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那個男人思念我嗎

第二章 那個男人思念我嗎

擺攤做生意的人們在夜晚的畢加樂街頭奔走。陽美在街頭一角佔了個位置,太英蹲在旁邊,正狼狽不堪地撕咬着在自行車車筐里灌了一天涼風的法國貝貴提長條麵包。

「怎麼連條內褲也不帶就跑出來了?」

陽美一邊責備太英,一邊努力招呼行人過來買煙。太英像個挨了訓的孩子似的蹲在旁邊,嘴裏嚼著麵包還不忘看陽美的臉色。

「求你讓我住幾天吧,就住幾天,陽美啊,嗯?」

「不是告訴過你了嗎,叫我米歇爾?」

啊,她肯定會答應的。找到感覺的太英越發嬌滴滴地糾纏起陽美。

「米歇爾!米歇爾,米歇爾,米歇爾!求求你了。」

「哎哎,你怎麼總是妨礙我做生意啊?」

「哦,來客人了。」

聽太英一說,陽美趕緊轉過頭去,換了副表情迎接買煙的男人。

「韓國香煙嘍!3歐元!謝謝!((原文為法語。))走好!嘖嘖,長得還不錯!」

把煙遞給男人後,陽美把注意力轉移到太英身上,太英正可憐巴巴地望着自己。

「那個男人怎麼樣?你不是說他是個大富翁嗎?」

「是啊,可我沒見過他的面。從衣服和傢具來看,應該是個很有品位的男人,而且很有風度,小費給得很及時。不過他好像是個挑剔的人,聽說我已經是第四個了。不過我這麼完美,不可能被炒魷魚啦。」

太英訕訕地笑笑,聳了聳肩膀。陽美嘆息一聲,想起那被各種各樣亂七八糟的東西堆得滿滿當當的房間。一個人住都翻不開身,再加上太英姐姐,天啊,她彷彿看見了今後很長時間內即將面臨的重重困難,一定跑不了。

今天,基柱比平時早下班回來。他像往常一樣打開衣櫃門,眉頭在剎那間皺了起來。藍色襯衫中間像斑點一樣夾着一件白色的襯衣,就是這件白色襯衣激怒了他。基柱不耐煩地整理好襯衣,來到了客廳。

剛坐在沙發上,他就注意到桌子上的花瓶,確切地說,是花瓶里滿滿的一束花吸引了他的目光。眼睛緊緊盯住花瓶,基柱把手伸向放遙控器的地方,卻沒有摸到遙控器,他轉過頭去,原來一直放在老地方的遙控器跑到露台上了。他皺着眉頭走向露台,拿起遙控器打開了等離子顯示屏。然而事與願違,畫面上播放的電影是《羅馬假日》。頓時,基柱想看電影的念頭消失得無影無蹤。關上電視,走進家庭酒吧,基柱把手機貼到了耳邊。接通信號音響過幾聲,承俊接了電話。

「是我。鮑狄埃社長那邊的動向你了解到了嗎?」

「我現在就去,學長。」

「我是那麼狠心的資本家嗎?現在上班時間已經結束了,明天在辦公室向我彙報。家裏的鐘點工還得再物色一個,最好快一點兒……怎麼不說話?」

「你……不滿意嗎?」

基柱坐在吧枱上,倒了一杯葡萄酒,邊喝邊說道:

「太差了。哪怕是長得難看的老太太也行,一定要找個能做好家務的人。」

「能打掃衛生的人很多,可是會做飯的不太容易找……」

「所以我才讓你找嘛,再找找看。」

掛斷電話之後,基柱發現了貼在冰箱上的紙條。

這所房子從早晨到正午光線最好。我把魚缸挪到窗戶邊了怎麼樣﹖讓魚也能見到下午的陽光。

基柱慢慢地來到客廳,坐在桌子上看着魚缸。寧靜的水裏,魚兒游泳,現在看來竟然感覺有些陌生。一直住在這座房子裏,卻從未意識到家裏有個魚缸。他慢慢地品嘗著葡萄酒,撫摩著飽含真情的便條。奇怪的女人。從未見識過的富有個性的女人。

然而當他想到混雜在藍色襯衫中間的白襯衫,基柱又堅定了決心。他最討厭身邊的東西亂糟糟的沒有秩序,何況這還是自己的家,就更不用說了。

鈴聲響過許多遍,對方卻毫無反應。基柱掛斷電話,重新撥打同一個號碼。他在給外甥秀赫打電話。不一會兒,伴隨着敲門聲,承俊走進辦公室。基柱放下電話叫住了承俊。

「進來,有事嗎?」

「會長來電話了。」

「又打電話了?

