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騙人精
「是誰打來的電話，大叔這麼生氣？難道是在找我嗎？」那個黑色的影子雙手插著腰，挑起眉頭看向了我。
我的神經保持在極度驚訝的狀態中，目瞪口呆地看向這個失蹤了整整一天的小傢伙！
那個喜歡玩兒消失的小丫頭象我投來了一抹分外自然的笑容，彷彿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一樣。
「難道大叔不想見到我？」
「沒……沒有。只是……」伶牙俐齒的邦德女郎開始了結結巴巴的解釋。
「大叔想我了嗎？」
我默不作聲地低下了頭。嘉恩是否會知道呢？我曾經那樣擔心，我也曾經那樣自責。
那個調皮的小傢伙湊到我的面前，然後抬起手輕輕地撫過了我的臉頰。嘉恩冰涼的小手和我漲紅的雙頰形成了鮮明的溫差對比。
「嘻嘻，大叔真的很可愛呢。」
雖然感覺有些尷尬，但我還是很配合地露出了一副卡哇伊的笑容。
「哎。這樣的話太肉麻了，真是受不了呀。」嘉恩嘻嘻笑著彈到了旁邊，然後兀自旋轉起來。
嘉恩，你不會知道的。雖然我從未向你表達自己的心意。不，因為我的性格和經歷，我是真的難於向你表白。
「大叔，我要凍死了，你要這樣思考一個晚上嗎？」嘉恩蜷縮著身體蹲在地上瑟瑟發抖。
看著嘉恩噘起嘴巴撒嬌埋怨的樣子，我也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陶醉於這個小傢伙帶給我的開心和驚喜。
「大叔，我們去哪裡呢？」
「是啊，我們卻哪裡呢……」我低下頭開始了冥思苦想。經歷了上一次的驚險歷程，我絕不允許自己犯下相同的錯誤。也許李彗星正在某個角落暗暗地監視著我們！
不管怎麼樣，我現在必須離開這個地方。我不由分說地抓住了嘉恩的手，然後壓低聲音對她說道，「我們不能留在這裡了，跟我來。」
就在那樣一個瞬間，我感覺自己已經化身為上海灘的許文強，緊跟在我身後的那個女人就是美麗端莊的馮程程。久違的英雄氣概再次溢於胸口，我陶醉於這種自娛自樂的狀態中，感覺自己的步伐也隨之變得利落輕盈。
然而我身後的馮程程卻沒能很好地入戲，正當我意氣風發地向前奔跑之時，我的身後卻傳來了一陣爽朗的笑聲。
「喂！你笑什麼？」我無可奈何地進行了急剎車，然後很不滿意地回過了頭。
「真的很好笑呀。」
「這有什麼好笑？」我皺起眉頭看向了嘉恩。其實真正好笑的人應該是我吧，居然可以自導自演一部劇情短片。
嘉恩長長地吁了一口氣，彷彿陷入了兀自的回憶，「小時候，我很喜歡捉迷藏。就象剛才那樣，我不停地跑啊跑，生怕小夥伴發現我。真是太有意思了，沒想大叔也可以和我一起玩兒呢。」
我無可奈何地鬆開了嘉恩的手，「你覺得這樣很有意思？真是一個頭腦簡單的孩子呀！」
「確實很有意思呀！」
「你……太不象話了！我這麼緊張都是為了你啊！」
「哈哈，大叔不用發火的。因為我根本不會害怕呢。」
我默默地低下了頭，無可奈何地接受了這樣的宿命安排。自從第一次見面之時，我已經不幸地淪為嘉恩的捉弄對象。
那個無禮的小傢伙踮著腳尖，高高地舉起了手，「大叔，快來抓我呀。」
我毫不客氣地抓過了嘉恩的小手，然後緊緊地握在了自己的手心。
「大叔，以後不要輕易鬆開我的手！」雖然嘉恩仍然象以前那樣，仍然在下達著不容分辯的命令。但是我知道，此時的嘉恩，是在向我索要一份承諾。
「其實有的時候，我會感覺挺孤單挺害怕的。但是如果大叔陪在身邊，我就會有一種天不怕地不怕的感覺。所以……大叔以後不能放開我的手。大叔和我在一起開心嗎？哈哈。我們經歷的事情真的很有意思啊。」
我沒有理由拒絕這個小丫頭的要求。她的笑容就是我的期待和驚喜。「呵呵，我也是這樣想的，我們的經歷確實很有意思。」
嘉恩轉過頭看向我，臉上的笑容仿似陽光般燦爛而溫暖，「哈哈，我就知道大叔也會和我一樣。」
就象書中所描述的情景一樣，我也希望時間可以永遠停留在此時此刻。我努力將此刻的記憶化為心中深刻的烙印。如果擁有這些回憶，我將不會因為時間的流逝而感到遺憾和失落。
「大叔，我好睏啊。」當我和嘉恩坐到了去往南海的公車上，那個頑皮的小傢伙隨即化身為慵懶的貓咪。她一邊輕聲地嘟囔著，一邊慢慢地靠在了我的肩頭。
