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章 炎之繼承者

第01章 炎之繼承者

下弦月在東邊的天空發出淡淡的光芒。

而沙漠嚴寒的夜晚,則令人不禁懷疑白天的酷熱是否只是一場虛幻。

無數的繁星在萬里無雲的天空閃耀。抬頭望去讓人彷彿有種天地倒轉,墜入虛空的錯覺產生。

這樣的夜空里,一縷白煙在風中緩緩升起。

在火焰的照耀下,白煙的下方顯得火紅,隨著高度的上升緩緩變白,最後像跟黑夜混成一片般漸漸變黑變淡。

那是舉行火葬時柴火燃燒所產生的煙霧。

被安置在火堆中的,是在此地「風與炎之沙漠」生活的部族之一,「炎之部族」的族長達雷斯。他於前幾天在綠州都市赫文一戰不幸喪命。

而炎之部族的仇敵弗雷姆王國——不,是另一個沙漠部族的「風之部族」的使者,於今天傍晚造訪此地,並送來了族長的遺骸。

如今族長的遺體在全體炎之部族族民的注視下,被置放在堆積的柴火上,並由族長的獨生女來親自點火。

點火用的火炬現在還在他女兒手中。

女孩的名字是娜蒂亞。

她原本如夜色的雙眸,如今在火焰的映照下變得一片火紅。

烏黑的秀髮用布紮成馬尾並垂在背後。晒黑的肌膚是小麥色的,整體上看來身材似乎很纖細,但並不會太瘦弱,反而讓人有種結實勻稱的印象。她的胸部尚未發育完成,腰部的線條也還稱不上窈窕。年齡大約是十五歲左右的娜蒂亞,正值從少女蛻變為成熟女性的階段。

娜蒂亞是炎之部族族長達雷斯的獨生女。在父親過世的現在,她也負起了團結炎之部族的使命。

赫文一戰,是連族長都為之喪命的激戰,甚至最後都還無法帶回他的遺骸。

綠洲都市赫文也因此被風之部族所佔領,居民則死裡逃生地逃至位於沙漠南方盡頭的這個姆羅碉堡。

這一帶的南面環山,只有在沿著細如蠶絲,又毫無效益的戈登河周邊,才有著些許的耕地。這條河流進沙漠后,不到多久的距離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不過也很可能是流到沙漠深層的地底,然後再從赫文湧出,成為綠洲的水源吧!聳立在姆羅碉堡南方不遠的群山,多少也能採集到一些森林資源及礦產。只要入山打獵或進行採集,也能取得山菜及鳥獸等糧食。

不過光憑這些資源要用來養活將近十萬的人口,實在是太困難了。

而娜蒂亞就是要帶領面臨這種困境的炎之部族。

她的眼睛凝視著將父親的屍骸送往夜空的大火。

她並不覺得悲傷。

內心的思緒反而比平時還要來得清晰。

這並不表示她不愛她父親。只是她無法認同父親過去身為族長的所做所為。

而且她父親大概也對她沒有一絲的親情吧。

就因為娜蒂亞是女人這唯一的理由……因為父親想要的是一個強壯的男孩。要擁有能率領炎之部族,消滅風之部族這種才幹的英雄。在父親的想法里,那只有男人才辦得到。

而娜蒂亞有個名叫史派克的表弟。雖然還只是個襁褓中的嬰兒,但父親灌注在他身上的愛,卻明顯地比親生女兒娜蒂亞要來得多。

如果史派克長大成人的話,屆時接任族長的恐怕不是娜蒂亞,而是他吧。

可是因為父親達雷斯之死,娜蒂亞繼任了族長的位置。不過她自己也早有心理準備。她要率領身陷苦境的炎之部族,開創全族的命運。而且無論如何必須實現……在炙熱的火焰籠罩之下,已經再也看不到父親的身影了。

父親是個一心一意追求力量的男人。

他從孩提時期就像瘋了似的鍛煉自己。在猛將群集的炎之部族的男人中,他無疑是最強的戰士。而在他成為族長后,他也讓族裡的戰士接受跟他一樣的鍛煉,並組織了一支威猛的戰士團。

