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防撞器的傷痕

第九章 防撞器的傷痕

1

偵破工作迎來了新的局面。十二月十九日的市郊晚報上,根本沒有刊載丹澤登山遇難的消息,這條消息刊登在市內版的晚報上。這意味着稻垣的陳述-----十二月十九日在吉祥寺從《東都晚報》上得知朋友的兒子遇難,完全是騙人的謊言。

在偵查總部召開的緊急會議上,來宮警部發表了自己的意見。」由此可見,稻垣於十二月十九日傍晚,曾到過市內。他是在市內而不是在市郊看了《東都晚報》,才知道丹澤遇難這條消息的。他大概疏忽了這一點,市內版和市郊版登的消息並不一致。這也是智者千慮必有一失埃「對此,大室警部仍不以為然,而且態度冷漠地說道:」也許是他產生了誤會,把從廣播中聽到的消息說成是從晚報上看到的啦。「」從他說話的態度來看,完全不可能是誤會。他說得清清楚楚,是從晚報上看到的。「」那麼,他曾在告祥寺發過電報,此事沒有錯吧!你查過發報記錄,是幾點發的呀?「」下午六點四十六分。然而,僅此一事也不能證明他未曾到過別的地方。那天下午,他是三點離開公司的,之後,他也許去過市內,在市內看了《東都晚報》。為了預防萬一有人調查他的行蹤,歸途中故意從吉祥寺下車發了唁電,而後於七點半左右回到家裏。從時間上來看也合乎情理。「」這麼說來,他是在天黑之前搬運屍體的?「一聽這話,來宮無言以對。因為來宮自已對此也感到納悶。大室警部又自鳴得意地說道:」大概來宮先生也覺得有點不自然吧。雖說兩件事都發生在十九日,那不過是偶然的巧合罷了。「」那麼,為人敦厚的稻垣為什麼偏偏在這一天的行動上撒謊呢?因為他平常為人老實,所以,他若撤謊,一定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不管他多麼老實,畢竟他是個男人嘛!也許有些事情還想瞞過他的老婆。「」當然,這麼說也未嘗不可。不過,我總覺得這不是偶然的巧合。鄉司案件曾牽涉到稻垣,現在又出了晚報問題,其中必有文章。「」稻垣作案的動機何在呢?他殺害鄉司對他有什麼好處?

這隻能為他兒子的就業帶來不利。「

看來,這是問題的關鍵所在。來宮也一直為此大傷腦筋。

雖然至今還毫無眉目,但從晚報問題上暴露的破綻,有可能成為打齊僵局的突破口。來宮勁頭十足地說道:」我要全力以赴再調查一下。「會議尚未結束時,鹽尻員警署送來了關於富永證言的調查報告。報告沒有什麼新的內容,可以說它完全證實了稻垣的陳述。據富永所言,他歸鄉的前一天,即十九日晚上,稻垣回家有些晚,大概是七點半左右。之後,倆人是床並床睡覺,邊睡邊談的。這些和稻垣說的沒有兩樣。

但來宮警部並不失望,因為在此案的偵破過程中,雖幾經曲折,層層迷霧已被撥開,如紙制包裝帶的尺寸問題、皮手套縮水的秘密、有關晚報的謊言等,剩下的問題只是稻垣的作案動機和作案過程了。雖然眼前還有不少難題,但來宮決心用自已堅韌不拔的意志和毅力來解開所有的不解之謎。

關於稻垣的作案動機,確實是個不易突破的難關。現在已經發現了他在晚報問題上的破綻,在這種情況下,來宮覺得不宜打草驚蛇,決定從側面秘密地了解,但事情的進展並未能如願以償。

來宮首先找到了日東玻璃絨公司的關口廠長。關口一聽來宮的疑問,完全是一副事出意外的表情。他說:」很難設想是稻垣先生把鄉司君怎麼的。以前我曾向你說過,武藏電機製造電冰箱用的玻璃絨原料,是由敝廠提供訂貨的,因此稻垣先生和鄉司常務之間有一定交往。可以說,他是我們的老主顧,鄉司常務對他也十分尊重。「」請原諒我的冒昧,在他們進行交易時,有沒有營私舞弊的地方啊?也許是一方因為擔心對方走漏風聲……「」我認為不會有那樣的事情。「」當然,從關口先生的立場而言,只能這樣講羅。「這時,關口苦笑了一下,說道:」在一起吃頓飯也是難免的,但貪污受賄的事是不會有的,因為直接打交道的是經銷部門之間的事,再說從稻垣先生的為人來看,也不像是那種貪贓枉法的人。而且鄉司先生出事那天,稻垣為兒子就業的事曾去向他求情。雖然當時我並不在場,反正,我想稻垣是不會把鄉司常務怎麼的。

