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師父!」蘇愴勉強掙扎著起來,他看着司馬彎月兩兄弟搭成的人牆緩慢倒下,心中劇痛不已。

「愴兒,妳也很久沒見。」司徒慟眼皮都沒有翻一下。

「為什麼?」蘇愴竟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為什麼?」

「這句話,該我問妳才對,妳為什麼要背叛巫神?為什麼要幫着這些外人來幫助妳師父。」

「因為妳錯了。」項冰月大聲呵斥,「從來都沒有見過妳這樣的師父,妳只不過是利用蘇愴而已,他為什麼還要聽妳的。」

「利用?」司徒慟淡然,「這個世界誰不是在利用,我利用愴兒,愴兒不也利用嬉美圖獲得了力量,巫神利用我,我也利用巫神恢復了往日的神功,能夠利用的事情,為什麼不利用。」

「那麼……」蘇愴緊閉雙眼,一臉痛苦,「妳有沒有把幾十個孩子的家族滅門?」

站在巨鳥頭頂的司徒慟渾身一震,他彷彿沒想到這件隱秘的事情竟然會被蘇愴知道,所以也不加以隱瞞:「為了巫者的事業,殺一些人算什麼?」

「我的家人呢?也被妳殺了么?」蘇愴憤恨大喊。

「如果他們不死,妳會有今天的成就么?」司徒慟說話的語氣像是個救世主,「妳可以煉成巫術最高境界么?妳可以成為巫皇么?」

蘇愴感覺到渾身的血液都燒成了火,在身體的最深處沸騰,這麼多年來,埋藏在蘇愴身體內的所有仇恨都翻騰起來了。

當年,蘇愴成為孤兒時,才幾歲而已,司徒慟就是以報仇的信念,才讓蘇愴學習巫術,並且熬盡上千刀的痛苦,修鍊成那個終極的巫術。

但是現在,真正的仇人就在眼前,蘇愴卻不知道該如何出手了。

更何況,他現在也沒有力氣出手,司馬彎月倆兄弟犧牲所創造出的時間,不過是讓蘇愴稍稍恢復體力而已,但要和司徒慟交手,卻相差太遠。

司徒慟也發覺了這一點,所以他嘆氣,幽幽嘆氣。

「幾十個孩子,只有妳最終活了下來。」司徒慟很痛惜,「妳是我最好的作品,我真不希望妳死。」

蘇愴還是閉着眼睛,他彷彿聽到了什麼聲音,宛若是劍刺破風,那種悠揚的樂調。

「但妳必須得死。」司徒慟繼續在說,「妳知道的實在是太多了。我是這個世界未來的統治者,當然不可以有這麼多負面消息,也不可以有妳這個忤逆的弟子,所以……」

必須死。

蘇愴連一動都不動。現在,整個局面都是在司徒慟的控制之下,他的巨鳥軍團,已經把奇門高手殺的毫無招架之力,只要再有幾撥攻擊,這一批中國最後的抵抗力量,大概就會全軍覆沒。

而司徒慟殺了司馬彎月之後,只要再把蘇愴也殺了,那麼整個人類世界,就會完全失去抵抗的領袖。

蘇愴是死定了,他這個新一代的巫皇,面對着上一輩巫皇,毫無抗衡的力氣,坐在那裏閉目養神,彷彿是要坐以待斃。

司徒慟嘴角一彎,目光複雜:「最後說句遺言吧,妳畢竟是我的好徒弟,我們親若父子。」

「妳的秘密,怎麼會被我知道?」蘇愴突然發問。

也讓司徒慟一愣:「為什麼?」

「妳很快就會知道。」蘇愴居然笑了。

一陣冷風襲到,就像是尖刀刺進藍天,讓人不寒而慄。天空忽然之間就明亮了起來,剛才還是黑天黑地,一片廝殺一片血紅,可是,現在卻有一種清亮的味道,忽然籠罩了下來。

司徒慟也感覺到了什麼,他駕馭著怪鳥,急速往後飛高,當他站立在天空的高處后,終於看到了一幕讓他瞋目裂眥的景象。

一道道白色的光芒,從天外飛來,準確無比的刺進了一隻只怪鳥的身體,將這些碩大的巨鳥,都從中間剖開,鮮血揚滿了天空,宛如是下了一場血雨。

這些白色的光芒,彷彿是有靈性的,在空中仍然可以騰挪閃躍,反覆的追殺怪鳥。

這突然出現的改變,讓地上的奇門術士們精神大震,原本已經被屠戮的奇門高手大發一聲喊,再度振作起來,朝着巫怪發出最後的攻擊。

局面瞬息萬變,司徒慟看着明明掌控的好局,卻變成了這樣一副模樣,當然難以忍受,他高高呼嘯一聲,這聲音猶如虎豹笑傲山林,讓大地山川都隱隱震動。

大地真的震動了起來,長城外的荒漠一層層的裂開,從地底下,慢慢鑽出來超級巨大的怪獸,這些怪獸個個都有數十米高大,有象巨龜,也有象巨蟒,數量雖然不多,但是戰鬥力驚人,衝出來后,幾乎就是在踐踏人類的屍體。

