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 沉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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巍一句「保護公主本來就是我們的職責」,讓我突然問題。

剛才太子走得急,又是直接趕去江邊的,故而沒人提及讓他把新安公主隨車帶回去。然後謝玄他們也匆匆跑去勘察地形了,這事兒就拉下了。

鋪天蓋地壓下的戰爭陰影讓其他的一切都變得不再重要。人在緊急應對某種突髮狀況時,容易忽略掉一些次要的問題——這些問題不是絕對不重要,只是相對沒那麼重要了。

其實,只要稍微動點腦筋就知道,這個時候,公主已經不適合再留在此地了。

情勢如此危急,誰還敢把公主留在這由流民和土匪組成的臨時軍營里?一旦戰事不順,變生不測,傷害到了公主,誰負得起這個責任?

於是我馬上喊住戚巍道:「別的事你先甭管,我看,你們還是趕緊把公主帶回金口吧。公主住在這裡,諸事不方便,要什麼沒什麼,再說這裡也不安全。」

戚巍一攤手,滿臉無奈地說:「你以為我沒提過?從昨晚醒來到現在,我起碼提了十回了,也要公主肯聽才行,我又不能五花大綁地把她綁回去。」

我笑道:「現在就是大好時機啊,她醉成這樣,不用綁她就跟你回去了。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哦。」

戚巍做恍然大悟狀,但同時又有點擔心地說:「要是公主醒來怪我怎麼辦?」

我告訴他:「總比公主在這裡遇到了危險,太子和皇上要你的腦袋強吧。」

戚巍不再說什麼,回頭命手下去備車。

車到門外,我拿出一床褥子鋪在車裡,然後和戚巍一起把公主扶了上去。她躺在上面的時候她還迷迷糊糊地問:「我們這是去要哪兒呀?」

「去一個安全一點。睡覺舒服點的地方。」我沒敢直接說回京口。怕她聽到這個名字會本能地抗拒。

她閉上眼睛不再說話,我又拿了一床小毯子給她蓋上。據說,喝醉酒的人容易染上風寒。

一切都弄好后,我輕手輕腳地退了出來,揮手讓車隊啟程。

是地,是一支車隊。

因為有宮女在來地路上神秘失蹤的前車之鑒,我們不敢掉以輕心。故而除了戚巍他們原有的十個跟車來的人之外,我們還自作主張要了一支幾百人的騎兵沿路護送。

大頭領們都不在。但「公主」這個稱呼本就是面金字令牌,幾個留守的副將對我們的要求諾諾連聲,沒有不照辦的。

論理,我也該陪她一起回去。但我好不容易出來了。就決不會再自投羅網。

沒錯,我地身份是她的隨行女官。但我的親人和朋友都在這裡。危難時刻,我已經不去想「該不該」。只想自己「要不要」。「願不願」了。

不管戰事如何,未來的結局又如何。我只想跟他在一起不要分離。

何況,在這裡我還能幫忙做許多事,這些事雖小,卻是他們這些大男人做不來地。

王獻之他們回來地時候,看到了正是這幅情景:我坐在門口穿針引線,地上的竹籃里還堆了許多待縫補地衣服,而窗外,洗曬的衣物已經晾了幾大排。

王獻之走到我身邊,嘆息著摸了摸我地頭,也許,他本來是想過來勸我也回金口,卻終究什麼也沒有說。

這天晚飯後,所有地活動都宣告暫停——本來這些天新兵是日夜操練的,不到半夜不會休息——因為謝玄他們要召開戰前緊急動員大會。各處地崗哨也加強了防守,從竹屋的窗口望出去,到處都是燈籠火把,把整個山谷印得有如白晝。

動員大會我沒有參加,具體內容不得而知,但想也知道,無非就是戰爭形勢分析,戰時任務安排以及鼓舞士氣。

動員會結束后,部分士兵去江邊值守,其餘的士兵回營休息。從這天起,士兵們只白天演練,晚上要輪班值守和休息。

整個新兵營籠罩著一股緊張的氣氛,火把在窗外晃來晃去,通往轅門的路上也沒斷過人,執勤守夜的士兵不時地

去,據說連江邊都新增了十幾個通宵值班的崗哨。

喊了這麼久的打仗,直到今天我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戰爭就要來了!之前的每一天都跟平時過日子沒什麼區別,心裡也沒多少戰爭概念。現在,一切真的不同了。