而後,來宮警部又通過其他和武藏電機有關的人進行了調查,但一般回答都對稻垣有利。總而言之,在公司內部,稻垣的名聲不壞。他的直接下級技米科長說道:「可以說,他是個溫厚的內行,深得大夥兒的信任。雖說沒有什麼特別的活動能力,但在公司領導層里,他的技術才能很受賞識。」此外,來宮警部還從各個方面進行了了解,結果從工作關係上找不到任何有關稻垣作案的可能性,如今只好從個人私生活方面去尋找稻垣的作案動機了。為此,來宮再次到住在貫井的鄉司澪子家裏去詢問澪子,想了解一下下鄉司和稻垣二人之間,有無個人私怨或其他瓜葛糾紛。對此,澪子說道:「我對稻垣先生的情況也不甚了解。鄉司可能常去拜訪稻垣先生,但對方只是在很早以前曾光臨舍下。鄉司去濱村飯莊那天,稻垣先生為兒子安排工作的事,來找過鄉司。"從澪子家裏出來以後,來宮決定去新宿歌舞伎町的酒吧間。大室警部曾暗示要在私生活方面尋找原因。來宮想,是否鄉司、稻垣二人為着一個女人爭風吃醋而引起了兇殺?倘若果真如此,去問一問浦田登喜枝,說不定還能問出個名堂。然而,登喜枝搖了搖頭,說道:」您說的是稻垣,鄉司先生曾說為他兒子找工作的事要去川崎。我是那時才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的。他本人從來沒到這裏來過。「查來查去,關於稻垣的作案動機,仍沒有找到一點線索。

然而,來宮總認為稻垣不會清白。正因為人們都說他為人老實敦厚,十二月十九日的謊言,更加使人感到其中必有蹊蹺。來宮決定改變戰術,繼續偵查。

2

傍晚的新宿熱鬧非凡,再加上耶誕節的氣氛和年末的減價銷售,辦年貨的人手拎肩背着大大小小的提包背囊,人聲鼎沸,熙來攘往。

浦田登喜枝經營的酒吧間在歌舞伎町的西端。來宮警部一走到那個酒吧間的門口,便聽見酒保扯著嗓門高喊:」請進!「店裏空空蕩蕩,只有一個客人在酒亭的角落裏坐着。沒事幹的女招待們東一個西一個地在擦脂抹粉,一邊嘴裏還在不停地哼著卻爾斯登舞曲。登喜枝還沒來上班。一個女招待對來宮說道:」太太還沒有來,請您稍候二會兒。「一聽女招待稱登喜枝為太太,來宮便想起登喜枝曾經說過,鄉司委託她經營著一家酒吧間。來宮想,既然來了,就喝點什麼吧;想了半天,最後還是不敢奢望,只要了一杯摻水的威士忌。一個女招待給他端來了一盤油炸花生米,並問他:」您以前來過這裏吧?「來宮進這樣的酒吧間是破題頭一遭。他想,這大概是女招待的客套話吧,因此便隨口答道:」是啊,你還記得嗎?「說着,面帶苦笑。」您在哪兒工作啊?「女招待又問。」依你看,我是幹什麼工作的呀?「來宮反問。」您不像是生意人,像是公務人員,對吧?……啊,我知道了,您是個高中教師。「」算你猜中了。「」嗨,我這個人,就是能看人相。「女招待笑嘻嘻地伸手從盤子上抓了三、四粒花生米,一下子全都放迸了口內。

這時,來宮警部一邊用嘴輕輕地抿著杯子,一邊在想,難道高中教師和員警之間有什麼共同之處嗎?

