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事情大致的情況就是這樣了。」在遠天的高層會議中,凌月庭把在英國發生的事,作了簡潔而明了的報告,最後總結:「我分析過人事部的資料,英國分部的同事中,似乎沒有人具備足夠資歷和才能,承繼衛爾斯先生的職務。但公司不能長時期群龍無首,我建議該儘快從總公司調派人手到英國,以便主持大局。」

會議室響起一陣嗡嗡聲,眾人議論紛紛,但半晌仍沒有結果。

最後主席凌震天輕咳一聲,道:「這事容后再議。」

另一主席霍致遠則補充,道:「這次的事件處理得相當好。公司幾乎沒有蒙受任何損失,完全是因為應變及時,特別小組成員應記一功。」

一眾股東和高層熱烈拍掌,搶著奉承下任總裁的熱門人選。

「霍世侄功勞至大啊。」

「今次全仗世侄,若不是他心念公司,不辭勞苦的特地跑到英國視察,又怎能及時挽救危機。」

「霍世侄果然有先見之明。」眾人讚不絕口。

但事實上,這種事哪有什麼先見之明,只不過是事有湊巧而已。不過霍星翔乃天之驕子,絕大部份高層和股東心目中的下任掌舵人。那麼榮耀和掌聲自然全部歸於他了。

至於真正勞苦功高的男子,還是照例被冷落在一旁,完完全全被忽略掉。

「其實這件的功勞並不屬於我。」霍星翔高聲說。

「喲,世侄不用過謙。」眾人不待他澄清,已急不及待送下一波阿諛獻媚。

「你們——」火大的男人正要發作,但卻被戀人以眼神阻止。

凌月庭朝他微微搖頭,牽牽嘴角,臉上一片淡然的表情。類似的不公平事件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三年下來他早習已為常了。

誰教自己就是孤僻性冷,做事欠圓滑,不討人歡喜呢。男子聳聳肩,認命。

可是心疼他的男人卻受不了。

看着心愛的人兒受委屈,霍星翔有好多次都幾乎當場炸起來。可是凌月庭卻始終堅持公私分明,不肯讓他插手。

長年累月的旁觀,看着自己捧在手心的戀人吃苦,自己卻什麼都不能做,霍星翔心裏自是難受。而凌月庭一直默默付出,又得不到合理回報,更讓他對遠天和對公司里的人反感,連帶對凌月庭熱誠的工作態度也不以為然。

太傻了。根本不值得。為什麼月庭寶貝就那麼固執呢?永不言敗永不放棄,越是被人看扁,越要出人頭地,堅持要讓看輕自己的人刮目相看,卻不知道自己做着陡勞無功的事!那群高層股東習慣了坐享其成,這些年來吃得肚滿腸肥,早就被豬油蒙了心,哪裏會反省自身,體會到月庭的苦心。

霍星翔想着實在生氣。氣眾人,也氣戀人不愛惜自己。凌月庭的固執教人氣惱,但他的堅毅和韌力也教人佩服。這樣的人兒,實在讓他心疼,不得不憐惜啊。

會議室的氣氛驀地尷尬起來。

因為拗執的男人板着臉,沒半點好臉色給熱心奉承他的人,更遑論一句半句的回應。眾人臉臉相覤,有點下不台。男人的老爸,霍致遠只好出面打圓場。

精明幹練的老人哈哈一笑,輕抽淡寫說幾句場面話,再順勢宣佈散會。

所有人在和睦的氣氛下離場,最後只剩下一對秘密戀人。

「翔,你真是。」確認所有人已經離開,故意慢吞吞收拾文件的凌月庭嘆了口氣,「剛才讓大家難堪了。」他很擔心呢。擔心霍星翔忍不住為自己出頭,擔心他會為了維護自己而犯眾怒,擔心這個最愛的男人步上自己後塵,成為被杯葛,被放冷箭的目標。

