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白月仙庄

24.白月仙庄

白月仙庄顧名思義,便是一座讓人如置仙境的莊園。從本庄到七座別莊,均是一貫高雅風格,沒有庸金俗紅,沒有大紫大藍,只有清新的白,淡雅的白,高潔的白,簡約卻不乏高貴的佈置,體現出主人處世之中、立世之外的高傲質樸心境。

別院既位於洛陽,最美麗的特色正是眾花爭貴,尤其是荷花池,這是本種栽了幾百朵荷花,每到夏日,立於池中小亭,眾白亭立,當真是神仙般的觸動意境。可此時,微暖的初夏,荷花池卻一片蕭然,除了一汪淡水,什麼都沒有。

八年前,白月仙庄莊主親自命人把整個池塘的荷花清除乾淨,一棵不剩。只因為那年,最讓他傲然的二子不僅背叛家門而去,還在武林群雄面前丟盡了他的臉。人人說他二子如白蓮,他偏就要白月仙庄從此再無一朵蓮花,連擺設的花瓶、刺銹上有蓮花圖案地都一併砸得砸絞得絞,不留半點兒餘地。

——什麼高雅!什麼仙人轉世!什麼千年難得一見的奇才!從今以後,他不再是我兒子!白月仙庄沒有這種敗類!

本已鮮有人駐步的荷花池,此刻卻圍着不少下人侍女,皆因池中小廳坐着一名美勝天仙的人兒,他看着滿池凄涼,一看就是整個上午。那醉人的美貌讓無數人止步,總忍不住看多兩眼才忙正事。

爹的怒吼,仍然記憶鮮明。他早就知道,愈想忘記的東西,愈是難以忘掉,而且會反覆在腦海流竄,偏就擾得他日日夜夜想起都是刀割般痛。

當年意氣用事,也不是沒想過後果。他便是早看透了這江湖世事。要建立起一個正派形象,需要無數個春秋,才能有面目立於各大門派之中。但若一步踏錯,只需三天,就能腐爛到心裏,萬人唾棄。

他不後悔離開武林,只是讓年邁的爹娘也成閑人口中是非,確實太不孝。

「師傅!」

遠遠一聲,他轉動頭部,看到那個小小的身影,雖然穿着樸素,雖然她不漂亮也不動人,但卻真實地刺痛他眼睛,甚至有些不敢直視她。「小豬豬,怎麼了?」

少艾奔到亭中,沒擦頭上汗水,抬手便遞上兩把鮮嫩嫩地荔枝:「新鮮剛運到的,白……敬月大哥說你喜歡吃,叫我給你送過來。」

哼!敬月那臭小子!

荔枝紅透地滴下水汁,少女額頭的汗水印照着一張如此純真無邪的臉蛋。素仙衣心裏一震,伸出玉手,拾起荔枝放置在台上,然後拉起衣袖擦拭少艾滿頭的汗水:「大熱天地,跑來跑去,不熱嗎?」

「不熱啦!師傅你快吃,我剛才吃了一顆,真的很好吃。」少艾說着,動手撥開了一顆,白嫩嫩地果肉已送到素仙衣嘴前。

素仙衣看了看,才張開紅唇,咬下那顆沾染了少女氣息的白果肉。

「好吃嗎?」少艾眼中泛著期待。

素仙衣吐出小核,才漫不經心地道:「好吃。」

「那,師傅再來一顆?」少艾忙又撥開一顆,送到素仙衣唇邊。

素仙衣道:「少艾呀!」

「啊?」

他笑得比最新鮮艷紅的荔枝還甜還吸引人,是這荷花池上最誘惑人的仙子:「你是怕,為師呆在這裏會想起不愉快的過去,所以才對為師如此殷勤嗎?」

少艾愣住,吐吐舌:「還是師傅聰明,什麼都被你看穿了。」

素仙衣冷哼:「在仙人閣的時候你對為師總是又氣又惱,何時如此體貼過,你的性子為師還不了解嗎?」

少艾見狀,也不搞什麼虛偽的敬師活動了,乾脆坐在旁邊,一口一顆荔枝孝敬自己算了:「難得人家好心,師傅何必拆穿嘛。敬月大哥說,你其實不想回來這裏……對不起,師傅,我老是口不擇言,說話不想後果……」

「又不是現在才認識你,早知道你是除了吃什麼都不會的小豬豬。」他說得冷淡,心裏卻是暖暖地。

「師傅之前罵我的也對,我就是太自以為事了。」少艾想起在雲來客棧的對話,頭低了幾分,但馬上又抬起:「我知道自己沒吃過苦頭,沒資格在師傅或者清嵐你們面前說大道理。可是,也請師傅告訴我,師傅究竟是如何想?」

