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蘇菜菜卻猛甩開林峰的手，仰迎住他的目光，略帶抱怨的語氣：「什麼與我無關！像你這種三心兩意的人，怎麼懂得他們的誓約？！」

林峰面上立刻溢出一絲怒意：「你違抗我？」

「違抗你又怎樣，反正又不是第一次。」她冷冷瞥過他一眼。

「又頂撞我！」林峰擰眉，惡聲道：「枉我大費周折趕來救你！」

蘇菜菜狠狠瞪他一眼，對他的怨氣還催促著自己同他作對，只是想到蘇黛夕同仇青的生死契闊，心中竟霍然有些凄然，剎那間腦中浮起那個噩夢，雖然已經過去多時，現在想起仍令她心有餘悸。若逝去的那人不是仇青，而是林峰……她觸電似的昂起頭，望住林峰那雙狹長銳利的眼，恍惚中，竟彷佛看到那猙獰的血淚，如此觸目驚心，自他眼裡汩汩流下，一瞬間，她心脈竟不能順暢呼吸。

「我……」她竟不由自主的退縮，想要同他頑抗到底的心緒怎也會淡化了。

她眼裡的神色凄愴而落寞，撩起林峰內心深處的憫惜，每每見到她嬌柔無助的神色，任自己再怒氣衝天也好，總無法對她決絕。他伸出左手，將她牢牢攬入懷中，語氣卻分明柔和了許多：「你不能順從我些么？」

蘇菜菜嘆息一聲，目光中滿是凄艷:「你能理解失去摯愛的心緒嗎……」

林峰竟不知如何作答，望著蘇菜菜空洞的眼眸，心卻堵住似的悶。

「黛夕苦等了仇青五年，結果卻永遠失去了他，她本來就不夠勇氣跟父親對抗，如果她知道仇青已經過世，以她的個性，甚至會做出傷害自己的行為來，如果我不管，難道就看著黛夕痛不欲生？」蘇菜菜揚起小臉，對著林峰義正言辭。

林峰眉心微蹙，剛毅俊挺的臉上閃過一抹未可莫名的神情。面對蘇菜菜的善良純真，他又如何能阻擋她替人著想的心緒？縱然自己再不願她過問別人私事，又如何能隔絕她同蘇黛夕的友情？不願再同蘇黛夕瓜葛，終究只是自己的意願罷，他為何又不斷的強扭她的意願？況且，蘇菜菜已經平安，只要待在自己身邊，就算她再桀驁不馴也罷，原以為他對她恨未消，但得知她被劫走，卻依舊心急如焚，他終究無法洒脫。

林峰鬆開蘇菜菜，轉向神情楞然的韓希堯，陰沉下臉，目光凌厲道:「雖情有可原，但你始終私自劫走副軍師，觸犯軍令，理應受罰！」

韓希堯猛然點頭：「是！在下甘心受罰！」

這不講理的死野蠻人，蘇菜菜正要作，卻見林峰抬眉道：「你如今是何等軍銜？」

韓希堯略帶尷尬道：「在下慚愧，參軍五年來，仍只是一介士兵……」

這等人材竟只是一名普通士兵，且已參軍五年，想不到滎陽軍營中竟埋沒了這等身手的將才，以韓希堯的勇猛同出色的武藝，任軍中將軍已綽綽有餘，而且此人若再加以訓練，更是能擔任先鋒的重任。林峰心中暗自嘆息，一直以來，都是自己親自上陣為先鋒，軍中並無身手出眾的武將足以代替自己，但隨著父親勢力漸大，自己身份已不同往日，軍中更迫切需要一名驍勇善戰的先鋒武將。

這韓希堯不正是自己尋覓多時的目標么？但當林峰觸及到韓希堯那張令他生厭的臉孔，心中不禁燃起一股莫名妒火。他眼裡掠過一絲威嚴神色，命令似的語氣，彷佛不容抗拒般：「那便連降你三級！」