至於軟弱的男人,則被斷定毫無存在的價值,還被當做女人看待。不僅沒有結婚的權利,也被視為奴隸般地任人使喚。

不過與暗黑神法拉利斯的教團接觸,使其神官戰士團站在我方的也是父親。

雖然父親明知暗黑神之邪惡,卻仍舊嚮往其黑暗的力量。

「唯有死亡乃終極的自由……」暗黑神祭司所說的那句話,從四面八方傳來。

雖說這是一場葬禮,但不知為何他們的語氣聽起來似乎很開心。

他們總是說「做自己想做的事」,以及「唯有處於黑暗,人類才得以自由」等等……教義本身並不邪惡,但由於執行它的是人類,所以才使它成為邪惡之教。

這一切全肇因於人類的懦弱。

若無法自我約束,那人類就會做出邪惡的行為。偷竊自己想要的物品,奪走喜歡女性的貞操,而且即使動手殺了自己憎恨的人也毫不後悔。

因為萬能的神會饒恕他們……娜蒂亞在得知父親藉助邪教教團的力量時,幾乎認為父親已經瘋了。

但會那麼做或許也是逼不得已的。過去炎之部族原本統治的領域,是占約這片沙漠一半的東方及南方的區域。

可是經過數百年的戰爭后,他們的勢力只剩下一個叫赫文的綠洲都市,及這個小碉堡。再這樣下去,炎之部族勢必會被宿敵風之部族所滅。

基於那種情況,當上族長的父親會那麼於執著追求力量,或許也是件理所當然的事。

只是不斷追求力量的父親,在最後卻敗給了更強大的力量。

打敗父親的,是一名自稱弗雷姆國王,名叫卡修的男子。有人說他是從大陸而來,也有人說他是離開祖國卡農王國的第三王子,是位充滿神秘色彩的戰士。

就在幾年前,卡修出現在這片沙漠地區,並成了風之部族的傭兵。後來在風之部族族長的支持下,建立了名為弗雷姆的王國,並成為建國王。

因此,他也有了「傭兵王」這第二個稱號。還有另一個綽號則是「劍匠(SwordMaster)」。

即使是在炎之部族中被公認是無敵戰士的父親達雷斯,也被傭兵王卡修毫無困難地打敗,而且是在公平的一對一決鬥中。

赫文之戰的勝負可說是因此而底定的。

炎之部族的戰士們雖然個個驍勇善戰,但是親眼見到自己深信是不敗勇者的族長戰死,就完全亂了陣腳。

由於我方不斷的敗逃,城裡的居民也只好幾乎身無長物地逃走避難。經過日以繼夜不停地往南走,終於在兩天前抵達了這個可說是最後據點的碉堡。

一旦連此地也失守的話,那炎之部族的歷史也將終告完結。

因此無論如何都一定要死守到底。而且,還必須把夫去的土地奪回來。即使那種可能性有如奇迹般的渺小……「亞隆!」娜蒂亞對隨侍在自己身後的戰士團團長如此喊道。

而亞隆也默默的點了點頭走向前。

「我要召開部族會議,請部族的有力人士都到碉堡集令。」戰士團團長再次默默地點頭后,便離開去執行她所下達的指示。

娜蒂亞認為,為了要打開目前的困境,只有另尋有別於父親觀念的方法。

也就是不用力量來解決的方法。

雖然她還不知道那究竟是什麼方法。

不過,非找出解決之道不可。那也正是自己所肩負的使命……有一座名為羅德斯的島。

它是浮在亞列克拉斯特大陸南方的邊境之島。有些住在大陸的居民稱這座島為「詛咒之島」。

因為這裡到處有著人類無法接近的魔境,也經歷過好幾次激烈的戰亂。

而橫跨羅德斯島中北部的「風與炎之沙漠」,也真的是名符其實遭到詛咒之地。

這片黃沙滾滾不見邊際的不毛之地,據說是因為掌管自然的精靈力失控而誕生的。甚至連其他地方不曾看見的奇特生物,像雙頭蛇、巨大蠍子、砂走等都棲息在此。另外也有張開雙翼就有一座小城大小,傳說中的巨鳥洛克。

還有就是人類。

有兩支沙漠部族把這片沙漠視為棲息處生活。

一支是以「砂之河」的河口都市布雷德為根據地的「風之部族」,另一支則是以綠洲都市赫文為中心的「炎之部族」。

這兩支部族從古代王國的統冶結束,到進入以劍統治的新王國時代以來,便不斷為了毀滅彼此而交戰。

如今他們甚至已經忘記了為什麼會如此憎恨彼此的理由。然而兩者之間彼此交戰不絕的程度,也足以讓他們繼續憎恨著對方了。

羅德斯島的人們也口耳相傳地如此說著,如果要這場戰爭結束的話,鐵定要有其中一方滅亡。

如今,漫長的戰爭正要迎接它結束的一刻。原因就是兩支沙漠部族的其中一支,炎之部族的滅亡……小小的四角房間中,充滿了獸脂燃燒的臭味與微弱的燈光。

坐在織有蔓草花樣的絨毯上,娜蒂亞將一封信攤開在膝上。

信的尾端署名了卡修·亞納格。

是弗雷姆國王的親筆函。

這是運送父親遺體的使者交給她的。

傭兵王卡修在親筆函上註明已經準備跟炎之部族締結和平條約,也寫著同樣是沙漠部族之人,如果繼續這樣爭鬥未免太愚蠢了等這類像理由般的意見。

他還主張弗雷姆王國是為了在這沙漠地區生活的居民而建立的王國,然後還補充說明他們跟瑪尼、樓蘭這兩個都市國家也締結了從屬的盟約。

看完了這封親筆函,娜蒂亞深深地嘆了口氣。

「要跟我們締結和平條約?」她冷冷地笑著。

「他真以為辦得到嗎……」就算卡修真的想那麼做,有心想締結和平條約的恐怕也只有他一個吧。風之部族裡應該沒有人會想跟炎之部族和平相處。

如果卡修以強迫的方式締結和平條約,想必風之部族會廢掉他的王位吧。娜蒂亞不認為風之部族會給他如此為所欲為的許可權。何況娜蒂亞也無法理解,風之部族怎麼會讓一個外人當他們的王。

不過卡修他的的確確是個可怕的戰士。

若要說整個羅德斯有哪些戰士勝過他,恐怕就是仍然在世,但卻已經成為傳說人物的六英雄——伐利斯國王法恩或瑪莫皇帝貝魯德吧!而且光看這種手腕,卡修似乎也是個卓越的為政者。他並沒有利用戰爭這種手段,脅迫雖然小,但卻以獨立都市國家形式存在的瑪尼及樓蘭成為其附屬國。

當然他一定利用了弗雷姆王國的武力做背景,但仍然和平地締結了條約。

為了加深跟南方大國伐利斯的交情,並替貧窮的沙漠王國帶來財富,他還推動被萊丁商人所獨佔的與大陸之間的貿易。

這可不是一介傭兵所辦得到的把戲,加上來歷不明這個因素,使得卡修更加被傳奇化。

據說在風之部族裡,甚至有人稱他為救世主。

不過就算如此,也改變不了他是外人這個事實。所以他們會授與他王權,進而接受他的統治,根本是娜蒂亞萬萬沒想到的事。

況且風之部族的族長穆哈爾德也健在,他的繼子薩達姆也是個優秀的人物。這五年間指揮風之部族與炎之部族戰鬥的別無他人,正是薩達姆。

話雖如此,但仍成為了現在這樣的狀況。

現實中的確建立了一個名為弗雷姆的王國,風之部族成了國王卡修的百姓。而王國里的要人當然也大多是風之部族的人……現在那位弗雷姆王送來了一封想和平共處的親筆函。

卡修這個男人究竟是怎麼樣的人物呢?風之部族又產生了什麼樣的變化?娜蒂亞打從心底想知道這些事,因為這些或許將是改革炎之部族的頭緒。

她把信折好,靜靜地站了起來。

然後走向窗邊,遙望北方天空。弗雷姆國王卡修應該還跟著將近一萬的大軍,一起駐留在佔領沒多久的赫文城才對。

該如何跟那麼龐大的軍隊戰鬥,目前的娜蒂亞實在是無計可施。不過有件事她早就下定了決心。

她認為如果不那麼做的話,那炎之部族就可真的會滅亡。

「娜蒂亞小姐……」此時響起了敲門聲,並傳來亞隆的聲音。

之後他就沒再出聲,應該是來通知她部族會議已經準備就緒了吧。

「知道了。」娜蒂亞如此回話,便把放在桌上的短劍插在腰帶。

而她也暗暗下了一個決定……

「你是當真的嗎?」坐在娜蒂亞左邊的老人睜大眼睛,像呻吟般如此問著。

老人的右眼已經白濁,眼球也像是動也不動。但看得出從他右眼似中也透露出訝異的表情。

「你說這句話是想侮辱我嗎?」娜蒂亞用盡所有的威嚴地對老人說道。

「我不是那個意思……」這位獨眼的老人就這麼被娜蒂亞年輕,但卻強而有力的反問所威嚇而低下了頭。

但是他另一隻完好的左眼,也不知所措地朝坐往娜蒂亞正前方的男人望去。

全身裹著黑色服裝的那名男子,臉上浮現若無其事的微笑。他的嘴唇紅得像擦了口紅似的。由於他皮膚白皙並穿著黑色服裝,因此使得他嘴唇的顏色變得更為顯眼。

其實他也稱得上是位美男子,然而炎之部族的人都猜不出他的年齡。雖然看起來像是已經年過三十,但有時又讓人覺得他還未滿二十歲。

而且也沒有人猜得出他腦子裡究竟在想些什麼。

男人穿的黑衣左胸部份,以金線綉著暗黑神法拉利斯的紋章。

他是侍奉暗黑神法拉利斯的高等祭司,名字是艾茲德。出身於暗黑之島瑪莫,率領著約一百人的神官戰士團。由於他暗黑魔法的實力跟身為戰士的實力都相當不錯,因此深受父親達雷斯的信賴。

