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泯恩仇
長夜漫漫，白夜在床上輾轉反側難以入眠，索性起床披衣來到窗前，推開窗子，一輪清冷的彎月掛在西天，如洗的月華給白夜鍍上一層銀輝，白夜對月自問，自己要應該怎麼做？
門吱吖一聲被推開了，一個兩鬢斑白的老婦走了進來，臂上搭著一件皮袍。白夜並沒有回頭，依舊望月沉思。老婦的臉上帶着慈愛的笑，將皮袍披在白夜身上，輕聲道：「安兒，別着涼了。」
白夜回過頭，扶著老婦在窗前坐下，自己半跪着伏在老婦膝前，悶聲道：「阿嬤，安兒不知道應該怎麼做。」
老婦慈愛的摸著白夜的頭，輕聲道：「安兒，阿嬤不懂那些軍國大事，阿嬤只知道，這幾年，安兒的笑越來越少了。夜兒，小姐從來都沒想讓你去為誰報仇，小姐拚死生下你，就是想你平平安安的活着，你的小名叫求安，就是小姐的心意呀。安兒，你要報仇，阿嬤明白，現在你報了仇，心裏卻越來越不快活，這樣的報仇，有意義么？阿嬤老了，陪不了安兒幾年了，安兒，好生找房媳婦，平平安安的過日子，不好么？」
白夜抬起頭來，看着老婦說道：「阿嬤，安兒也不想再過打打殺殺的日子，可是現在不由我啊，我現在若是一走了之，必然又要過那種被追殺的生活，阿嬤，安兒好怕！」老婦撫著白夜地頭。笑眯眯的說道：「安兒，怕什麼，十年的逃亡，我們都扛過來了，還怕再來十年么？好孩子，阿嬤不怕。阿嬤還能保護你！」
望着老婦斑白的雙鬢，白夜輕聲道：「阿嬤，您老了，不能再過那樣的日子，您為了安兒。什麼苦都吃盡了，安兒發過誓，絕不讓您再受苦，您是安兒唯一的親人，安兒要您活得長長久久地，您不能丟下安兒一個人。」
「傻孩子。阿嬤不過是白頭髮多了點，那裏就老了呢，安兒，阿嬤還得給你帶孩子呢！咱們找個沒人的山谷，你娶個中意的妻子，咱們一家人快快活活的過日子，不好么？」老婦一臉神往的說道。
白夜素來平靜地臉上紅了紅，老太太近來總是立逼着他娶妻。只是白夜已心有所屬，所以總是托三阻四的。老太太心中早就不樂意了。「阿嬤，這事不急，總要慢慢來。」
「慢慢來慢慢來，你總是用這句話來搪塞我，阿嬤問你。你中意的到底是那家的姑娘？阿嬤一手把你帶大。你有什麼心思能瞞的過阿嬤？」老太太在這種事情上，總是異乎尋常的靈敏。
「阿嬤。咱們先不說這事，眼下安兒有件大心事，要和阿嬤說說。」白夜趕緊轉移話題，否則，老太太真能把自己盤問個底兒掉。
老婦見白夜說地鄭重，便不過糾纏於誰家姑娘，正色問道：「什麼事？」
白夜將白天的事情詳細說了一遍，老婦聽說他要反出西戎，臉露歡喜之色，欣慰的說道：「安兒，這是好事啊，他們西戎人，也太狠毒了。阿嬤這幾年在一旁看着，他們可沒少做傷天害理的事情。能平安離開西戎，這可是件大好事。安兒，你若是能幫着他們推翻西戎的暴政，那可是件積德贖罪的善事呀！」
白夜知道，自打自己入了西戎，阿嬤就吃起了長齋，阿嬤雖然不說，可白夜心裏清楚，阿嬤在為自己贖罪。白夜握著阿嬤的手，輕輕說道：「阿嬤，您放心，安兒知道以前做錯了，等幫着她們推翻西戎人，安兒就和您隱居山林。」
阿嬤由衷的笑了，將白夜摟入懷中，如他小時候一般，阿嬤輕輕唱起那首陪着白夜渡過最艱難地童年的歌謠，白夜只覺得心裏一片澄凈，象小時候一樣，在阿嬤地懷中睡著了。
清晨，白夜剛用過早飯，莫寒便和莞曦茉雪二人來到將軍府。白夜一見莞曦改了婦人的裝扮，頓覺心灰意冷。繞是他鎮靜過人，可面上也露出一兩分形色來。
莞曦冰雪聰明，自然知道白夜為何如此，只是這樣的誤會於大家都好，便也不說破，和茉雪上前行禮道：「沈莞曦，沈茉雪見過白將軍。」
白夜強笑道：「兩位妹妹言重了，白夜本名水月求安，兩位妹妹若是不嫌棄，喊一聲求安大哥，求安便於願已足。」
