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醫院
o5年，6月，5日，凌晨
「對不起，傷者在送來之前，就已經死亡了，現在已經被送到太平間，等家屬來了，你們才能去見她。」
附屬醫院的大夫面無表情的對著葉風、馬帥、凌月雪、還有他們的導員劉響說道。
說完，大夫邊褪下沾染了一絲血跡的白衣，邊和其他人一起離開了。
葉風仍麻木的低著頭，一言不，身體在不自覺的顫抖著。
劉響輕輕的扶著葉風坐在手術室外的長廊座椅上。
轉過頭向著凌月雪道：「已經通知了婷婷的父母了嗎？」
凌月雪邊做著深呼吸，邊用力的點了點頭，艱難的說道：「明天上午十一點半到大連機場。」
劉響嘆了口氣道：「想不到，馬上就要離開學校了，竟然會生這種事……」
凌月雪眼角掛著淚痕，喃喃道：「婷婷說她要出去透透氣，要是我陪她一起，也許就不會生這種事了……」
劉響生氣的沉聲道：「你們啊，就知道喝酒、聚會，到底還是喝出事了吧！現在肇事司機也找不到，婷婷的父母來了，肯定要質問我！你們說我招誰惹誰啦！她喝多了，你們怎麼就不好好看著她呢！現在死人了……」
葉風猛然抬起頭來，望著劉響，雙眼射出駭人寒光，一字一頓的說道：「婷婷沒有喝醉！」
劉響顯然想不到葉風會頂撞他，氣呼呼地道：「沒喝醉往馬路上跑！？你當時幹啥來的？就不知道看看肇事的車牌號？」
葉風「騰」的一下站了起來，雙眼怒視劉響，身體因憤怒而顫抖著……
馬帥也終於忍無可忍，攔在葉風身前，指著劉響的鼻子怒斥道：「你他媽少說一句行不行？」
劉響一怔，緊接著也站起身來，用手指點著葉風和馬帥，點頭道：「好，你們的畢業證是都不想要了是吧？敢這麼跟我說話？等你們畢業證下來，我都他媽給你們扔垃圾箱去！」
說完，劉響頭也不回的向外走去。
葉風的拳頭緊緊的攥在一起，想要向他追去。
凌月雪一把攔住他，顫聲道：「小風，別，別在婷婷面前……」
葉風一震，停止了動作，眼淚再一次無法控制的奪眶而出。
驀然，馬帥從後面猛的一把將葉風拉過去，推在牆上。
凌月雪失聲道：「你這是幹什麼？」
馬帥完全不理會她，一手揪住葉風的衣領，沉聲道：「現在劉響不在，你說，婷婷為什麼會衝上馬路？你對她做了什麼？」
葉風聞言怔怔的望著馬帥，像是完全不認得這個人，顫聲道：「你說什麼？」
凌月雪呆在那兒，看著葉風和馬帥，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馬帥突然激動起來，怒道：「你去向她表白了是不是？可是，她不願意，是不是？！說，你為什麼要逼她！為什麼！」
馬帥邊說，邊揮動著拳頭。
葉風睜大了眼睛瞪著他，緩緩抬起手在自已的臉上指著道：「你想打我？」
凌月雪用力的撲上來，一把拽開馬帥，尖聲道：「你們這是在幹什麼？婷婷死了，婷婷已經死了！你們能不能尊重一下她？」
馬帥一把甩開凌月雪的手，雙眼怒視著葉風道：「你知不知道，其實我從第一次見到婷婷就開始喜歡她了，只是，我一直都覺得自己配不上她，而你，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一直認為你們才應該是一對，所以，所以我騙你說我喜歡的人是小雪，可是你，可是你……」
馬帥再也說不下去，淚水就那麼涌了出來。
葉風心下一疼。
凌月雪也怔在那裡，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半晌，葉風失魂落魄地道：「是我害死了婷婷……」
馬帥不待他說完，猛的推了葉風一把，用手指著他，咬牙道：「我們，再也不是朋友！」
說完，頭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聽著馬帥離去的腳步聲，葉風突然感到一種從未有過的無力，頹然坐倒在長椅上，雙手捂著面頰，哭道：「我沒有，我沒有……」