霍星翔挑挑眉毛,大大咧咧地說:「我高興。怎樣?我就是喜歡讓那些老不死難堪啊。剛才算便宜他們了,哼哼,早晚我要教他們好看。」欺負他家月庭寶貝,絕對罪無可恕。

「笨翔!」凌月庭沒好氣地瞪着他,道:「我也覺得尷尬,你高興了?」

「喲,月庭寶貝,你知道我不是針對你的。」男人連忙上擁住他,送上安慰的吻。

「混蛋!」凌月庭回應他以一記狠狠拐子,罵道:「跟你說了多少遍!不許在辦公室毛手毛腳,也不許在辦公室叫我寶貝親親什麼的。」

「矩舉真多,沒意思。」低聲嘀咕。

「你說什麼?」眉梢微微挑起,凌月庭故意把聲音拉得長長的。

「我說,月庭大人英明,月庭大人有理。」陪笑陪笑,霍星翔打恭作揖,逗得戀人忍俊不禁。

「翔……」忽然,凌月庭露出凝重的表情,「不要犯傻。不要為我輕舉妄動。」

「月庭,難道你要我看着你——」霍星翔激動起來。心愛的人受委屈,比自己受委屈,更要令人難受百陪,試問強勢慣的男人怎忍得了?

「翔,不要說了。」凌月庭打斷他,分析道:「他們都是小人,惹上了十分麻煩。以後在工作上,明裏暗裏都被刁難,不值得。」

「只管來好了,難道我會怕他們。」霍星翔胸中豪氣頓生,立即磨拳擦掌,一副恨不得惹事生非的模樣。

凌月庭哭笑不得,嗔道:「笨翔,你是小孩子啊。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你。」

「我就是不要長大!」霍星翔一臉無賴,旋又嘆氣道:「你成熟了。可是我看見你那麼累那麼委屈……」指指的胸口,「這裏會痛。」

「翔……」凌月庭一陣感動,情不自禁靠進戀人的胸膛,低喃道:「我知道你心疼我。」

「知道就好。」男人乘勢抱住他。

「可是,翔……」掙開越來越放肆的大手,凌月庭正色道:「我希望你明白一事。」

「什麼事?」懷抱一空,霍星翔不是滋味。

「我並不是你所想像中的柔弱,我有能力保護自己,不需別人為我出頭。」

「可是……」

「翔,我愛你。」

「月庭寶貝~」心花朵朵開。

「可是,我不打算成為你的附庸,更不想永遠在你的羽翼保護下過活。」凌月庭清澈的眼睛非常堅定,道:「這樣會令同為男性的我,完全失去立場。」

「明白了。」寬厚的肩膀頹下,霍星翔喃喃道:「難得說一句「我愛你」,卻在這樣的氣氛下。」

「什麼啊……」被抱怨的男子一陣心虛,神情忸怩得可愛。

霍星翔不禁輕吻他的臉頰。

「吶,我們別繼續這些掃興的對話了。對了,待會兒的晚宴還記得么。」

「當然記得,是霍伯母的壽辰嘛。」凌月庭點點頭,道:「我已經準備好禮物了。」

「乖寶貝,我家的好兒婿。」啾了一口又一口。

「笨翔,說多少遍了,不準毛手毛腳,不要叫我寶貝!」臉紅。

「吶,不要掃興。」

夕陽透過朝西的落地玻璃,斜斜映照着在無人會議室,溫馨親吻的戀人們。

晚上,霍家老宅喜氣洋洋。

霍夫人不喜應酬,壽辰只在家中宴請至親好友,霍致遠在商場上結交的人一概不請。但在霍星翔刻意佈置下,凌月庭早已成為霍家常客。霍夫人顧念兩家交情,亦憐惜這文秀的男子不得父母鍾愛,所以一直待凌月庭很客氣,有什麼喜慶日子也允許兒子帶着凌家少爺來湊熱鬧。