「您的意思是想趕我們離開嗎?」他紅色的嘴唇像沙漠中海市蜃樓般地動著,清脆的聲音響遍了碉堡的大房間。

約有二十名左右的男女圍坐在鋪有鮮紅色絨毯的地上,這是聚集了炎之部族要人的部族會議。跟十天前開的時候比起來,有許多面孔已經不一樣了。

因為在赫文一戰中,有不少人跟前族長達雷斯一起喪命。

「正是如此,炎之部族將跟暗黑神的教團斷絕關係。我會給你們三天的緩衝期,希望你們能儘快離開這碉堡。」娜蒂亞的眼睛直視著坐在她對面的祭司。

而暗黑神高等祭司的表情雖然裝得很柔和,但還給她的眼神卻像刀一樣銳利。

但是娜蒂亞並沒有躲開他的視線。

「能不能告訴我理由是什麼?」艾茲德靜靜地問道。

聚集在大房間里的炎之部族幹部們,也像贊同似的點了點頭。

「您對我們暗黑神神官戰士團的表現有什麼不滿嗎?」「我對你們的表現並沒有任何不滿。」娜蒂亞慢慢地把頭別向一邊,然後繼續說道。

「我只是對你們的存在感到不滿罷了。」這句話在炎之部族間造成了很大的動搖。

她的口氣雖然平穩,但言詞的內容卻極為辛辣。想不到新上任的女族長竟然全面否定暗黑神神官戰士團的存在。

不過艾茲德本人的態度倒是非常冷靜。

「自從有了暗黑神教團協助本族,我們在戰力上的確是增強了不少。受傷的戰士也多虧了你們的治癒咒文才能迅速恢復。」在場的全體人員都贊同娜蒂亞的話。

雖說是侍奉暗黑神,但他們仍是祭司也是神官。並且可以使用同等於侍奉以至高神法理斯為首,光之五大神祭司們的神聖魔法咒文。不僅如此,他們還會使用那五大神的祭司們無法使用的邪惡魔法,像逆治癒咒文及精神攻擊等可怕的咒文。

戰場上若少了他們的存在,戰力簡直就是天壤之別。

「想不到要在這困窘的時期捨棄如此靠得住的戰友……」聽得到有人如此憤憤不平的細語聲。

由於那不是正式發言,娜蒂亞便對那句話充耳不聞。

「雖然增加戰力,但敵人也增加了。我想這件事實大家應該都知道吧!」娜蒂亞看看在場所有的人,然後簡短說道。

接著就是等待大家的反應。

「那是……」雖然有人那樣嘀嘀咕咕的,卻沒辦法提出任何反駁。

就算想反駁也沒得反駁,因為她說的是不爭的事實。

「神聖王國伐利斯是侍奉至高神法理斯的國家,而希望殲滅藉助暗黑神教團力量的我等炎之部族的聲浪也日漸高漲。事實上……」敵人之所以在赫文那場戰役能聚集到一萬多名的大軍,也是因為在伐利斯王國加派援軍的關係。娜蒂亞也親眼確認敵軍中,可能有至高神伐利斯教團的神官戰士。

「不僅是神官戰士,恐怕連伐利斯的聖騎士都有參戰吧!只是他們是基於個人意志參戰,因此沒有穿上聖騎士的盔甲。」不僅是伐利斯,還有之前在沙漠部族戰爭中保持中立的瑪尼、樓蘭等都市國家,之所以會決定附屬於弗雷姆王國,炎之部族與暗黑神的教團結盟應該也是主要原因。

