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父親死的那晚，天下著大雨——只是依稀的記得，雨水打濕了父親的衣服，打濕了這個世界。沉的天，還有母親慟哭的臉。

是車禍死的吧？

那時候，五歲——五歲的孩子，能記住的東西不多。但父親那張因痛苦而扭曲的臉卻深深埋入他的腦中。只與那雙恐懼的眼眸對視三秒，一生便不願記起。

所以，在童年，在少年，父親的死便被大腦自動埋入深沉——這點，倒也是讓母親深感慶幸。沒有悲傷與恐懼童年，是幸運的。

——可為什麼，為什麼現在那張恐懼的臉，卻又回到了面前。

扭曲的，驚恐的，害怕的。

——那雙致命的瞳，瘋狂的釋放著所有的惶恐。

「啊——」蘇小米似乎記起了什麼早已遺忘的東西。

——就是他，就是這張臉。

是酒精，了神經——酒精，也像一把惡魔的鑰匙，打開了蘇小米腦中沉睡的噩夢。

——小米，來吧……來陪爸爸吧……

——小米，爸爸覺得好冷，你的媽媽呢……

——小米，小米……

「爸！不要！我不要！」蘇小米惶恐的跪坐到了地上，渾身顫抖著，瞳孔已經因為恐懼而放大，顧澤樹被蘇小米這突如其來的驚恐嚇壞了，趕忙又把蘇小米拉入懷中，而蘇小米卻像被惡魔觸碰一般，更為瘋狂的要推開他，掙脫開。

「你放手！爸！爸……」顧澤樹也有些嚇壞了，雙手捧起蘇小米的臉頰，讓他看著自己，對他喊道：

「小米！你看著我，我是澤樹！你爸爸已經死了，他不在這裡，不要怕了！」

「不……爸這次是來找我了，他覺得我這個兒子沒用——喜歡上男人，給他丟臉了。他要把我帶走了！」正當顧澤樹舉手無措時，小米的室友及時趕緊來。

「怎麼回事！？」其中一個高高大大的男生說，「我們在外面等得久，又聽見小米的喊聲，怎麼了！？」

「不知道，小米突然變成這樣……」

「不會是耍酒瘋吧？」

「我看不像，」其中一個和小米同一個系的男生說，「如果單單是喝醉的話，他不可能驚恐成這樣。」

「那到底怎麼樣啊！」顧澤樹急了，「哎呀！李翔樺！你不是有車嗎！還愣著幹嗎？！快把小米送醫院！」

一幫男孩兒這才反應過來，顧澤樹將小米橫腰抱起，此時，蘇小米已經昏厥了過去，顧澤樹更是火急火燎朝停車場跑去。

醫院裡，消毒水的味道似乎讓蘇小米很不舒。顧澤樹握著蘇小米的手。穿鬃大褂的女在檢測完以後，對顧澤樹說：

「你同學確實是酒精中毒——而且還比較嚴重。多虧送來的早，洗胃洗的及時，不然還不知道會怎麼樣呢。好了，去拿葯吧，這幾天要好好休息。」說著，就給顧澤樹開單子。剛起身要走，那女又像是想起什麼的樣子，對他說：「對了，你們學生用來做實驗的濃度酒精啊不要亂放。現在不小心喝下去及時送來倒是運氣，要是沒及時送來，恐怕你這同學就得一命嗚呼了。」

「你說什麼濃度酒精？」顧澤樹覺得有些奇怪。女笑笑，「難道不是嗎？我可不信中毒這麼嚴重是喝酒喝出來的。」

顧澤樹聽了頓時覺察到了什麼，皺了皺眉，但什麼也沒說，朝藥房走去。

蘇小米暈乎乎醒來時，感覺自己似乎被某個人鉗在懷裡。回頭看時，就看見顧澤樹那張放大的臉。

而自己和他，是和衣睡了一夜。

蘇小米翻了個身，正面朝著顧澤樹——以前，這是他們睡覺時常有的姿勢。但是，顧澤樹從來都不強求蘇小米和他mL，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顧澤樹倒也是個君子。但蘇小米一想到昨天晚上他和另一個女生的事情，頓時火上梢頭——

「小人。」蘇小米嘴裡喃喃道。他從顧澤樹的懷裡鑽出來，正打算下床時，突然頭暈目眩，雙腿軟，一下子有跌坐在了床上。這點兒動靜把顧澤樹驚醒了，他一個精神坐起來，把蘇小米又扶到床上，對他說：「昨天你喝多了點，醉了。」

「我知道我醉了。」蘇小米冷眼相待，「為什麼你我又會在這個屋子裡呢？」兩人現在所在的，就是幾個月前租下的房子。

「昨天遲了，宿舍關門，只好帶你來這了。」顧澤樹邊說邊起身穿鞋，「我去做早飯。宿醉的感覺會很糟糕——我已經拜託過老范他們幫你請了假，所以，你再躺會兒好了。」

「你們分手了，不要對我那麼好。」蘇小米對著顧澤樹的背影冷冷地說。顧澤樹微微一愣，但依然自顧自得朝廚房那兒走去。

「我說我們分手了！顧澤樹你可以走了吧！」怒吼，卻是帶著哭腔。

為什麼……從你出現在我的生活開始，我就變得這麼愛哭？

蘇小米，要堅強，你答應過三姐不悲傷，

可是，為什麼……還是要為你這個傻瓜哭！

「顧澤樹！你高興了吧！現在你終於擺脫我這個任不講理淘氣的蘇小米了！你成功了！所以你走啊！你走啊！」說著，蘇小米拿起枕頭朝顧澤樹砸去。顧澤樹站在那裡，任枕頭砸在自己的身上，蘇小米一氣，索往被子里一鑽，聽著某人越走越遠的腳步聲，終於，眼淚不爭氣的嘩嘩流下。

我還留戀你的體溫，

我還留戀你陽光般的笑容。

我還留戀你寬大的手掌還有你結實的胸膛，

我還留戀你容忍我的任，

我，還留戀你。

那抹朝陽揮灑在初晨的房中，只覺有種憂傷在這屋中瀰漫著。

今天，再見。

蘇小米，會選擇永遠忘掉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