大約過了二十分鐘,浦田登喜枝走了進來。女招待連忙從來宮身旁離開。」太太早安,有客人正在等您。「說罷,向旁邊走去。」是哪一位呀?「

登喜枝一邊脫下大衣,一邊笑容可掬地回頭探視。她一認出來客人是來宮警部,突然臉色變得嚴峻起來。然而,轉瞬之間,又滿臉堆笑地說道:」哎喲,原來是你啊!今晚是來作客的吧!「」是的,我是一個高中教師……「」怎麼?「登喜枝感到莫名其妙。」那個服務員說我是高中教師。「

來宮說着,用下巴指了指剛才的那個女招待。」怎麼,我猜的不對?這個人真不好惹。「女招待說着噘起了嘴巴。

來宮又要了一杯摻水的威士卡。在那裏,他呆了足有一個多鐘頭,起初是天南海北地閑聊,但他不時地乘機把話鋒轉到鄉司被害的案件上。對此,登喜枝毫不迴避,對來宮的任何話題,她都興緻勃勃、趣味盎然。使來宮值得注意的是,登喜枝似乎十分關心鄉司有無遺書。仔細一想,此事並不難理解。因為對於她來說,事到如今,如果能領到一份鄉司的遺產,比什麼都強,至於鄉司是怎麼死的,她是無所謂的。

這時,來宮想起了大室曾在她身上耍過的一招,即用撫恤金作為誘餌,引她上鈎,終於使她開口承認了一些事實。當登喜枝提到鄉司是否留有遺書時,來宮說道:」關於這個向題,您直接問一下鄉司的太太不好嗎?「」這個我怎麼好意思直接去問呢!況且,我和鄉司的關係,對方還未必曉得呢!「登喜枝說着,用手攏了攏自己的頭髮,禁不住長嘆了一口氣。」這樣吧,我以後問一下,如果有的話,我告訴你。「來宮說。」那就多謝您啦。「登喜枝向來宮欠身致意。

倆人在談話之際,來宮忽然想,他也許留有遺書。世間為分爭遺產引起風波的事,屢見不鮮。如果鄉司加入人壽保險的話,備不住發案的原因就在於此。登喜枝敢於主動問及此事,看來不會是她為了家產而殺害鄉司的。究竟鄉司是否加入了人壽保險,恐怕她也未必知道,看來問題在鄉司的妻子子身上。

來宮突然站起來對登喜枝說道:」請讓我借用一下您的電話,現在我想問一下看。「」你要幹什麼呀?「」給鄉司的太太掛個電話,問一下鄉司先生是否留有遺書。「這時,登喜枝顯得驚慌失措,狼狽不堪,急忙攔住來宮,說道;」不行,別掛了,千萬不能用我這裏的電話。「」您放心吧,她不會知道我是從這裏掛去的。「」話雖這麼說,不過……「」沒關係,請您放心,關於你的事,我絕對不會暴露的。「來宮不顧登喜枝的再三勸阻,終於給澪子家裏掛了電話。

接電話的是女佣人佐山明子。不一會兒,澪子自己來講話了。

自從舉行了鄉司的葬禮以來,這是來宮第一次和澪子通話。來宮簡單地寒喧一陣之後,就若無其事地問起鄉司有無留下遺書。澪子回答說,沒有留下遺書,還說:」關於這事,我是一無所知。為慎重起見,我還打聽過親戚朋友和律師先生,但無論誰,都說不曾見到過這樣的東西。」

「那麼,有權繼承遺產的人,除了太太以外,還有什麼人啊?「」還有出嫁到大阪的一個妹妹。葬禮那天,她也來了。我們沒有孩子,因此,只有我和鄉司的妹妹。「來宮又問及鄉司是否加入了人壽保險,對此,澪子說道:」鄉司沒有加入人壽保險。因為他討厭這一套作法,況且,他對自己的身體自信很強,認為自己一定能健康長壽。「說到這裏,來宮覺得對方說的已經走了題,無心再和她說下去,便匆忙結束了和澪子的對話。來宮回過頭來,對登喜枝說道:」看來事情不妙呵,據說鄉司沒有留下遺書。「一聽這話,頓時,登喜枝感到失望,神情頹唐。來宮看到她那種可憐的樣子,不由得安慰她說:」不過,你也不必灰心,請個律師說一下,也許能解決一點問題。「來宮警部暗思,看來在登喜枝身上找不到什麼線索了。不過,在剛才和澪子通話時,感到澪子非常冷靜,鎮定自若。來宮對此感到可疑。按理說,一般的女子,遇到丈夫突然亡故,一定會心神不安,失魂落魄。這時,來宮在想,如果不是為了分爭遺產和人壽保險金,會不會是在男女關係方面出了問題呢?假若澪子知道丈夫和浦田登喜枝暗有來往,她會不會因此對鄉司懷恨在心而惹起事端呢?為了證實自己的想法,來宮旁敲側擊地對登喜枝進行了試探。然而,登喜枝卻說:」如果太太為此動怒,首先會朝着我來的。「」為什麼呢?「」你還不知道女人的脾氣,寧可容忍自己不規矩的丈夫,也不會饒恕奪去自己丈夫的女人。如果鄉司的太太為此起下殺殺機,首先會把矛頭對着我。「」啊,原來如此。「來宮似懂非懂。他想,大概男人和女人的想法不同。如果是男子發現自己的妻子有背逆人倫的行為,首先會認為自己的妻子罪不容誅。