這種有如人人害怕的「暗黑之島」瑪莫島,突然出現在羅德斯本島的那種衝擊,相信鄰近諸國一定都感受到了。

而風之部族會僱用傭兵也是基於相同的危機感,然後在那些傭兵里,又出現了像卡修那麼出神入化的戰士,進而發展到建立弗雷姆王國的局面。

「若不跟暗黑神的教團斷絕關係,炎之部族勢必遭到孤立,最後一定會走向毀滅的。」娜蒂亞平靜但意志堅定地如此說。

大房間里的每個人,彷彿忘記語言這項東西似的沉默不語。

他們失去了曾是強力指導者的族長,這似乎讓他們停止了思考的能力。

「……要是斷絕跟暗黑神教團的關係,我們會另求替代的力量嗎?」負責養育失去雙親的外甥,一名叫露傑南的人物滿懷顧慮地發言。

他是部族中一名有力的長老,史派克的親生母親便是他妹妹。

為了要拉攏這名人物站在自己這邊,娜蒂亞答應等史派克滿十六歲后,就把族長的位子讓給他。

在這十年左右的戰爭中,娜蒂亞這族有不少的犧牲者。因此這場部族會議就只有年老的叔祖父一個人參加。

「沒有其他可以替代的力量了。」娜蒂亞只能如此回答。

「那我們就只能坐以待斃了嗎!」一名男人臉色大變地站了起來。

「這時候就算尋求力量,我們也打不贏弗雷姆的!」娜蒂亞激動的說道,並朝那名站著的男人瞪了一眼。

那個男人像是被娜蒂亞的視線射穿似地,又一屁股坐了下來。

「想必大家都知道,弗雷姆王有送一封親筆函來。」娜蒂亞深深嘆了口氣后說道。

而聚集在這裡的人們對這封親筆函內容的反應,也將決定炎之部族的未來。

是要繼續倚賴力量來跟敵人戰鬥,或……娜蒂亞打開這封親筆函,開始慢慢念出裡面的內容。

而她的聲音也在眾人的沉默中,響遍了姆羅碉堡這間大屋子。

隨著信中內容被她清澈的聲音大聲誦出,部族那些重要幹部的臉色也驟然大變。

娜蒂亞清楚地感覺到人們的內心湧現憤怒。

使得她的聲音也微微顫抖。

(這就是大家的回答了嗎……)娜蒂亞停頓了一下,並在心裡如此說著。

「世上有比這更大的侮辱嗎!」某人站起身來喊道。

「讓他死!殺死弗雷姆王卡修!」又有人像是呼應般如此大喊。

結果這封信並沒有念完,娜蒂亞把信折好后便放在絨毯上。

一種近似絕望的感覺緊壓住她的胸口。

這像是火焰般的怒氣正是全族的意思,就算自己是族長也不能視若無睹。

而目前身為族長的她應該做的,就是接受部族的意思,並努力讓它實現。不管這是多麼困難的事……娜蒂亞的腦海中不禁浮現出父親的臉。

父親的眼睛正盯著她這個女兒看,但眼神卻充滿了失望。

為什麼你要生為女人呢?你是無法繼承我的意志的。

父親的表情如此冷酷地告訴她。

(即使如此,我也只有試試看了。)娜蒂亞對浮現在腦中的父親如此喊道。

現在她終於明白了。

她必須繼承父親的遺志及炎之部族的意志,而這也是她想逃避也逃避不了的命運。

「我已經非常明白你們的意思了。」娜蒂亞平靜地說著。

而炎之部族的要人們也各自點頭同意。

娜蒂亞很想請教他們今後該如何戰鬥,可是她終究沒有開口。因為很顯然沒有人能回答這個問題。

「先別提繼續交戰這個問題,不過一定得跟暗黑神法拉利斯教團撇清關係。」娜蒂亞用強硬的口吻說道,表示這件事她是絕不讓步的。

「可是……」其中一名長老不安地說道。

「敵人很有可能馬上就會攻過來了,這時候要是再少掉得力的戰友,那……」「如果此時遭到襲擊,再怎麼樣我們也毫無勝算。更何況,我不認為對方的大軍會特地再越過沙漠攻過來……」娜蒂亞如此靜靜地說著。

對大家而言,赫文那場敗仗至今仍記憶猶新。雖然有暗黑神的神官戰士們助陣,但終究還是束手無策。

此時剛剛發言的那名長老跟其他人都無力的點點頭。

「如果不在這時候做出決斷,總有一天大軍會再攻打過來。對周遭諸國來說,他們不可能為了擴大弗雷姆王國的領土而派遣援軍的。畢竟這對他們而言根本就毫無利益。最好的證據,就是在我們向暗黑神教團求援前,他們仍保持中立不是嗎?」沒有人能提出反對的意見。

因為娜蒂亞這番話並非單純的推論,而是事實。

任誰都感覺到敵人變多了。只是在這時還減少戰友,才更令大家覺得不安。

「那我們會不會遭到暗黑神的詛咒啊?」娜蒂亞聽到席間有人不安的喃喃自語。

「暗黑神的教義是做自己想做的事,法拉利斯神是不會約束任何人的。無論我們採取什麼行動,都不會受到詛咒的。你說是不是呢,艾茲德祭司?」「您說的一點不錯,想不到您會這麼理解我們的教義。」艾茲德白皙的臉上露出了微笑如此說道。

「因為我從早到晚都聽你在說,就算不想也會背起來的。」娜蒂亞如此不悅地回答。

接著她便環視眾人。

「對我的提案有異議的人請舉手!」她用嚴厲的口吻如此說著。

等待一會兒之後,在場沒有任何人舉手。

「那就這麼決定了。」娜蒂亞不知不覺將手放在胸前深深地吐了口氣,然後再把視線轉向艾茲德。

「艾茲德祭司,我衷心地感謝你長久以來對我們的協助。雖然不曉得該如何報答您這麼盡心儘力幫助我們,不過我會捐一些部族的寶物給您。請請您在回到暗黑之島后,利用它來當作神殿的修繕費用吧!」「非常感謝您這份心意。」艾茲德微笑地深深鞠了個躬。

娜蒂亞卻很露骨的表現出厭惡感。

「暗黑神法拉利斯是自由的守護者,我會衷心祈禱你們不被風之部族并吞。」艾茲德動作優雅的起身,向炎之部族的幹部們輕輕鞠了個躬后,便走出了房間。

就這樣,部族會議結束了。

在艾茲德祭司離去后,娜蒂亞確定沒有人要再發言了,便靜靜地宣布部族會議結束。

接著便直接走回自己的房間。她的身心都非常疲憊,自從敵人攻打赫文以來,她根本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休息過。

不過炎之部族全體人員也是一樣的。

況且娜蒂亞現在還不能休息,她一回到房間就馬上坐在書桌前,開始撰寫給弗雷姆王卡修的回信。

弗雷姆的使者還在離碉堡不遠的沙漠待命,她依照部族會議的決定,在信中表明抗戰到底的決心。

抗戰的準備也正在進行著。

為了防備弗雷姆軍的襲擊,戰士團團長亞隆在白天時就命令屬下加強碉堡的防禦及進行偵察。雖然娜蒂亞認為敵人不會立刻襲擊,但終究還是大意不得。畢竟傭兵王卡修這樣的人物,應該是不會放掉任何有機可乘的。

除了戰爭的各項準備外,還有許多事是非做不可的。

她打算從明天開始,派戰士以外的人去擴展周遭的農田部分、或進入山區狩獵及進行礦物的採掘。

之後女人、小孩及老人都可能必須出來工作了。她知道這對他們來說,是非常沉重的勞動,但如果不確保糧食,可能在戰鬥前大家就先餓死了。為了要度過這種非常時期,必須讓部族全體人員都團結一致才行。

在寫完給弗雷姆的回信后,娜蒂亞還無法休息。她開始寫致瑪尼、樓蘭跟萊丁等各都市及亞拉尼亞、伐利斯兩國的親筆信函。

她清楚的說明炎之部族已經跟暗黑神教團斷絕關係一事,並希望他們能夠不要再介入沙漠部族之間的戰爭。信中還指出弗雷姆王卡修的真正目的是想征服沙漠地區,並警告他們說其野心不久將會遍及羅德斯全土。

這並不是空口說白話。自古以來,被稱為建國王的全都是野心家。他們渴望統治更廣闊的頜土及更多的人民。否則的話,不會成為想要興建國家的人。

千年王國亞拉尼亞從弗雷姆王國建國以來,一直對其強大化的趨勢保持警戒的態度,他們應該會採取善意的立場吧。

娜蒂亞在三年前,曾經以使者的身份,帶著風與炎之沙漠所產的貴重寶石及藥品給諾比斯伯爵亞蒙遜,甚至還在歡迎會的宴席上,親自當著亞蒙遜伯爵的面前表演劍舞。雖然這對她來說是很屈辱的回憶,不過現在應該能派上用場了。

對瑪尼及樓蘭諸都市來說,他們應該是希望儘可能保持獨立的狀態。

因此他們一定希望炎之部族跟風之部族永遠不斷戰爭下去才對,而對於自由都市萊丁而言,弗雷姆王國是威脅他們獨佔大陸貿易的競爭對手。所以他們應該會對炎之部族表示友好的態度。

