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祥福布莊

話說姬雲軒失魂落魄的將自己關在屋子裡一天。

第二天清晨打開房門面對林忠的時候仍是一臉和煦的微笑。

林忠不知道小主子這一天到底經歷了什麼，也沒有好去開口詢問，只是看見姬雲軒笑容的時候終於鬆了一口氣。那笑容，總覺得與平日里不一般。似乎多了些更加溫暖的東西。

「早，林管家，今日有什麼事待做的？。」

「軒小少爺早，昨個兒早上您交代的，要去鋪子里裁身衣裳的。那邊都聯繫好了，您看是讓師傅過來還是咱們過去？」

「唉呀，我都差點忘了這茬，你瞧我這記性。還是我們過去罷，好久沒有出去逛逛了。」姬雲軒拍拍腦袋，到底是昨天情緒太低落了，說好的事情差點忘記。

往日里都是由碧秋去安排自己的衣食，姬雲軒從來沒有想過要親自去鋪子裡面做身衣裳。只是當時想到以後要取得家主地位，總是困在這一方深宅大院裡面實在是不行。所以找了個借口慢慢的開始熟悉家裡的產業。這不，就首先從衣裳鋪里開始。

此時雖然她的想法有些不同，卻也想的到自己並不一定非要固守前人留下的東西。雖然她不懂得經商，但是她的腦子裡面有很多這個時代沒有的東西。她可以藉助這些去創建屬於自己的東西。

爹雖然將府內的事務都交於她處理，只不過除了二娘那一塊，林忠將其他的事情都打理得僅僅有條。她當初的索求還是太稚嫩了些。既然如今二娘沒有什麼動作。她也懶得去生事，反正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看了看日頭，時候也已經不早了。

「那屬下給您安排轎子去。」林忠得到回答轉身便要走。

「且慢，我看今個兒天氣不錯，咱就走著去吧。我記得做衣裳的鋪子離這裡不是很遠。」

「好的，那屬下這就去準備。」林忠微一沉吟便點頭，隨即轉身出了不亂居。

這麼些年來，姬雲軒活得很累，除了姬家的複雜情勢更多的還是來自她給自己的壓力。她明白在這裡如果不能佔盡先機，那麼以一個女人的身份而言，她最後的結局多不外是被家裡人找了一個能幫助姬家更加強大的夫婿嫁掉，然後姬家得利，她的幸福卻不會有人在乎。三娘那時候擔心的也正是這一點，害怕姬雨柔走上這樣的路。

所以姬雲軒從甫重生開始便努力的、刻苦的學習著這個時代的一切，期望融入進這個時代。

而今天，她身著華貴服飾帶著一群侍衛走在那條學堂方向無比熟悉的路，她卻覺得自己跟這個時代脫節了。

她所知道的一切都來自於書本，還有前世的記憶。

那條七年來天天走過的路讓姬雲軒覺得陌生無比。

她從來不知道街邊的風景是這麼的美麗。

從姬府出來十丈開外便有一個丁字路口，路的一邊是整齊的民舍、店家，另一邊是一條運河。岸邊栽著一溜排的楊柳，在這個時節中，楊柳枝上掛滿了翠綠的夜；樹陰底下，街道邊上，是那些不停吆喝叫賣的小販。河上也不時地漂過三兩船隻。

我竟然錯過了這麼多美好的東西，姬雲軒心裡想著。她的思緒在一次的回到昨日。

昨日里看見姬雨柔的笑容，讓她猛然記起自己也曾經這樣的笑過。真誠的、毫無芥蒂的笑過。從什麼時候開始這樣的笑容就不存在她的臉上了呢？是從她決定將前世當作一抹醒不來的夢境時開始的么？姬雲軒不知道答案，她只知道自從來了這裡就再也沒有能夠對誰這麼真誠的笑了。看著那樣開懷的姬雨柔，姬雲軒感覺從胃到心口都是酸澀的。她知道，那種感覺叫做嫉妒。

自重生至今，她一直都生活在別人的規則和界定中。別人說，女子在姬家沒有地位。於是她女扮男裝天天背負著這個沉重的秘密，生怕自己一被揭發就立刻被打回地獄；別人說，親情對姬家人只是奢侈品。於是她封閉自己的內心，生疏有禮的面對每一個人，和親爹說話也是拐彎抹角、句句勾心鬥角。

她，不是個坦蕩的人。

姬雲軒想起別師前對老師說的承諾，頓覺五雷轟頂。如此這樣下去，她終究會背離那個承諾。

姬雲軒不是一個聰明的女人，可是她最大的優點就是可以自我反思。當她明白自己的錯誤時，便會立即調整方向。這次的反思讓她明白到了，即使時時刻刻她在告訴自己並不聰明，必須以刻苦來彌補這項不足。可是在她的骨子裡還是有著高人一等的傲慢，所以她不看、不聽、不問。將二娘母子三人的小動作都視為低劣的遊戲，從而根本不加理會。即使來了興緻去配合一下也不過是抱著惡作劇的心態看那些人如同丑角般的表演。

認識到自己錯誤的姬雲軒很快的調整了過來。她決定即使不得不繼續女扮男裝的在姬府生活下去，她也不能迷失了初衷本性。她要活出自己的一片天空來，而不要處處受人束縛壓抑的生活。