來宮回到自己家裏時,孩子們早已入睡。他望了望他們的睡臉,而後,在矮腳飯桌上泡了一杯熱茶。這時,他突然對妻子昌子說道:」看來柿原確實清白無辜,浦田登喜枝與該案也了無相涉。「接着,來宮忽然又問昌子:在夫婦之間,如果一方發現另一方有違犯人倫的行為時,男女有什麼不同的想法。來宮首先談了浦田登喜枝的觀點,昌子表示贊同。來宮又說:」照此說來,鄉司澪子也是清白無辜的了。「這時,昌子卻不以為然地說:」不過,如果責任是在男方,完全是因為她丈夫淫亂成性的活……「昌子的話還沒說完,來宮突然怔了一下,聯手裏的筷子也放下了。

「哎喲,我說你是怎麼啦?」昌子驚愕不迭。

「我想起來了,淫亂放蕩、行為不規者,不一定都是男人埃」來宮說。

「那當然羅。男人們尋花問柳時,往往是十分惹眼,而女人們偷雞摸狗時,總是神不知鬼不覺,極其隱秘的。」

3

乍一看,古屋的證言與來宮警部的期待正好相反。因為關於晚報的謊言關係到十二月十九日,稻垣應該是在十九日那天開汽車去過市內的。然而,根據古屋的證言,稻垣的汽車曾在二十二日深夜出動過,而十九日夜裏,並沒有聽見汽車的響聲。反過來再仔細一想,此事也不是不可理解。稻垣承認那天下午三點離開公司,關於這一點廣武藏電機的技術科長已經證實。稻垣離開公司后,如果馬上運屍到市內而後於六時四十六分到吉祥寺發唁電,再於七時半趕回家中,時間也來得及。但是,必須得在大白天運屍。在光天化日之下,他敢這樣作嗎?從前曾經有過這樣的懷疑,如今看來,這樣的可能性不大。

另外,富永證實在十七、十八、十九日夜裏,曾和稻垣睡在一起,沒有外出。古屋也說,在那兒夭夜裏,並沒有發現開動過汽車。從他們的說法一致看來,十七、十八、十九日那幾天,稻垣確實沒有用過汽車。

如果十九日稻垣沒有用過汽車,他去市內只能乘坐電車,這事從他在中途買過晚報也可以得到證實。因為,如果駕駛汽車,他就不可能看報。正因他坐的是電車,所以在歸途中順便買了晚報,以便在車內消磨時光。這是一般城市人的生活習慣。不僅如此,萬一遇見熟人也乘坐同一車內,他還可以假裝看報,用報紙遮面,以免被人認出,說不定後者才是買晚報的主要目的。而在那份晚報上,他卻發現了丹澤遇難的那條新聞。

然而,來宮又想,既然用電車不可能搬運屍體,那麼,他去市內的目的何在呢?

二十二日稻垣的行蹤,又成了新的不解之謎。當時,第三者富永已經返回信州。據古屋所言,只有那天,稻垣夜裏用過汽車。然而,那時秋本的屍體早己被遺棄在南千住,於二十三日被人發現。那麼,二十二日夜裏,稻垣開汽車是到哪裏,又是去幹什麼了呢?