至於神聖王國伐利斯,只要炎之部族跟暗黑神教團斷絕關係,應該就會停止對弗雷姆的支援才對。

伐利斯的英雄王法恩是個重視正義與名譽,追求和平與安定的偉大人物。娜蒂亞相信他應該是不會介入他國的內亂。

無論如何,現在必須請送親筆函的使者拚命說服這些都市及王國。這場外交若是失敗,就表示炎之部族的命運已盡,成功的話就表示還有繼續生存的可能性。

如果對手只有風之部族,只要固守碉堡進行戰鬥就綽綽有餘了。

即使是劍匠卡修,要橫越沙漠進攻也一定是件相當困難的事。畢竟行軍途中會出現糧食與飲水調度的問題。為了要進行補給就要被迫花下龐大的勞力。而且在沙漠一不小心迷失方向的話,就可能會踏進無底的流沙或危險生物的棲息領域。

其中最可怕的就是「砂走」,任何踏進其棲息地區的人至今都沒有一個活著回來。不曉得已經有多少沙漠之民成為這種怪物的食物了。但在目前的狀況下,它卻成了最可靠的守護者。

無論現況有多麼辛苦,目前最重要的是繼續保持堅定的意志,克服接下來的每一天。並期待在恢復以往的實力后,再次向風之部族挑戰的那一天……可是在佔領了綠州都市赫文後,弗雷姆擁有的領土更為廣大,無論再怎麼充實國力也是無法挽回劣勢的。

這一點娜蒂亞就真的是無計可施。

現在就只能祈求傭兵王卡修在政治上出現弊端。對於建國不久的王國,由於國內還存在許多不安定的要素,所以非常有那種可能性。

「就算沒有兵刃相交,每天都是一場戰爭啊……」娜蒂亞輕輕地自言自語道。

寫好了信函后,娜蒂亞把部族的戰士們叫進房裡,要他們帶著信函出發前往各地。

安排完這些事後,她的體力也已經到極限了。

娜蒂亞連身上臟掉的衣服都沒換,倒在簡便的床上后,就這麼趴著闔上了眼睛。

睡魔也很快就來訪了。

要是在平常,娜蒂亞到了黎明就會自然睡醒,不過今天畢竟還是睡晚了點。

而且她不是自然睡醒,是被屋外的吵雜聲所吵醒的。

娜蒂亞不禁緊張地以為是風之部族攻打過來了,連忙將亂掉的衣服整理好,把新月刀系在腰上后就立刻沖了出去。

「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娜蒂亞連忙就近詢問一個年輕的戰士。

看狀況並不是弗雷姆軍攻打過來的樣子。因為根本就沒聽到任何戰鬥的聲響。

「是史派克閣下他……」「史派克他怎麼了?」聽到表弟的名字,娜蒂亞驚訝不已。

他是最受父親達雷斯寵愛的男孩。雖然還是襁褓中的嬰兒,不過一旦他長人成人,她將依照父親的願望把族長的位子讓給他。

「他在昨晚被人擄走了……」聽到年輕人的回答,娜蒂亞的臉上瞬間失去血色。

「被擄走了?是誰?究竟是誰幹的?」娜蒂亞往年輕人的領口一抓,並且不如往常冷靜地追問。

「是、是暗黑神的祭司,好像還留了紙條說他確實收下了部族寶物的樣子。」「艾茲德祭司!」娜蒂亞緊咬著嘴唇,彷彿快咬出血似的。

決定驅逐那群暗黑神神官的就是娜蒂亞。為了要回報他們多年來的協助,她還答應要給他們部族的財寶。

當時暗黑神的祭司艾茲德並沒有表示任何不滿,笑容滿臉地說要遵重娜蒂亞的決定。想不到他那張虛偽的笑臉底下,竟隱藏了如此卑鄙的復仇心態。

而且正如艾茲德所言,對炎之部族來說,史派克是無以倫比的寶物。他既是接掌下一任族長的繼承人,對族人來說也是未來希望的寄託。

當然,艾茲德就是看中這點才故意擄走史派克的。

娜蒂亞覺得她似乎可以聽到艾茲德的狂笑聲。一旦這天真無邪的嬰兒落在暗黑神的手上,會有什麼下場是非常明顯的事。

「然後呢?有派人去追嗎?」「這個嘛……」戰士含糊其詞,而且不敢正視娜蒂亞。

「難道還沒派?」「有派人去追了,我也有快馬加鞭去追。可是在半途又撤回來了。」「為什麼!」可能是氣過頭的關係,娜蒂亞的聲音有些顫抖。

「因為艾茲德祭司抱著史派克閣下進入砂走的棲息處,再追下去實在是太危險了……」年輕戰士用像要哭出來的語氣回答。

「他跑進了砂走的棲息處?」娜蒂亞放開了這名年輕人,朝沙漠的方向望去。

雖然還沒日上三竿,不過一到中午,熾熱的陽光會讓沙漠變成酷熱的地獄。就好像把炎之精靈界具體呈現,對幼小的孩童來說有著致命的殺傷力。

還有砂走。對貪婪的它們而言,人類就跟其他動物一樣,不過是充饑用的餌食。

「把馬借我!」娜蒂亞一面大聲吆喝,一面往門旁一名騎著馬的中年戰士那邊跑去。

她像是要把那名戰士硬拉下來似地讓他下馬,接著這位炎之部族的年輕族長便輕盈地跨上這匹葦毛馬。

「把門打開!」娜蒂亞踢了一下馬腹,然後手持韁繩直往碉堡的大門衝去。

大門目前是關著的,被娜蒂亞的氣勢嚇得驚惶失措的守門員連忙把門閂取下,然後急急忙忙打開大門。

正當門才開到足夠一匹馬通過的時候,娜蒂亞毫不猶豫地快馬加鞭衝出去。她一口氣跑過架在乾涸的護城壕上的橋,然後掉轉馬頭往沙漠賓士。

「族長——!」「娜蒂亞族長——!」背後響起了人們驚慌失措的聲音。

可是娜蒂亞完全無視於他們,只是全力加快馬兒的速度。

從姆羅碉堡到最近的砂走棲息處並沒有多少距離,速度快一點的話,應該能在中午前趕到。

不過話說回來,艾茲德他究竟有什麼企圖?如果要讓史派克當暗黑神的祭品,只要沿著山間小路就能逃走了。可是他並沒那麼做,還特地逃到砂走的棲息處,不管怎麼想都很不尋常。

「難不成他是故意要引我出來的嗎?」娜蒂亞如此自問。

她覺得應該就是那樣,或許前面已經有陷阱在等著她。但她無論如何還是得救出史派克,不可以就這麼失去部族的希望。

娜蒂亞再度吆喝一聲,讓馬全力在沙漠賓士。

娜蒂亞到了砂走的棲息處附近后便下了馬。

然後牽著馬的韁繩,慎重地前進。

砂走是只棲息在風與炎之沙漠里的魔物。原本只是巨大羽蟲的幼蟲,但因為風與炎之沙漠的魔性,使它沒經過羽化就進入成熟期,變成了不斷成長的魔物。

它們一感受到沙子的振動便會展開行動,並以驚人的速度在沙地里移動,然後突然出現在獵物面前。接著以強勁的巨顎逮到獵物后,就會啃其肉並吸其血。至於柔嫩的嬰兒肉,對它們來說應該是至高無上的美食吧!娜蒂亞壓抑住急躁的心情,慎重地前進。