凌月雪單膝跪在葉風面前，用纖膩的小手慢慢托起葉風那張稜角分明臉，柔聲道：「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告訴我，到底生了什麼？馬帥說的是不是真的？」
葉風的臉上出現了一絲若癲若狂冷笑，曬道：「你也不相信我？」
凌月雪急道：「我沒有，我相信你，可是，你為什麼一直不肯告訴我們究竟為什麼婷婷會衝到馬路中間去！？」
葉風緩緩的搖了搖頭，抽泣著道：「你們是不會相信的，而且，我答應了婷婷……」
凌月雪氣急道：「你不說怎麼知道我們不信，還有，你答應了婷婷什麼？」
葉風繼續搖著頭道：「我答應婷婷，忘了昨晚的一切……」
凌月雪直起身來，坐在葉風身旁。
雙目失神地道：「有些話我知道也許我不該現在跟你說，但……」
葉風冷冷的打斷她道：「那就不要說了。」
凌月雪面上現出一絲苦笑，自嘲地道：「為什麼你總是對我這麼冷淡，可我，卻……」
葉風再一次將她打斷，道：「我說了，請你不要再說下去！」
凌月雪終於按捺不住，沖著葉風冷然道：「我想說的事與婷婷有關！」
葉風一呆，急忙追問道：「是什麼事？」
凌月雪驀然站起身來，沖著葉風道：「你不是不想知道嗎？你留在這裡，我還有事要做。」
葉風用他那充滿了血絲的雙眼望著她，聲音如冰，道：「虧婷婷一直都當你是她最好的朋友……」
這次輪到凌月雪打斷他道：「我和她永遠都是最好的朋友，這點還輪不到你來懷疑！」
說完，凌月雪再不看葉風一眼，也匆匆的離開了醫院。
葉風看著空空的醫院走廊，呆了半晌，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沖急診室跑去。
留下的值班大夫大約三十多歲，此刻，被一聲不響出現在自己面前的葉風嚇了一跳。
大夫用左手向上推了推眼鏡，問道：「還有什麼事嗎？」
葉風帶著懇切的聲音道：「我能再去陪陪她嗎？」
大夫深表同情的一聳肩，道：「對不起，朋友，死者已經被暫時安放在太平間，只有在家屬的陪同下才能看她，因為她是死於交通意外，你知道的，為了以後不打麻煩，我們不能讓其他人接觸她的屍體。」
葉風聽到『屍體』兩個字，不禁心中猛然一疼，道：「求求你，我是她的男朋友，就讓我再看她一眼好嗎？我保證不會耽誤你太多時間的！」
大夫為難的又看了一眼放在一旁的電腦屏幕，上面正播著放到一半的電視劇。
葉風從口袋裡摸出皺巴巴的兩張百元鈔票，遞到大夫手上，哀求道：「我知道太平間在哪兒，我自已去就行，不會麻煩你的！」
大夫遲疑著接過兩百塊錢，把一把鑰匙塞到葉風手裡，低聲道：「我早上六點交班，你去吧，大門沒鎖，過第二道門，直接用鑰匙開冷藏室門，進去就能看見了，裡面就她一個。」
葉風點了點頭，轉身急急的朝太平間跑去。
凌晨兩點的醫院靜悄悄的，葉風的耳畔只能聽到自己的腳步聲。
他輕輕的推開了第二道大門，徑直來到冷藏室門口，緩緩的用鑰匙旋開了這道厚重的鐵門……
葉風的心怦怦直跳，他心愛的人，就在裡面，只是，已經沒有了生命……
葉風緩緩揭開白布，露出於婷婷的面容。
於婷婷雙眼就那麼輕輕的閉著，神態安詳。
若不是頭上那駭人的傷口，她看上去，就像是睡著了。
葉風痛惜的用手輕拂過婷婷的臉頰，一滴熱淚落在了她的臉上。
葉風半跪在床畔，喃喃道：「婷婷，你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他一面愛惜的望著於婷婷，一面繼續道：「今天是六月五號，你知道嗎婷婷，今天是我的生日，今天是我二十二歲的生日，我一直都夢想著能和你一起慶祝生日，只是……」
說到這裡，葉風再也說不下去。
半晌，他聲音哽咽著，斷斷續續道：「想不到，我的生日，竟然是你的忌日……如果可以，我願意用我的一切來換回你……我……」
葉風終於泣不成聲……
他把頭深深的埋在於婷婷的頸畔，淚水滴落在地上，出微弱的聲響……
夜，是那麼的靜，靜得……
靜得，讓葉風不禁打了個寒戰。
因為他清楚的聽到了一個聲音，在他耳畔響起。
那聲音雖然微弱，卻十分清晰。
呼吸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