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46節 戰國七雄

第十章 第46節 戰國七雄

這時泛濫有如海水,蘊蓄著無限的眼淚!眼淚!眼淚!

——惠特曼《眼淚》

斗轉星移,冬去春來,作為一棵孤寂的松樹,我腳下的草坪黃了又綠,綠了又黃。二十年來,我無語地俯瞰著形形色色的人們,看他們忙忙碌碌,看他們蠅營狗苟,我對此深感惶恐不安。林紫葉說:女人會因為愛情而失去了方向。我的朋友巴立卓說:看不到的危險才是危險,就猶如達摩克利斯之劍懸掛在盲目的生活里,發生在別人身上的事,也完全有可能發生在自己身上。

移動和聯通兵戎相見,打響了新一輪的品牌之爭。孔蕭竹這邊颳起了「綠色旋風」,但松河CDMA的網絡建設滯后,造成宣傳超前了半年;而林紫葉這邊力推GPRS和移動夢網,提出「網絡好才是真的好」。移動通信競爭走向了寬頻領域。不知是誰想出來的,GPRS按拼音字頭被戲謔為「狗屁人生」。整整一個夏天,聯通開展「入網送手機」的營銷活動,半送半賣地發展CDMA用戶六千戶,移動也新放號兩萬戶。

自從做了市場部主任,林紫葉忙得天昏地暗,節假日也難得休息。巴立卓逐漸習慣的新生活,又變得毫無規律可循。女人一忙,脾氣也就大了,竟會為一點小事兒和巴立卓慪氣,雖然沒有吵鬧,但總覺得別彆扭扭。同居的日子驟然變得不那麼暢快了,這是巴立卓始料不及的。巴立卓一聲嘆息,「和我有關的兩個女人都是工作狂。」林紫葉伸手在男人臉上摸了一下,「這不好嗎?」

巴立卓半真半假地說:「一個女人,搞什麼業務?」

林紫葉認真:「既然孔蕭竹能搞營銷,我就能搞,而且我一定要打敗她。」

巴立卓說:「女人啊女人,啥事都比男人較真。」

正說着,手機適時地響起,很悠揚的鈴聲。巴立卓看了看號碼,沖林紫葉擠眼,「是她!」

孔蕭竹的聲音響起,「很對不起,沒打擾你一簾春夢吧?」

林紫葉在目不轉睛地看着巴立卓。巴立卓說:「才九點鐘,好像還早點兒。」

孔蕭竹說:「那就好,本人就沒思想負擔了。」

巴立卓道:「聽見孔總的聲音不容易啊,我還以為成了千古絕唱了呢!」

孔蕭竹說:「半夜三更的,真不想耽誤你的好事兒。」

巴立卓笑,「吃不到葡萄就說葡萄酸,不光是狐狸才有的哲學。你有什麼想法儘管講好了,省得你長夜難眠。」孔蕭竹說:「長話短說,我要請你的林相好對話。」

巴立卓故意搗亂說:「還是我轉告她吧。」

孔蕭竹嗤了一聲:「真對不起,於公於私你都不便介入。」

巴立卓道:「既然這樣,你直接撥她手機好了,需要我友情提供號碼嗎?」

孔蕭竹說:「你不知道她多麼仇視聯通,聯通的來電一律不接,所以還得麻煩你叫她。」巴立卓只好把手機遞給林紫葉:「喏,你的對手。」

林紫葉還是很客氣地叫聲:「孔姐你好。」

孔蕭竹說:「小林,我聽說你們偷偷搞了策反行動,收聯通手機換移動手機?」

林紫葉微微一笑,「企業行為,無可奉告。」

孔蕭竹說:「根據我的了解,你們三天換機上千部,這個主意出自你的謀划。」

「我在維護消費者利益,大家覺得使用聯通手機丟份兒。」自從出任市場部主任,林紫葉的氣勢見漲。

孔蕭竹說:「太卑鄙了,你怎麼不去收購小靈通呢,以一換一多好啊。」

林紫葉還以顏色,「我們現在還沒工夫收拾小靈通,只想打敗你!」

孔蕭竹連聲指責:「小林,要先做人後做事的,你們惡意收購我們手機的做法,實在是損人不利己!就算你們移動財大氣粗,如此行徑也欠考慮!」林紫葉想了想,依舊慢聲細語:「孔姐,移動公司別的沒有,就是錢厚,屁股底下坐了一座金山,哪個用戶好,我們就給哪個用戶鑿一塊,只圖個開心!」一向刻薄的孔蕭竹竟然語塞了,好久沒有吭聲,好像在決定掛不掛機。

