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年夜飯依然是東家長西家短的聊聊天吃吃飯，一家子人也好不開心。倒是龍墨星令蘇小米頭疼不已。儘管在吃飯前，蘇小米已經在廁所里向顧澤樹萬分交代，一會兒吃飯時千萬別對自己太好，眼神千萬不要太溫柔，動作千萬不要太親密。

但是，還是被龍墨星抓住了把柄。

由於蘇家一直以來都是男多女少，小米口中所說的「男一桌，女一桌」的事實是很難實現的。因此，龍墨星乘機插空坐到了蘇小米的身邊。

光是隨意蹂躪小米的臉蛋不說，菜才上來三道，龍墨星那雙大眼睛裏就綻放出詭異的光彩。

當然，蘇小米現在只想感謝這位姐姐還很淡定的坐在他旁白，什麼都沒說。

「小米……為什麼我現在覺得脊梁骨寒啊……」顧澤樹乘着龍墨星去敬酒的空當輕聲對小米說道。小米咽了口口說，說：「你以為我好得到哪裏去？每年過年我可都是在黑心龍這熾熱的目光下度過的。忍一忍吧，離年夜飯結束就只剩下四個小時了。」

勝利就在前方！

可惜顧澤樹和蘇小米此刻絲毫感覺不到勝利散的光輝照耀到他們。蘇櫻吃飯席間時常轉頭過來看看這兩位，本來還想坐小米身邊的，但有星星那丫頭在也沒啥好擔心的了。想完，蘇櫻有繼續將注意力擺到和大姐聊的八卦新聞上了。

這時，蘇媽媽忽然匆忙的站在門邊，朝包廂里的小的們喊道：「老大！你們趕緊出來！老爺子出事兒了！」

「什麼！」

眾人驚起。所謂家有一老，猶有一寶。老爺子一直算是家裏一塊寶，一大家子人都生怕一不小心，老爺子就摔著了。所有人都連忙離開位子，這時候，蘇爸爸已經背着昏厥的老爺子跑出來了，蘇楊連忙奔上前去，結果老爺子。一旁的江尹南趕緊上來檢查老爺子的狀況。幾個有車族早就跑出去開車。老大蘇梅趕緊打電話給臨近的xx醫院。不一會兒，一大幫人浩浩蕩蕩的朝醫院趕去。

「我原本就是陪爸去上了趟廁所，誰知爸突然就摔倒了。都怪我不好！怎麼就沒有看好他啊！」蘇爸爸滿臉愧疚的坐在手術室外的長椅上。

此時手術室外的走廊，蘇家一家老小無不焦急的等在門外。蘇櫻看了看錶——21：19，轉頭看了看一臉疲憊的眾人，說：

「你們先回去吧。我和大姐在這守着好了。爸媽，你們也會去休息吧。有什麼事我會打電話的。」

「可是，你爺爺這樣我們怎麼休息得了啊！？」

「爸，你就聽阿櫻的，先回去吧！到時候你和媽要是出什麼事兒了這個家就真垮了！」蘇梅也在一旁勸道。最終，二老還是拗不過兩位女兒，在老三老四的陪同下一步三回頭的離開了醫院。見老大老二如此堅定，剩下的幾人也紛紛離開。

「二姐，一定！一定要打電話啊！」蘇蓮對蘇櫻說。蘇櫻點了點頭，蘇蓮這才肯離開。

蘇小米和顧澤樹回到家時，鐘上的時間已經指示23：15。從進家門起，兩人之間就悶悶的。

現在這種情況，心情都不會怎麼好啊……

蘇小米拉着臉，脫掉鞋子，重重往沙上一坐，皺起的眉頭從曾爺爺進醫院開始就未曾舒展過。此刻，他的心中就像是積鬱了一塊大石頭，重重的壓着——他感受到了一種自小來未曾感受到的危機感與恐懼——他想到了曾奶奶，在很小很小的時候，曾奶奶也曾經是摔了一跤，被送進了醫院，最後，再也沒有從醫院走出來。

他看見曾奶奶面色蒼白的躺在病床上，骨瘦嶙峋，臉上裝着呼吸機，身上插著好多管子。病床邊上，有一台機器，屏幕上有一條橫線毫無生氣的跳動着，上，下，上，下……最終，變成了一條直線。忘記了當時出來說了什麼，只記得他說完后，媽媽抱着他跪坐在地上，所有的人慟哭着。

那時候還小，還不明白「死」究竟是個什麼含義，只知道，一直很疼他的曾奶奶，以後不會再給他糖吃了，過年的時候，曾奶奶也不會包餃子給他吃了。以後再也看不見曾***笑容，再也聽不到曾奶奶講的以前的故事了。

想到這，小小的蘇小米也哭了。

——那麼，時隔十三年後，曾爺爺呢？

「小米……別傷心了，曾爺爺他，曾爺爺他總會好起來的。」顧澤樹也坐到沙上，將蘇小米攬入懷中。蘇小米沒有說話，漸漸地，顧澤樹感到懷中的小人一陣顫抖，然後是輕聲的啜泣。顧澤樹輕輕撫摸著小米的背脊，希望自己的安撫能緩解小米此刻心中的不安。

「南南姐說，曾爺爺這次進去，可能……就很難走出來了。」

「不會的，曾爺爺看起來那麼健朗。」

「曾爺爺都96了，連走兩步都會很累的。」

「人老了，總會這樣的。」

「和曾爺爺一輩兒的人都走了，曾爺爺這次可能也要走了……」

「不會的不會的，曾爺爺人這麼好，神仙都會保佑他的。」

「曾爺爺從小就對我們特好，對家裏每個人都特好。從來不對我們脾氣的。你說的！神仙都會保佑他，不會讓他走的！」

「是是是！神仙都不會讓他走的！」

「你看！你都說神仙都不會讓他走！要把他留天上了！那曾爺爺不就是要走了嗎！？」

「這……」顧澤樹無奈的看着懷裏的人。蘇小米從低聲啜泣轉為了大聲哭泣：

「你……你都說了！年紀這麼大，這麼大……曾奶奶十三年前也是因為摔了一跤進醫院，從此就再也沒出來了！曾爺爺會不會……會不會也……」

「別瞎想！會好的，一定，會好的。」顧澤樹心疼的將蘇小米抱得更緊，小米薄弱的身體此刻依然無助的顫抖，他將頭靠在顧澤樹厚實的胸膛上，漸漸的，蘇小米哭累了，哭聲小了下去，顧澤樹低下頭一看，才現他已經睡去，只好將小米橫腰抱起，放到床上，替他蓋好被子。小米躺在床上，最終還喃喃著夢話：

「曾爺爺……不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