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煩惱,或許是雪靈近日心情,一種最佳的寫照吧?

因為前幾天夜裏,姐姐曾抽空前來看望過他們一次,留下一段令她傷感的話。

「你聽着,雪靈,我說這些話,並不是要責備你;就算要責備,現在也太遲了,但我卻不得不說。」雪巧正經了面孔,看着她的眼睛。「今天,如果你真是個普通人,那麼無論你想嫁的那個男人是誰,做姐姐的都只有尊重,而沒有任何干涉的份;但如今我們的身份特殊,做什麼事都要反覆思量,多加顧慮才行。我不管你有什麼理由,總之,附身在馮蕙蘭這件事上,我還是覺得你魯莽了些,日後,你要如何收場呢?這會是道難題啊!以你的智慧,就算有能力也恐怕很難解決吧?何況,還有王母娘娘那兒……」

「難道……姐,你來,就是要告訴我……王母她就要回宮了嗎?要我早做準備?」她膽戰心驚,一下子就想到了壞的方面,眼中滿是惶恐。

「不用着急,還沒有那樣的消息傳來。」雪巧安撫着她。

「是嗎?那就好。」她暫且放心的透了口氣。

「那就好嗎?不會吧,我就看不出來有哪裏好?」

「姐,你何必強逼我一定要面對呢?」她逃到一邊,不想再繼續這話題了。

「那是因為我不願見你再逃避了,」不放鬆的,雪巧又追了過去。「逃避若能解決問題,你放心,姐會第一個幫你逃避的。」

「姐——」

「你別嫌煩,我知道就算不說,你也該想到,王母赴宴回宮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罷了。眼前你若不先有個應變之道,到時你要如何處理?」既然身為她姐,她就有責任與義務要提醒她,儘管早已來不及阻止了。

「船到橋頭自然直,姐,你就別為我擔憂了。」

「哼,我只怕你船到江心難補漏呢!說得倒輕鬆。」她打鼻子悶哼著,可沒妹妹那樣想得開,每一天都為她掛懷深憂著。

含着歉意的笑容,雪靈用雙手搖晃着她的手臂,半帶撒嬌的說:

「哎喲,別這樣嘛!我知道你一直是最關心我,疼我的好姐姐,就別再跟我計較了奸不好?」

「你喲,」雪巧捏捏她鼻子,真拿她沒辦法。「我要真跟你計較的話,又怎會幫你欺上瞞下呢?你可曉得關於你不在天庭的這段期間,我只得藉口你上次被凌虛打傷的傷處,又舊疾複發為由,不讓任何仙家去打擾你靜養。」

「那……他們可有起疑的?」

「到目前為止都還沒有。」

「那就好,那就好。」這樣她就真能放心了。「謝謝你,姐,如果可以,我真不願你為我擔那麼多的憂,搞得自己也不快樂。不過,不管怎麼說,我不後悔當初所做的決定,因為,那都是我的選擇,或許未經深思熟慮,但,請放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的。」

聽妹妹的心聲,都已表白得如此清楚,她還能說什麼呢?只好也隨之輕聲一嘆了,語氣是諸多的無奈:

「哎,但願你真的明白自己在做什麼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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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自從那晚姐姐離去後,她整個思緒,就陷入在這種低潮中,食不知味、睡不安枕,無法真正快樂得起來,愁輕染上了眉梢。

其實,她怎會不擔憂呢?多少個夜裏她從夢中醒來,只是靜靜的望着慕雲的睡臉,再也成不了眠。每望一分,心裏就愈增加一分愛戀;每望一眼,就有愈多的不舍,似撕裂般的蔓延開來,痛得她幾乎無法承受。

但是……她能怎麼辦呢?事情已定到這地步,除了繼續下去外,還能怎麼辦?總不能叫她自私的就此撒手不管吧?她做不到。

有了姐姐的庇護,再加上只要在王母娘娘之前先一步折返天庭,那麼在凡問所做的一切,就會神不知鬼不覺,沒有任何人知曉了。然而,卻會苦了慕雲,一個人孤立無援的不知如何善後,特別是蕙蘭的問題,可能會害他琅瑺入獄,嚴重點甚至……遊街問斬。

