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被丘比特之錘砸中的楊木

第二章 被丘比特之錘砸中的楊木

十天試用期的最後一天,經理把我叫去一個角落裏的桌子坐下,然後十分沉痛的對我說:「經過這幾天的實習觀察,我們覺得你不太適合這份工作。」我心裏微微一驚,隨即很鎮靜的點頭,然後問他:「經理,我想知道為什麼。」經理想了想:「恩……我們覺得你的形象不太適合。」

「娘的,又是形象!」,我在心裏狠狠的罵,「我他媽是長的難看了還是缺胳膊少腿了?不就是穿着有點不合適嘛,等工作服一下來不就好了?」

我心裏憤憤不平得簡直想衝去市政府門口擊鼓鳴冤,可是我的性格卻註定了我不可能開口為自己求情或者申辯,我能做的僅僅是微笑,然後滾蛋。

按上班前的約定,試用期之內被辭退的,沒有一分錢工資,過了試用期成為正式員工的,試用期的那1o天還是沒有工資。也就是說,我像個傻B一樣忙乎了1o天卻拿不到一分錢。

於是我在滾蛋之前憋著心裏的狗火平靜的質問經理,我說經理,我從第一天來應聘就是這個形象,為什麼你們要在試用期的最後一天才告訴我形象不合適?經理紅著臉囁嚅了半天也沒有說出個所以然來,我嘆口氣:「經理,我不為難你,我要求見老闆。」

老闆我自然是沒有見到,經理說老闆去外地出差了,給老子明擺的撒謊。我堅持要經理講出老闆的傳呼,然後用茶坊的座機一遍遍地打過去,卻始終沒有回復。

看來他們是早就準備好的。一群狗屎。我在心裏暗罵。

走的時候我冷冰冰的甩下一句:「轉告你們老闆,做生意像這樣的昧著良心摳員工的血汗,當心最後連內褲都賠掉。」然後我轉身以一種瀟灑至極的姿態在眾人的注目禮中目不斜視地走了出去。

對於這個***茶坊,我記憶里最後的一幕就是經理和眾同事那一個個大張成o字型的嘴巴,像一群等著餵食的鳥崽子似的。

我正躲在廁所內把頭鑽在一盆涼水裏吐泡,電話猛然響起。輝輝在電話那頭嘶吼:「小鬼,出來喝酒!」我放下電話就奔了出去。

真是救命的電話啊,把我從我爸的嘮叨聲中拯救了出來。從知道我被辭退,我爸就一直在絮絮叨叨的說我脾氣太爆、不細心、不謙虛、不勤快、不乖巧,怪不得要被辭退。然後又講了一大番諸如逢人只說三分話不可全掏一片心之類的風馬牛不相及的做人大道理,讓我一次次剋制不住有撞牆的衝動。

現在好了,不用撞牆了,只需幾瓶啤酒下去,今夜我就可以忘了一切,忘了我兜里僅剩的75元錢,忘了我尚無着落的工作,忘了失蹤的該死的楊木。

楊木。想起楊木我就一肚子火。原本我可以被學校分配去廣州或者深圳或者其他的一個什麼大城市做一名酒樓服務員或是工廠的工人,總之,能有個比較安穩的工作,能有我夢想了多少年的出世界的機會,然而就因為他在我畢業前夕的一句話,我就義無反顧的留在了這個嘈雜貧乏的小城,留在了我一直想逃離的家鄉。

那句再簡單不過的「留下來好嗎,和我在一起」就此改變了我的人生。

楊木是高中時蝸居在我們學校門口的混混。然而在認識他幾個月了之後,我都還一直天真的以為他是個乖得不得了的老實孩子。

那天放學,我和董娟去我們學校門口的小攤吃炸土豆,正吃得歡呢,一抬頭就現一個流里流氣染著黃毛的小子站在對面一直盯着董娟看,看得哈喇子直流.

董娟穿的粉色體恤領子有些鬆了,於是衣服裏面的內容就有點若隱若現。我放下筷子冷冷地瞅著那個黃毛小子,然後旁邊的董娟忽然冷不丁的沖着他冒出來一句:「看毛哇。」

這下那個小子可逮著調戲的機會了,大咧咧的反問:「看你的毛了?又不是沒被人看過,還怕給我看嗎?」

董娟的臉刷的通紅,張張嘴卻什麼也說不出來,只剩眼淚在眼眶裏打轉轉。我立馬感到一腔熱血無處釋放,環顧了一下四周,兩步跨進旁邊的一家廢品回收店,抓起一把鐵鎚就想給那小子砸去,沒想到剛剛才舉起來就聽到身後「啊」的一聲慘叫。

這一錘,砸中的是過路的楊木。

接下來的場景就如同演電影般喜劇,楊木摸了一把頭上的血,意味深長的看了我一眼,然後就癱軟了下去。我呆站在原地腦子轟轟作響。黃毛小子鬼跳跳的做出一副馬上就要衝過來揍我的樣子卻一直沒有衝過來。董娟眼淚橫流地緊緊抓住我,彷彿生怕我這個打人兇手逃跑了一樣。