此時此刻，一種莫名的激動瞬間籠罩了我。嘉恩的髮絲輕撫於我的脖頸，嘉恩的體香侵襲了我的周身。我拚命鎮定著自己的情緒，佯裝出若無其事的表情看向了嘉恩，「累了就睡一會兒吧。」
嘉恩靠在我的肩頭慢慢地閉上了眼睛，而我也如釋重負地鬆了一口氣。可是突然間，嘉恩又開始了爽朗的大笑，「哈哈，大叔，你在發抖？」
這個丫頭的神經系統竟然如此敏感，她居然可以發覺我的顫抖。不過邦德女郎自然不能輕易承認，我選擇了並不明智的負隅頑抗，「我哪有發抖？再說了，我怎麼會發抖？」
「大叔！」
「怎麼了？」
「其實女人也沒什麼，只是外型與男人有點兒差異而已。說具體一些，就是……」嘉恩湊到了我的旁邊，然後趴在我的耳邊小聲說道，「只是女人的那個地方沒有小辣椒而已。」
汗，狂汗，超級汗，成吉思汗……這個小丫頭的勇氣確實值得嘉獎呀！
「大叔，你現在的表情很有藝術色彩啊！」
「一個男人聽女人說這樣的話，這樣的男人太荒唐了！」
「哈哈，我應該怎樣教育一下這位純情大叔呢？」
唉！真是不給面子呀。純情？我是男人我怕什麼？我是不希望女人受到傷害啊！
「喂，毛帽子！我也是男人！如果你繼續這樣蔑視我，小心我……」
「不小心能怎樣？哈哈，大叔還是小心我吧……」
「我小心你？」
正當我進行著詫異反問之時，嘉恩的手掌已經拍向了我的額頭。只見她搖著頭，咂著舌頭感嘆起來，「嘖嘖，大叔真是笨蛋啊，好笨啊！」
說罷，那個嘟嘟囔囔的小傢伙又一次靠在了我的肩膀上。當然，不到一會兒的工夫。她同樣又一次爬了起來，然後大聲向我說道，「對了，大叔，你要給媽媽打電話吧？」
「沒事兒，我又不是孩子！」
「我覺得阿姨是一位很嚴格的母親呀，我怕大叔回家之後會挨揍！」
「不會的，不要瞎操心了。」
「知道了，那我就放心了。」
話雖這麼說，其實額滴母親確實仍然把我當作一個小孩子。為了避免母親的嘮叨和鞭笞，我決定在下車之後馬上給她打電話！
那個喋喋不休的小傢伙第三次靠在了我的肩頭，終於瞑目般閉上了眼睛。我也如釋重負地靠在了座位上，陶醉於佳人相伴的小憩時光。
可惜我忽略了嘉恩的執著精神，正當我流著口水沉浸於她的發香之時，那個小傢伙再一次向我投來了厲聲的咆哮，「對了，大叔。我的書包和手機呢？」
「啊，書包在家裡，手機在我這裡。」我那可憐的神經細胞啊，一次又一次地遭受到驚嚇摧殘。
我無可奈何地從口袋裡掏出了手機，而可憐的手機再一次成為了嘉恩的怒吼對象，「天啊！怎麼就剩一格電了？」
「怎……怎麼會呢？」
「大叔用我的手機打電話了吧？」
這個小丫頭，你以為我是你啊？
嘉恩一會兒開蓋、一會兒合蓋，不停地擺弄著手機。而我則若無其事地看向了窗外，慶幸自己終於擺脫了驚嚇歷程。
「大叔，快看鏡頭，你有什麼話要說？」
這個精力旺盛的小傢伙，她又在折騰什麼呀？我頂著一副苦瓜臉轉過了頭，卻發現嘉恩正在拿著手機給我攝象。
「喂，快拿開！」我不由分說地揮舞起雙手，跳起了一段滑稽的搖擺舞。
「不，快點兒說嘛。」
「沒什麼好說的，這就是我要說的。」
「大叔，你會後悔的！」嘉恩怒氣洶洶地看向了我。
「我是真的沒話說……」
「看來大叔肯定要後悔了。」
「那……那好吧，讓我想想看。」我到底該說些什麼呢？面對嘉恩的恐嚇，我不僅無話可說，而且也不敢說話。
「時間都過去了！我給大叔兩分鐘的時間，大叔好好想想。」
兩分鐘？難道以為我是超人嗎？在兩分鐘之內總結出一篇演講稿，這真的是一個很大的挑戰啊。
「好啦，兩分鐘已經到了！大叔快說，不許吞吞吐吐。」
我無可奈何地咽了咽口水，然後戰戰兢兢地看向了那個小小的攝象頭。「嘉恩啊，我想對你說……」
「嗯。對我說什麼？」
「其實我……」
「大叔好磨嘰呀，你肯定有很多話要說！我現在給你機會，全部說出來！」
其實嘉恩說得對，我確實有很多話要告訴她。只是我一直在猶豫、一直在徘徊，現在機會已經來臨，我為何還要畏畏縮縮？我長長地吁了一口氣，索性直接吼出了心裡的真實想法，「毛帽子！以後不要把我當作玩具，不許再耍我！還有，我比你大5歲，幹嘛總是叫我大叔？沒有學過哥哥這個單詞嗎？每次你叫我大叔的時候，你自己也會幸災樂禍吧！其實我是一個非常可怕的人啊！如果你再這樣淘氣，小心大叔揍你！」