每次,只要一想到此,她就整個心都亂了,思緒一片混雜,什麼辦法都想不到,什麼主張都沒有了,只能讓日子一天渡過一天,或許這樣的方式對她來說,也算是一種很好的解決方法了,即使真是姐姐口中的逃避。

就是有時候,她也不免會有些唏噓,為什麼自己不是凡人呢?這樣她和慕雲,就不會有這些煩心的事存在了,日子不曉得會過得多愜意自在呢,人間也如天上般逍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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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些日子,自從沈夫人特別囑咐媳婦,要她多督促丈夫為科舉作準備後,慕雲每天就埋首在書本中,即使深宵了也不休息,夜夜挑燈夜讀著。

最初,他念得很辛苦,畢竟他一向自在慣了,又離卷太久,突然要把自己定在書桌前,別說心靜不下來了,就連坐,也幾乎要坐不住了,沒多久就想起身活動一下筋骨,隨處走定。

尤其那書本上的內容,章章艱澀、繁雜不易記誦,再加上他預備應考的科目,又是其中最受重視的「進士」科,及第困難……凡此種種,都使他心頭承受無比的壓力,讀起書來也格外的吃力了。

好在,他有位賢妻,除了督促他勤加努力外,也會幫着他複習,加深記憶;特別是每當晨起翻書的那一刻,還會發現重點已被她預先勾畫出來了,不需花太多力氣,便可收到事半功倍之效,讓他越讀越有信心,也愈加的起勁了。

當然,還有她無微不至的照顧與陪伴,在在暖和了他的心。

如今的季節,已是深秋微寒時了,草木漸枯,落花凋零,萬物不再有欣欣向榮的景象,大地一片蕭索。他在苦讀之中,幾乎已無暇去照顧自身了。但,每當他感到冷時,一件保暖的外衣已添加在身;餓時,還未曾開口,一陣撲鼻的飯菜香已至案頭飄傳而來;杯子裏也始終有杯熱茶,溫潤他吟詠乾澀的喉嚨。

她的體貼及細心,甚至連一些小地方也注意到了,為他潤筆、研墨、備紙、點燈……只要是她能做的,都一一代他準備周全了,不勞費心。

這使得他無論再怎麼累,也絕不叫一個字,話都不吭一聲,咬牙苦撐著。況且只要一抬頭,就能看到她溫柔的眼神,如秋水般澄澈的凝望着他,剎那間,別說累了,就是煩惱,也能被她這一望給輕易的趕跑,重新又有了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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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日復一日的苦讀,很快的,一個月又匆匆過去了,在時光流逝中。

這晚,在長安城內,有一場燈會正盛大的舉行着。因為是由一問香火鼎盛的廟宇所主持,吸引的人潮自是超乎想像的多,早在幾天前就已有人奔向走告,而搞得人盡皆知談論紛紛了,沈府自然也不例外。

因此,在徵得雙親同意後,慕雲與雪靈一路手牽着手,踏着月色走在秋末已寒的冷風中。

儘管雙頰都有些被凍得紅通通的,心頭卻因另一半而暖洋洋的,有把愛情的火在那兒熱烈的燃燒着。。

走到燈會現場,這兒的景象,比他們想像的還要來得熱鬧、好玩些。男女老幼,幾乎都攜家帶眷的把道路給擠得水泄不通,他們也只能跟着簇擁的人潮逐步前行,一面四處觀看着。

各式各樣的花燈,懸掛在搭起的架子兩旁,有些小的可讓人提在手上,有些高聳得必須仰起了頭,才得以一窺全貌。燦爛的的燈景,把夜空都給照耀得分外光明了,連星星都黯然失色。