素仙衣看着她,四目相對,一陣涼風飄至,那般柔情。她身上從來就沒有其他姑娘家的胭脂俗氣,沒有花香撲鼻,只有一股腦清爽的味道,頃刻便要讓他醉到。他早知道她是個假小子,出門在外難免疏於打扮,即便是在仙人閣中,眾姑娘個個花枝招展,只有她樸素到幾乎等於男孩子。哪裏看得出是如花待嫁的年紀。

可偏偏,即便在日日客滿為患的仙人閣,他就只看得她一個人身影,只在乎得她的一舉一動。

少艾眼中明亮,素仙衣抬起手,猛地就捏在她肉包子般地雙頰。少艾痛得忙甩開他的手大呼:「好痛啊!師傅你殺人啦!」說着,兩眼已痛地泛上淚花。

素仙衣笑得盈然,四兩撥千金便挑開話題:「哦?為師還當你真是遲鈍性子,肉包子做地,怎也會知道痛啊?」

「胡說!」她忿忿地揉着小臉蛋:「師傅你才是一張肉包子一樣嫩的臉呢,我怎能和你比,還是讓我捏捏吧!」說着竟然跳起來要去捏那天下第一武功的素仙衣的美臉。

「少艾,別說為師沒奉勸你,你是不想活着回京城看你爹了——也不怕全天下的姑娘來圍剿了你!」

「師傅,你自戀就去看大夫,都說自戀到了你這地步,已經和神經病無異了!」

「死丫頭!什麼時候學着牙尖嘴利了!看為師怎麼家法伺候!」

「牙尖嘴利了也是師傅逼徒兒,徒兒不得不學會,要罰,師傅該罰你自己。」

無荷花的荷花池上,兩師徒笑鬧着,在眾下人眼中看來是如此不可思議。大家也略有耳聞,那個傳說中武藝群又為個女人背叛武林背叛白月仙庄的二少爺,以為該是個落破的男人,沒想到卻是艷勝百花,便是世

c上難以再找到比他更漂亮的人兒,無論男女。反而他的女徒弟卻是個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小丫頭,單純如路邊的野花,那裏有什麼可貴之處。

然而,那二少爺雖然嘴巴不饒人,卻如此顯然處處以她為寶貝,彷彿她是才這是天地間唯一的絕色。

甚至愛護到了可悲的地步。

白敬月躲在屋角看着,嘴裏是一抹似有似無的微笑。旁邊的清嵐,目光寸步不離少艾,卻無插算。

白敬月看了,也不禁道:「不怕你家主人被我二哥拐了?」

清嵐面色無任何波瀾,彷彿除了少艾的安全其他一概與他無關:「她不是小孩子,自己心裏有分數。」

白敬月玩味地看向這個似乎無情無愛、死心踏地守護主人的男子,那日雲來客棧的誓言,人人都聽到了心裏,他怎會不明了。若這人確實只望守護沒有其他遐想,倒也不足為懼。就怕守護到了最後,感動了那主子,反倒是主子以身相許可就麻煩了。

好不容易見到二哥,怎可被其他男人絞亂了計劃。

剛把目光移回到池中小亭,卻看到小妹怒氣沖沖地從另一頭快步奔向池中小亭。白敬月忙飛身過去,可距離數十步遠,哪裏來得及攔下。只見白茹月在亭前立住腳,瞪着兩人就吼:「二哥!」

「啊?」兩師徒停下嬉鬧,不明所以地看向茹月。

茹月狠狠地掃視過素仙衣一身不男不女的裝扮,簡直快要被氣死了:「二哥你怎麼還是這打扮?」

「我一直都是這打扮啊,有何問題?」素仙衣優雅地坐下,明知故問。

「我不是為二哥準備好了新衣服嗎?二哥你堂堂七尺男兒,穿得如此不倫不類,成何體統!」

聽到這裏,少艾才明白過來,她回過頭看師傅——嗯,確實從第一次見面,師傅就是如此穿着了,所以連她初時都誤認師傅為女子,還是位絕世美女。師傅所穿地雖非一般姑娘家的打扮,但素白綢衣布料高雅,層層疊疊,型也是簡單挽個小髻,長飄飄,加上他如此相貌,還真是像女多於像男。

可是大家都認為,素仙衣就是如此,很適合他,沒人想過要改變。偏偏白茹月就是要挑起這古怪擔子,居然敢朝素仙衣下手。

「茹月,那衣服太古怪了,二哥穿不上身啊。」素仙衣鬧夠了,就開始剝剛才少艾送來的荔枝,但不是往自己嘴裏送,而是一顆一顆填鴨式地都塞到小豬豬的無底胃裏。少艾只要有得吃,哪裏會拒絕,便聽話地一口一顆,不再滋聲。

「哪裏古怪?那才是尋常男子穿的衣服!」那可是她精挑細選來各大布行最優質的白布絹料,親自決定下最適合二哥的衣服款式,在最好的裁縫店訂做的衣服,二哥居然說古怪?