巴立卓也感到驚訝,在旁邊大聲插嘴道:「各為其主的事情,值得你們這樣出生入死嗎?」孔蕭竹終於說話了,咬牙切齒的:「真沒想到,你也這樣油腔滑調,跟巴立卓學的吧?」林紫葉道:「生活是最好的老師,我叫人逼的。」

「好自為之吧!」孔蕭竹隨即關掉了電話。

巴立卓連連搖頭,「全亂套了,這是何苦呢?」

林紫葉情緒大為低落,有淚水緩緩溢出了眼角。

巴立卓說:「人的內心可以有一點點壞,並不太要緊的,可是心裏總是有恨就不好了。」林紫葉說:「這是我的工作,你不要枉加評論。」

巴立卓撓撓頭,「誰說工作與私情無關?工作中有私情,私情中有工作,悠悠萬事,公私難辯。依我看,你們完全是在爭風吃醋。」林紫葉一抹眼淚,道:「巴立卓我可告訴你,你沒資格這麼說我,我還沒嫁給你呢!」孔蕭竹和林紫葉拼殺得難解難分之際,半路里殺出了程咬金,網通發起了「存話費贈小靈通」的攻勢。預存話費五百八十元,即送小靈通一部。網通這邊人多勢眾,正式員工加上龐大的勞務人員都發動起來,上千人齊上陣,一時間聲勢浩大。

移動這邊緊急磋商對策,霍達和林紫葉等人覺得松河網通的實力雄厚,還是不宜正面碰撞的,他們決定力推短消息業務,出台「短訊有獎大酬賓」活動,短訊業務量以驚人的速度節節攀升。三個月下來,有半數以上的移動手機使用過短訊,每月逾四十萬條。短訊實屬小業務,但小業務做成了大文章,給了霍達和林紫葉意外的驚喜。「拇指經濟」時代的出現,加速了尋呼業務的徹底滅亡。滿街蛐蛐聲的盛況不再,尋呼機這東西轉眼就淪落成古董,連做兒童玩具都不配了,從此銷聲匿跡。

短訊業務吹氣球地膨脹起來,叫人看着眼熱心跳。孔蕭竹匆忙拋出短訊業務促銷方案,從頭到腳照葫蘆畫瓢。技術制約了發展,小靈通尚無彩屏和短訊功能,劣勢更加明顯,一直等到智能網平台改造之後,才具備了短消息功能,足足滯后了一年有餘。

這一年,巴立卓和馬元、鄒寬等人處處被動挨打,弄得手忙腳亂。在私下場合,巴立卓這樣評價松河電信市場格局:移動確立了主導者的地位,網通是疲於奔命的防守者,聯通是亦步亦趨的跟隨者,而電信則是出手不凡的進入者,鐵通是半路殺出的爭奪者,衛通是悄然空降的求生者。如果算上郵政,就是真正意義上的戰國七雄。即便名嘴蘇秦張儀在世,也難施展連橫合縱之策。通信運營業最大的特點就是亂,是不分前後方不分敵友的亂世,打的是一鍋粥似的立體競爭。

巴立卓感覺自己是一頭陷入叢林深處的老牛,貌似龐然大物卻危機四伏。既有狼蟲虎豹圍堵,還有蚊蟲襲擾,一刻也不得安寧。小靈通的發展受到了移動聯通的夾擊,全靠人海戰術親情推銷;看家業務固定電話不斷受到電信和鐵通的蠶食,而長途業務不斷遭受低價IP電話的分流。果然不出巴立卓所料,許維新郝靜波統轄的電信才是他最兇猛的對手。他們對網通的底數瞭若指掌,猛攻大客戶、社區,狂推光纖接入的寬頻業務。最讓巴立卓惱火的是,絕大多數用戶始終分不清網通和電信,就連市領導也糊塗,見面就問你們都誰和誰呀?口乾舌燥地講了一圈兒,隔幾天又說電信公司的巴總如何如何。別看老百姓跟着媒體大罵中國電信,但內心深處還是最信任的,總覺得中國電信是正規部隊,其他這通那通的全是亂糟糟的雜牌軍。所以許維新一夥大張旗鼓地開展「掃樓」運動,堂而皇之敲開居民的家門,報號我們是電信公司的。

巴立卓決計以正視聽,所有新出籠的廣告都特別加註了「原松河市電信局」的字樣。但收效甚微,滿城貼告示還有不識字的,何況街頭巷尾無處不是牌匾廣告,滿世界花花綠綠的,人們早就視覺疲勞了。