「霍伯伯,您好。霍伯母,您好,祝您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凌月庭手心冒着汗,臉上卻努力地擠出討人喜歡的笑容。平常在商場叱吒風雲,終日與各大企業的總裁、董事長打交道的他,此刻緊張得像個初次見家長的准媳婦。雖然這一兩年經常出入霍家,與霍家人亦不算是陌生。可是每一次會面,他的心情都好緊張,比洽談幾十億的生意還要緊張好幾百倍。

「世侄客氣了,今天多吃點。」霍致遠拍拍他的肩。老人豪邁熱情的態度,跟兒子霍星翔如出一轍。

「老媽,月庭有禮物給你。」霍星翔笑着說。

「世侄太客氣了。」霍夫人微微一笑。身為世界級富豪霍致遠之妻,以及股壇之神霍星翔的母親,老婦眉宇間在慈祥中帶着精明和威嚴。

「一點薄禮,伯母請笑納。」凌月庭送上份量十足的賀禮。

「老媽,打開來看看。」霍星翔在一旁慫恿。

「無禮。」白了兒子一眼,婦人還是聽從愛兒的意思。

深紅天鵝絨盒子打開,一塊晶瑩剔透,雕著象徵長壽圖案的玉墜子靜靜的躺着。

「好傢夥。」霍星翔吹了一下口哨。極品翡翠難求,市場價格極高。凌月庭所送的玉佩色澤翠綠鮮陽,質地通透如玻璃,在微暗的燈光下發出淡淡螢光,一看便知道是翡翠中的珍品。

霍氏夫婦雖是慣見場面,仍不禁微微動容。

「世侄,太重禮了,我們不能收下。」

「不不,請伯父伯母不要客氣。」凌月庭連忙說。

「老媽,喜歡便收下好了。有便宜就撿,不用客氣,月庭賺錢利害著。」霍星翔弔兒郎當地說。

兩老一起狠狠瞪着兒子。

「沒規沒矩。」霍夫人嗔道。霍家極富,珍寶古玩等玩意堆積如山。霍夫人當然不缺珠寶,就是比這更值錢更罕有的寶貝也多的是。可是凌月庭眼光獨到,所挑中玉佩小巧可愛,雕功精緻獨特,霍夫人看着實在喜愛。

霍老哈哈大笑,擁著愛妻道:「禮物我們收了。臭兒子,好好招待月庭世侄吧。」

◇◆◇

霍星翔把戀人帶到自己的房間。

雖然早已搬離家中,但霍家依然把他的房間保留着,並一直維持老樣子。凌月庭不是第一次來,但每次來都很興奮,像個小孩子般東摸摸西翻翻。

房間保留着十多年前,戀人少年時期的原貌。這裏每一件東西,都代表了自己未能參與,所不知道的戀人的青春時期。所以凌月庭翻起來,特別感到有趣味。

「啊啊啊~~~這是什麼?」噫,在床底下翻到好東西了。凌月庭大呼小叫:「是情信啊!」

打開殘舊的小箱子,內里是滿滿的情書,頑皮男子拿起其中一封粉紅色的,拆開念道:「親愛的霍星翔同學,你好,今天我終於鼓起了最大的勇氣寫信給你……」

「喂喂喂,你怎麼翻人家的信啊。」霍星翔笑着去搶。

「我不能看嗎?」凌月庭揚起小臉,一副凶霸霸的樣子。

「最好別看吧,親親……」男人陪着笑臉求饒。他是怕那任性寶貝看着笑着,忽然吃起飛醋來。

「也對。省得我不小心看壞了。」作出生氣的表情,凌月庭把信丟還,「哪,看你寶貝的。」

「不是啊,我只是忘記丟掉。」在那年少輕狂的歲月,誰把的馬子多,是男生與男生較勁的項目之一,而那一箱兩箱的情書正是戰利品。成年後的霍星翔早把它們忘了,若不是凌月庭翻了出來,只怕它們還要在床底下躺個幾十年。

