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痛楚
房間里靜得幾可聞心跳之聲。
「不錯」定王難得地垂下眼「我早就知道知道你是楚國公主。」
昭慶默默地流淚她的淚自從那句話問出便已停不下。
「你早已知道卻還要那般對我……」昭慶柔腸寸斷泣不成聲。
「你怨我!你憑什麼怨我!」定王提高了聲音「是你自願拋開一切是你自己希望隱姓埋名為了另一個男人不是嗎?」
昭慶的視線模糊得只能辨出他的輪廓「從什麼時候?從你在河邊見我第一眼……」
「是你在河中痛哭我一眼就認出了你」定王苦笑「但那卻不是我見你的第一眼。」
昭慶已經痛得說不出話來原來自己不過是自作聰明!原來自己以為可以矇騙他人卻不過是一直被他人所騙!
「我為何年年春季去楚攸邊界行獵?」定王似在問昭慶更似在問自己。「不過是為了潛入楚境偷看你一眼看你高高興興地放飛紙鳶。雖然只能遠遠看上一眼卻已心滿意足……」
昭慶再也控制不住放聲大哭……
可定王仍不肯放過她。
「我苦苦哀求父王譴使臣去楚國求婚可使臣還未動身卻已傳來你下嫁的消息……」
「你知道我當時是如何地悲傷?你不會知道我將自己關在書房中十日未出!」
「不!」昭慶叫「我不要再聽!」
「你要聽!」定王也叫「你必須聽!」
昭慶拚命搖頭定王索性伸手捧住她的雙頰。滿滿一把淚濕了他的掌、傷了她的心……
「後來又聽聞劉武棄婚……」
「不!」昭慶高叫那是她永遠的痛!是她不能揭的疤!
「為什麼不!我就要說那樣一個男人也能讓你傷心至今!」
「你不懂!你不懂!」昭慶聲嘶。
「我懂!我怎麼不懂!」定王的聲音突然低沉下來彷彿在安慰一個不喑世事的幼童。
「他傷了你的尊嚴比殺了你還要難受……」
昭慶漸漸安靜下來這聲音彷彿具有了魔力。
「我當然懂因為我們是一樣的人!你明白嗎?」
昭慶不由自主地點頭只盼著這聲音不要消失。
「我擔心你不顧觸犯父王日夜兼程地趕往楚國卻錯過了你你知道我有多恨自己?」
昭慶的臉馴服地貼在他的掌上。
「我帶著自己的人不顧一切地邊關尋你錯過我王姐大婚終惹怒了我父王。」
昭慶不由自主地憶起王府設宴那日他曾對劉武說過「……當日你與王姐成親倉促本王在邊關狩獵來不及趕回來一直心有愧疚……」
「那日在河邊突然間看到了你你知道我心裡有多高興?」定王繼續說道聲音中帶著一絲掩不住的酸楚。
「你生病我心急如焚你不快我痛心疾你隱瞞我不揭穿你……」
王府中的歲月在昭慶心中一一閃現。
「可你」定王的聲音沉重起來「你是如何對我的?那麼長時間我忍耐著不去碰你不過是等你等你向我袒露一切等你心甘情願!你你卻背著我私會劉武你可知我有多傷心?」
昭慶的心又痛起來。
「我沒有拒絕你撫琴的請求我明知你們會相認可我我以為你對他應已心死我冒那個險還不是為了你的楚國!」
定王說著雙手從昭慶臉上滑落。
「你呢?你是怎樣回報我的?」定王的聲音再次提高「你背著我私會他!你說羅山寺是不是羅山寺?」
昭慶垂下頭。
定王咬牙「我那麼寵你你卻背叛我!」
昭慶下意識抬頭滿眼迷惘『背叛?』
「你逃出去可曾想過我有多急?」定王口中埋怨之意更濃。
「我料想你定會歸楚便痴痴地守在邊關誰成想你竟膽大包天跑去了白越還入了王宮你可知那有多危險?你可想過?」
昭慶老老實實地搖頭。
「你沒有想過為了救你王弟你什麼都不顧了!可你為何不求我幫忙?因為你放不下放不下你楚國公主的臉面於是便連性命都不要了!……」
昭慶累了哭得累了想得累了累得再無開口的**終在定王的指責聲中似孩子般蜷身卧下沉沉睡去……
……
也不知過了多久昭慶在濤濤的水聲、哀哀的鳥鳴中醒轉透窗而入的陽光刺痛了她微腫的雙目。
「醒了?」
昭慶下意識地又合上了眼他為何還在自己身邊?
