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八章

「大哥。」回憶又一次被打破了,武京轉過了身,看着燈火中突然出現的人影。

「飄興,你怎麼在這裏?」飄盛問道。

「大哥你忙正事,父親母親又跟着大姐走親家。家裏只剩下我一人,好無聊,咦,聶岩應該跟着你,怎麼沒有看到?」

飄興倒著苦水般說。

這時,飄盛才發現聶岩去買河燈已經有些時辰了,按理早已經回來了。岩弟,不會是又迷路了吧,想到這裏,飄盛立刻轉過了身,去河燈店尋找聶岩。

「你知道嗎?小時候,我最喜歡放河燈。」看着河中的燈,飄興突然對着和他站在一起的武京說道。

有些沒有反應過來,武京面無表情的看着飄興。

「因為,放河燈就意謂著可以吃很多好吃的東西。但自從有一年的燈會我大哥出事以後……」飄興停頓了一下又說:「你知道我大哥小時的事嗎?」

武京心中一驚,看着燈光中飄興的眼中帶着一絲的妖魅,一絲的狡猾,還有一絲尖銳,那尖銳而冷靜的眼光,我曾經在誰眼中看到過,武京皺着眉細想着,是誰,突然深吸一口氣,二爺,那雙眼睛跟二爺太像了。

「這個問題有那麼難答嗎?還是你已經有答案,只是不敢說。」語氣是玩若真的說着,但眼睛卻死死的盯着武京的臉。

武京心中打着鼓,即使已經過去快十年了,武京依然在內心深處害怕著這樣的眼睛,毫不留情剌穿一切的眼睛。武京假裝着無知,困惑的問著:「我是奇怪,飄興少爺為什麼想起問這個問題,我到是從來沒有聽到有人說過陳少爺的故事。」

「是嗎?你知道嗎?我這一輩子最恨那種對我家人心懷不軌,居心叵測之人。」飄興的臉上滿是笑容,但說出的每一個字卻是帶着刺帶着勾的。

「哦,看來飄興少爺倒是一個愛家之人。」武京打着太極:「陳少爺找到聶少爺沒有?」一邊跟飄興說着,一邊武京卻眼尖的看到飄盛大步向他們走過來。

「聶岩不見了,我問過河燈店老闆,他說是看到有一個像聶岩的男孩買了河燈。但我在臨路找遍了也沒有看到。」

「看樣子,聶岩的老毛病又犯了。」飄興搖了搖頭,想起了前幾日的事。

「陳少爺,那我們分頭四處找找吧,時間沒過多久,這裏人又那麼多,聶岩少爺即使迷路也不會走太遠,說不定因為人多而錯過了。」武京說道。

「那吧。」飄盛點了點頭,手指向著旁邊的路點着:「弟,你走這邊,我去那邊,阿泥你腳不方便,你找那邊吧,人比較少,路也好走一些。多半聶岩也在這周圍找我們。

***

聶岩躺着醒來時,只感覺頭昏昏沉沉的,眼睛所看的只是一片朦朧的光,手下意識的動着,只感覺是一顆顆的石子在手間,這是在哪裏?好像我剛才拿着河燈,然後有人捂住了我的嘴……剎那間清醒,蹭著一下坐了起來。

「聶少爺,真是很久沒有見了。」冷冷的語從身邊傳出,聶岩轉過了頭,只見一個衣衫破爛,目光狠毒的男人,半蹲著看着自己,在他的周圍氣勢洶洶的站着二個壯漢。一盞油燈隨意的放在角落處。

「原來是田少爺,想來是這幾天的生活過好了,你人也看得很有精神。」

聶岩壓抑住自己的驚訝,邊冷嘲熱諷邊四周的打看,發現自己正處在一個窄小的街巷中。

「聶少爺,不用看了。今天不會有人來救你,你也別想跑。」田斌慢慢的站了起來,這時聶岩才發現他手中拉着的一個粗粗的棒子。

「是嗎?沒想到田斌少爺真是好客,到了這個田地,還如此熱情招待,真是給我面子。」坐地上站了起來,聶岩向後退著,卻發現背後無路可走,他已經被人圍在死胡同中。

「媽的,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今天要不是你,我也不會落着這個地步。兄弟給我上。」氣急敗壞田斌狂叫着。