「親親,別吃醋,待會我燒光它好不好。」男人抱着彆扭的戀人,柔聲地哄嘬。

「誰吃醋了。」一記拐子,凌月庭忽然說:「別燒,笨翔。那是你的青春啊。」說實在,他挺羨慕霍星翔多姿多彩的青少年期。自己的少年時代是黑白的,直至遇上霍星翔,他的人生才染上明媚的色彩。

「青春就是用來燃燒的,我願意為你燃燒啊。」霍星翔拚命賣乖。

「翔……」看着肉麻兮兮的男人,掃掃手臂上的雞皮疙瘩,凌月庭慢吞吞道:「真要燒的話,先把柜子裏的PLAYBOY燒掉吧。」那是上次來玩時翻到的,足足幾大箱子,什麼特別版、限量版、珍藏版、記念版,一應俱全。是霍星翔青年時期的收集品。

「親親~~~那些是我的生命啊~~~」慘叫。

「笨翔!你的生命不能為我燃燒嗎?」佯怒。

「吶,燒吧燒吧。」一把抱住愛人,霍星翔動情道:「反正我整個人都是你,讓我們一起燃燒,燒成灰燼吧。」

「說什麼啊,變態。」臉紅了,凌月庭在戀人懷裏扭動不依,「不可以在這裏……」

「乖,哪裏還不是一樣,這時候就不要挑剔了。」柔聲。

誰挑剔啊!凌月庭瞪他一眼,但聲說:「萬一有人進來了……」

「哼,誰那麼大膽敢聞進來。」霍星翔霸道地說,但話聲還沒落下,房門忽然『格』的一響。

「啊!」凌月庭反應快絕,立即大腳一踹,把身上的男人踹出三呎外。自己也彈開三呎,若無其事的微笑端坐。

「星翔叔父(舅舅)陪我們玩!」膽敢連門也不敲便闖進來的,正是霍家第三代小霸王們,霍星翔的侄子外甥。

「小鬼們!誰讓你們進來的啊!!」捂著痛處,牙痒痒的男人露出猙獰的表情。

孩子們嗚哇一聲,像小老鼠般四散。

「鬼來了!」霍星翔大叫一聲,頑皮地拉起戀人的手,一起追趕而去。

霍星翔是孩子王,向來跟侄子外甥們打成一片。但凌月庭可沒那麼好的精力,被孩子們玩了個多小時,早就筋疲力竭了。

霍家的壽宴採用自助餐形式,佳肴美酒源源不絕的送上。疲倦的男子拿了一杯香檳,自行挑了個僻靜的位子坐下。

濃郁的月季花香令人心鄺神怡,喝着清冽的淡酒,看着遠處玩得興高彩烈的戀人,凌月庭感到一份朦朧的幸福感覺。

「世侄,怎麼一個人坐在這兒?」霍致遠不知何時來他身後。

凌月庭連忙站起來招呼。

粗豪的老人擺擺手示意他坐下,自己也大刺刺地坐到他身旁。

「翔呢?那混小子沒招待你?我待會好好教訓他」霍致遠隨口道。

「不不,不是的,翔他……」凌月庭一陣手足無措,旋又發現自己實在反應過度,不由得臉紅了。

老人沒有注意,只顧在人群中尋找兒子的身影。這時霍星翔正被友人拉到一角拚酒划拳,玩個不亦樂乎。

「月庭世侄,不想過去湊湊熱鬧嗎?」

「哦……我不了。」凌月庭意向曖昧地笑。自己不擅交際,一時三刻無法跟陌生人熟絡起來,所以是無論如何打不進那群好動分子的小團體,勉強湊進去只會讓大家沒趣。而更主要的原因,是怕萬一翔喝得興起,拉着自己胡說八道或者毛手毛腳的話,那就真的不知如何是好了。