定王的聲音很沉一時竟分不出他是否還有怒意。
這個時候昭慶覺自己十分不想面對他。
「醒了就起身吧總要進食。」定王淡淡地說。
昭慶的心跳得急促為什麼要懼怕他?只因為他昨晚對自己說的那些話?可是該面對的總歸要面對……
這麼想著昭慶再次睜眼緩緩轉頭迎上定王布滿紅絲的雙眼。
他的神色中帶著掩不住疲憊下頜已生出明顯的青須。
「你……」昭慶的聲音有些嘶啞「一夜未睡?」
她希望他答不是這樣她心裡會好過些可他卻乾脆不答只靜靜地盯著她沒有了昨晚的暴怒沒有了昨晚的激烈卻讓她彷彿真切觸摸到了深埋於他心底的那縷悲傷……
昭慶張了張嘴只是不知該說什麼好也許什麼都不該說吧……
昭慶暗暗嘆息默默與他對視。
「起來吧!他們都在外面等著生怕本王欺負了你。」終是定王先開了口讓昭慶長出了一口氣。
昭慶起身無夢一覺確是令她恢復了不少體力。
走了幾步昭慶停了下來。
「怎麼?」定王在她身後問。
昭慶回神色頗有幾分尷尬「我的臉怕是……」
「你以為昨晚他們沒有聽到我們爭吵?沒有聽到你哭叫?」定王反問彷彿在嘲笑昭慶的那點兒小心思。
昭慶咬了咬唇經過了昨夜他對自己的態度……
推開門一股濕潤清新的氣息迎面襲來。
「王姐!」昭慶尚未站穩子思已急切地衝到她面前。
子思的神色中難掩擔憂不免令昭慶內疚。這個幼弟平日里也不見得與自己多麼親厚危難之中真情才現。
「王姐沒有事你不必擔心。」昭慶伸出手溫柔地替他將被風吹亂的一縷絲別入他的耳後。
子思是君子不願昭慶尷尬只怔怔望著她憔悴的面容不語。
清兒卻顧不得那許多一上來就大呼小叫「主子您哭得眼都腫了!」
昭慶急忙垂下頭卻一眼看到地上趴著的小白虎。
小傢伙四肢癱軟在地大頭無力地微微仰起正可憐兮兮地盯著昭慶。
「小虎」昭慶大急「這是怎麼了?」
「主子白虎只是暈船。」清兒笑嘻嘻地解釋。
昭慶俯下身心疼地愛撫小虎的額頭只覺它平日里粉嫩的小鼻子也失去了神采。
『船』?
過了好久昭慶才猛然意識到這個字眼的含意。
緩緩起身昭慶舉目望去茫茫水色片片江鱗……
「我們這是去哪裡?」昭慶分外苦澀地問道。
「主子我們也不知道啊只曉得是逃出了秭陽。」清兒搶答。
昭慶環視左右貝衣與玄木均不見了蹤影。
「貝衣一早就下船了說是明晚返回。玄木應是還在睡覺。」機靈的清兒看出了昭慶的疑問。
昭慶轉頭回了艙室。
艙室內定王已卧在她睡過的床上彷彿睡著。
昭慶伸手便去搖他「船開向哪裡?」
定王被昭慶搖煩了才眼都未睜地吐出兩字「返攸!」
昭慶停了手這個答案早在她意料之中可真正聽到還是令她難過、失望。
「我要回楚國!」昭慶顫聲肯求。
「你?」定王微張開眼斜斜地瞟了昭慶一眼「你不能回去!」沒有一絲商量的餘地。
「可我王弟……」昭慶不甘心。
「本王自會送他歸楚。」定王不以為然地重又閉目答道。
昭慶的手指不由自主地用力指甲幾乎陷進定王的皮肉……
定王並無反應。
「你將貝衣送到哪兒去了?」半晌昭慶又問。
「貝衣嘛本王派她去白越境內露下面兒迷惑一下追你的人。」定王答彷彿這樣做是天經地義一般。
「貝衣是我的人!」昭慶狠不能咬他一口「你不能隨意指使她!她在白越無比危險!」
昭慶的憤怒並沒有打動這個男人「本王告訴她這是為了助你她毫不猶豫就答應下來你看你的手下多明事理。」定王言下之意你怎麼就不能向她學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