學校的張保安已經聞訊趕了來,幾句話就喝走了黃毛,然後白了我一眼,大吼一句:「還不趕緊送人去醫院!」

我如夢初醒,抓起楊木就走,走了兩步又折回去:「張保安,借我點錢。」

張保安是我們學校的保安隊長,平時我都叫他張保長,他每次都做出一副要打我的樣子,卻每次都忍不住笑。我們關係很好,偶爾沒有帶煙的時候,我還會厚著臉皮向他討根煙抽。

在醫院包紮完楊木才說了第一句話。楊木說:「大小姐,你就不準備對我說點什麼嗎?」我說對不起啊朋友,沒有想到釀成這樣的悲劇。楊木扯扯臉皮想笑,腦袋剛上縫了針的傷口馬上就疼得他齜牙咧嘴。

楊木搖搖頭說:「真沒想到,你一個女孩子那麼暴躁。」我在心裏悶悶的想,我班裏的男生早就說過了,我不是個輕易打架的女人,可打起架來就不是個女人。初三的時候,也是為了董娟,我在游泳池裏就和一個偷偷摸了她**一把的外班男生打了一架,差點被他悶死在水裏。

我和楊木就這樣成了朋友。在買水果去他和朋友租的房子看了他兩次之後,他開始來學校門口接我,之後,我就成了他的女朋友。

後來他的朋友說,那天我砸向楊木的鐵鎚其實就是丘比特之錘。也就是說,楊木在腦袋開花的那天就已經被丘比特的鎚子砸中了。「丘比特的鎚子」這句話,讓他的一大幫朋友狂笑了好久,並奉為經典。

我真正喜歡上楊木,是在做了他半年女朋友之後。

少言寡語的楊木在我心中一直是個老實孩子,他不說髒話,不吹牛,更不會像輝輝他們這種小混混一樣戴着耳釘吹着口哨弔兒郎當長掩面的做瀟灑狀,我甚至,都沒有看到過他皺過眉頭。

他就像一條沒有漣漪的靜靜流淌的河,用我們班張軍的話來說,如此野性十足的我栽在如此斯斯文文的他手裏簡直就是浪費了,我應該配的絕對是一長了胸毛的北方漢子。而我們都完全沒有想到,楊木的暴烈,遠遠在我之上。

職高畢業前三個月左右,曾經因為我管閑事被壞了美事兒的幾個混混終於逮著了向我打擊報復的機會,他們使了一個三十六計之外的下三濫計謀將我弄到了學校附近一個廢棄的房子裏,並且揚言要將我。

那一刻我的心裏剜涼剜涼的,故作冷靜的表情下是魚死網破的心理準備。

正當我怒目圓睜和他們撕扯的時候,楊木拎着一把砍刀走了進來,心平氣和的對他們說了一句:「今天哪個敢動她老子就弄死哪個。」

之後的場景是我捏著一塊從地上撿的磚在旁邊跳來跳去,計算著應該從哪個角度砸過去才能準確無誤的砸中那些混小子中的一個而不是楊木無辜的腦袋。

這場打鬥的結果是四個人中有兩個住進了醫院。楊木沒有進醫院。他拐著一隻受傷的腳直接進了公安局。

警車開走的時候我拎着那塊始終沒有砸出去的磚頭站在夕陽的餘暉里,淌着眼淚面帶微笑,在心裏狠狠地說:「楊木,你放心,我怎麼着也要把你撈出來。」

楊木被抓之後我才慢慢從他的兄弟伙口中了解到,他從小就是個不安分守己的孩子,比起我來絕對的有過之而無不及,甚至曾經在他老家公安局的大門口一拳將公安局長侄子的鼻樑打斷。只是憑藉他長的比較斯文和善,性格又比較內向,不容易被人看穿底細。

電視中黑社會又冷又酷又神秘的形象猛然躍入腦海,我心裏忽的就對楊木景仰起來。從那時起,楊木就成了我心目中關於男人的唯一標準。

火箭白了眼神渙散的我一眼,抖着腳說,你們兩個啊,都是暴力分子,真是「腥腥相吸」。老三在旁邊糾正,不對,是「猛女愛英雄」。

楊木在一個月後被我們花9ooo塊錢撈了出來。剃了光頭的他依舊目光柔和笑容溫暖,怎麼看都不像一個可以提着刀砍人的主。

楊木摟着我的腰面無表情卻溫柔無比的說:「親愛的,讓你受苦了。」第一次,我紅著臉沒有躲閃。

我和楊木的感情從那件事之後開始突飛猛進,然後在我快畢業的時候,楊木說:「留下來吧,和我在一起。」

按楊木的計劃,我先不要找工作,等着他把手裏的事辦完了就跟着他一起做點小生意。楊木說:「漂了那麼多年,我想安定了,我想天天只守着你。」

我不知道他要去做什麼,但我知道他想最後撈一票。我無力勸阻,因為我們的確沒錢,而他說,他是不可能去上班掙錢的,他沒有那個耐心。

我就那樣在家裏天天傻乎乎的等,等著楊木來接我,等着他帶我離開那個早就想逃離的家,可是一直等到我剩下的錢已經不足我半個月的開銷,他都還沒有出現。

無數個寂靜的夜裏,我一遍遍的像那些遠徵士兵的妻子一樣,雙手合十地祈求上蒼讓我的男人平安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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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屁滾尿流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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