在小小的松河地區,只有網通才傳承了老郵電的主體血脈。百年老店忽然換了新招牌,巨大人力物力財力堆砌起來的品牌城堡雪雕似的頓時化做了烏有。巴立卓去省里開會時,沖着巫奎老總抱怨說,南北分拆時不如分別取名南方電信、北方電信,讓人一目了然,好說也好聽。巫奎也深為無奈,說我原來是郵電管理局的局長,理所當然的屬於政府成員,開會時在前排就座的,可現在呢?一步步淪落為全省五十家國企老總之一。看來市情省情都一樣尷尬,估計到了北京集團公司的層面也是如此。

這天,鐵桿網迷史群來諮詢業務,說寬頻業務怎麼比原來的ISDN還慢啊?你們一線通還是八線通的我不懂,但維護工作必須加強了。巴立卓感謝老局長的提醒,說:「電信南北分家,把一個整體網絡硬掰成兩塊。就像我們東北人,坐飛機去廣州就必須在長江旁邊下來,再轉乘渡輪過去。利益作祟,人為設置障礙,網絡不慢可就活見鬼了!」史群挺生氣:「這不是搞網絡分裂么?」

巴立卓說:「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飛鳥和魚的距離,而是電信和網通之間的距離。用不了多久,全國的寬頻用戶就要突破一億戶,可是誰也躲不開中國電信與中國網通之間的瓶頸。用戶在跨網訪問網站時慢得跟蝸牛一樣,繁忙時段尤其如此。只是,多數用戶並不知道問題何在,而是怪網站,怪電腦,怪帶寬……

「史群聽得一知半解,巴立卓繼續解釋道:」網通與電信之間的大部分數據通信流量都無法本地交換,而必須經過北京中轉。偌大的兩張全國xing的寬頻網絡,卻只有一條通道。只要是訪問對方網絡上的網站,都必須走北京繞道一圈,千軍萬馬來擠獨木橋。通俗點兒比喻——網通和電信是門對門的鄰居,互相都只開一條門縫,想串門作客難上加難。「史群終於明白了,更生氣地說:」這事要和政府反映反映才是。「巴立卓說:」別說是寬頻的互聯互通問題,就是移動與聯通之間的短訊互通,拉拉扯扯了很久也談不攏,最後還得靠政府出面擺平。目前省公司層面的互通協議已簽署完畢,可操作起來還是磕磕絆絆的,問題不少。「史群畢竟是多年的老領導,雖然賦閑多時,但政策眼光不低,他隨口總結道:」網通和電信兩張網絡互聯不暢,最終結果是網站遭殃,用戶受苦。「巴立卓忽然擔心史群出去亂說,就把自己轉向了正面角色,改口說:」這是改革中遇到的小問題,是前進路上的新情況,總會解決的。「剛叫司機小龔送走了老領導,巴立卓就接到了一張法院傳票。柳縣螞蟻鄉控告巴立卓侵佔基本農田,說是大田裏頭插滿了白色的石頭塊,密密麻麻的,犁鏵都沒法下地耕作了。巴立卓覺得有些誇大其詞,出於好奇親自駕車去現場察看。沿途路過幾個鄉鎮,每個鄉鎮都有兩尊鐵塔高高聳立,不用說這是移動、聯通的基站。一地雙塔,大概是最常見的鄉村景色了。巴立卓心想,有朝一日電信和網通獲得移動業務執照,一個小鎮可能會出現四五個鐵塔,那將是怎樣的景象?

螞蟻鄉地處在狹長的河谷里,高速公路旁僅有不足百米寬的耕地,白花花的光纜標石地雷似的星羅棋佈,宛如雜亂無章的小碑林。巴立卓給運維部打電話詢問,得知在這咽喉之地,各電信運營商再加上軍隊和森警的專用光纜,一共有九條之多,擠擠擦擦地埋於地下。九條光纜都有自己的標石,還設立了告示牌,上面很嚇人地寫着「光纜不含銅,偷了要判刑」。

不久前,巴立卓讀到一篇文章,說是內地電信網絡存在大規模的重複建設現象,浪費的金額相當於好幾座三峽大壩,估計有六千億元,全國人均可攤到五百元錢。松河只是個小地方,重複建設也相當驚人。巴立卓唏噓不已,感慨良多。擁有了物理網才能在電信業中站住腳,各運營商都去鋪管道、埋光纜、立鐵塔、架天線,不擠破了腦袋才怪。

巴立卓驅車迴轉,剛進院子,就見一大群人圍住了樞紐樓的入口。不知誰喊了聲,「巴總來了!」

人們呼啦一下奔過來,將他團團圍住。巴立卓定睛一看,這回上訪的不是鄧聞那伙老頭老太,而是一群穿迷彩服的毛頭小夥子。巴立卓知道,他們都是職工子女,退役士兵。退役士兵還是兵,齊刷刷地向巴總舉手敬禮,說是要來網通工作。