啊？我沒聽錯吧，蘇菜菜猛然睜大眼睛：「他已經是個小兵，還連降三級……難道你要讓他去掃茅房嗎？」

「在下願意打掃茅房！」韓希堯神色懇切道：「上將軍不殺在下，已是格外開恩！」

「腦殘！」蘇菜菜脫口而出道。

望住蘇菜菜頑皮的模樣，林峰心底竟縷過陣陣喜悅，對韓希堯的怒氣也頓降了大半。「韓希堯，本帥絕不會讓你如此好過！」他依舊厲色道。

蘇菜菜立刻扭頭瞪住林峰，一絲略帶鄙夷的目光。

林峰目光一凜：「韓希堯，你既有如此身手，那本帥便罰你為我軍右先鋒，併兼任中路將軍！」

韓希堯愕然失措，彷佛不敢相信天降奇運，神色恍惚的望住林峰呆。

蘇菜菜露出欣喜的笑容，朝林峰投去一縷讚許的目光，轉而拍拍韓希堯道：「什麼呆，還不趕快謝他，叫他給兵符，免得他等會兒反悔！」

「副軍師，不要胡言亂語。」林峰斜兜蘇菜菜一眼，神色嚴肅道。

哼，裝模作樣，蘇菜菜不服氣得回瞥了林峰一眼。

林峰扶起韓希堯，不容抗拒的威嚴神色：「此軍職兇險無比，隨時都有喪命之慮，若不想殞命沙場，就給我變得更強！」

「是！謝上將軍恩典！」韓希堯受寵若驚，不住點頭，卻忽而眉心不展道：「可是，仇青的託付……」

蘇菜菜面色微黯道：「黛夕現在在滎陽，你已經升為先鋒，見到她的機會肯定是有的，只不過，如果告訴她仇青的死訊，我怕她會接受不了，萬一萌生短見……」

韓希堯恍悟道：「副軍師說的是，在下一時情急，只顧應付故人所託，卻並未考慮到蘇小姐的心緒。」

「黛夕已對自己的婚姻喪失信心，唯一的希望就是仇青，如果見不到仇青，終有一日她只能被迫嫁給一個自己不喜歡的人……」蘇菜菜喃聲自語道，目光卻不由得游向林峰。

哼，胡思亂想！林峰狠狠了回剜了蘇菜菜一眼。

蘇菜菜輕垂螓，面對眼前境況，究竟該如何應對？

腦里忽的浮現一個似乎可行的方法，蘇菜菜忙問道：「韓將軍，黛夕同仇青之間的私事，你都清楚嗎？」

韓希堯沉吟片刻道：「他們如何相識相知，又是如何相戀，仇青曾反覆講給我聽過，一些很深刻的細節我也幾乎知曉，只是再細的私密事，仇青就不曾提及了。」

「就這麼辦！」蘇菜菜輕錘了手心，盯住韓希堯道：「從現在開始，你不是韓希堯，你就是仇青！」

韓希堯深惑不解：「副軍師何出此言？」

「除了仇青和黛夕，你是唯一深知他們情事的人，況且黛夕說過，已經不太記得仇青的樣子，你年紀與仇青相仿，是唯一可以冒充仇青暫時給黛夕希望的人！」蘇菜菜正色道。

韓希堯忙擺手道：「不，不！在下怎能冒充摯友去欺瞞嫂子，這於禮不合呀！」

「木魚腦袋！」蘇菜菜忿忿道，「又不是要你真的跟黛夕雙宿**！只是讓你現在冒充一下仇青，穩住黛夕的心緒，好讓她有希望，不會自暴自棄，明白嗎？」

韓希堯慌忙搖頭：「副軍師莫要為難在下！在下怎能做出這等事……這實在對蘇小姐太過不敬！」

你這獃子，倒是挺會替黛夕打算嘛。蘇菜菜心中暗想，卻故意板起臉，微怒道：「你不會對黛夕恭敬點嗎？哼，再說，你小子要是敢對黛夕亂動手動腳，我第一個就砍了你的咸豬手！」

韓希堯面有難色，支吾著不肯應承。

林峰卻眉頭一緊，滿目肅色道：「韓希堯，本帥命令你，從此刻起，你的身份便是『仇青』！」

韓希堯駭然失措，單腳跪下道：「上將軍，這實在……比殺了在下還難啊！」

林峰嘴角浮起一彎笑容：「本帥說過，絕不會輕饒你，這是你應得的懲罰！」

臭野蠻人，現在這麼如此醒目？是不是跟我在一起久了，腦子也靈活起來啦，蘇菜菜得意的聳肩暗笑。

彷佛一縷柔光，蘇菜菜的笑容竟耀得林峰心間一陣溫和的暖意，為何面對她的如此姿態，自己總無法狠下心緒去要求她，分明之前還對她怒意未消，這一刻，卻不由自主的被她掌控，被她牽引著做出同她一致的決定。

此刻韓希堯腦中的思緒，卻翻騰不已。他怎能以摯友的身份去接近他的愛人呢？這豈不是對仇青的辜負？可他又如何能忍心看著仇青摯愛之人痛不欲生呢？況且，面對上將軍的軍令，又敢怎樣拒絕呢？

「別再猶豫了，眼下只好這樣，你換個角度想想，也許，這正是要你代替仇青給黛夕一絲希望呢！」蘇菜菜在一旁輕聲道。

韓希堯轉望住蘇菜菜，茫然間，彷佛已明白她話中的深意。

倘若他不是將蘇菜菜誤認，蘇黛夕恐怕現已得知仇青的死訊，此刻的她，又將是何種傷痛情形呢？但一切都脫離了原本的軌跡，或許，真如蘇菜菜所言。上天正是要他代替仇青留住蘇黛夕最後一絲希望，冥冥中，早已有天意吧。

恍惚中，他已有了抉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