「這回他好像下定決心了啊?他讓你立刻做好回國準備,還說把機票寄過來。」

「這還用說嗎,有沒有說別的?」

「他詢問了有關馬賽出租汽車的事。」

這就對了,父親不可能對這種事置若罔聞。

「然後呢?」

「我只能瞎說了:『正在談判中,進行得很順利,沒有任何問題。』」

「你越來越會撒謊了。秀赫有沒有往辦公室打電話?」

「我去過他的公寓,只有一堆郵件。好像很久沒看見他了。」

聽承俊這麼一說,再加上秀赫不接電話,基柱不由得擔心起外甥來。秀赫就像吉普賽人一樣四處流浪,突然斷絕聯繫消失得無影無蹤,這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如今他已經長大,不需要再為他擔心了,可是基柱還是不能不為他操心。

裙子本來就很短,還總是向上卷,太英不高興地噘起了嘴巴。任她怎麼往下拉,卻都遮不住露在外面的大腿。陽美正好關上大門往回走,太英賭氣地對她說:

「沒有長點兒的裙子嗎?」

「哎呀,你把裙子當成麻花糖啊?別再往下拽了,絕對不會變長的。你不喜歡就脫下來。」

「我的褲子都穿了一個多星期了,還怎麼繼續穿啊?」

「別啰嗦了,走吧。」

太英幾乎是被陽美推著走在前面,不由得嘆了口長氣,不過她很快就振作起來,精神抖擻地去了她做家務的別墅。今天一定也有美味的葡萄酒和名畫在等着她吧。當她看見陳列櫃里的一大串目錄時,情不自禁地咧嘴笑了。

「《天倫夢境》、《路》、《熱情如火》、《慾望號街車》、《日瓦格醫生》、《上帝創造女人》,看來這人還挺有品位的?

太英清清嗓音,在錄音機里留下了今天的記錄。

「那個男人,品著葡萄酒看老電影。深夜裏獨自欣賞老電影的人是浪漫而……嗯……孤獨的人。那個男人懷念的是……初戀?初吻?」

她正自言自語地沉浸在想像中,突然聽見門口傳來有人旋轉鑰匙的聲音。太英大驚失色,趕緊把錄音機藏到桌子下面,然後撲騰站了起來。來人是第一天來這裏見過的那個男人。

「哦,您好,好久不見了。」

「這個時候你在這裏幹什麼?」

太英悄悄避開男人滿是疑惑的目光,找了個算不上借口的借口——

「浴……浴室……打掃的時間稍微長了些,到處都亂糟糟的……」

「本來我也正想聯繫你呢。房主說他不大滿意。我雇你的時候不是說得很明白嗎?他是一個很敏感的人,需要格外留心。」

「不大滿意?怎麼可能……」太英心裏猛地一沉。

「哦,那他到底對哪部分不滿意,請您說得具體……」

「你應該比我更清楚,雖然不知道你能做到什麼時候,但還是請你多費心。」

望着深受打擊似的耷拉肩膀的女人,承俊問道:

「你還有什麼事要做嗎?」

「什麼?啊,不,我正要走呢。」

想到自己很可能又要被解僱,太英的眼眶裏熱乎乎的,她茫然地來到大街上,使勁蹬自行車。因為她知道,要想不讓自己哭出來,就必須拚命運動。為了忍住大哭一場的慾望,她只能藉助電影的力量。她在書店裏欣賞電影雜誌和海報,直到太陽落山。

「把鑰匙給我。沒在花盆下面啊?」

看着突然伸到面前的一隻手,陽美抬起頭來,正好撞在太英的手掌上,太英看上去很憔悴。

「冤家,呆會兒一起走吧,今天我早點兒回去。」

太英又夾着一本電影雜誌。陽美咂了咂舌頭,一把奪過雜誌責怪道:「怎麼總買這種雜誌,你又看不懂?」

「我就是想看上面的照片,怎麼了?」

兩人正在爭吵,陽美的男友來到她們身邊。陽美立刻露出燦爛的笑容,沖着太英擠了擠眼睛,然後就跟男友一起消失了,把攤子留給太英自己。臨走只說了一句話:「如果想上洗手間,可以用旁邊酒吧里的。」

太英獨自留在小攤上,一邊往下拉着不停捲起的裙子,一邊環顧四周。幾個男人瞟著太英走過去,他們的視線讓人感覺很彆扭。太英假裝什麼也沒看見,努力迴避他們的目光。這時,她聽見一聲刺耳的汽車喇叭聲。太英嚇了一跳,轉頭朝聲音發出的方向看去。

「哎呀,嚇我一跳。」

太英嘟噥道。突然,車窗落了下來,一個面目猙獰的中年男子搭訕道:「不錯啊!小姐多少錢一晚?」

「多少錢?什麼多少錢……哦,您是說香煙嗎?」

太英想起自己是在賣攤床上的香煙,於是趕快回答。

「3歐元,韓國香煙!」

男人頓時變了臉色,彷彿聽見了難以置信的事,索性走下車來。

「真的這麼便宜嗎?」

「便宜?別裝大款了。你買不買?」

「我買,跟我走吧。」

男人大步走過來,無拘無束地摸起太英的頭髮,然後猙獰地笑笑,感嘆不已:

「東方女人真像娃娃似的。」

直到這時,太英才發覺不大對勁,膽怯地後退了一步。

「你幹什麼,你瘋了嗎?你幹什麼?」

「你怎麼了?我不是問過你多少錢了嗎?」

太英用力甩開男人抓住自己的手,往四周看了看,衣着性感而怪異的女人排成了長隊。天啊,什麼多少錢!

