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七章

「為什麼這樣做?」武京一聽說田家發生的事,立刻感覺到此事必與飄盛脫不了關係。飄盛眯着眼打量著武京,很是奇怪武京提問中帶着的指責的口氣。

像是感覺出自己口氣的生硬,武京試服改變口氣:「我是想問,布店的事不見得與田家有關,再說即使有關也只與田斌而已,又何必連累田家其他人。」當聽到田家因此事,徹底的敗落,連祖上的唯一一點家產都抵債,只得一家十多口搬到了一間破爛小房中暫住,武京一時不知自己心中是苦是酸。

挑了挑眉,飄盛邪邪的笑了笑:「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只是沒想到那田老爺也是一個慈父,竟然會幫那種不孝子償債。」

看着面前飄盛的笑,武京迷糊了,那笑還是如此的誘人,如此的狂野,他的眼睛還是如此的燦爛,帶着一點點的兇殘和嗜血,九年前我是迷戀那樣的笑那樣的眼睛那樣的人,現在依然,只是突然心又冷又寒,依稀彷彿在飄盛的身上看到的那雙眼睛,是陳夫人,是綠珠,是所有當年那夜裏看自己的人的眼睛,那叫做無情的眼睛。九年之間我們到底失去了什麼,是時間還是人最初的純真,還是什麼。

「盛哥哥。」一個人影叫嚷着衝進了房間,手中揮着信。

「你看你,大熱天,跑那麼急幹什麼。」現在飄盛的眼中已經沒有剛才的冷酷,帶着和煦如春風般溫柔的笑着看面前不停用手扇著臉的人。

「我爹爹來信了。」興高采烈,聶岩將手中的信交給了飄盛。

「哦,聶伯伯才離開八天,這信就來了。」看着信里的內容,飄盛的帶着一絲驚喜。

「怎麼樣怎麼樣?」聶岩着急的看着飄盛,腦袋一伸一伸的想要一看信的內容,連邊一的武京湊著過來,想知道情況如何。

看着眼前聶岩的動作,飄盛笑了笑,將信遞迴了聶岩:「你自己看吧。」然後轉過頭對着武京說:「還好聶府曾在二年前有人訂過這二種貨,結果訂家出事未能拿走貨物,這次聶伯伯回去細查了一次,當年的貨除去賣的還有結餘。」

「那五十匹的絨圈錦雖然足了,但四十匹織錦卻只有三十一匹。」看着信,聶岩又喜又憂。

「放心吧,我已經派人四處尋找,這另外的九匹,還有十幾天,總會找到的,若實在找不到,也就賠那九匹的失約,總勝過賠四十匹吧。」拍了拍聶岩的肩,飄盛爽朗的大笑:「走,今天晚上的小吃節,我請你去吃。」

「真的,小吃節?」聽到吃的聶岩整個眼都亮了起來,一副饞貓樣。

「當然,從今天起連繼三天都會在平安鎮鎮中心上各家各店紛紛擺上自己的招牌食品,有些還是從外地而來的專門擺攤……」話還沒說完,聶岩已經跳了起來:「要去,要去,走吧。」

「阿泥,你也一道吧。」笑咪咪的看了武京一眼,飄盛就被聶岩硬拉着走了。

***

小吃節果然名符其實,隨着佈滿攤位的街道向著鎮中心而走,四周人潮湧動,各地的小吃琳琅滿目,只讓聶岩大呼胃不夠大,手不夠多。

「這是什麼?」指著一小攤放的香腸般的東西,聶岩問道。

「哦,小哥。嘗嘗吧,這是我家鄉的灌腸。」攤主熱情的切了一節,放在小盤中端到聶岩面前。

飄盛看着聶岩有滋有味的嘗著,轉過身正想叫武京也一起嘗一點,卻發現武京已經不再旁邊。

「咦,岩弟,看到阿泥沒有。」

「沒……由,鋼……拆……還……一起。」包着一口的食物,聶岩搖了搖頭。

「那你在這裏等一等,我去找找他。多半,他和你一樣嘴饞,停在那家店……」飄盛打趣的說着。

「弧……鎖……我……」話還沒說完,聶岩又將攤主遞給他的雞米涼粉塞進嘴裏。

無奈的搖了搖著,飄盛隨着人群住回走,邊走邊四周的張望,不一會便一岔路邊一看到了武京,忙走向前招呼。

「阿泥。」

「陳少爺。」武京有些驚訝飄盛的出現。「你怎麼在這裏?」

「這是我問的,剛才發現你不見了,才轉回來找你,剛才走開的是什麼人?」飄盛看剛才武京正和一個男人說話。

「哦,那人是外地的,剛才向我問路,所以我停了下來。」

「那樣,快走吧。岩弟在前面等我們,你別又跟丟了。」打了個招呼,飄盛向著聶岩在的攤位走去。

武京靜靜的跟在飄盛的後面,看着飄盛那雙結實而修長的手,我好想接觸那雙手了。那雙手曾經牢牢的握着我,不曾鬆開。不過我已經知足了,畢竟他會轉過身尋找我,至少他現在關心我,雖然只是一點點一點點。