說完這些后，我和嘉恩的表情突然變得很尷尬。我們默默無言地相視而坐，彷彿變成了兩個木頭人。
嘉恩難道被我嚇到了嗎？而我則是產生了滑稽的反差感。本以為這段未經過濾的想法可以飽含詩情畫意，但是沒想到，我竟然噴出了這樣一陣粗俗的言辭。看來，我還是高估了自己的能力啊。
「大叔，說……說完了嗎？」
「嗯……嗯！」
「好，我知道了。」
小丫頭，你知道什麼？
嘉恩低著頭，開始認真地擺弄手機。緊接著，她又直接把手機塞到了我的手裡。
「給，大叔！現在你給我拍，好好拍啊！」
「你……你也要拍？」
「那是當然。至少也要給我一個報仇的機會吧！」
恭敬不如從命，我舉起了手機，開始履行攝象師的職責。對面那個喜歡自娛自樂的女生不停地擺弄著自己的衣服，然後又假惺惺地開始整理頭髮。我忍無可忍，佯裝出想要嘔吐的狀態，那個小傢伙總算老老實實地看向了鏡頭。
嘿！不管怎麼說，嘉恩確實擁有大腕明星的架勢。她很自然地看向了鏡頭，然後鄭重其事地開始了演講，「我要對大叔說些什麼呢？沒想到，還真有點兒緊張啊！」
我忍俊不禁地笑了起來，陶醉於幸災樂禍的狀態。哈哈，這個丫頭很誠實嘛！然而得意歸得意，當嘉恩的聲音再次響起之時，我還是很自覺地閉上了嘴巴，進入了洗耳恭聽的狀態。
「大叔，我真的是個壞孩子。大叔現在不了解我，其實我比你想象中還要壞！但是很感謝大叔，你明明知道我是一個壞孩子，你還是這樣包容我、理解我……其實剛開始，我只是想要戲弄大叔，就如同對待別的男人一樣。但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我感覺大叔和其他男人不一樣。大叔一直在讓著我，一直沒有生氣，而且大叔一直很尊重我。也許就是因為這樣吧，每當我見到大叔就會覺得很害羞，真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啊。反正……我也說不清楚。後來，我就對大叔很好奇，其實現在也是。我很想了解大叔，和大叔在一起的感覺很舒服……那種感覺就象我在唱歌跳舞一樣，可以讓我忘記所有不開心的事情。雖然我不知道大叔是否喜歡我，但是希望大叔不要忘記我的話，也不要懷疑我。雖然我經常說謊騙人，但是我卻不想欺騙大叔。因為……我不想給大叔留下不好的印象。」
嘉恩的話已經說完了，而我卻變成了一尊失去知覺的雕塑。當然，這樣的情況只是表象而已。存在於左側胸膛的心臟彷彿將要噴薄而出，那裡充斥著無盡的激動和驚喜。本以為嘉恩會真的向我「報仇」，本以為她會象往常那樣撒嬌抱怨。可是沒想到，我卻迎來了她的真情告白。
「大叔，我說完了。」嘉恩輕輕地咬住了自己的下唇，揚起眉頭看向了我。
而我仍然保持著雕塑的狀態，對於這陣突如其來的溫柔不知所措。
「大叔！」嘉恩撅起嘴巴看向了我，顯然是對於我的表現略顯不滿。
我下意識地看向了她的雙眸，嘉恩的眼睛依舊那樣清澈透明。
「大叔，這個手機現在歸你了，這是我送你的禮物。」
說罷，嘉恩就羞澀地靠到了我的肩膀上，然後喃喃地說道，「大叔，我真的睡了。到站以後叫醒我。」
我歪過頭看向了嘉恩，那個小傢伙已經心滿意足地閉上了眼睛，一抹淡淡的紅暈仍然徘徊於她的面頰。我長長地吁了一口氣，定定地看向了窗外的風景。公車映襯在暗藍的天空和明黃的街燈下踽踽前行。我的身影投射在黑色的車窗上，如此清晰而淡然。我看到自己的嘴角正在微微上揚，我看到自己的臉上掛著幸福的笑容。是的，我現在真的很幸福。那個小天使就這樣靜靜地靠在我的肩頭，我終於明確了她的感情，她是喜歡我的，她是在乎我的……其實從我們初次見面的時候，我們就已經註定為彼此生命中的印記。
我的臉頰仍然映襯在那片暗暗的車窗中，然而我的表情已經漸漸地黯淡下來。
因為我感受到了嘉恩的淚水。雖然嘉恩仍然靜靜地靠在肩頭，但我卻分明看到，一抹透明的淚水順著她的臉頰流到了我的肩膀。
嘉恩，你說你沒有騙我，你說你是真心的，可是你為什麼還要流淚呢？而且是一個人偷偷地流淚。
流著淚的你的臉，烙印在我的心裡，嘉恩。你不僅僅是一個膽小鬼，你也是一個騙人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