「原來是這樣?1000歐元!但是,我不願意!10000歐元也不行,No!No!噁心死了!」

太英越想越氣,就算自己的衣服有些過分,可也不能把我當成那種人啊!太英一把推開目瞪口呆的男人,飛快地衝進陽美所說的酒吧。

遭到東方女人臭罵的男人站在街道中間,望着女人離去的背影,一股無名怒火湧上心頭。他環顧左右,發現了女人賣的東西,大罵一通之後,往亂糟糟的攤子上狠狠地踹了一腳。搖搖晃晃的攤子倒在了路上。男人彷彿還不解恨,又把車往後倒了倒,散落一地的貨物被軋得粉碎。

「滿嘴蒜味的東方女人竟敢蔑視我,倒霉的女人!還有上次在鮑狄埃社長面前鄙視我的韓國鬼子,黃皮膚小眼睛的東方人都是這麼討厭!」

「咣當」,車體微微晃了一下,車輪底下好像壓住了什麼東西。開車還從沒聽見過這種聲音,再說這麼光滑的路上也不能有什麼垃圾啊?基柱感覺很意外,打開車門下了車。看見一個掛着「玫瑰人生」招牌的酒吧,便走了進去。

「先生今天沒有來。」

侍者向用完洗手間離開酒吧的女人眨眼示意,一邊把酒杯遞給基柱。

「一直聯繫不上啊。」

基柱喝光了整杯酒,強忍住失望從錢包里掏出一沓錢和一張信用卡,對侍者說道:

「你把這個交給他。」

「是」,侍者連連點頭,又給基柱遞過來的酒杯添滿了酒。

在「玫瑰人生」酒吧上完廁所后,太英小心翼翼地來到大街上,她想看看剛才那個噁心的男人是否已經離開,不料展現在她面前的情景遠比那個男人更加殘忍。就在她上洗手間的短暫時間裏,陽美的攤子倒在地上,變成了破爛。驚訝過後,太英眼睛裏直冒怒火。當太英發現那輛把攤子軋成碎片的汽車時,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這是怎麼回事?誰呀?哪個傢伙乾的好事?」

太英高聲叫嚷着往車裏一看,裏面沒有人。

「你今天死定了!不過,當務之急是證據,保留證據!」

太英瘋了似的翻找背包,掏出一次成像照相機,剛要拍照片,她又突然想起了什麼,於是又在背包里翻了起來。

「錄音機,跑哪兒去了?錄音機!」

她把背包翻了個底朝天,又抖落一遍,還是沒找到錄音機。平時總帶在身上的,到底跑哪兒去了呢?啊!在別墅時,秘書突然進來,自己嚇了一跳,藏在桌子下面忘記拿了。

但她沒時間責怪自己的愚蠢行為。匆忙拍完照片后,太英把一次成像照相機里吐出來的照片叼在嘴上,使勁搖晃着閃閃發光的車把手。果然不出所料,警報器頓時發出嗡嗡的叫聲。「只要他不是聾子,就不可能聽不見!」

「怎麼了?

身後傳來一個男人冷冰冰的聲音。你來了就好!太英等待已久似的,猛地轉過頭去,尋找聲音的主人。哎呀,沒想到這個法語流利的男人竟然也是個東方人。太英的驚訝沒有持續太久,狼狽的攤子又點燃了她的憤怒,她大聲叫道:

「你是中國人,還是日本人?看沒看見這個?」

「看見了。」

男人回答得泰然自若,太英不禁瞪大了眼睛。天啊,韓國話?直到這時,她才意識到自己剛才大聲喊出的也是韓國話。

「你是韓國人嗎?太好了。你好好看看,你的車到底做了什麼。你這漂亮的汽車把我的飯碗砸了!」

「我的車現在停在路上,而在路上的經商行為是違法的,所以要是論起過失來,你也應該承擔百分之五十的責任。」

面對這種飯碗能否保住的局面,他竟然談什麼違法不違法。真是站着說話不腰疼!男人入時的打扮更讓太英怒火中燒,她惡狠狠地叫道:

「你沒聽懂嗎?這是我的飯碗,我就靠這個攤子吃飯睡覺,你趕快賠我錢。」

「我不能賠你全部,只能賠一半,多少錢?」

「哼,又是這句話!多少錢,這話最近我聽過很多次了?我很討厭這句話。你真的那麼有錢嗎?那就賠吧,我想要你賠一億,怎麼樣?」

男人默默地注視着她,不無失望地說道:

「你開玩笑吧?」

「哈,你這個人!非要我使出江陵女人(江陵,位於江原道中部地區的城市。江陵女人素以性格潑辣著稱。)的性子來嗎?大叔,道德課上你都學什麼了?這種時候難道不應該先說一聲對不起嗎?你卻先問多少錢?你說話的語氣真差。」