天空中的白光效率很高,幾乎轉眼間就把怪鳥軍團給清光了,現在也把主要精力放在對付剛剛召喚出來的新的巫怪上。

而有兩個人出現在蘇愴的身旁。

蕭雯,蕭劍。

那些白光,正是他們兩個,帶着蕭家的弟子趕來增援,飛劍蕭家,天下第一的飛劍,當然不是容易對付的,所以他們一出手,就扳回了局面。

「怎麼會是妳們?」蘇愴微笑。

「為什麼不是我們?」蕭雯揚眉,彈了一顆丹藥到蘇愴的嘴裏,然後再化身飛劍,鑽入戰場。

蘇愴感覺到身體上頓時淌過了一陣暖流,他那些早已經耗盡的力量,從天地之間猛然匯聚到他的身上,就好像是海納百川,江河匯聚。蘇愴又閃爍起了巫術的光芒。

「不可能的!這不可能的!!!」司徒慟不斷的閃躲,才勉強避開自己也遭到其他怪鳥一樣的被開膛的下場,他幾乎是發狂似的狂嘯。

「師父。」蘇愴雖然恢復了力量,但還是感到很疲憊,「這是妳的末日了。」

「我是戰無不勝的!!巫怪是戰無不勝的!!!這些是什麼人?是什麼東西?」

「妳聽過修真么?妳知道那些修仙的人么?」蘇愴說,「他們又回來了,這個世界,是不會被妖怪所佔據的,因為還有更加強大的,人的力量。」

「是妳!!!是妳!!!!」司徒慟終於明白,蘇愴這段時間失蹤是去幹了什麼,「妳想把我毀了么?我就要妳死,我要妳死!!!」

「師父,妳還要執迷不悟么?」蘇愴還想最後努力一下,「妳們已經失敗了,就算巫神也救不了妳,人類的力量已經凝聚在一起,這些都是妳沒辦法抗拒的。妳別忘了,妳雖然是巫者,可還是一個人啊。」

「妳以為這樣就可以害死我么?」司徒慟惡狠狠的,「我到底還是妳師父,我要殺了妳,簡直就易如反掌。」

蕭劍一直站在蘇愴的身邊,就是為了防止這種情況,他看到司徒慟身上所散發的強大力量,幾乎是喜不自禁:「高手?讓我來大戰三百回合。」

他踢掉腳上的鞋子,無比銳利的寶劍光芒閃爍著,讓周遭的一切都黯淡下去,彷彿這個世界,只有他這把劍是最為明亮的。

這下子,就連司徒慟的臉色也改變了,他絕沒有想到,蘇愴竟然會找來這麼強悍的幫手,如果對敵,自己恐怕是必輸無疑。

但蘇愴卻伸手拉住了蕭劍:「我走的時候,妳們明明還在爭吵,怎麼會這麼快就能出來?」

「因為有人說了一句話。」

「有人?」

「雷聲!」

蘇愴微笑了,當然是雷聲,這個年紀最小,卻在那個修真世界裏面最為睿智的小孩:「他說什麼了?」

「他說了修仙的意義。」

「意義?」

蕭劍其實並不太懂,他只是複述:「小雷子說,每個生命都有自己成為生命的意義,那我們修仙自然也有我們修仙的意義。如果連這種時候,都不值得我們入世的話,那我們都不配修仙,只是行屍走肉而已。」

「說的好!」蘇愴拍手讚揚,他的眼眸裏面光芒閃爍,彷彿是有了更新的領悟。蘇愴砸了蕭劍一拳,「所以,這一戰,就讓給我吧。」

「妳?」蕭劍吃驚。但蘇愴已經出手了。

他手上,鬼蛇戒閃爍,一條巨大的骷髏蛇在地上出現,將蘇愴高高托起,幾乎是和司徒慟處於同一高度上。

司徒慟看到蘇愴竟然拒絕了蕭劍的幫助,不禁喜形於色。雖然蘇愴現在身體里的力量已經遠遠超過了司徒慟,但是,畢竟蘇愴是自己的徒弟,所以司徒慟十分清楚他的招數,對付起蘇愴,當然要比對付一個不知來路的劍仙要好很多。