此時她看到前方有塊黑色的東西。

在黃色的沙漠上看來有如影子一般。

娜蒂亞不禁開始緊張起來,右手也很自然地伸向系在腰際的劍。因為那道黑影很明顯的就是暗黑神的祭司。

「艾茲德!」娜蒂亞走到不需喊叫就能對話的距離后停下了腳步。

然後叫出暗黑神祭司的名字。

「我早知道你會來,只是沒想到你竟然單槍匹馬來啊!」艾茲德一面回答,一面緩緩走近她。

周圍沒有嬰兒的蹤影。

「你把史派克藏到哪去了?」娜蒂亞大聲喊道。

「在更裡面的地方,跟我的馬在一起……」艾茲德以愉悅的表情回答。

「你說什麼!」娜蒂亞對艾茲德投以憎恨的眼神。

只要是沙漠之民都知道,如果再往裡面走的話等於是不要命了。即使是目前的位置,都很可能遭到砂走的襲擊。

「你這麼做究竟有什麼目的?」「沒什麼理由,我只是做自己想做的事而已。」艾茲德如此回答並忍不住高聲大笑。

「怪只怪你讓我受了那麼大的屈辱。身為邪惡暗黑神的僕役,我是不可能這麼簡單就回去的。」「那你針對我報仇就好了啊!為什麼要擄走無辜的嬰兒,讓他被砂走吃掉呢?」「這麼做我才覺得痛快,而且對你而言,這將是這輩子永難忘懷的記憶。」「你好大的膽子……」這是娜蒂亞第一次如此憎恨一個人,即使對仇敵風之部族,她也沒有這麼恨的感覺。

娜蒂亞放開了韁繩並拔出新月刀。

「你才是最適合砂走的餌食!」娜蒂亞像是要用言語殺了他似的說著。

「你想跟我戰鬥?對我而言倒是蠻有意思的餘興節目。」艾茲德的腰際雖然佩了把劍,但他完全沒有拔劍的意思。

「拔劍吧!」「我這樣就行,你隨時放馬過來吧!」娜蒂亞舉起新月刀擺出架勢,小心翼翼地估算彼此的距離。

她十分明白這名暗黑神的祭司,既是優秀的戰士也是名魔法使。光是對神祈禱,就能夠發動邪惡的奇迹。

娜蒂亞打算一口氣分出勝負,她握著新月刀的手不禁增加了力道。

她一面踩穩步伐,一面緩緩拉近了距離。

不過艾茲德還是一動也不動,他的臉上甚至露出從容的笑容。

「覺悟吧!」娜蒂亞在將距離拉至五步以內時開始行動。

她擺出雙臂交叉的架勢向前沖,一口氣拉近彼此的距離。

她打算只用一擊就幹掉他。

只要朝著對方的喉頭橫砍下去,這一切就結束了。

從她懂事的時候就從未間斷劍術的練習,為了得到父親的肯定,她辛苦地不斷接受艱苦的訓練。

雖然那些努力無法得到父親的認同,不過她的劍術的確精進了不少。即使跟族裡的勇猛戰士交手,她也有自信能打到不相上下的程度。

娜蒂亞面對眼前的艾茲德,有力地喊了一聲。

就在那時,艾茲德也開始說了些什麼。

那一定是獻給暗黑神的祈禱文。

這名黑暗祭司在請求邪惡的奇迹,而暗黑神法拉利斯也聽到了他奴僕的願望。

一股衝擊朝娜蒂亞的頭部襲擊而來,使得她眼前突然一片漆黑。

娜蒂亞咬著牙揮劍。

但是新月刀卻揮空了。

「汝之光明已被奪去。」前方響起了艾茲德宣告勝利的聲音。

那聲音聽在娜蒂亞的耳里更讓她恨得咬牙切齒。

她已經被封閉在黑暗的世界里。

她的視覺被封住了。

因為她被暗黑神法拉利斯的祭司艾茲德詠唱的邪惡魔法所困。

這算是一種詛咒,暗黑神的祭司艾茲德特別偏好此類魔法。先奪走對手的感覺跟手腳的自由,然後再把他們玩弄至死。

現在娜蒂亞只能憑直覺揮動新月刀,不過那樣的攻擊根本就起不了作用。

「汝將無法站立於大地之上。」娜蒂亞聽到從她背後響起艾茲德再度念起咒文的聲音。

當她轉身想往聲音出處跑去時,雙腳卻突然失去力氣。她就這樣整個人像崩潰一樣癱倒在風與炎之沙漠的砂地上。

雖然她拚命想站起來,可是腳就是不聽話。

「真是凄慘,你看不到自己現在的模樣實在太可惜了。」這笑聲彷彿是發自喉嚨深處一樣。

笑聲離她越來越近。

娜蒂亞緊握著新月刀,慢慢地等艾茲德接近過來。她打算當他靠近的時候再狠狠的砍下去。

「你在想什麼我可是一清二楚喔,看來我還得奪走你雙手的力量才行。」聽到艾茲德這句話,娜蒂亞整個人都僵硬了。

在視力跟雙腳的自由都被奪走了的現在,要是連手都被封住的話,那根本就只能任憑宰割了。

「你休想!」娜蒂亞在心裡吶喊,並開始集中自己的精神。

她曾聽說只要具有堅強的意志力就能對抗魔法,而她有生以來從沒像現在這樣被施過魔法,因此她也不知這是真是假,不過現在也只有相信了。

「汝將無法舉起手臂。」她聽到艾茲德念咒文的聲音。

並感覺到有股不知名的力量像繩子般地緊緊纏住她全身。

娜蒂亞為了掙脫那無形的繩子,拚命地抵抗。她讓自己的心化為一把銳利的刀刃,企圖要切斷這道咒縛。

心跳越來越激烈,汗水也從她全身冒出。乾燥的沙子全黏在她濕透的肌膚上。而且沙子就像要燒起來般灼熱。

就在這時,她突然聽到啪的一聲像是東西斷掉的聲音,而她的手臂也傳來麻痹的感覺。

「還是沒用嗎……」娜蒂亞絕望地試著輕輕動一下手臂。

手臂竟然照她的意思動了。

她成功地抵抗了艾茲德的魔法。

「這下子你就跟玩偶一樣了。」艾茲德的笑聲在不遠處響起。

為了不讓他發現她成功抵抗魔法,娜蒂亞把手臂的力氣完全放鬆。

新月刀就這麼落在砂地上。

可是娜蒂亞並不在意。

因為就算現在揮刀,大概也只能砍中艾茲德的腳。加上這個暗黑神的祭司又會治癒魔法,如果沒有一刀奪走他的命,他很快就可以自己回復的。

「你乾脆殺了我吧!」娜蒂亞像是要挑釁般地大叫。

必須讓艾茲德接近到她雙手可及的地方,到時就可以……「別傻了,必須讓你嘗到更多的屈辱我才甘心。」從沙子的響聲,她可以知道艾茲德正慢慢地接近她。那感覺就像是那棲息在這風與炎之沙漠里的可怕魔物——砂走一樣。