「你說話的語氣也不怎麼好聽。一億我不能給你,找個差不多的數額吧。」

看來男人不想繼續跟她糾纏下去了,他搖了搖頭,拿出錢包來。可是現金沒有了。

「你會開車嗎?」

「什麼?」

「我現在沒有現金。我剛剛喝了酒,所以你來開車,費用一起算給你。」

男人不等她回答,就把鑰匙扔給了太英。太英稀里糊塗地接過鑰匙,注視着男人坐到副駕駛位子上閉着眼睛的樣子。他理所當然地坐在座位上,雙手抱在胸前。太英看見他這副樣子更是氣不打一處來,然而拿在手中的鑰匙卻總在誘惑她。她彷彿聽見心底有個惡魔搖著尾巴誘惑她的聲音:

「喂,姜太英,你什麼時候能有運氣開上這麼好的車?何況人家還付給你駕駛費!你還猶豫什麼?」

「好,好吧,走。」

「車不錯啊,是你的嗎?」

基柱眼望前方,不置可否。女人悄悄瞥了他一眼,又問道:

「這不是你的車吧?」

基柱不願回答這麼無聊的問題。太英曲解了他的沉默,嘴裏不停地嘀咕,甚至還輕率地摸了摸他的衣服,本來她的平語(相對於尊敬語,一般對平輩說平語。)就已經讓人難以接受了……基柱不禁皺起了眉頭。

「這就對了,你看看,你看看,不懂的人還真讓你蒙過去了。這衣服也是冒牌貨吧?我一看就知道了,摸上去果然不一樣。真不知道你是從哪兒搞來的。」

「喂,哎呀,真想把你的嘴封上。」

「在下一個十字路口向左轉。」

「哎喲,好可怕呀,你的話里插刀了?你家到底在哪兒,在哪個小區啊?」

「拉德芳斯郊外。」

自言自語的太英一聽「拉德芳斯」,立即面露喜色。

「真的嗎?那太好了,我正好有事要去那邊,我可以先去那邊一下嗎?」

說完,不等基柱回答,她就加快了車速。女人停車的地方正是基柱家門前。難道如此湊巧?他搖了搖頭。

「你說先去什麼地方,就是這兒嗎?」

女人把背包放在駕駛席上,痛快地回答說:

「我馬上就來,你稍等一會兒。我先把醜話說到前頭,你的車牌號我已經記下了,你就不要打什麼主意了。」

「你真的住在這兒?」

「是的,我就住在這裏。你不要動,在這裏等著。」

然後太英頭也不回地跑進房子。望着女人消失的背影,基柱猶豫片刻,也跟着進去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基柱咬牙切齒地從大門進去,推開半掩的門找到了燈。伴隨着啪啪的開燈聲,偌大的客廳里,燈一盞接一盞地亮起來。他看見女人驚恐地蹲在桌子旁。他的出現讓女人大吃一驚。太英不停地吧嗒著嘴。原來真是這樣!基柱憤怒不已。到底是誰拿着自己家的鑰匙如此隨心所欲?他感覺自己的額頭正因憤怒而冰涼,便冷冰冰地問道:「你在幹什麼?」

女人猛地站起身來,大喊著朝他走過來。

「你為什麼要進來,我不是要你在車裏等着我嗎?」

「我問你在幹什麼?」

「趕快出去!你竟敢私闖民宅!」

「這種話好像不應該對我說!」

女人沒明白他的意思,匆匆忙忙地把燈關掉。

「我不管你是爬、還是走,趕快出去!」

基柱重新把燈打開,壓抑著心底的憤怒一字一頓地問道:

「你怎麼會有這個房子的鑰匙?」

「既然我拿着鑰匙,就說明我有這個資格。」

「我問你怎麼會有這個房子的鑰匙!」

「你沒看清楚嗎?這,這裏是我,我的家!」

「你的家?真不要臉!」基柱氣得說不出話來。

「這麼說你就住在這裏了?」

他盯着這個開口就是謊言的女人,目光落在她手中的錄音機和照片上。基柱一把奪了過來。

「你幹什麼?放下!」

太英揮舞着手臂,想把被基柱搶走的東西奪回來。基柱緊緊抓住太英的手腕,將她制止住了。當他看見搶過來的照片和便條時,他驚呆了。就像寫信一樣,精心寫在記事本上的便條,難道是她寫的?

「是你嗎?」

「你說什麼?放下,我們走吧。你不是要回家嗎?趕快去你家,把錢給我。我必須拿到錢。」

女人急匆匆地走到門口。基柱嘆息著坐到沙發上,解下了領帶。女人轉頭看着他,扯著喉嚨喊道:

「你幹什麼,還不快走?」

「坐下,喝杯咖啡。」

「你瘋了?」

「如果你不喜歡咖啡,那就喝點兒別的?」

「別開玩笑了,趕快起來。我沒有時間了。」

「沒有時間?好!那我們就進入正題。你連藍色和白色也區分不出嗎?襯衣混在一起,我看着很彆扭。」

女人瞪大眼睛。基柱狠狠地盯着她的眼睛,繼續說道:

