同得了世間至寶一般。便是她的親孫子——諸位皇子們也沒有過這樣的待遇。老太后死活逼着皇帝收這還不足一歲的奶娃娃為義女，親賜封號為鏡雲大長公主。不過該奶娃娃稍長大一些后，因她肌膚勝雪眉目如畫，活脫脫象一個雪娃娃，而且她的名字中帶有「雪」字，所以宮中之人全都叫她雪公主，而鏡雲大長公主這個名號，除了在正式的皇家活動中用一用，其餘時間，已鮮少有人提了。便是太后也總是親親熱熱叫上一聲「哀家的寶貝雪雪」。該奶娃便是當今宰相沈烈在四十歲時才生出來的獨生愛女，她便是人見人愛花見花可愛天下無雙淘氣世間第一的沈茉雪！茉雪的爹爹名叫沈烈，沈烈的父親是水月皇朝最著名的將軍，他希望兒子剛直不阿性烈如火，所以才給他起了烈這個名字。可惜天不隨人願，沈烈自小身子單薄，不愛習武，卻偏愛讀書，十八歲那年便中了狀元，沈烈只用了十年的時間便憑着自己的智計無雙累官至宰相，是水月皇朝的第一謀士，當今皇帝最為倚重之臣。而茉雪的娘親，則是最嫻靜不過的大家閨秀，自十七歲那年嫁與初中狀元的沈烈后，便恪守婦道。只是沈烈沒有皇帝的好運，子息甚是艱難，茉雪的娘親也曾張羅著給沈宰相納妾，不過沈烈極愛夫人，總以古人四十無子方可納妾為由，硬是不要。說來也怪，到沈烈四十歲這一年上，沈氏夫人居然奇迹般的懷孕了，雖未一舉得男，但也總算是有了子息，這下子，沈大宰相更加不肯納妾了，沈夫人力勸無用，也只能作罷。話又說回來，沒有那個女人願意與人分享自己的男人，既然丈夫不在意，她也樂得獨佔丈夫。茉雪不足周歲便被封為公主，各項待遇甚至比正牌的皇子們還要高一些，宮中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得罪個把皇子還不要緊，要是得罪了這位雪公主，那就等著倒霉吧！且不說太后皇上不依，便是茉雪那稀奇古怪層出不窮的整人法子，就足夠吃上一壺的了。是以宮中盛傳，皇上好見，小鬼難纏。這小鬼，指的自然是水月皇朝首席大長公主茉雪是也。太后老人家親自傳下話來，任何人不準慢待她的心肝寶貝兒，若是有人讓她的雪雪不快，就算那人是皇帝，她也不饒。當今皇帝是太后第一個兒子，據說當初生他之時，太后難產，足足生了三天三夜才生下來，所以當今皇帝刻刻不忘母親生養之恩。而且當今太后從不干涉朝政，做皇后時便是難得的賢后，如今做了太后，那是更加的賢明了。所以闔宮上下，無人不把這個小公主捧成心尖子眼珠子。因了太后的寵愛，也沒人敢管着茉雪，太后體諒沈氏夫婦只這一個孩子，不管自己有多捨不得，還是讓茉雪在宮中住半個月便回家中住半個月。如是五年，在穿梭於皇宮和相府之間，茉雪已經長成一個讓人又怕又愛，又疼又恨的小魔頭了。這一日，正是茉雪回家探望爹娘的日子，她又成功的擺脫了看管，哦，不，是伺候她的婢女們，偷偷溜了出來，跑到相府後門不遠的街市之上玩耍。是以才有上文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