「軒小少爺？軒小少爺！我們到了。」

耳邊林忠的聲音傳來，將姬雲軒拉離了自己的思緒。

抬眼一瞧，面前店家的門匾上用楷書端正的寫著「祥福布莊」四個字。正是姬家名下的鋪子。

又一轉眼，看見後面跟著的四個侍衛，姬雲軒有些苦笑。她沒想到林忠的準備便是這四個侍衛。她也明白，自己身為姬家嫡子，如今管了府內的事情也算開始正式露面了。人身安全林忠不可能不細心安排著。即使覺得有些不習慣，姬雲軒也沒有說什麼，轉過頭，跨進了布莊。

布莊是一棟兩層高的小樓，一跨進門便可見從左側至正前方有一個高及普通人胸口呈九十度的櫃檯，櫃檯後面便是安置著布匹的貨架。櫃檯與貨架並沒有延及右側牆面，那裡還留了一道門以及上至二樓的樓梯。

眼見著姬雲軒以及後面林忠跟著進門，布莊的掌柜心裡明了這是姬小少爺到了。急忙上前迎接。

一邊打量店內擺設布局，姬雲軒一邊漫不經心的回答著掌柜的問題。原本做衣服就只是姬雲軒打的一個幌子。

可是見著小主子的漫不經心，掌柜的手心裡卻握了一把冷汗。他心裡揣測著是不是最近店裡的生意不好引起主子的注意所以讓小主子來視察的。這不，眼見推薦了好幾種絕好的絲帛綢緞都沒讓小主子上眼，實在是難做啊。

正在掌柜偷偷擦汗之際，姬雲軒開了金口：「掌柜的，這裡地段不錯，生意很好做吧？」

掌柜心中「咯噔」一下，心想壞了，被他猜中了，果然是主子讓小主子來問責來的。

滿臉尷尬的回答道：「小少爺，屬下知錯！」

「什麼？」姬雲軒對這個牛頭不對馬嘴的回答很是錯愕，習慣性的挑眉疑問。

這看在本就心裡有愧的掌柜眼裡更是心驚。心裡一橫，跪在了姬雲軒面前。

姬雲軒嚇了一跳：「你這是做什麼，快點起來。」

掌柜不肯，跪在地上道：「請小少爺饒恕屬下。」

姬雲軒大惱，從來沒遇見過這麼個情況，怎麼一個掌柜的說跪就跪啊？求救的看了林忠一眼，林忠當即明白大概是怎麼回事，隨即上前將掌柜的拉起來。

「你這是做什麼？」林忠皺眉訓斥。

「屬下——屬下自知經營有誤，辜負了少爺的期望，但是屬下已經竭力招攬客戶，誰想還是敵不過前面那家『彩裳閣』啊，導致這三個月月月虧損。但請小少爺高抬貴手，諒及屬下還有一家子老小養活，再給屬下一個機會。」

姬雲軒聽到這裡也大概明白了怎麼回事。這掌柜的也真是心虛，來人來意都沒搞明白就率先認錯了，他哪知道她姬雲軒並不是代替父親巡視的。不過她並未將心事表露於面上。

倒是林忠大窘，他只是府內的總管，外面的事親都是由少爺的另一個管家管著。這掌柜的也太心虛了，都沒搞明白他們是做什麼來的就磕頭認錯。、

「哎，今個兒小少爺是來做身衣裳的，你怎麼盡扯些亂七八糟的事兒？還不快拿些個布料讓軒小少爺挑選？」

掌柜貴的一呆，才明白自己鬧了多大一出笑話，正待請姬雲軒挑選布料，不料姬雲軒一擺手。

「不了，我們去彩裳閣瞧瞧。」

此話一出，掌柜的與林忠同時變了臉。

「這怎麼行，軒小少爺，這可是咱們家的布莊啊。」

姬雲軒搖搖頭，也不解釋，走出了店門。

林忠嘆息，只得跟著姬雲軒走了出去，只留下驚疑不定的掌柜。

相比起門可羅雀的祥福布莊，彩裳閣可算是門庭若市。從店內那些客人的服飾便可得知來的都是些個貴婦人及千金小姐。

同祥福布莊差不多大小的店面，擺設也差不多，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麼好的生意。

「喲，這幾位爺是生面孔，第一次來吧。」

很快注意到站在門前的姬雲軒一行人，瞧著他們服飾華貴就知道是大客戶，店內小二立刻迎了上來。

「幾位爺，有什麼需要麼？咱們這裡可是有著全京城最好的裁縫還有綉娘。前幾個月皇上最喜歡的小公主來了這做了身衣裳，滿意得不得了，好多夫人、小姐都在這裡做衣裳呢。所以幾位爺要是看重了什麼儘管挑選。」

原來如此，小二招攬客戶的一席話，讓姬雲軒明白了彩裳閣之所以受歡迎的原委。

難怪祥福布莊會如此落末，自古以來女子愛美更甚，對於服飾的需求也大過於男子，這似乎是在任何時代里都無法改變的定理。這彩裳閣倒也會抓住機遇做廣告，憑著小公主的喜愛招來了這麼多的客戶。照掌柜的反應來看，那布莊怕是已經快要關門大吉了吧。

姬雲軒轉身離開，一個新的想法在她腦中形成。

「回府！」

「小少爺，您不做衣裳了？」林忠不解。

「不了，賺了一圈還是覺得碧秋做的衣裳舒適。林管家，幫我轉告爹，有事相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