從古屋家裏出來以後,來宮暗思,看來有必要重新分析案情。

正在這時,一個中學生模樣的女孩子從馬路上拐進了衚衕,像是剛放學回家。那個女學生身穿一件漂亮的大衣,給人以十分時髦的感覺。來宮立刻意識到,她可能就是稻垣俊明說過的那個中學生的妹妹。關於汽車的事,不便對稻垣本人直接開口,不如設法問問這個女孩子。想到這裏,來宮馬上笑眯眯地向那個女孩子打了招呼:」喂,小姑娘,你是稻垣先生的千金吧?「」什麼事啊?「女孩子吃驚地站住了。」我是警視廳的來宮。為以前的一樁案件,你爸爸曾多次給我提供過線索,今天我又要來麻煩他了。「來宮說話時,盡量裝得若無其事。那個女孩子緊張的表情也漸漸消失了。」你爸爸還沒有下班嗎?「」現在還不到下班時間。「」那麼,我想先我你媽媽談談。「

來宮和那個女孩子並肩而行。來宮對她說,來這裏的途中看到了標準牌汽車製造廠,並問她府中考試汽車司機的場地離這裏遠不遠。來宮一邊閑聊著,一邊十分自然地把話鋒一轉問道:」府上的汽車可真漂亮啊!那輛汽車也是標準牌的嗎?「」不,是反射線牌。「」哦,反射線型也是相當不錯的呀,真叫人羨慕。你爸爸和哥哥經常帶你出去兜風吧?「」嗯。不過,最近一個時期沒有帶我出去玩。「」那是因為什麼呢?「」我也說不上來,反正爸爸也挺忙哩!「」有多長時間沒帶你出去玩啦?「」有一個多月了。自從哥哥去秋川溪谷兜風以來,一直沒帶我出去過。「這時來宮想,稻垣是否是去秋川溪谷以後,用汽車搬運過屍體呢?如果作案時用過汽車,即便沒留下把柄,暫時把作案工具隱藏起來,也符合一般犯人的心理。」去秋川溪谷時,你也去了嗎?「

女學生搖了搖頭,表示否定。」那麼,是你哥哥和他的朋友一起去的?「」當然也可以說是朋友……「女學生有點害羞似地微笑着。

來宮馬上明白了其中的含義。」啊,我明白了,年輕人嘛……「

這時,二人已來到稻垣家的門口。一進門,來宮看到那輛汽車仍然停在草坪上,上面仍蓋着罩布。來宮決定親自去觀察一下汽車。他好象對汽車頗有興趣似的,徑直向汽車走去,而且用手揭開了罩布。來宮這種突然的舉動使女學生呆然若失,但他卻自言自語似地說:」這是哪年的產品啊……唔,是前年生產的更新的型號。「說着,他把視線移向了車身各個部位。突然,汽車防撞器上的傷痕引起了他的注意。防撞器有點向右歪斜,看來汽車曾經碰撞過什麼東西,從那個傷痕的修理技術來看,不像是內行人的手藝。

這時,大澤的雜樹林浮現在來宮的眼前。古屋說十七、十八、十九日夜裏汽車沒有開動過,但也未必能斷定事實就是如此。也許稻垣行動十分詭秘,以至使周圍的人難以發現。為了使於運屍,汽車開進了雜樹林的深處,因此撞上了殘株,所以防撞器被撞歪了。想到這裏,來宮內心歡欣雀躍。

這時,從陽台那邊傳來了稻垣妻子房子的聲音:」美津子,你在那裏幹什麼呀?「」媽媽,這位先生……「美津子扭頭望了望來宮。」太太,是我在這裏。我是個喜歡汽車的人,因此,來看看府上的汽車是什麼型號。對不起,請原諒我的冒昧。「來宮說着走了過來。這時,只見房子的表情十分拘謹,與上次來時的熱情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美津子,你還不……「房子給女兒使了個眼色,示意讓她離開,而後又說:」警官先生,您有什麼貴幹啊?如果要找稻垣,請您到公司去找他。我給他掛個電話怎麼樣啊?「」不,用不着那麼急。我是到雜樹林那邊去了,天氣太冷,順便拐到這裏來了。「」是這麼回事啊,那麼,就請喝杯熱茶吧。「這時,房子的表情才有所緩和。她把來宮領進了上次來時的會客室,隨後,端來了一杯熱茶。從西式房間的會客室隔着陽台,來宮還能看到那輛汽車。來宮一邊望着汽車,一邊若無其事地說道:」除了秋川溪谷外,你們還常到別的地方去兜風吧?汽車上的緩衝器有點歪了,是不是去秋川溪谷時撞上什麼啦?「」什麼?「」我說汽車的防撞器歪了。「」唉喲,這我還是第一次聽說的。大概是進門時不小心撞上了,你瞧,這大門有點狹窄。「」是埃不過,貴府還算寬敞。我住的那一帶地方,家家戶戶都很窄巴,買汽車不一定發愁,愁的是車庫,出出進進可真不方便。「來宮說罷,呷了一口紅茶。房子緘默不語。