看着三個人不懷好意的向自己靠近,聶岩牢牢貼著牆壁,手到處的摸著,看能否找到防身之物,嘴還忍不住諷剌著:「真是狗咬了人,還怪人踹它一腳。」

眾人一擁而上,扭打着,撕殺着。

武京站在地上,卻彷彿是浮在半空中,那月光下不遠處的,棍棒時,撕打的聲音,讓他的腳發軟,心如針刺,我是不是又做夢了,為什麼又夢到了那一夜,如地獄般的一夜。

沒有看到巷口邊站着的武京,那一群人已經打紅了眼。

「媽的,你敢咬我,我不把你打死,拔倒你所有的牙,我不姓田。」

「呸,你都被田家趕出去,還有臉。」抹了一下嘴角的血,聶岩恨恨的說:「你也只得意到一會的功夫。」象瘋了般拳頭腳踢木棍擊打在人身上的發出悶聲,一直站立的人影倒下,瘋狂的眾人一涌而上猛踢猛打倒在地上的人。

不要,放過我吧。

這不是真的,這是假的。

停止!停止!我不願意想起,不願意看到,不願意聽到。消失,消失,消失!

武京內心狂叫着,但卻發不出一點聲音,腳想向前走,卻發現麻木得無法動彈,昨日的重現,那曾經的一幕驚人的相似,內心最深處的傷口又一次血淋淋的裂開了,前塵往事太無奈太慘痛也太無助,我到底是在什麼地方,我看到的到底是誰,是聶岩還是我。

「老大,這小子骨頭太硬了。」想是自己的手打軟了,男人停下了暴行甩着手說着,看着手上的被抓的血痕說着。

「你們除了手軟,多半連骨頭也是軟的。」聶岩無力的躺在地上,額頭上大片的血斑,試着想笑一下,卻扯動着嘴角的傷,冷汗涔涔。

「兔崽子,到這個時候嘴還臭。」怒不可言,田斌抬起了腳,想要踢過去,卻被旁邊的人阻止。

「田斌,別慌。嘿嘿,要他骨頭軟還有簡單,一會還可以讓他的嘴除了叫,吐不出一點話。」陰險的說着,三個男人對視而笑。

「就你好此道,我們可沒有興趣。」

「那你們幫我把他壓着,這小子,長得不賴,反正我有些日子沒有開葷了。」

「你們想幹什麼?」聶岩看着他們放下了棒子,將自己死死的壓在地上,剝下自己的衣服,聶岩不禁心慌了。

「啊!放手,唔。不要。」

「別讓他跑了,把他的手壓住。」

「媽的,又咬我。堵住他的嘴,別讓他動。」

月光好朦朧,武京只感覺眼前的人影晃着,突然一張男孩子的臉出現在月色映照下分處的清晰。武京痴痴的望着趴在地上身體卻被人壓着的男孩,四目交織,血點斑斑的臉上那雙眼睛分外的明亮,通紅的眼睛象是要滴血似閃著痛苦,脆弱,恐慌,所有的眼光所有的眼神只匯成一個詞,救我!

我在幹什麼?我做了什麼?我要救他,不,是救我,他是我,是十七歲的我。不,他不是我,他是聶岩,另一個人,一個有着我十七歲所有美好的人,卻無我十七歲所有不幸的人。武京嘴死死的咬着,汗水不停的從額頭滴下,艱難的向前走去。這不是我的那個十七歲夜,那一夜已經不存在了,我無需害怕。

突然一個人影從武京身邊擦肩而過,奔向聶岩。頓時,哀嚎聲響起,又一個人影從武京身邊擦身而過,只是瞬間,那些使暴人便已經血肉淋淋連慘叫都已經叫不出來。

「岩弟,你沒事吧。」

「哇,盛哥哥,我好……」

「岩弟岩弟。」

「他只是昏過去了。」

武京看着飄盛抱着聶岩從身邊慢慢的走過,深邃的眼睛中是暴戾嗜血的陰冷還有一絲憤怒。輕蔑而冰冷的聲音似不曾化開的冰山,徹骨的寒意極至的冷酷:「如果他出了什麼事,我不會讓你好活的。」武京站着只感覺一瞬間自己的心臟停止跳動。

「看來,我小看你了,居然見死不救。」冷冷的飄興說道,與武京擦肩而過,而此時武京根本沒有聽進飄興說的話。

那一夜,武京一直站在那裏,一動不動,直到雞鳴早起的人經過發現地上躺着的半死的三人,武京才像醒來一般,飄蕩在平安鎮的街道,就如同孤魂野鬼一般。

也許,武京已經真的不存在於這個世界,因為連我自己都忘記了武京到底是如何的人。在九年前武京被別人抹殺以後,也許同時也被自己抹殺了。

也許,十七歲武京只是為了飄盛與聶岩的相遇而存在。

也許,我早已經死了,死在那十七年。現在只是一個鬼做着他的夢,還是回歸故土忘愛忘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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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鷗之傷(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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