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開會 （11）

（11）

高高在上的那個眯著眼的就是手擎校長負責制這一尚方寶劍的錢國瑞，高踞在金字塔的塔尖，君臨天下呢！每年幾十萬元的經費基本上就他一個人花，手中還操縱著老師們事業的成敗榮辱呢，抓簽到坐班，上早晚自習，注重升學率，不就是為了撈點升遷的資本嗎？不要怎麼唯局長之命是從呢？真能裝，在大會小會上，念文件唱高調。工作中又是另一套，搞獨裁使陰招。不時地神經，大聲咆哮，拍桌子瞪眼，恨不得一口把老師們吃了，以致把有的老師嚇得戰戰兢兢，汗不敢出，神經衰弱。小人怎麼就總能得志呢？中國就是盛產軍閥。至今不絕。

坐在台上的還有左右護法呢。第二階層。張校和韓校。多年熬上的呀！不容易呀！副校長一樣能提前或破格晉職，那些評職的條文總是恰巧的適用於他們，時不時吃個飯簽啊字領點值班費呀，報點條子呀，用著一些同樣品牌同樣型號的家庭電器呀什麼的，在人事安排、評價教師、招生、分班等事務上，都有一定的參與權呢。收集著情報，知道什麼時候說什麼不該說什麼。到了吃飯的時候一起消失了，再嘻嘻哈哈，搖搖晃晃的一起回來，一嘴酒氣。

下面這些仰著虔誠的臉的模範們呢？他們在教學水平和學識水平上也確實有兩下，能搞點花樣，會調動課堂氣氛，普通話也好！也是僅此而已，因為給一些不學無術的評委講了一兩節花里胡哨的課，沾了幾個好學生的光得了個獎，考了一個好名次得了。作班主任的呢。也做學生的思想工作，無非是用名利誘導，找個輕省的工作，有出息有能耐，掙大錢娶美女。社會就是這樣，舉幾個各村上成功的例子，其實呢就是在教導學生如何生存，如何適應這個社會，找准自己的位置，如何去陞官財，飛黃騰達。而且還能讓學生和家長們感恩戴德一輩子呢。

普通科任老師們呢，都在後面坐著呢。不會到前邊挨的領導近一點呀。都是附近這幾個村的，沒有背景，又不會溜須拍馬那一套；既不會抓機會表現一下，又不擅長搞人際關係，沒根沒蔓，沒能沒彩。就這樣了不行嗎？你還老實木訥倔強耿直疾惡如仇，喜好嘮叨兩句。指點江山，莫談國事。工作倒是一點也沒少干，累也不少受，反而是多干點實際工作呢。還很出色，說的過去吧。評優，評模，這些好事卻從來沒份，最後一批晉職。要是有一回兩回學生考的成績差一點了，遲到早退什麼的了，學生出了點事了，紀律衛生落後了，就等著在大會小會上聽厲聲呵斥，不點名或點名的批評吧。可憐的一群被侮辱和被損害的人，就這樣誠惶誠恐，如履薄冰地工作著，生活著。苦悶吧。

還有真的學者型的老師嗎？鳳毛麟角了。為人善良、胸懷大志、蓄勢待、淡泊名利、甘於寂寞、與世無爭、一心教書育人、以才德引導學生卻不圖名利。老黃牛呀，閉著眼睛拉車，不能看出點事來嗎？對學校的一些事情公開表示不屑，不滿。那還有好嗎？標高了自己，惹來了麻煩。看的見天上的星星，卻掉到了地上的坑裡。最底層也是最高層。浮雲總能遮望眼。真正的人才是讓人敬畏的。真正的人才應該氣死了。

那就這樣吧，散會。

谷城才走出會議室，口袋裡的手機嗡嗡地振動起來。家裡的。

「爸，是我，剛開完會，有事嗎？」

「你要是沒事了回來一趟吧。你娘有點不舒服。」

「我娘怎麼了？」

「沒什麼事，你回來再說吧！」

「好！」

「道上慢一點！」

「知道了！」

谷城收起電話，已經可以離校了。第四節課了。他騎上摩托就走。

她騎車的樣子多好看呀，絲絲劃劃的感覺多好，要是現在肯定會抱著她的。就是這一塊吧，道兩邊的樹都砍了又栽上了新的，比那時的都大。道要是這麼寬就沒事了。想有什麼用呀！慢點，村頭好有人，老人耳朵背，慢點。是《東方紅》，立叔。

「怎麼了？娘！」

谷城看到媽媽正擁著被，坐在坑頭上，後面的牆上還掛著一個葡萄糖瓶子。面色蒼白。

「成子呀，沒事！我說不叫你回來！你還是回來了，都黑了。」

「我沒事，一會就到了，娘，您輸液了？怎麼了？」

「沒什麼，今天和你起嬸打了一會兒棒子，回來就覺得心口難受，堵得慌，腿也軟了，連門檯子都上不來了。」

「我爸呢。」

「幸好你爸在家，把我弄炕上。叫醫生來輸上液才能說話了。」

「叫的誰？醫生說什麼？」

「張醫生，他說最好去大醫院查查，現在沒事了，好了，不用去了！」

「不行，我說了多少回了，要一年檢查一回，就是不聽，明天去淪州吧！」

「不去了，明天再輸一瓶就好了！」

「不行，這一回不能大意了，明天一定去。」

「明天不能去，明天要來檢查的，錢校長說了誰也不能請假。」

谷城好不容易再說服了媽媽，定好了明天的時間，這才回到學校。

「明天？明天怎麼能離開呢？你沒聽校長說來檢查的嗎?最好別去。」

谷城看了她一眼，說「明天有我什麼事？這病不知道是怎麼回事，能往下拖嗎？早一天去就早一天放心。我跟娘已經說好了。就得去。」

「你給家裡去個電話，說一下，就說明天告不下假來，她奶奶也會同意的。」

「我就是不願意在這兒等著伺候他們才要走的！」谷城說。

夜深了。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