4

來宮警部從稻垣家裏告辭以後,乘公共汽車去中央線的武藏境北口。站前廣場西邊豎着一個路標,上面寫着:」繞行大澤通往吉樣寺。「有七、八個人正在排隊等車,來宮也排在隊伍的後邊。過了一會兒,來了一輛汽車,但來宮沒有上去。他把兩手插進大衣的口袋,不停地跺著胸,兩眼目不轉睛地望着車站那邊。大約過了四十分鐘,忽然,稻垣俊明進入了他的視野。俊明從檢票口出來、以後,拿着厚厚的一遝子牛皮紙信封,急急忙忙來排隊上車。來宮走近他,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剛從學校回來嗎?「俊明扭頭一望,不覺怔了一下。」你好,我到這邊有事,剛才順便也到府上去過。現在要去三鷹,咱們正好一道埃「來宮和俊明一起乘上了公共汽車。在汽車上,他又向俊明談起了自己對汽車的愛好,但心裏仍然在捉摸著稻垣家汽車上的傷痕。既然俊明也會駕駛汽車,大概他不會不知道這個傷痕的來歷。來宮伺機問道:」上個月您曾去秋川溪谷兜風了,聽說那裏的風景很美,冬季奧多摩的景色一定別具一格。您走的是哪條道啊,是否是從五日市大街過去的?「俊明用懷疑的眼神打量著來宮,但對他的發問也無可奈何,只好回答說:」是的。「」那麼,就是由這條路到達武藏境,然後從柳橋往西,對吧?「」唉,是那樣走的。「」一定玩得很快活。對不起,請問,您正在談戀愛嗎?「」……「」您在學生時代就能拿到行車執照,真叫人羨慕。我的青春時代是在戰爭中結束的,回想起來,真叫人敗興啊!「俊明睬也不睬,只是把視線移向車外的原野。外邊冷氣襲人,暮色蒼茫。來宮看到對方冷若冰霜,?那間,不知說什麼才好。不一會兒,汽車駛過了井口,雜樹林出現在眼前。來宮心裏思索著怎樣開口發問,最後決定乾脆冷不防來個單刀直入:」府上的那輛汽車實在不錯啊,剛才我去開過眼界啦。不過,汽車上的防撞器有點歪斜,是否是你去秋川溪谷時撞過什麼東西?「俊明沒有馬上回答,但來宮已經意識到他的表情突然有點緊張。接着,俊明有點不耐煩似地說道:」誰知是在哪裏撞的!我也是事後才發現的。「」令慈可是說在進門時碰歪的呀!「」也許就是那時碰的吧。「」是令尊碰歪的吧?「」這個我也說不清楚。「這時,來宮心裏在想,大概美津子被蒙在鼓裏,什麼也不知道,而房子和俊明是有意在袒護稻垣的。