素仙衣相當同情這個顯然腦袋智慧欠缺的小妹子,語重心長地道:「茹月,不是二哥打擊你,請你想像一下,你真的覺得我適合尋常男子這四個字嗎?」

寂靜沉沒在這小亭中,眾人身上都多了層薄汗。

確實……無法想像……

白敬月看時機正好,從小妹身後走出來:「茹月,這就你不是了。」

「嗯?」茹月和少艾哪懂他這話中計謀,只有素仙衣明白,他這弟弟絕不如表面看來溫和,滿心都是詭計。而且很明顯,他想算計的人正是自己。

白敬月溫柔地笑,從頭到腳打量過少艾,然後揚手敲在茹月頭上:「秦姑娘怎說也是我們的上賓,你居然不先為秦姑娘張羅,在那瞎忙活我們自己家兄弟的事兒?」

茹月出生時沒遺傳到她兩個哥哥的頭腦,還昏呼呼地不明白三哥所言:「三哥,你是說……」

「我是說,先去給秦姑娘換身衣服吧,她一路顛簸,身上衣物也髒了,你居然還不幫人家準備一下。」

茹月總算明白過來,沖白敬月眨眨眼:「明白!三哥你放心,秦姑娘就交給我了!」說着推起少艾:「秦姑娘,麻煩你稍移玉步到我房間來一下啊,放心,我保證讓你滿意!」

少艾沒想到話題一下子跳到自己身上,忙擺手:「不,我穿這樣就很舒服了,不勞兩位費心……」

「怎可以!」白敬月叫道:「秦姑娘是上賓,若被人看了豈不是笑我們白月仙庄待客不周?!」

「可是……」少艾向來最嘴軟,一時找不到反駁的話。

一直沉默的素仙衣知道自己再不出聲就要讓弟弟計劃得逞了,忙道:「小豬豬……」只這三個字,就被白敬月捂住嘴,再說不下去。

「茹月,快帶秦姑娘去吧!」

「哦!」茹月忙拉着少艾就離開。

白敬月按嘴這一下舉動看似玩鬧,卻是使了十分的內力。他知道若二哥開口,定是沒人能說得過,哪裏還有機會再拉走秦姑娘。正想着,一陣風刀就侵襲而來,白敬月反應快,忙向後躍開數步險險避過。

再看素仙衣,纖纖玉指,柔弱柳腰,哪裏可見剛才出招之狠力。

然尚未等白敬月站穩,素仙衣已連番快攻,面上不復半點兒笑容,瞬間便已到白敬月面前,抬手一掌就攻過來。白敬月明白根本不夠時間躲避,唯有以雙臂硬擋下,那掌看似輕撫般力道,卻震得他足足飛出七、八步遠,勉強撐住,雙手已是麻木沒感覺了。

兩人來往幾招不過剎那間的事,看得圍觀家丁都目瞪口呆,不明兩兄弟怎突然打起來了。

不愧是天下第一的二哥!

頭上薄汗已濕,白敬月知道敢算計二哥,便該預了有此後果。他硬撐著站起身,假裝無事般拍拍身上塵,笑道:「映月神功當真是厲害,謝謝二哥賜教。」說着一恭手,輕輕鬆鬆便把剛才之斗的原因蓋過。眾家丁見是兩兄弟練武,也就沒放心上,紛紛作鳥獸散。

素仙衣歪著頭撇撇嘴,道:「你小子什麼時候開始變得如此大膽,居然連我的徒弟都敢動?」

「二哥這話就古怪了,敬月何時動過秦姑娘?」

素仙衣抬起白如玉的手:「你是還想跟二哥再練幾招?」

「不!不!」白敬月忙笑着擺手,開玩笑,雙臂已刺痛地快舉不起來了:「敬月已知道自己是遠未到火候,二哥還是收起手吧。只是,二哥,你難道就不想看看秦姑娘漂亮的模樣嗎?」

「少艾喜歡怎樣就怎樣,不需要勉強。」

「女孩子是種很不可思異的存在,平時每天共處可能還沒什麼感覺,忽然一天她搖身一變成了女人,卻可能讓人深深為之迷戀上哦!」

素仙衣不置可否,事實上小豬豬不打扮也已經讓他神魂顛倒,只是這話絕不能讓敬月知道。

「夠了!」素仙衣擺擺手,轉身走向自己的房間:「不要再玩什麼花樣,否則我就不客氣了。」

「敬月不敢了……」

白敬月恭手送二哥離開,已走了幾步遠的素仙衣忽然背對他喊到:「敬月!手臂最好立刻去沖水冷敷,不然這三天非痛得你掉眼淚!」

白敬月面上浮起笑容,摸摸刺痛難忍的雙臂,掀開衣袖,早已一片赤紅如血,卻不見半分外傷。他咬咬牙,深吸口氣,才走回過主屋那邊讓下人去料理這對熟豬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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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成了武林高手就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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