更何況,司徒慟早就未雨綢繆的準備了一張神牛的胎盤,這是對付蘇愴奪命灰霧的最好利器。司徒慟絕對相信,蘇愴最厲害的巫術就是那一招,所以肯定會使用出來。到時候只要將灰霧團團包裹,就等於是控制了蘇愴。而看今天的情況,修真是要將他和巫怪一網打盡,所以司徒慟只有以蘇愴的性命做為要挾,這才有可能逃走。

蘇愴深深凝視着司徒慟,並不了解他在想什麼。

「師父。」蘇愴過了許久才開口,「那一年,妳交給我嬉美圖,我還記得呢。」

「那一年,妳還只是毛頭小子,從來都沒有歷練過。」

「我第一次出師門,就遇到了我的第一個女人董玲玲。」蘇愴陷入悵惘的回憶,「她後來死了,自己進了嬉美圖,為我而死了。」

「我的女人也死了。」司徒慟昂頭,看着藍天,「我們都一樣。」

「我的第二個女人,竟然是顏文文的女兒。」蘇愴終於還是流下了眼淚,「她懷了我的孩子,可她也死了,就死在我的面前,我眼睜睜看着她用死心咒逼瘋了顏文文。」

「我替妳砍下了顏文文的頭。」司徒慟說。

「我的第三個女人,現在成了一個領袖,如果我不在,她會帶領剩下的人,抵抗巫神的。」

「她也會死。」司徒慟冰冷如鐵,「死的更慘。」

「我最愛的女人,卻已經成了我的敵人,她變作了巫神。」蘇愴臉上淚水橫流,卻開始微笑,「這就是我的命運,我的顛沛流離。」

「這都是妳自己的選擇。」司徒慟搖頭,「妳只要認輸一次,服從一次,結果就不會是這樣。」

「師父。妳錯了。」蘇愴的眸子裏面,像是有一團火焰在燒,「我的命運,就是不斷的抵抗命運。」

「什麼?」

「有一些人就是這樣,雖然他的人生是不斷的在原地打轉,但是人生還是有意義的。」蘇愴的眼前,彷彿看到了許多人,一直與他為敵的顏文文,渾身爆炸而死的張龍,還有象一棵大樹般倒下的司馬彎月。

「有什麼意義?」司徒慟冷哼,「全都是白費力氣。」

「去做了,就是意義。」蘇愴真的懂了,困擾了他許多時間的那個巨大問題,終於在這一刻被他自己給解開了,他忽然發現,自己的人生不可笑,一點都不可笑了,「有些事情是難以改變的,就好像蚍蜉捍樹一般,但是只要有人不斷的去做,總有機會,被我們改變的。」

「值得么?」司徒慟問。

「為了自己,不值得。」蘇愴身上擁有了很大的勇氣,這已經不是以前他的驕傲,而是一種來自於大地的力量,「但為了別人,卻值得。」

「別人?」司徒慟不懂。

「將要被妳們屠殺的人們。」蘇愴笑的很開心,「所以,師父啊,就讓我們大戰一場吧。」

司徒慟怔怔的看着徒弟,蘇愴是他從小帶大的,從小時候的性格執拗,到後來,司徒慟故意造成了他孤傲的怪異性情。把蘇愴放到外面來,只是要他一心的為巫神復活做準備,司徒慟從來都沒有想到過,蘇愴就然會有這樣的領悟。

現在的蘇愴,再也不是那個凡事都傲慢的小徒弟了,他的身上,閃耀着特別的光芒,這種光芒幾乎讓司徒慟都難以直視了。

司徒慟忽然有了一種自慚形穢的感覺,為了掩蓋這種情緒,司徒慟憤恨的大喊:「妳還是給我等死吧。」

蘇愴鼓動起巫術的能量,在空中,幾乎如同颶風一般的凌厲。將司徒慟所乘坐的怪鳥吹的東倒西歪。

「這就算是妳的本事了么?」司徒慟大喊,驀然間,他和怪鳥的身影一分為三,從三個角度同時沖向了蘇愴。

可蘇愴卻消失了,他從那鬼蛇的頭頂上消失不見。

司徒慟消除幻影,抬頭一看,果然,蘇愴已經震開了黑色的雙翅,漂浮在藍天之上。

司徒慟長嘆,那是連他當年都沒有獲得過的力量呵,可是不知道為什麼,蘇愴卻能夠得到。司徒慟當然不會明白,蘇愴在黑巫師結界之中,為了擔負起自己的職責,承受了多大的痛苦。這一對黑色的翅膀看起來平常,可實際上,卻幾乎是蘇愴用自己的生命換來的。