汽車到了大澤停車站。俊明向來宮打了個招呼,便匆匆地下了汽車。

來宮回到三鷹員警署時,夜幕已經烽臨。當時,日高還沒有回家,正在守着煤氣暖爐寫報告,來宮從頭到尾向他講了一遍自己偵查的經過。」反正有點奇怪,我總覺得稻垣的妻子和兒子都在千方百計袒護他。「」你說的是防撞器被撞歪的事嗎?「」是的,大概是稻垣在運屍時撞歪的。「」不過,有沒有其他證據呢?此外,車身的其他地方怎麼樣啊,有沒有血跡啊?「」即便沾上血跡,也早已被沖洗乾淨了。反正這只是我的猜測而已,也許有些牽強附會,說不定真是在進門時撞的……""是啊,喂,先喝一杯淡茶吧。「說着,日高往桌上的小茶壺裏倒了開水,而後,又取來了茶碗,給來宮斟了一碗,又說:」如果防撞器的傷痕是在運屍時撞的,那麼,就該是在十七、十八或十九日使用過汽車,對吧?「」從死後經過的時間來算,應該是那樣。因為在十九日傍晚,千龍館的清掃工已經發現秋本的屍體躺在那裏。「」但是,從古屋的證言來看,那幾天稻垣並沒有開過汽車,只是在二十二日的夜裏才開動過汽車呀!「」說不定是他悄悄地把車開出去了,所以周圍的人沒有發覺。「」但是,如果是十九日的話,那天稻垣是下午三點離開公司,六點四十六分在吉祥寺發過電報的。這樣一來,如果運屍,只能在白天進行,這樣的事恐怕不大可能吧!「」是埃關於晚報的謊言也與十九日有關,這裏實在是個迷宮。看來,那天還是沒有用過汽車。以前也曾想過,他很有可能是乘電車去市內的。「」那麼,他去市內於什麼了呢?「」如果是坐電車,就不可能是去運屍。他去市內的目的又無法弄清,根據富永的證言,十七日、十八日那幾天夜裏,他一直在家……「」能說他清白無辜嗎?根據古屋的證言,二十二日的夜裏,他曾開汽車外出。「」但那時侯,秋本的屍體早已躺在千龍館附近了。「倆人說來說去,仍然摸不著一點頭緒。無論怎樣分析、假設,都不能自圓其說。來宮禁不住喟然長嘆。原來自己信心百倍,幹勁十足,調查也有了一些進展,但查來查去,卻矛盾百出,此時好象自己給自己潑了冷水。」難道稻垣真的清白無辜嗎?「」首先應該弄清他的作案動機。「」還有一點,為什麼秋本的屍體從市郊運往市內,這一點仍然是擺在我們面前的一大難題……「

5

來宮回家時要在新宿車站換乘,他在月台的長凳上找了個空位。座位下面滿是口香糖紙,來宮將它收拾起來放進了旁邊的果皮箱內,然後,在長凳上坐下,並掏出了休息牌香煙點上了火。這時,旁邊的一個座位空了,但馬上又來了一個年輕女子。這個女子雖說不是百里挑一的絕代美人,但卻富有現代女性的特有魅力。那個女子雙腿交叉,臉面側向一旁。這時,來宮只能看見她腦後的頭髮和後背脊樑。她身穿一件深綠色的大衣,大衣上配有黑色的毛皮領子。這是當時最流行的時髦服裝。

雖然高峰時間已經過去,但月台上仍然摩肩接踵、擁擠不堪。在來來往往、川流不息的人群里,無人和來宮搭腔說話,這倒使來宮可以安心地思考一下問題。以前來宮也有這樣的經驗,往往坐在月台的長凳上整理思緒,回顧案情。

去年十二月十一日,午夜十二時至二時之間,日東玻璃絨公司的常務董事鄉司於烏森濱村飯莊回家途中,被人殺害。屍體和汽車被遺棄在井頭公園的水渠旁邊。

有作案動機的柿原,從時間上來看,沒有作案的可能。

關於鄉司的妻子鄉司藩子和情婦浦田登喜枝,經過調查也確信潔白無辜。

被鄉司嚴厲訓斥過的田代,曾作為重要嫌疑犯進行審查,但由於真正的犯人為製造假象,偽裝了尺寸不相符合的紙制包裝帶,反而減輕了對田代的懷疑。當然,如今尚不能斷言田代清白無辜,事實上大室警部仍然對田代耿耿於懷。

鄉司被殺害數日後,小金井公路工地的臨時工秋本吉男下落不明,經查證,秋本失蹤之日,正好是在鄉司被害那天。

十二月二十三日,發現秋本吉男陳屍於南千住千龍館電影院附近,驗屍后確認死後經過的時間為四至五日。一清掃女工於十九日曾目擊一人躺在秋本陳屍的地方,當時以為是一酒鬼在醉后酣睡。

之後,在市郊大澤的雜木叢林撿到一隻皮手套,經化驗,判明該手套為秋本的遺物。

根據以上事實,來宮作了如下推理:

鄉司被人殺害,秋本是一個偶然的目擊者。案犯為了殺人滅口,日後又在雜木叢林將秋本殺害,並將屍體遺棄在南千住。

武藏電機的稻垣住宅與上述二案肇事地點近在咫尺,此事引起了來宮對稻垣的注意,經調查,發現稻垣在十九日的晚報問題上露了馬腳,又發現他的汽車防撞器被撞歪了。由此看來,此人與上述案件不會了無相涉。