「阿泥,阿泥。」

幾聲叫聲,讓武京回過神抬起頭,面前的背影是如此的陌生,感覺到胳膊上的熱度,這才轉過身看見飄盛帶着是笑非笑的表情看着自己,而他的手正牢牢的捉著自己,武京有些茫然獃獃的看着飄盛。

「你是怎麼了,一直向前沖。還好我拉住你,不然又要走散了。」飄盛苦笑了一聲:「我怎麼都感覺你比聶岩還迷糊。」

「什麼我迷糊。」跟着飄盛後面的聶岩探出個頭:「我是大智若愚。」

「好的好的,你大智如愚。」感覺自己像是自找了二個麻煩,飄盛點了點頭。

「對了,陳少爺,聽說小吃節,還有個放河燈的傳統。」武京突然說道。

「放河燈?」聶岩好奇的重複著。

「是的,放河燈,是一種習俗,藉著一年一次的小吃節,人們用着放河燈的方式,即向河神送出人們對一年來風調雨順的感謝,也祈求來年的五穀豐燈,一年安康。」飄盛笑着解釋。

「這河神與風調雨順什麼的有什麼關係?」聶岩搖著腦袋,如何也想不通。

「你呀,就是……我說過是一種習俗,好了。別亂想了,你想不想去看看。」飄盛對於聶岩的好學精神有些過敏。

「要。」

「那好走吧,先說清,這次你們可不要只管向前沖,不看周圍人。」

「行了行了,盛哥哥,你像個小老頭了,嘮嘮叨叨。」聶岩站在飄盛的後面,推著飄盛的背,催促的走着。

武京走在這路上,又一次走着了。記得有一年大少爺拉着我的手,提着我們自己做的河燈,奔跑在這石路上。我還記得這條路上的人群,吵叫着,高呼著,無數的僕人跟在後面大聲的叫着,大少爺在愉快的人群中穿梭著,但我永遠不怕被丟下,因為他的手永遠緊緊的拉着自己。

武京恍惚中感人群都已經靜止不動,周圍安靜下,只有眼前從過去而來的二個男孩子快樂的叫嚷着,奔跑着,腳板在石路上跳躍着,一個燈籠飄浮着,那光映着二張臉紅通通的,是那麼的喜悅,清純,健康,還有就是幸福。獃獃的跟着男孩的腳步,武京筆直的向前走,我知道這條路走完后是什麼,那是一座橋,長滿了青青藤條的拱橋,橋上是滿天的星,橋下也是滿天的星,就像老人告訴我銀河上的橋一般。虔誠的人們將自己對未來的希望和憧憬寄託與天上的星,也寄於河中的星,也包括當年的那二個男孩。

「盛哥哥,那邊有買河燈的,你等一下我,我去買一盞河燈。」

幻景消失了,武京只看到前面聶岩對美麗的景像迷住,無數的燈在水中慢慢的飄動着,隨着水流向著遠方流出,那一盞盞的燈閃著美麗的光,彷彿就是浩瀚夜空中閃爍的繁星一般絢麗,活生生組成了一條星之河。

是很美麗,真的,這時很美麗。武京笑了,看了看眼前也被景所吸引的飄盛輕輕的笑了,沒想到有生之年,我們還能同時出現在這裏。

飄盛被眼睛影色驚呆了,不是美麗,而是一種悲傷的感覺向內心襲過,自己好像曾經也像橋下的人一般帶着祝福的心放飛著自己的河燈,我是一個人放的,還有跟誰一起放的,為什麼心中想起河燈總是有淡淡的傷感,黯然神傷,放河燈不是一個愉快的事嗎?

武京看着隨水而流的河燈,想起了當年那二個傻傻的男孩,帶着對河神的好奇和最純真的祝福,跟着河燈不停跑着,想要看看河的盡頭是如何的樣子,想要看看是誰收到他們的祈禱和祝願,但最後面對他們的只是那一盞盞流過的河燈,而帶着他們滿滿希望的那一盞卻只在流水的旋渦中打轉着,盤旋著,看着燈被水滲濕,看着那美麗的火焰慢慢的熄滅,二個男孩止不住的哭了。從此以後,他們再也沒有放過河燈,那次是他們最初,也許也是最後一次一起放河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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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鷗之傷(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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