「我喜歡我看過的電影碟片和遙控器都放在原來的位置上,而且我對那花兒一點興趣也沒有。」

女人就像被鎚子擊中了似的,臉色鐵青。

「還有便宜咖啡和蕾絲窗帘,我不喜歡那些東西,你好像沒有資格改變主人的生活方式。你覺得呢?」

「這個,我……」

看着女人張大了嘴巴,基柱冷冰冰地說道:

「簡單說吧,你被解僱了。」

令人窒息的沉默。女人鐵青著臉,呼吸也不通暢了。基柱一邊看着太英,一邊從書桌抽屜里取出現金,扔到桌子上。

「這是我對你的賠償,應該夠了吧?」

女人獃獃地站着,不置可否。

「少嗎?」

「不,很多。」

女人雙手顫抖著,從一沓紙幣中拿了一半。

「那些東西不是我的,所以我收下您的錢。未經許可擅自進來,我很抱歉。如果您不想因為我私闖民宅而叫警察的話,我就先告辭了。」

「是不是先把鑰匙留下再走人呢?」

女人緊緊咬着嘴唇,很快就把手中的鑰匙放在桌子上,然後慢慢地離開別墅。

直到腳步聲徹底消失,基柱仍然未能從座位上站起來。保持着送走女人時的姿勢,他坐了許久。一抬頭,他看見了女人留下的鑰匙。女人好像被別人搶走聖誕節禮物似的失望眼神,還有放下鑰匙時的樣子,一一浮現在基柱眼前。想到這裏,他內心深處的某個角落裏生出隱隱的刺痛感。

他的處理方式非常正確,女人和他都會這麼認為,但他心裏卻與大腦說着不同的話。基柱咂了咂嘴,轉過頭去,突然發現女人留下的便條:

「您還沒有回來,我落了東西在這裏,所以未經允許就進來了。燈是我打開的,請您不要吃驚。哦,對了!明天氣溫反差較大,多穿些衣服。」

簡短的字句再次刺痛了基柱的心。奇怪,不知道為什麼,總有一種彷彿錯過什麼重要東西似的心情。是,似乎又不是。女人那淚水盈盈好像馬上就要奪眶而出的眼睛緊緊揪住他的心,不肯放開。

他不喜歡。

這種自己也無法理解的感情,他真的不喜歡。

第二天早晨,基柱走出別墅,打開車門準備上車。剛剛坐上駕駛席的剎那間,他意外地發現座位上有個東西,他頓了頓。一個黑色的背包佔據了駕駛席。他隨即就意識到背包是姜太英的,於是他一把扔到副駕駛的位置上,朝辦公室開去。基柱想着那個女人,心裏像蟲子蠕動似的瘙癢起來。但他果斷地拋棄了這些情緒,開始埋頭工作。

午飯時間剛過,承俊帶着好消息走進他的辦公室。看着笑嘻嘻地走來的學弟,基柱彷彿預感到了什麼,便把正在審閱的文件推到面一旁。

「莫非有什麼好消息?馬賽汽車?」

「鮑狄埃社長正式邀請我們共進晚餐,今晚7點。」

下在游泳池裏的賭注終於如願以償了。基柱把笑埋在心裏,打聽起了另外的問題:

「看來他也不是沒有頭腦的人,聽說他夫人還是韓國僑胞?」

「這倒是真的。這是鮑狄埃夫人的履歷,那麼找誰做搭檔呢?」

基柱看了看承俊遞過來的履歷,目光停在其中一行。

「1960年生於江原道江陵……」

江陵?忽然之間,有個聲音掠過基柱的腦海,那是面對粉碎的小攤子撕聲裂肺地呼喊的聲音。

「哈,你這個人!非要我使出江陵女人的性子來嗎?」

「你有姜太英的電話嗎?」

聽見這個意外的要求,承俊面露驚訝之色。基柱不對秘書做任何說明,顧自陷入了沉思。這次晚餐他要帶的禮物是鮮花,而且不是普通的鮮花,是從韓國空運來的花兒,她應該會喜歡的。是的,鮑狄埃的夫人沒有理由不喜歡,能夠喚起人們回憶的花兒總有着特別的香氣。

上完語言學校的課,太英有氣無力地離開教室。她平時聽課很認真,今天卻是似聽非聽,有些稀里糊塗。講師似乎看出了太英的走神,差點兒沒讓她當眾出醜。今天上課的內容是用形容詞描寫自己認識的人。太英不知就裏,只顧埋頭想事。講師點名讓太英起來描述,恍恍惚惚中浮現在腦海里的正是那個男人,那個冷冰冰地將自己解僱的男人。

如果用形容詞來描述這個男人,她想到的只有怪僻、可惡、暴躁,還有不滿!儘管對男人做出如此殘忍的評價,心情仍不能有所緩和。好容易找到一個維持生計的工作,現在卻被解僱了,就算髮泄完了心裏的憤怒,生活狀況也沒有絲毫的改觀。

太英哼哼呀呀地走了好久,又來到她常去的廣場,在噴泉前停了下來。她習慣性地掏出一枚硬幣,對着緊握在手心裏的硬幣悲壯地說道:

「如果把這些硬幣攢起來,幾乎能買十個貝貴提長麵包了。這是最後一回!」

仔細想了一會兒,最後做出了決定,太英大聲喊道:

「給我一份工作!誰給都行!就算那個倒霉男人給也無所謂!」

她用力一扔,硬幣落進了噴泉池。太英吸了口氣轉過身去,突然驚訝得張大了嘴巴,前任僱主正獃獃地盯着她。這男人怎麼會在這兒!哎呀……哎呀……等一等,剛才許什麼願來着?