「你是比較文靜,不像翔,自小猴子似的動個不停。」霍致遠點了點頭,忽然溫言道:「不過偶爾靜一下也不錯。世侄,那麼你就陪我這老頭子,安靜的喝喝酒聊聊天吧。」

「啊?好的。」凌月庭有點狼狽。

對方是戀人的父親,所以不好拒絕。可是,因為與霍星翔之間不可告人的戀愛關係,每次跟霍家人見面,他都不由得感到有點兒心驚膽跳。尤其是對上霍星翔的父親霍致遠時,凌月庭總怕自己的秘密,逃不過精明老人那雙犀利的眼睛。

跟霍家密切來往,建立深厚感情,以便為他朝出櫃作準備,是二人共同的決定。而在沒有絕對把握之前,二人的戀情絕對不能曝光,這是凌月庭一直以來的堅持。

但隨着與霍家人的關係越親密,見面的次數越多,被識破秘密的機會便越多。可是為了將來,又不得不努力耕耘。

為此,凌月庭經常活在緊張和壓力下。

感覺好像在踩綱線,稍一不慎便會跌個粉身碎骨呢。

「世侄,怎麼忽然呆了?」老人鏗鏘的聲音響起,喚回失神的男子。

「啊?對不起。」凌月庭連忙打起精神。

「嘗嘗六十年份的茅台吧。」霍致遠呵呵一笑。早在他坐下來時,霍家管家已命人送上一壇主人最愛的美酒,並為二人斟上。

凌月庭拿起面前香氣濃郁的酒漿,小口小口的啜著。珍藏了數十年的烈酒入口甘醇順喉,可是後勁卻非常凌厲。凌月庭喝罷,才感到好像有一團烈火從腹腔一直燒上喉嚨。

「還是中國老酒才夠勁。現在流行那些紅酒什麼的,就是賣個幾萬一瓶的貨色,也是淡出鳥來。」霍致遠閉上眼睛,滋味地品評著。

「是、是嗎?」凌月庭勉強應道。天啊,他的喉嚨好像火燒刀割似的。

「世侄,再來點吧。還是你想嘗嘗伯伯珍藏的高梁?紅高梁那個烈啊,喝罷整個身子都會燒起來。」老人興高彩烈

「霍伯伯,這個……」凌月庭簡直想哭。

霍致遠這才抬眼看看他。

「咦?世侄,你怎麼了?」凌月庭的臉紅得像充血,把老人嚇了一跳。

「對不起,霍伯伯,我不太能喝。」苦笑。平常洽談生意,凌月庭最多陪客人喝幾杯紅酒,哪有喝過這樣強勁的烈酒。

「啊啊,這樣啊。酒太辛辣了是不是?」霍致遠諒解地一笑,道:「來,抽根煙,沖淡一下味道。」

「謝謝霍伯伯,我不會抽煙。」凌月庭哭笑不得。霍致遠抽的煙草也是極之強烈辛辣的貨色,一口抽下去怕要嗆死了。

「啊啊,原來這樣嗎?」老人呵呵一笑,道:「我還以為世侄對煙酒很有研究,畢竟世侄每次送來的酒和煙草都是不易找到極品。」

「啊……這個啊……」那些是他一心討好,專門託人找來,或者在拍賣會高價投得的。凌月庭不好意思地笑笑,含糊道:「恰好找到,又知道霍伯伯喜歡,所以……」

「世侄向來是很細心。」老人點頭稱讚,又損自家兒子,道:「不像翔那臭小子,沒心沒肺。」

凌月庭低聲嘀咕:「翔也很細心啊。」尤其是對待自己。

邊喝邊聊了一會,霍致遠有了幾分酒意談興更高,忽然說到了公司的發展。

「……說起來,世侄近來工作表現很好呢,比我那不成器的兒子強多了。」

「才不是!翔比任何人都要利害。」幾乎是本能反應,凌月庭高聲替戀人辯護。

「啊?」老人一愣。似乎對他的強烈回應感到意外。

凌月庭臉上一熱,尷尬地解釋,道:「我的意思是,只要翔認真起來,絕對是很利害的,我比不上他。」

「是嗎。」揉揉眉心,霍致遠苦笑,道:「只可惜翔他……唉,總之他怪怪的,都不知到底發生什麼事……」

「翔他怎麼了?」凌月庭不由自主緊張起來。