來宮分析犯人搬運屍體的日期可能是在十七,十八或十九日。但是,經調查,發現這幾天稻垣並沒有開過汽車,相反是在發現屍體之後的二十二日夜裏,稻垣曾開過汽車。

想來想去,得不到一個合乎邏輯的結論。而且,秋本的屍體為什麼由市郊運往市內,時至今日還摸不清其中的奧妙,至於稻垣的作案功機,更是一無所知。

來官決定重新分析一下疑點:

稻垣十九日為什麼要去市內?若是乘電車而去,便無法搬運屍體。他說未去過市內,顯然是在撒謊。此謊言必然與運屍一事有關。或許是在運屍時,他遺失了什麼東西,又返倒去取遺失物品的。那麼,二十二日出動汽車的目的何在呢?也許是去南千住以外的地方,若是與案件有關,那個秘密的去處又是在哪兒呢?

十九日和二十二日,這兩天裏,必然藏有未知的秘密。來宮苦思冥想,但找不到答案,禁不住唉聲嘆氣地抬起頭來。這時,座位旁邊的人仍然穿的是帶有黑色皮領子的深綠色大衣。

來宮以為她可能是在等待情人。忽然,那個人扭過頭來和來宮對了個照面,來宮突然目瞪口呆,茫然若失。原來旁邊座位上已經換成了另一個人,已經不是剛才那位頗有魅力的美貌女子了。這個人的衣着和剛才的那個一模一樣,但一看臉面,真是大殺風景,滿臉雀班,年齡也有三十齣頭。

來宮暗自好笑,真沒想到竟會有這樣的稀罕事。然而,來宮仔細一想,這也不算什麼奇怪。這是因為剛才自己在低頭沉思時,旁邊座位上的人換了,只不過是自己在埋頭思索沒有發現罷了。說來也怪,來宮旁邊的兩個人坐的姿勢一模一樣,來宮只能看見他們腦後的頭髮和脊樑後背。他們穿的大衣是一種式樣和顏色,都是當時的流行服裝。倆人的髮型,從後邊看也沒有多大差別,所以來宮以為仍是以前的那個漂亮女子坐在自己旁邊。這時,來宮忽然靈機一動,幾乎驚叫起來。秋本的屍體之謎是否也是由於這種錯覺造成的呢?

再仔細回想一下,也並非完全沒有這種可能。因為清掃女工也沒有掀開草席親眼看看死者的面孔,只不過是因為穿着一樣的工作服和膠皮襪子而已。說不定清掃女工看見的不是秋本,而是一個身穿一樣服裝的流浪者。如果真是如此,在那一帶搜查的過程中,也應當找到一些線索埃這時,來宮又想,會不會是犯人化裝成秋本的模樣故意在製造假像呢?看來犯人事先知道電影院的晚班清掃是下午五點,因此,他精心策劃、着意安排,使清掃女工產生了錯覺,認為四天前看見的就是秋本的屍體。

想到這裏,來宮對稻垣的行動並不感到費解了。秋本的屍體被運到千龍館的時間,正是古屋發現稻垣開動汽車的二十二日深夜。汽車上的防撞器被撞歪,大概也在那個時候,在那四天之前的十九日,稻垣化裝秋本的模樣到了南千住,為了讓清掃女工目擊自己而伺機躺在電影廣告招牌下面。達此目的之後,稻垣又換上原來的衣服乘上了電車,在上電車之前還買了晚報。他在車內閱讀報紙,與其說是城市人的習慣,莫如說是為了用報紙遮臉,不願意讓熟人看見自己。但他沒有想到在那份晚報上登載有朋友的兒子遇難的消息。為了表白自己的行動,他又在吉祥寺下車發了唁電。但是,智者千慮必有一失,他沒想到市內、市郊的晚報內容不同。

現在還弄不清他為什麼要進行這一套表演,但唯有這樣的推理,才可以解釋清楚他行動的始末。這時,來宮目不轉睛地疑視着前方,自言自語地說道:」事情的經過大致就是如此。只要弄清其理由,整個案件必然會迎刃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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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都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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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防撞器的傷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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