巴立卓深感無奈,這裏面的情況太複雜了,既有歷史遺留問題也有現實因素,其中還夾雜着個別郵政移動的職工子女。巴立卓歷來的策略是能推就推,能躲就躲,而此刻卻無路可逃,他只好說:「你們的情況我清楚,可政策是上級定的,我只是執行層。」第二天,巴立卓遭到巫奎老總的嚴詞痛批。巫奎在電話里說:「你任職時間也不短了,怎麼還不懂穩定壓倒一切的道理?地市分公司有責任為省公司分憂,呼啦啦來了一大群轉業兵,你的思想政治工作怎麼搞的?你們的黨政工團組織還有沒有戰鬥力?能幹就好好乾,不能幹趕緊讓賢!」巴立卓嚇得面如土色。這麼些年來,巴立卓平步青雲,一直深得領導的器重,受到的只有關愛和呵護,得到的都是風光和榮耀。巫奎老總用這麼嚴厲的口氣訓斥他,巴立卓感覺跌入冰窖之中,有一種入心入骨透徹周身的冷。巴立卓帶人去省城接回了上訪的退役士兵,還專門去向巫奎老總道歉,巫總的臉上掛了一層霜,壓根就不給他解釋的機會。

回松河之後,巴立卓給柳鵬打電話。柳鵬如今是省公司的副總,正在北京開會呢。柳鵬大略地聽清了事情的原委,也批評說:「年輕幹部,應該講政治講大局的。」巴立卓像霜打茄子似的蔫了好多天,吃不好睡不好,人也瘦了一圈,就連油光嶄亮的禿頭也失去了生動的光澤。

春節臨近,松河網通召開了首屆一次職代會。職代會年年都開,企業的名號一變再變,所以還是首屆。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代表們仰望主席台上懸掛的橫標,都覺得怪怪的,交頭接耳說郵電局一散夥,連職代會都長不大了,老是一屆一次。這次職代會有民主測評領導幹部的內容,省公司派員親臨會議並組織考核。巴立卓有了種如芒在背的感覺。巴立卓極為重視工作報告,親自動手修改了三遍。在鮮花簇擁和鎂光燈頻頻閃亮中,巴立卓大談以往成績,分析戰國七雄的嚴峻形勢,很條理化地佈置今後發任務,說要打好小靈通普及戰、固定電話保衛戰、寬頻業務推廣戰、增值業務拓展戰,開展全員營銷,走內涵式發展之路。

掌聲稀稀落落,很勉強的響了幾遍。分組討論的意見格外激烈,來自一線的員工鋒芒直指現行的薪酬制度。巴立卓原指望,大家多討論新出台的營銷社區化和機構扁平化的方案,可人們把注意力都集中在幹部的獎金系數上了。送走了省公司考核組之後,巴立卓參加了小組討論,他說:「競爭打到這個份上,做什麼工作都不容易,比如說我吧,負責的不僅僅是松河分公司的日常事務,還要解決近千人的吃飯問題。完不成收支計劃,上邊不光要打我的屁股,還有績效掛鈎跟着,工資總額其實就是全體職工的個人所得啊。」王二美跳出來發言,也只有他敢這麼和老總說話:「我們不攀比老總,只瞅中層幹部來氣,干好乾壞都一樣,干不幹都一樣,憑什麼他們多拿錢?」巴立卓說:「我總在思考,不拉開差距骨幹沒動力,隨時要跳槽;可拉開了差距,又傷害了普通員工的士氣。鼓勵精英和隊伍士氣成了一對矛盾,這怎麼辦?」眾人無語,巴立卓就此打住,不再長篇大論了,但是他對王二美有了新想法。

農曆臘月二十七這天,謀划多日的職代會終於結束了。巴立卓鬆了一口氣,叫小龔準備些禮物,好去看望師傅。師徒如父子,巴立卓再忙再累,每個春節都要登門看望,原先是出於感恩,後來有些作秀。巴立卓拉着師傅的手噓寒問暖,極盡恭敬之能事。師傅很不安地說:「有三年沒見到孔蕭竹了。」