對於眼睛看不到的娜蒂亞而言,是不可能知道艾茲德接下來想做什麼的。很可能他馬上就會用劍砍掉她的頭,或是刺穿她的心臟。

由於身處在黑暗中,因此更能體會那樣的恐怖。

「我可是炎之部族的族長。」娜蒂亞對自己如此說道,並好不容易剋制住想大聲喊叫的那股衝動。

像艾茲德那樣殘忍的人,他不會輕易就要對手的命。就算真的要殺,也會像他剛剛說的,先讓對手嘗到更多的恥辱,而要讓女性嘗受更多的恥辱,有一種方法是相當確實的。

艾茲德的腳步聲已經到耳邊了。

「你是非常適合當獻給暗黑神祭品的純潔少女,不過,我不打算把你獻出去。」這聲音是從頭上傳來的。

隨著衣服摩擦的聲音,艾茲德的手已經搭在娜蒂亞的肩上了。

激烈的厭惡感讓她全身顫抖不已。

大約在半年前,有個誤以為娜蒂亞喜歡他的男人,曾偷溜進她的寢室。當時那男人觸碰她肌膚的感覺,如今再度變得鮮明起來。

當時娜蒂亞抓起燒紅的火鉗,朝那男人打去,強烈的拒絕他。

但現在的她只能忍耐。

她必須等能一次幹掉這名邪神祭司的機會到來……肩膀被硬拉向後,使得娜蒂亞被翻成仰躺的姿勢。

「怎麼,你不叫嗎?如果你哭著求饒的話,或許我還會放你一馬呢!」「誰會那麼做!」娜蒂亞抬起頭來向他吐了一口口水,不過她也無法確定是否有吐到對方。

「你究竟還要逞強到什麼時候?」才剛聽到艾茲德如此愉悅地說著,他的手已經往她胸部伸了過來。

一陣布被撕裂的聲音響起。

胸部的肌膚直接與炙熱的陽光接觸。

娜蒂亞好不容易剋制住了想用手臂直接遮住胸部的反射動作。

這名邪神祭司一直認為她的手動不了,這也是她僅存的一張王牌,而且只能使用一次。

艾茲德一面發出高亢的笑聲,雙手一面襲向娜蒂亞的胸部。像要捏碎般的揉著那對仍留有稚氣的雙峰。

過度的屈辱使娜蒂亞全身的血液接近而沸騰。可是她還是咬牙忍了下來,為了得到最後的勝利,現在的她只能夠忍耐。

艾茲德整個人壓在娜蒂亞的身上。

男人的體重讓她幾乎喘不過氣。

但在這時,她聽到有微微的金屬響聲,而且好像有什麼硬物碰到她的腰。

感覺像是一把劍。

艾茲德的腰際應該系有一把小劍。

這個邪神祭司剛才並沒有拔劍,只以魔法之力就奪走娜蒂亞的視力跟雙腳的自由,那把劍還應該收在劍鞘里。

艾茲德的舌頭滑過了娜蒂亞的喉嚨,一股強烈的厭惡感直逼得她想吐。如今艾茲德的神官衣已經觸碰到她裸露的胸部。

「就是現在!」娜蒂亞將左手環到艾茲德背後,右手則摸索著艾茲德的小劍。

「臭、臭丫頭!你竟敢騙我!」傳來了極度驚愕的聲音。

艾茲德的手按住了娜蒂亞的臉,大概是要想辦法撐起上半身吧。

娜蒂亞的頭被扭過去,使得她一半的臉埋在沙地里。灼熱的沙子跑進她嘴巴,不過環在艾茲德背後的手還是沒有鬆開。

然後娜蒂亞的右手找到了艾茲德的短劍。

她反握劍柄拔出短劍,並把短劍高高舉向天空。

「覺悟吧!」她一面大喊,一面揮下短劍。

像是要把自己的胸口都貫穿似地,她用盡了所有的力量。

劍刃穿過身軀的觸感確實傳到了右手。

接著一陣像要撕裂風的慘叫聲響起。

娜蒂亞再度將短劍舉高,然後再度向下猛刺。

她不斷重複這樣的動作,直到再也聽不見艾茲德的慘叫聲……

不曉得過了多少時間。

當她回過神來的時候,艾茲德早已喪命多時。雖然身上還殘留著些許體溫,不過壓在娜蒂亞身上的肉體,早已完全失去了力氣。

慢慢的,她的視力逐漸恢復,腳也終於能自由活動了。

可能是艾茲德一死,詛咒也跟著解開吧。

「忠於自己的慾望是嗎……」娜蒂亞一面推開艾茲德的屍體,一面喃喃自語道。

「這下你滿足了吧?為了慾望,結果連命都沒了。」裸露的上半身被邪神祭司的血染得一片鮮紅。

娜蒂亞解開綁頭髮用的布,把身上的血擦掉。重獲自由的烏黑秀髮,則隨著沙漠的風飛揚著。

她拾起被撕破的衣服,把裸露的胸部裹起來。

並吐出跑進嘴巴里的沙子。

「史派克!」當她鎮定下來深深吐了口氣后,也想起自己那個年幼的小表弟。

艾茲德說他把史派克放在前方。

娜蒂亞連忙抬頭望向天空。

太陽已高掛天際,整個沙漠都曝晒在地獄般酷熱的陽光下。

「我動作得快一點!」娜蒂亞跑回去找她一路騎來的馬,且毫不猶豫的跨上馬背。

已經不能有任何猶豫了。

她朝馬腹踢了一下,隨即賓士在沙漠上。

乾燥的沙地會牽制馬蹄、拖慢速度,因此更讓人心急。

「快呀!」娜蒂亞對著葦毛馬大喊。

在越過了第二座沙丘后,眼前出現了一匹應該是艾茲德所騎的馬。看它一直站在原地等待主人歸來,應該是已經訓練有素了。而在這匹馬的腳下,則放著一個很像小搖籃的物體。

「史派克!」正當娜蒂亞喊出表弟的名字同時,她發現不遠處的沙子正在移動。

她感覺到有股讓全身凍結的恐怖感。

一定有什麼東西在砂地下移動,一條隆起的沙痕朝著娜蒂亞延伸而來。前端有如沙丘般高,並用與全速賓士的馬匹相等的速度移動。

「可惡的魔物,還是感應到了嗎?」娜蒂亞不禁丟下了這句話。

想必是砂走發現到有獵物,所以開始群聚過來吧!由於自己是騎馬全力賓士,所以會被魔物發現也是無可奈何的事。

不過事到如今也沒有後路可退了。

可能是發現到魔物接近吧,艾茲德的馬開始失控。因此有幾隻砂走突然改變方向,往那邊前進。

而史派克就離艾茲德的馬沒多遠。沒人能保證魔物不會發現史派克。畢竟嬰兒不會一直靜止不動啊!娜蒂亞已經有所覺悟了。