「為什麼這麼吃驚?」

「哎呀,早知道這樣我就許別的願了。」

「什麼?」

「沒,沒什麼。不過,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裏的?難道你跟蹤我?」

「你看我像那麼無聊的人嗎?我想找個涼快地方,跟你重新簽定雇傭協議。」

「雇傭協議?」太英輪番打量著男人和噴泉,嘴張得有瓢大。

根據太英的要求,基柱提議的「涼快地方」最終定在曾經解僱過太英的那家露天咖啡廳。太英像個凱旋的將軍,理直氣壯地走進咖啡廳,傲慢地坐在座位上,嘩啦嘩啦地翻看菜單。她挑出一樣最費時間的食物,指著菜單理直氣壯地說道:

「這個!五分鐘!」

咖啡廳老闆面露難色。

「這個很費時間的。」

「不,不,就五分鐘!OK?」

老闆無話可說,緊皺着眉頭離開了。太英痛快極了,瞪着老闆離去的背影,然後把目光轉向對面的前任僱主。

「你說過我可以隨便點我想吃的東西,是吧?」

「可這裏並不怎麼好啊?」

「我知道,不過剛才你說的事,我為什麼要答應呢?」

突然出現在身邊,還要求共進晚餐,怎麼想都覺得這個建議難以理解,於是太英又問了一遍。

「首先這事比你賣煙要好得多,而且你私闖民宅也是重罪啊。」

「你在威脅我嗎?在我這裏可行不通。把包給我。」

「除去準備的時間還有一個小時,你再好好考慮考慮。」

他根本不聽別人說話,顯得既無奈又認真。於是太英改變了主意,反正自己也沒事可做,只要不是犯罪,沒有理由拒絕,何況她又想起了曾經愉快地工作過的那幢別墅。葡萄酒和家庭影院彷彿又在某個地方召喚她。

「那麼我能得到什麼呢?」

「在適當的範圍內,我會付給你報酬的。你說吧,要多少錢?」

「你讓我重新工作吧。聽起來好像很奇怪,不過我很喜歡到你家裏工作。有好多好多的書,還有好多DVD,空調的風也很大,而且還不用我花錢。」

女人小聲說道。基柱哈哈大笑,原以為她只是有些吵鬧和鹵莽,看來她還是個沒有經濟觀念的女人。

「這就是全部嗎?我還可以給你錢的。」

「那麼,你願意為我交房租嗎?我被房東趕出來了,現在擠在一個朋友家裏。」

「這個當然。」

「這個當然」。這話聽來真像福音。太英感覺聚集在胸口的什麼東西剎那間統統融化了,於是朝着對面的男人輕輕地笑了笑。

「你的領帶和衣服好像不太搭配呀。」

「怎麼可能?很貴的。」

「很貴的?你用的東西哪樣不貴?可是貴不貴跟搭不搭配一點兒關係也沒有,這你就不知道了吧?」

太英撇了撇嘴站起來。

「吃完了,走吧。」

就在他們離開座位的瞬間,咖啡廳老闆急匆匆地跑過來。

「嗨!就快好了!」

「我改變主意了,不想等了。OK?再見!」

太英不無嘲笑地說道,看也不看尷尬地站在一旁的咖啡廳老闆,便走了出去。旁邊的基柱再次發現今晚僱用的這個女人的確沒什麼經濟觀念,但他還是從錢包里掏出錢來結了賬。不管怎麼樣,僱主都應該為僱員的失誤承擔責任。

基柱帶她去了一家名牌專賣商場,一看就知道裏面全是貴重商品。到底要去什麼地方吃飯,竟然要到這裏買衣服,太英心裏暗自嘀咕。太英尷尬地坐在華麗商場的某個角落,陰沉着臉環顧四周。基柱坐在窗邊的沙發上,懶洋洋地翻看雜誌,彷彿對一切都沒有興趣。

很快,休息時間結束了。幾個女人嘰里咕嚕地跟他說了些什麼,然後拿出一件又一件的衣服走向太英。於是,苦難的時刻到來了。起先,她感覺自己變成了朱莉葉?羅伯茨,因此滿面笑容,然而這種感覺只停留在試穿前兩套衣服的時候。從來不敢奢望的衣服來回穿上、脫下,反覆幾十次,太英不由得煩躁起來。

基柱仍然毫不在意,泰然自若地坐在那裏,朝尷尬地笑着的太英打個手勢,自然是不喜歡那件衣服的意思,要她再試穿別的。霎時,太英的眉毛翹到了天上。當她看見和自己同樣疲憊的店老闆擦拭額上的汗水時,她的態度才有所轉變,接過她疲憊而微笑着遞過來的粉紅色晚禮服,走進了試衣間。