莞曦茉雪來之前，莫寒已將所有的話都對她們說了，初聞白夜就是害得她們國破家亡的罪魁禍首，茉雪當時就跳了起來，叫着要殺白夜報仇。等茉雪發泄過了，莞曦才拉着茉雪好生安撫，將所有地事情告訴給她知道。茉雪這些年飽經磨難，早已不是當年那個任性使氣地小公主，雖然她深恨白夜的所做所為，可是心裏對白夜還是有着一份同情，飽嘗顛沛流離之苦地她以已推人，那份恨，也沒那麼重了。更何況要想推翻西戎人的暴政，白夜絕對是一大助力，此時她必須放下心中所有的意見，大家通力合作，才能達成目標。
「求安大哥，妹子有禮了。」莞曦茉雪重新見禮，白夜臉上的笑容才由衷起來。
一旁的阿嬤見白夜的眼光一時不離莞曦，心中有所動，便上前拉着莞曦的手笑道：「好姑娘，怎麼把頭髮梳成這樣？」老太太人老眼毒，一眼看出莞曦尚是處子之身，於是笑問道。
莞曦微感局促，她見老婦人能在此出現，必是白夜極親近之人，自己也不好太冷淡，只得技巧的抽出手來，淺笑着問道：「求安大哥，這位是？」
白夜忙拉住阿嬤，解釋道：「她是將我撫養長大的阿嬤。」
莞曦聽了對阿嬤屈膝行禮，笑道：「阿嬤高義，莞曦感佩萬分。」不等阿嬤開口，與莞曦心意相通的茉雪便對白夜說道：」求安大哥，莫大哥說你想見我們，我們就來了，不知求安大哥想與我們說些什麼？」
莞曦就勢站了起來，輕聲說道：「求安大哥，聽說西戎國主命你十五日內肅清水月境內的敵患，不知您有何打算？」
白夜臉色沉了下來，他低沉的說道：「這根本不可能，漫說是十五日，就是三個月，我也做不到。這分明是那顏未明的毒計，歷來功高者有幾人能得善終，我拿下南華，他已對我生疑，又有小人做崇，說什麼十五天肅清匪患，不過是找個理由罷了。二位妹妹，我的身世你們已盡知，蒙兩位妹妹大量，不記恨我，求安願為兩位妹妹驅策，推翻西戎暴政，還天下太平。」
莞曦和茉雪相視一笑，同聲道：「求安大哥願舉義旗，實是天下之大幸，一切憑求安大哥做主。」
真正做出了決定，白夜心中一塊大石落地，人也輕鬆起來。他笑道：「莞曦妹妹素來愛茶，為兄願親手烹茶，請莞曦妹妹品評。」茉雪一聽說喝茶，小眉頭不由自主的皺了起來，她和莞曦同吃同住這麼多年，唯獨在喝茶一事上與莞曦無法達成共識。依著茉雪的性子，那一杯還不夠一口的，若想喝到解渴，早就累死了。而莞曦什麼都依著茉雪，偏在喝茶上和茉雪拗著來，最後兩人只得你品你的茶，我喝我的白開水。
白夜心很細，見茉雪皺着眉頭，便笑道：「聽說茉雪妹妹喜愛兵器，大哥這裏有個藏劍室，你可願去賞玩？」
茉雪一聽便笑逐顏開，急忙大聲說道：「願意願意，求安大哥，你快帶我去呀！」
阿嬤此時走上前，笑嘻嘻的對茉雪說道：「茉雪小姐，跟老奴來吧。莫少爺，您不一起來看看么？」
莫寒笑道：「多謝阿嬤好意，晚輩更願意品嘗求安兄的好茶。」
阿嬤微有點失望，只好先帶着茉雪去賞玩兵器。出書房，繞過迴廊，穿過花園便到了藏劍室。一路之上，阿嬤有意無意的總打聽關於莞曦的事情。
茉雪本就是個小人精，之前又得了莫寒的明示，知道這個求安大哥對她的莞姐姐有一翻心思，所以總是指東問西的，就是不回答阿嬤的問話，反而一副好奇寶寶的樣子，見什麼都要問上一問，讓阿嬤心中鬱悶不已。
阿嬤在府中地位極高，一路之上不時有下人向阿嬤行禮問好。茉雪一旁瞧著，阿嬤儼然是府中的大總管。兩人走着走着，茉雪忽覺不對勁，好象有人在偷窺。她急轉身，卻只見一塊極大的山石立在那裏，半個人影也沒看見。
阿嬤見茉雪猛回頭，笑問道：「怎麼了？」
茉雪搖搖頭，那種說不出的感覺竟忽然消失了。她又跟阿嬤向前走。走出數十步后，山石後面悄悄探出一個人，穿着與府中的僕役相同，他鬼鬼崇崇的走出來，拍拍衣服上的灰，飛快的跑到後園門口，趁人不注意，打開後門便溜了出去。
茉雪自去賞劍，莞曦莫寒與白夜一邊品茶，一邊商量如何起事，整個將軍府看上去井井有條，可是沒有人知道，殺機，正悄悄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