「好美呀!慕雲。」雪靈讚歎的,已被這些花燈吸引得目不暇給,嘖嘖稱奇了。「我從來沒見過這麼美的燈景,一矗矗、一盞盞,又是龍又是鳳的,真是美極了,令人百看不厭。」

「我知道,所以我去央求爹娘准我們來了,不使你在凡間有任何的遺憾。」為免旁人聽見,他附在她耳畔悄聲說。

她搖搖頭,視線回到他眼中。

「能跟你在一起,我已別無所求了,今生又哪會再有遺憾?」她眸里有萬縷柔情,心底也有滿斛愛意,與他相聚的每一刻她都珍惜,卻無法喚住時光停佇不走。

「或許是我自覺,無論再怎麼做,都是不夠的吧?」他自嘲的一笑。

「那麼,我又為你做了什麼呢?」

「你肯把自己給我,對我,就是無上的光榮與恩惠了。」他滿懷感激。

「你真傻!」她再次搖頭,輕嘆。「如果我能做的只是這些,那還有許多其他的女子也能做到。」

「但我卻只要你;雪靈,除了你,我不要任何人。」他說得異常肯定,代表他執著不變、不栘、不悔的心。

倘若他們不是在這熙來攘往的人群中,此刻,她真會投身在他懷中,讓他寬闊的胸膛,忘記一切她不願有的煩惱。

「我們……別再談這些了,來,讓我們繼續賞花燈吧!」

兩人又接着四望着,而前面的地方顯然更熱鬧了,不只有喧天震耳的鞭炮聲,還有配合著大鼓敲響的舞龍舞獅,以及天女散花、蚌殼精、綵帶舞……等等的各項表演,並贏得在場所有人的一致叫好,拍手拍得掌心都紅了。

在這個時候,他們倆誰也沒注意到,身後竟有一雙狡猾的眼睛,不斷發出惡毒的光芒緊盯着他們瞧。而且嘴角還有一抹冷笑,連帶把唇上的那撇八字鬍也抽動了,得意洋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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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說嘛,幸運一向是圍繞在身邊的,怎麼可能會突然遺棄他呢?

午夜,凌虛在處荒僻的空曠地,又身穿着道服,手持着桃木劍,口中念念有詞地在開壇作法了,掛着一臉邪惡的笑容,眼神凜冽又卑鄙。

自從那夜,他首次出師不利,讓眾仙把封少寒帶回天庭後,他就在相國暗中派出的心腹追殺下,過着餐風宿露的逃亡生涯。

每天鞭策他活下去的唯一信念,就是報仇;討回他所受到的屈辱,和身體上的折磨。吃不好、睡不好,挨餓受凍的熬過一日又一日,深怕在熟睡中,就有一把利刃架在脖子上,解決了他的性命。

這樣的他流落異鄉,簡直就快要混不下去了。再加上一天夜裏,當他一覺驚醒,竟發現臉上被些毒蟲咬的不僅奇癢難耐,翌晨還冒出了大大小小的腫包來,消也消不褪,醫也醫不好,無藥可救。

他雖然意外被毀了容,卻也使得那些殺手再也認不出他了,可以放心大膽的回到京城來,待在這最危險,也是最安全的地方,過些安穩的生活。

不過為免嚇壞旁人引起注意,他出門一定會戴頂有面紗的帽子,且盡量在晚上。誰知天下事就是那麼巧,那晚他根本無意去賞些花燈,只是湊巧經過而已,卻,突然地聞到了一股仙氣,在一群人潮當中。

本來,他也沒放在心上,但,或許是種直覺吧!他運用法力定睛一看,卻一看就非同小可,出件大事情了。

他再也沒想到,那雪靈仙子竟然會附身在個女子身上,他真是太大意了,差點就沒看出來。

然而,隨着這秘密被他識破,整件事可也有意思極了。他立刻尾隨在後,跟着他們來到沈府,並且在隔天,就迅速向人打聽消息,推算出結論。

最後,他決定了,既然馮蕙蘭的軀殼能被雪靈附身其中,那必然表示她已經死了,才有這可能。而所有的亡魂最終都只有一個歸處,那就是陰曹地府。

於是,他現在就施展着道術,以他高深的法力,開始喚其名招其魂了,「神兵、神將,十萬火急,急急如律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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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人?是什麼人在呼喚她,招她的魂?