巴立卓避重就輕地說:「她在聯通那邊,一直很忙的。」

師傅終於忍不住,「聽人傳,說你和蕭竹打離婚?」

巴立卓不正面回答,急着要告辭,說:「師傅,您有啥困難,隨時找我好了。請您保重好身體,高血壓一定要控制住。」師傅盯住不放,說:「還有人議論,說你家外有家?」

巴立卓只好表態:「師傅啊,就別為徒弟擔心了,我會處理好的。」

師傅遲疑着搖頭,雪白的頭髮晃得巴立卓有些心虛。師傅說:「古有名言,紅顏禍水啊。」就在這天晚上,他和他的紅顏鬧了個半紅臉。

林紫葉準備明天回平原市老家過年,巴立卓則準備和三弟回鄉下去。不經意間三弟巴立剛成了大款,老婆孩子都進城了,房子也有了,還買輛白色的捷達車。三弟在城裏撲騰了四年,代理移動聯通兩家的業務,主營手機終端銷售,兼營各類電話卡。別看他肚子裏沒有多少墨水,但天xing機靈,左右逢源,上下靈通。巴立卓最吃驚的是,三弟不僅和各電信運營商的關係都好,而且和孔蕭竹、林紫葉走得很近,嫂子長嫂子短叫着,時不時地送點小禮物巴結巴結,這就使他總能搞到最緊俏的號段。老郵電局後面的那條街還叫郵電路,昔日的丁香樹叢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高樓大廈。郵電路兩邊店鋪林立,整整一條街都是倒騰手機的賣電話卡的商店,巴立剛的商號就設在這裏。巴立卓不得不服氣了,三弟在江湖上闖蕩的本事遠遠超過了自己,三弟這樣的人物才是郵電改革的最大受益者。

小別在即,林紫葉心裏滋生了別樣的柔情。期盼猶如柔軟的旋律,由表及裏地進入了她的身體,她在熱切地等待一個如膠似漆的擁抱,在渴望天塌地陷般的刻骨銘心的飛揚。他們好久沒有在一起親熱了,可就在肌膚之親的最關鍵時刻,巴立卓突然停住了。

林紫葉還以為他太累了,緊貼着他的前胸,溫柔而體貼。巴立卓輕輕吁了口氣,「我有一種挫敗感。」

林紫葉沒反應過來,「怎麼了?」

巴立卓說:「真羨慕一些昆蟲,zuoai是生命中的最後樂章。」

林紫葉推開他,「胡說什麼呢,莫名其妙!」

巴立卓翻身坐起來,「家裏外面都累,沒有一樣順心的。」

林紫葉很自然地聯想到自己,「我才不順心呢,想嫁不能嫁,想走不能走。」

巴立卓說:「我覺得拼來打去的,究竟圖個啥啊?我老覺得自己在人縫裏擠來擠去,挺沒意思的。」林紫葉奇怪,「可你是男人啊,而且也算個公眾人物,怎麼會說出這種泄氣的話?」巴立卓良久無語。

林紫葉寬慰他,「我知道你很乏很累,早點休息吧。」

巴立卓忽然換了個話題,「霍達和你策反到我頭上了,開始收購小靈通了?」

林紫葉承認,「你要不問,我不會說的。」

巴立卓:「太不仁不義了,過份!」

林紫葉不以為然,「是你們違規在先,小靈通不也偷偷摸摸地省內漫遊嗎?所謂自助入網,就是變相移動漫遊。」巴立卓十分焦躁,「固話業務這麼難,你們就忍心下手?」

林紫葉說:「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這句話很難聽,可看待公司行為卻名正言順。」巴立卓深深地嘆了口氣,「移動通信在語音業務上的替代,固網運營商的困難與日俱增。

林紫葉嘖嘖稱奇:「你不是口口聲聲說現在是戰國時代嗎?市場競爭就是你死我活啊。」巴立卓搖頭道:「過去人都說,兄弟不共財,共財兩不來。親戚之間做生意和和氣氣收場的少。沒想到,我的女人都成了我的對手。」林紫葉這才發覺男人真的生氣了,她不想因為工作影響感情,何況她是那麼的愛他。女人哄他,「其實,你應該有點愛好的,以前你寫詩的時候有多好啊?」

巴立卓一聲不吭,氣呼呼關掉了枱燈。

「其實,你應該學學打麻將、釣魚的。」林紫葉純粹是沒話找話:「要不我們去旅遊?我一直想去桂林的。要不就去海南,你躺在海灘上曬太陽,古胴色皮膚,迷離的雙眼,沒準我會有活埋你的衝動呢。」巴立卓還是躺着不動,不知道在想什麼。

林紫葉繼續搖晃他,「仁者樂山,智者樂水。還是去桂林吧,你看怎麼樣?」

巴立卓終於開口了,瓮聲瓮氣道:「如果靈魂可以選擇衣衫的話,我情願是一副守林人的打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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