也許是因為太緊張的緣故,這天晚上,我幾乎沒有睡著。

早上王獻之來看我的時候,眼睛里也儘是血絲,我不禁擔憂地問:「你昨晚也沒睡著嗎?」

他苦惱地點頭:「是啊,不光我,那三個傢伙也是。就連幼度,你別看他白天指揮若定,一副大將派頭,昨晚照樣烙了一夜的煎餅。」

「你們四個住一起的?」不是分開睡的嗎?

「昨天一下子來了幾千人,營房根本不夠住的。我們只好繼續執行嘉賓的『苦肉計』,把房子讓出來給慕容悠和他的幾位當家住,我們四個人擠在一起。唉,其實也沒多大差別,反正巡夜就去了半宿,睡也睡不了多大一會兒。」

我嘆道:「你們這樣下去不行的,別仗還沒打,你們幾個先把身體搞垮了。」

「那倒不會」,他笑著安慰著我:「白天沒事的時候還可以打個盹,補一下眠,再說我們還年輕,不至於這樣就垮下。」

說到這裡他看向窗外,好看的眉微微皺著,長長的睫毛在俊美的臉上投下一道陰影:「有時候我真希望苻堅早點打過來,遲早都要一決生死的,早點打完,好早點回家。」

我想說:你真確定早點打完了我們就能回家了嗎?話到口邊,覺得不吉利,又自己咽了回去。

第二天,軍營里緊張氣氛依舊。晚上又開了一次動員大會,謝玄好像很注重士氣的培養。

第三天,情況依舊,晚上還是開了一次動員大會。

第四天,依舊。動員大會照開,本該是戰前緊急動員大會,現在變成例行的了。

第五天,依舊。

第六天……

…………

到第十天,對岸還是沒有任何動靜。

軍士們開始竊竊私語:情報到底準不準啊,苻堅率領的大軍真的已經抵達穎口了嗎?那為什麼這麼久了還不發起進攻?

這天晚上的戰前動員大會準時召開,但清點人數的時候,發現居然少了幾十個!

幾十個全是慕容悠帶來的人,其中,還有一個是在原山寨里坐第五把交椅的當家。

謝玄當場發火了。慕容悠趕緊帶著人去找,結果,在離營地將近一里的戲王村找到了那個五當家,當時他正在村裡一戶人家的床上。

床上還有那家醜得要命的兒媳婦。

因為村裡稍微像點樣子的女人早就不見了,或逃難走了,或躲進山洞裡了。這位五當家搜了一晚上才搜到這個活寶,正稀罕得不得了,緊擁在被窩裡溫存,卻不料被自家主子逮了個正著。

當時他還天真地說:「少主,您也想要嗎?那屬下再去幫您找找,這個,嘿嘿,已經被屬下,嘿嘿……」

慕容悠沉默了半晌后才說:「我到門外等著,你完事後再穿好衣服出來。」

「少主您真體貼。」那人喜不自勝。

慕容悠不再吭聲,默默地走到門外,伸手拉上門的那一霎那,他哭了。

這些話都是他的隨從後來講出來的,他們都說他一關上門就哭了。

因為,那個五當家,還有另外幾個對村中留守婦女有侵犯行為的士兵,回來后就被當眾處決了。其餘跟去的幾十個也受到了或大或小的處罰,戲台上一時軍棍如雨,慘叫聲響成一片。

村裡派來監刑的人滿意地回去了,走的時候還拉走了一車作為賠償的糧食。

幾千個投誠的土匪沒有造反,因為他們的少主對這個決定毫無異議,心服口服。

當晚,天氣特別地悶熱。軍營里卻不知道為什麼反常地寧靜,窗外依然有火把不斷地晃來晃去,卻像在演無聲戲,只見人影幢幢,卻不聞人聲。

站在窗前的我沒來由地打了個冷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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硯壓群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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