她朝馬腹一踢,全力衝刺這段最後的距離。

可能是被娜蒂亞接近的氣勢嚇到吧,艾茲德的馬掉頭往沙漠深處的方向跑。

「沒錯,快跑!跑的越遠越好!」娜蒂亞如此大聲喊道。

艾茲德的馬也在這聲音的催促下邁開步伐逃走了。

而娜蒂亞也好不容易到了史派克的身邊。

她直接從馬背跳下,順勢在沙地上翻了幾圈。

而失去主人的馬則繼續在沙漠賓士。

娜蒂亞將睡在搖籃里的嬰兒抱在懷裡,然後就這麼俯卧在沙地上。

「乖,安靜不要吵哦。」抱著史派克的娜蒂亞屏住了氣息。

然後靜靜地等待。

等待那群砂走通過這個地方。

為了要追趕逃走的馬兒,砂走們像在沙地游泳似地移動。

隆起的沙丘從後頭留下蹤跡不斷逼近,而且其中一隻還筆直地朝娜蒂亞這邊過來。但現在娜蒂亞想躲也躲不了,即使細微的動作,也無法躲過魔物們敏銳的感覺。

就在此時,在娜蒂亞懷裡的嬰兒似乎覺得不舒服而動了起來。

要是史派克在這時候哭鬧的話……一想到這裡,體內的血液不禁凍結。

現在的娜蒂亞手上沒有任何武器。不,就算有也傷不了砂走那堅硬的外皮吧。

要是被砂走發現他們的話,屆時就只能坐以待斃了。魔物龐大的巨顎將會把她們的骨頭都咬碎,連身上的肉都會一塊不剩地進入魔物的胃裡。

娜蒂亞不禁用力抱緊史派克,但她感覺到的,卻是非常正常的呼吸跟噗通噗通的心跳。

她不禁低頭看看懷裡的嬰兒。

史派克竟然睡著了。

「這時候你竟然……」娜蒂亞感到非常驚訝,連她自己也因而變得冷靜許多。

「你啊,以後會是個大人物喲!」她露出了沉穩的笑容。

而朝娜蒂亞過來的魔物,則從她的眼前通過。

瀰漫的沙塵讓她的視野整個變成白色。

沙地下方還傳出堅硬物體的碰撞聲,大概是砂走堅硬外皮相擦的聲音吧!「部族的守護神炎之魔神啊!」娜蒂亞在心底默默地祈禱。

或許是祈禱應驗了吧,砂走完全沒發現到娜蒂亞的存在。只顧著追在沙漠奔跑的那兩匹馬,迅速地遠離了。

不過在魔物們從視野盡頭消失前,娜蒂亞還是連動都不敢動。

當酷熱的太陽快曬得她失去意識時,娜蒂亞好不容易站了起來。她把鋪在搖籃里的布打開來披在頭上,然後雙手抱著史派克,往姆羅碉堡走去。

原本她已經有日夜趕路的覺悟了,可是走了沒多久,以戰士團團長亞隆為首的部族戰士們已經急忙趕到了。

總共有十個人,想必大家都是抱著必死的決心來的吧!「娜蒂亞族長——!」她聽到了戰士們的呼喚聲。

娜蒂亞揮揮手,傳達她們平安無事的訊息。

戰士們很快地便來到了她們的身邊。

「請上馬吧。」亞隆如此說道。

他把座騎讓給娜蒂亞,自己則跟另一個年輕戰士共乘一匹馬。

史派克則交給了一位白髮的老戰士。

不過史派克還是若無其事的繼續熟睡著。

娜蒂亞跨上馬,對前來迎接他們的部族戰士們投以微笑。

戰士們臉上的表情充滿了對娜蒂亞的敬意。

知道自己開始被認同是族長,娜蒂亞也感覺到些許的滿足感。將來應該再也不會有人因為她的性別跟年紀而輕視她了。

「你們來得正好。」「族長,幸虧您平安無事……」其中一名戰士含淚答道。

「我才不會被砂走殺死呢。就算要死,也要等開創完炎之部族的未來為止。」娜蒂亞回完那名戰士的話后,便策馬慢慢前進。

雖然那句話是她無心說出口的,不過娜蒂亞卻有種不可思議的預感。

自己繼承的遺志來自於只相信力量的父親,因此這樣的死法似乎是最適合自己的。

如果能開創不讓部族任何人白白喪命的未來,就算要犧牲自己的性命她也在所不辭。不過,她卻不想讓這麼殘酷的命運,繼續傳承到自己的下一任繼承者。

娜蒂亞不禁看了老戰士懷裡的表弟。

史派克也剛好醒來,並且也開始哭鬧了。

雖然老戰士想盡辦法哄他,但他實在不像是會哄小孩的人。

「看來我們最好快點趕回去了。」娜蒂亞不禁笑出了聲,並且再度朝馬匹一喝。

馬兒回應她的呼喚開始輕快的奔跑。

此時已經看得到在遠方的姆羅碉堡了。

那是整個部族的最後據點,但他們還沒到失去一切的地步。娜蒂亞打算從這裡開始重整旗鼓。

以炎之部族繼承人的身份……四年之後,娜蒂亞解放了被封印的炎之部族守護神沙芙利特,並正式向弗雷姆王國開戰。她不僅收回了綠洲都市赫文,還攻陷了風之部族的第二據點希爾特。

不過,弗雷姆王國也召喚出風之部族的守護神吉恩與之對抗。

這場賭上部族命運的最後決戰,就在布雷德郊外舉行。結果則是炎之部族慘敗。

族長娜蒂亞在希望弗雷姆王卡修能好好照顧他的族人後,便投身於火焰中自盡。

不過還有另一種說法,是說她再生成了炎之上級精靈菲尼克斯,使得她的死增添了不少傳說色彩。

而從娜蒂亞手中接掌炎之部族的少年,就這樣在風中成長,並背負起與黑暗戰鬥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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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章 炎之繼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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