悠悠晃晃的,馮蕙蘭只覺眼前似乎有道光,身邊似乎有股力量在牽引着她,令她只能不由自主的往前走……往前走,卻不知盡頭是何處?

她,一向是個養尊處優,受盡爹娘寵愛的嬌嬌女,幾時曾受過像沈慕雲給的那種屈辱?不但不將她捧在手心,奉為珍寶的尊寵著,還膽敢請求退婚,掃盡她顏面。他那樣做,不是存心要讓她難堪,一輩子都抬不起頭了嗎?

不過,沒關係。他既然如此絕情,她也絕不會讓他好過的。當她把頭套進打好的繩結里,她是那麼的死意甚堅,沒有一絲遲疑就把腳下的那張椅子踢翻了。

她要用自己的死,來換得他一生的悲劇。讓他的良心,也活在無涯的譴責當中,再也沒有快樂的時候了。他會知道她馮蕙蘭的外表雖是溫柔婉約,但性情卻是無比的剛烈,不是他能隨便得罪得起的。

在含恨中,她已走到了那道光的盡處,站在凌虛的道壇前了。

「馮蕙蘭,本道長召喚你這麼久,你可終於來了!」他停下手中搖鈐的動作,放在桌上。

「你是誰?膽敢直呼本姑娘芳名,你可知我乃當朝將軍馮晉德之女,一個小小的道士,我還不放在眼裏。」即使已往生,她仍不改生前的驕縱性格,不肩的掉開了眼。

「小丫頭,口氣別那麼狂妄,惹火了本道長,苦可有你受的。」凌虛警告著,揚起了手中的靈符。

蕙蘭卻只是仰天哈哈的笑了幾聲,仍是一臉的輕視表情。

「我是從枉死城來的,比起那兒,你這點兒的苦又算得了什麼?休想拿這來威脅我。」她的雙眼立刻就嚴厲的瞪圓了,目光直掃向他,如刀鋒般冰寒。

「好,算我失言了,我今晚找你是有事相告,不是要和你結仇的。」

「有事相告?」她冷哼了聲,走至一旁。「道士,你不覺得這話可笑了些嗎?現在的陽問事,和我又有什麼相千?」

「若無相干,你以為我會多此一舉的作法招你來嗎?你為他而死,難道不想知道一下他的近況?」他用話引誘她。

「原來,你早事先將我調查一番了。」她恍然明白。「怎麼?是我爹娘叫你招我來此的嗎?我爹娘呢?他們在哪裏?」她四方望着找著,急得團團轉。

「別找了,他們根本就不知道你已死,又怎會叫我來、或出現在此地?」凌虛潑她桶冷水。

她一時錯愕的愣住了,僵立在原地。

「不知道?」她喃喃重複,無法相信。「這……這怎麼可能呢?我上吊在自己房內,爹娘怎會沒發現到?」

「事實確是如此,他們不但沒發現到,還歡歡喜喜的辦喜事,看着女兒出閣了。」

「這不可能!」她厲聲叫,驚疑慌亂的不得了。「我明明就已死了,花轎又如何能上?難道這世上還有第二個我不成?」

「那當然不可能,不過……」他摸摸鬍子,故意賣關子的住口不言,誘她上鈎。

「不過什麼?」她果然上當了,急躁的追下去問。

他便趁機把真相,一五一十的全向她說了出來,利用的成份大些。

「你,這些話……句句實言?」

「你若不信,何不親自去看一下,便可印證我所言是否屬實了。」

二話不說地,馮蕙蘭轉身就往沈府的方向飄去。凌虛則望着她的黑影,得意的昂頸狂笑。這小冤魂,驕蠻狂妄又心高氣傲,哪裏會是他這老謀深算的對手,難怪會隨便插弄幾句,就輕易掉入他預設的陷阱中,去鬧個天翻地覆了。

雪靈呀雪靈!這下她總該知道,得罪他凌虛的人,下場就只有一個「慘」字了吧?

當初她把他害得那麼落魄,現在也該輪到他回報她了。以牙還牙,倒也公平啊!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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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仙情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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