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小得意

「哎喲！」她忙拍拍心口撫平心跳，眼睛也不敢再去回掃熱情高漲的遊客們，而是定位到了車頂的天窗。

「不是人，不是人，大白菜，大白菜，一棵大白菜，兩棵大白菜！」她默數著，這招還是趙磊教她的。

別說，這招還真靈，她感到心跳平緩了長舒口氣，保持著微笑接過全陪導遊遞過的話筒，張開嘴要講背得倍兒溜、呼之欲出的歡迎詞，可腦子就像不小心按了刪除健，突然一片空白。

「我、我，」她恨死了自己，當年在學校里演講面對一千多號人她都可以鎮定自若、面不改色，今天是怎麼了？第一個團彷彿也沒這麼糟糕啊？

她正怨恨著自己，眼神也不由自主地收了回來，迎上前排一位中年男遊客微笑鼓勵的目光：「小姑娘，不要怕，雖然你是可愛的小白兔，可我們不是兇惡的大灰狼！」

車上遊客一陣爆笑，她慌張地掃視了一下遊客們，那架式的確不是大灰狼，卻像在公園看猴兒逗猴兒的觀眾們！

神經開始錯亂、空白、雪花、黑屏：「嗨，啥也不說了，大哥緣份哪！」

她不知怎麼向最前排的「大灰狼」伸出了手，聽著她突然冒出的話語及動作，全場戛然靜止，連眼瞪著綠燈亮起的師傅也忘記了前行，接著全車爆雷鳴般的掌聲及歡笑、尖叫聲。

「噢耶！」她擦擦不停流出的汗水心裡嘀咕著：老范，謝謝你噢！

第一站燈塔景區，車停穩她拿起小喇叭高舉小旗子喊著遊客們到她身邊集合，在往海邊走的路上，她一邊講解，一邊看著遊客們緊步相隨，不禁昂挺胸：倍兒精神！倍兒牛氣！我就是一隻老母雞，領著一群小雞仔！

她見遊客們爭先恐後地湧向海濱，時值漲潮，燈塔景區海邊那一片江北最大的礁石群已被潮水淹沒大半，潮湧的海水撞擊著突兀的礁石越澎湃，遊人甩掉鞋子站在礁石邊看著湧來的浪花嘻笑著肯定不會衝到自己腳下，沒想到卻低估了海水的衝擊力，眼看海水快地湧來尖叫著躲閃卻被拍個正著，眾人嘻哈著要退卻那海浪打了勝仗早溜了回去。

此地有礁石有碧海，是情人們山盟海誓的絕佳勝地，遊人想起張導的講解，情人臨碣石相擁，聽海浪細語，回望岸上，白色的燈塔高高聳立，尖端的塔台，為夜行船指航，也為情人們指明了愛的方向。

張海晴得意著「風景美不美，全憑導遊一張嘴，」又看看和她一起帶團的李艷蕾，紫煙金牌導遊，想象中李艷蕾應該是像林叢一樣非常冷傲自負的人，她還忐忑著要怎麼去和她溝通。可一見了面張海晴現李艷蕾非常的隨和，嬌小的身材，玲瓏的五官看起來倒有江南水鄉女子的柔美，白皙的臉會讓人產生錯覺：她不可能是做導遊的！一到夏天，放眼海邊，看那最黑最滄桑的臉，那就是導遊的職業名片！

「哎呀，這也是老天眷顧我，你說我長得這麼矮，再讓我的臉曬得跟黑包公的，我就不叫小不點，該叫土行孫啦！」李艷蕾自嘲著，仔細端詳著張海晴笑道：「怪不得趙磊那麼喜歡你呢，你長得可真漂亮！」

漂亮？她不承認自己漂亮：臉蛋兒還可以，可楊眉說她像生在啃樹皮年代的姑娘，育不良。前不突后不翹，充其量算是亟待開的一馬平川。生個會讓男人垂涎三尺的臉蛋兒，不如有個讓男人一見噴血的身材，男人嘛，都是用下半身思考的！

她聽著李艷蕾的讚美又謙恭地聽她說加點不要到要加的時候再講，要見縫插針時不時地鋪墊，讓遊客知道有這個好景點的存在：「你現場現賣那叫推銷，王婆賣瓜；隨時鋪墊那叫引導，市場經濟。」

燈塔集合后在通往第二站森林公園的的碧海路上，她一邊介紹著度假區內的亞歐風情街和沿海造型別緻的別墅，開過沿海綠化帶轉過一個大彎，遊客才又領略到大海的風情，張海晴想著李艷蕾的教導順適指了指海中突出的一座小島：「大家看海中有個小島了嗎？那個是忘憂島，我們現在看到島的面積很小，可等到退潮後會露出很大一片，嗯？退潮之後啊，大家可以坐快艇上島撿些小海鮮，什麼螃蟹啦、海星啦。」果然饒有興趣的領隊，也就是那個「不吃小白兔的大灰狼」自然地問到如何上島、登島快艇多少錢？

張海晴紅臉一笑沒說，只說下午四點退到最低潮的時候是最佳上島時間，現在你想上也上不去！這直接吊起了遊客的胃口：那就早點從公園裡出來！

從森林公園回來加點，成功！

坐在乘風破浪前往距離海岸8公里的忘憂島的快艇上，張海晴也如遊客們興奮地大呼小叫，站在島上她也心血來潮地蹦跳在礁石間教著遊客們怎麼找螃蟹，那個是什麼海洋生物，可不可以吃，李艷蕾沒有上島，五年的導遊生活已對快艇提不起半點的興趣，有這個時間她更願意倒在車上彌補她旅遊旺季嚴重的睡眠不足。

晚上吃飯時候張海晴和李艷蕾正待坐下和兩位師傅、全陪一起吃四菜一湯的司陪餐，領隊走過來一看非常意外，趣道：「我還以為你們導遊開小灶呢，怎麼這麼簡單的幾個菜啊？」說罷邀請張海晴陪他們一起喝酒，為了顯示自己的熱情老實的張海晴沒好意思拒絕，先是啤酒後是白酒，她在眾多男遊客的輪番敬酒中開始天旋地轉。

第二天她頭痛欲裂地醒來李艷蕾罵她是笨蛋，遊客讓你喝你就喝，喝醉出了事怎麼辦？耽誤帶團怎麼辦？你不要把人都想得那麼善良！

可酒沒有白喝，她相信在真誠面前人們都是善良的。最後一站海鮮市購物，張海晴知道自己的海鮮知識相當匱乏，所以一路講著小笑話到了市才說了句大家可以在這裡逛一下帶點紫煙海產回去，沒想到領隊一聲令下：支持張導工作，讓她多賺點外快，下次再來紫煙要讓張導請我們吃螃蟹，他們不要吃螃蟹腿。

這話說得張海晴直有些感激涕零了，不過在接團時的幾句憨話，要吃中午飯的時候有幾個年輕的遊客起鬨問張海晴團隊餐有沒有螃蟹吃，她說沒有。那個頭半禿的司機帶頭起鬨讓她請吃螃蟹，這可嚇壞了她。「我哪有錢啊，一天就三十塊錢的導服，現在還欠同學一千塊錢呢！就那點工資，請你們一人吃一隻螃蟹腿都不夠！」她憨頭憨腦地說。

雖說有些感激，可張海晴心裡也沒抱什麼希望，上次帶那個河北團進市遊客們也說多買多買，可卻是兩手空空的回來，今天帶這個團稍微找到了加點的自信，可海鮮購物，她看著遊客們進去一撇嘴：沒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