「咯吱——」試衣間的門開了。基柱從雜誌上移開目光,望着眼前的女人,眼睛隨之瞪大了。身穿粉紅色晚禮服的太英不像從前那樣滑稽了,不,坦率地說,其實她很漂亮。她看上去非常漂亮,甚至讓基柱懷疑她到底是不是剛才那個女人。然而,這個女人好像很疲憊,獃獃地站着,並不看他。她只是望着窗外,好像準備立刻衝出去。誰知就連這種漫不經心的表情,也和她身上的粉紅色禮服形成了絕妙的搭配。輕輕向上捲起的頭髮下,露出了頸部和胸部的曲線,還有纖細的鎖骨線。天啊!基柱忽然意識到自己的思維,立刻停了下來。當他發現女人並沒有注意到自己的表情時,這才放心了。

「OK!就這件!」

就這件?就要這件把肩膀完全裸露在外面的放蕩衣服?太英大吃一驚,趕緊反對道:

「這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這是我喜歡的類型,穿上!」

基柱的語氣非常果斷,彷彿他什麼都不想聽了。這個暴君!太英嘴唇翕動着,卻也無話可說,她放心地鬆了口氣,然後對老闆輕輕耳語道:

「我原來的衣服……給我包起來。一定哦!OK?」

一輛配有司機的豪華轎車等候在外面。轎車飛馳在平坦的公路上。一直盯着窗外的基柱終於忍受不了旁邊女人煩躁不安的蠕動。從剛上車,她就像供奉神仙似的緊緊抱着她的購物袋。

最後,基柱終於搶過太英的購物袋,扔到角落裏。

「難道誰會給你搶走嗎?」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狀況,太英感覺驚慌不已,連忙用雙手捂住胸口。

「太……太暴露了。」

「別自做多情了,就算再暴露,我也沒興趣。」

太英臉上紅得像著了火,盯着旁邊的男人。男人只是目視前方。許久,豪華轎車裏只有尷尬的沉默。還是太英忍受不了,開口說道:

「你犯了個錯誤,你知道嗎?」

「願聞其詳。我平常不太犯錯誤的。」

「我的房租已經拖欠好幾個月了。」

「這是一筆很重要的生意,就算你要我給你買房子,我也會答應的。」

基柱悶悶不樂地回答道,然後把早已準備好的項鏈盒遞給太英。太英伸手接過來,立刻就打開看。一條在燈光下閃閃發光的鑽石項鏈,看得太英目瞪口呆。

「幹什麼?炫耀你有項鏈嗎?」

「這可是借來的,別弄丟了。」

「我真想把它賣掉。」

話音未落,男人湊過來把手伸到她裸露的脖子後面。她知道男人是給她戴項鏈,但這種近似擁抱的動作還是讓人心裏七上八下。如果安靜坐着不說話,這感覺恐怕會被他看穿,太英就活動起來。轉過頭去,發現車裏竟然有電視機。太英立刻湊了過去,輕輕地摸了摸,問道:

「這是真的嗎?一定很貴吧?」

男人還是沉默,不置可否。太英看了看他,然後打開汽車一角的微型吧枱,從裏面拿出了飲料。

「我可以喝嗎?」

男人仍然不回答。太英就把他的沉默理解為肯定,把飲料一口氣喝光,又拿出一瓶,然後跟司機搭話。她用力敲打着隔在他們和司機之間的玻璃窗。

「師傅,你喝不喝?師傅!師傅!」

「這是隔音玻璃。」

基柱實在受不了了,便回答道。太英有些難為情,嘴裏嘟噥著:

「我說什麼了?我就是想看看是不是真的隔音。」

豪華轎車停在一座中世紀風格的古堡前,執事過來為他們打開車門。太英拖着長長的晚禮服的裙裾下車,立刻被周圍的氣氛震撼了。天啊!只有電影里才能看到的場景!她真不相信自己竟然也會以這樣的形象站在這裏。站在入口迎接他們的,是一對與城堡氛圍極其協調的中年夫婦。

「歡迎光臨。」

基柱握住鮑狄埃社長伸過來的手,回應道:

「感謝款待。」

「從那以後我再沒玩過撲克牌。」

鮑狄埃社長哈哈大笑,並對基柱身邊的太英產生了興趣。

「很高興見到您。」

英俊十足的中年男人向她伸出了手,太英握着他的手答道。

「我也,哦,不,我也很高興見到您。」

太英把韓語和法語混合起來,說得極不自然。鮑狄埃的夫人看着太英,表情立刻變得明朗了。她與太英目光相對,用韓語笑着說道:

「我很高興。」

對面的東方女人竟然說起了韓國話,太英也無比驚訝。

「哎呀,您是韓國人?」

僅憑被招待者中有太英這麼一個韓國女孩,氣氛就已經很好了,晚餐氣氛也相當熱烈。在遙遠的異國土地上,已經好久沒見過韓國女孩了,這讓鮑狄埃夫人很高興,何況剛才又知道了,她和自己出生於同一個地方。進餐過程中,鮑狄埃夫人彷彿找到了水的魚兒,掩飾不住內心的喜悅,密切關注著太英的一舉一動。基柱坐在一邊,默默地注視着一切,暗自高興。照這樣進行下去,合同輕而易舉就能拿到手。