「你該看出來了吧?」霍致遠看了他一眼。

「啊?看出什麼?我、我怎麼會……?」作賊心虛,凌月庭的心幾乎跳出胸膛。

「這是有目共睹的事。」霍致遠淡淡地嘆了氣,道:「翔回來遠天已經三年了,可是對公司的事一直愛理不理的。」

「原來是這個。」凌月庭鬆了口氣。剛才幾乎嚇死他了。

「那臭小子已經三十多歲了,可卻還是弔兒郎當,工作不肯認真。」霍致遠越說越生氣。自家兒子有多少材料他很清楚,只要翔肯認真一點,遠天早便是他囊中之物了。可是霍星翔卻偏無心事業,天天上班打混,雖然交付給他的工作都完美地達成,可是卻連一點進取的行動都沒有。叫他這個老父看在眼裏,幾乎沒急死。

「假如翔真的不願意接手遠天的職務,我也不勉強他。只不過若是無心,他又何必回來蹉跎光陰?這小子真是,古里古怪的。莫非腦袋進水了?」老人嘆了口,臉露困惑的表情。

凌月庭不敢吭聲,就連大氣也不敢透。霍星翔『古怪行徑』背後的理由,他當然清清楚楚,可是他不能說啊。

「咳,霍伯伯。」過了半晌,凌月庭輕輕安慰老人,道:「我想,翔會有自己的打算的。而且光是霍氏金融那麼大的業務已經夠他忙了……」

「這才是我最煩心的。」老人一聽更加生氣,罵道:「那臭小子現在連自己一手創立的事業都撒手不管了,霍氏幾乎完全交給手下。金融界瞬息萬變,只要稍一鬆懈,便會被其它人吞掉。翔浪費了這三年光陰,霍氏的聲勢下滑了三成以上,將來他想追回來可不容易。」

「啊……」低聲驚呼。老人生氣失望的表情讓他慚愧內疚。

凌月庭很清楚霍星翔在霍家的地位,他是霍致遠最寄予厚望的兒子,本身亦具備非凡實力,可是為了與自己相戀,翔放棄在遠天一展所長,就連自己的本身的事業都忽略了……

是自己扼殺了他的事業。

而這事他居然一直沒注意到。

凌月庭不由自主垂低頭,心下一片茫然。

◇◆◇

霍家壽宴過後,凌月庭和霍星翔如常的工作,如常的恩愛。

很快,一周過去了。

又到了遠天高層會議的日子。

「接下來是有關英國分部的事情。」所有議程討論完畢,在會議結束前一刻,主席凌震天亳無徵兆地開口,「上次討論派駐人手到英國的事,現今已經有了結果。」

「凌月庭。」在眾人意外的目光下,老人不帶感情地宣佈,道:「由你接替衛爾斯的職務,暫代英國分部行政總裁一職,即時生效。」

凌月庭呆住了。

霍星翔呆住了。

幾乎所有人都呆了。

遠天業務主要在東南亞,其次在美國,西歐是最末節。而且根據目前的經濟大氣候,各大集團主力都是開拓中國和亞洲等國家,歐美市場幾近飽和。因此換句說,從亞洲總部調派到歐洲分部相等於被刺配邊疆,即使頭銜響亮如『行政總裁』,亦只是明升暗降。

可是近兩三年來,凌月庭在公司的風頭很健,亦立下不少汗馬功勞。理論上正應該是備受重用的時候,為何會調派邊疆呢?

會議室鴉雀無聲,眾人為這個消息感到震驚,一時間無法反應過來。而身為事件的當事人也是一樣,只不過讓他和他震撼的,卻是另一件事。

被派駐海外……那麼,難道他們要分開了嗎?

隔着會議桌凝看對方,凌月庭和霍星翔在彼此眼中都看到痛楚和無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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