一群碧綠色的蟲子忽然飛出了司徒慟的身體,朝着蘇愴的頭頂旋去,這些用劇毒毒汁凝練過的蟲子,蘇愴是無比熟悉的,很明白被它們碰到之後,會有什麼凄慘的下場。

在蘇愴的手中,炸開了兩團藍色的火焰。

冥火。

這精粹的火焰,比往常都要明艷,就彷彿是詭異的藍色幽靈,和碧綠色的蟲子對撞在一起,雙方一起爆發出璀璨的光芒。

綠色和藍色的光芒,在一起化為焦煙。

光芒同時照亮了司徒慟和蘇愴兩個人的臉,他們神情都出奇的平靜。兩次出手都不分勝負,就好像是他們在應付墊場的時間一般。

因為無論是司徒慟還是蘇愴都知道,這師徒倆人生第一次的交手,絕殺永遠都是在最後的,是在最後那一擊,前面不管使用了多少巫術,那也都是白白浪費功夫而已。

司徒慟比誰都要清楚,如果只是比拼巫術的力量,他現在肯定不是蘇愴的對手。但是司徒慟還有一個機會,對於他來說,是最後的機會也是肯定能夠成功的機會。

那就是要逼迫蘇愴使用出最厲害的巫術——奪命灰霧。

只要蘇愴的身體化成灰霧,司徒慟就贏定了,那張神牛胎盤,還是顏文文當初想出來對付蘇愴的,而現在,卻是司徒慟來對付自己的愛徒了。

但是,司徒慟的問題卻是,要怎麼才可以讓蘇愴使出那一招來。兩個人要是妳一招我一招的來回施術,恐怕打上幾天都不會有結果。

司徒慟眼中寒光凌厲,他驅動怪鳥,迅速竄上了數百米的高空,蘇愴當然也跟隨上來。

司徒慟身體扭動,彷彿準備施展開一個超大型的巫術,可是他腳下一滑,卻猛地失足,掉下了怪鳥的背。

下面,就是百米的高空,從這裏墜落下去,司徒慟縱然有萬千巫術也是死定了,畢竟他沒有蘇愴那黑色的翅膀。

遠處的蘇愴看到,心中大驚,雙翅一拍,如箭一般飛了過來。

雖然已經是戰場上的敵人,可司徒慟畢竟是蘇愴的師父,蘇愴根本就不用過多考慮,就飛過去救他。

雖然增加了一個人的重量,但是蘇愴還是很輕便的將司徒慟提起。

在空中,兩個人手臂交錯在一起,蘇愴可以清晰的看到自己師父臉上的皺紋,以及眼中依稀還存在的溫情。

蘇愴幾乎是心軟了,幾乎……

等到他看到司徒慟的雙手,突然無影無蹤……

天蠶指,天蠶指的最高境界,就是讓雙手隱形。

蘇愴的心猛然向下一沉。哪怕到這個時候,他也不願意相信,這是師父在設計陷害自己,他也不願意相信,那個傲絕天下,英豪一世的師父,居然會用這種卑劣的手段。

「這是戰場……」司徒慟彷彿是看到了蘇愴心裏的痛苦,他冷冷的說。現在,蘇愴的雙手緊拉住司徒慟。

司徒慟太清楚這個徒弟了,蘇愴是寧死都不會放手的。

所以,司徒慟慢慢的,將運起天蠶指十成功力的手,朝着蘇愴的身體逼近。

蘇愴雖然看不見,但是,他肯定能夠感覺得到,因為他對天蠶指太熟悉了,當那種力量慢慢接近的時候,蘇愴絕對明白,將會對自己造成什麼樣的傷害。

蘇愴沒辦法躲閃,也沒有辦法離開,他唯一能夠讓自己逃脫天蠶指的,就只有使出那招最終的巫術——奪命灰霧。

沒有身體,就不會有傷害。

這是司徒慟給蘇愴下的套,司徒慟的手越來越接近,他懷裏的神牛胎盤似乎在跳躍在悸動。

只等蘇愴的變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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嬉美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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