「江陵好啊。看見太英小姐,我想起了讀女校時的情景。校服領子熨得板板正正,左胸前佩戴着鑲有木蓮花的校徽。」

看到鮑狄埃夫人沉浸在遙遠的回憶里,太英也跟她一起微笑。聽到她說到校徽,太英眼前一亮,閃過一絲興奮的光芒。

「難道您是江陵女高畢業的?」

「是啊,你怎麼知道?」

「我也讀過江陵女高啊,也戴過鑲嵌著木蓮花的校徽,每周一早晨開會時都要檢查呢。」

「對,不戴校徽的人還要扣操行分數!我跟別的同學借了一枚,保存了很長時間,不過現在早就丟了。我很懷念那段時光。」

鮑狄埃社長望着兩個興高采烈地竊竊私語的女人,忍不住插話道:「女士們,你們談什麼呢,說得那麼有趣?」

聽見丈夫溫柔的詢問,鮑狄埃夫人轉過頭去回答說:

「我們在談女子高中時代的事。」

「看來我是攔不住了,又聊起這個來了?」

鮑狄埃夫人深情款款地凝視着哈哈大笑的丈夫,突然若有所思地看着太英。

「一個名叫『新榮』的電影院,現在還有嗎?我讀女子高中時,有時會跟大家一起到那裏看電影。」

「當然了,我也經常去啊!考試的時候不是結束得很早嗎?其他同學都回家去複習功課,我馬上跑到電影院去看電影。」

「不知道為什麼,十七八歲時看過的電影記憶特別深刻。總之今天真的非常高興,真想把這些事情都說完……」

夫人轉身望着丈夫,做了個可愛的表情。

「希望你經常給我們創造這樣的機會哦!」

「這不難。」

鮑狄埃社長痛快地回答,然後轉過身,笑着對基柱說:

「只要提起故鄉的事情,她就像個女高中生似的。」

「那您可太幸福了,一個女高中生妻子,一個中年妻子,兩位美麗的妻子跟您生活在一起。」

基柱流利的法語讓在場的四個人都欣然大笑。鮑狄埃夫人逗趣似的眨眨眼睛,把問題的焦點轉向基柱。

「韓社長怎麼還是獨身呢?身邊就有這麼出色的女孩子。」

「我正在等待機會。這位朋友對別人是春天,對我卻是冷冰冰的冬天。」

基柱坦然地回答道,然後抓起太英驚慌不已的手,又補充說:

「看來是要提高出場費,達到企業家準新娘的標準了。」

餐桌上又爆發出陣陣笑聲,這次只是三個人愉快地笑。太英的心怦怦狂跳不已,驚慌得不知所措,只用眼睛餘光望着旁邊的男人。這個男人卻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樣。他到底為什麼要說這種話,太英百思不得其解。

華麗的大廳里流淌著浪漫的音樂,鮑狄埃社長和鮑狄埃夫人伴着音樂翩翩起舞。基柱和太英在一旁觀看,鮑狄埃沖他們使個眼色,示意他們參與進來。遲疑片刻,基柱還是很快拿定主意,向太英伸過手來。太英獃獃地望着男人伸過來的手,當她明白這是怎麼回事的時候,猛然轉過頭去,但男人也不甘示弱。太英回過神來一看,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拉着男人的手置身於舞池之中了。他們自然而然地踏着音樂的節拍,兩人都被彼此的默契配合驚呆了。太英總想着男人攬在自己腰間的手,緊張得大氣也不敢出。男人不解風情,輕輕地把頭低下去,俯在太英耳邊竊竊私語:

「你跳得真棒啊!」

「不過如此,是在舞蹈課上學的。」

「調整呼吸,如果在跳舞的時候暈倒可不好收場。」

「這都是因為誰啊!」太英心裏這麼想着,男人在耳邊竊竊私語時的口氣卻讓她心裏癢得更加難受。她想抽身出來,但男人圍在她腰間的手上用了力氣。

「不要開玩笑。」

「誰開玩笑?我是在跳舞。鮑狄埃夫婦在一旁看着呢。」

她輕輕抬頭一看,鮑狄埃夫婦正面帶微笑看着他們。剎那間,她感覺一切都是虛幻。美麗的古堡,漂亮的禮服,還有帥氣的男人,太英突然感覺其實一切都很簡單。為什麼不好好享受呢?盡情地享受這一生中難得再來的機會,又有什麼不好呢?太英終於拋開煩惱,緊緊握住了男人的手。儘管從夢中醒來會有無限失落,但現在不應該擔心這些,她只希望想些愉快的事情,以便度過這愉快的瞬間。心意已決,舞步也變得更加輕盈了。流淌在大廳里的音樂彷彿打濕了她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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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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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那個男人思念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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