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節 白月人舞驚厥夢
趙光義搖搖頭：「還是這種脾氣，一言不和就要生氣。青梅，我還以為經過燕兒這樁事情之後，你會有所改變，就如我。」
「燕兒？你倒提醒了我，你府中的那名管家叫吳用的，我剛才看見他和燕兒在一起，難道燕兒和你？」
「立久了，我累了，青梅，進去坐坐吧。」趙光義緩緩轉身，一徑碎石小道通向宅第深處，花香馥郁，沉枝累累，不知為何石徑上會有淺淺水漬，映著白月，星星點點。
「青梅，請恕我失禮，腰腹間總是脹痛，御醫再三讓我多躺著。」趙光義手扶一紅木嵌理石榻，緩緩半躺下。
空蕩蕩的屋子，只有他和我，心立時揪起來，「源非呢？他人在哪？」
趙光義舉起酒杯，一飲而盡：「這杯酒我先干為敬，謝你的救命之恩。」
面前珍餚美酒琳琅遍桌，「好香的酒，我幹了！」舉起酒杯就往口裡倒，好酒！我在心裡喝彩，幸而他不在身邊，要不然又沒有口福了。
「好！青梅，我就是喜歡你的豪爽，絲毫不遜男子。」趙光義口中說著，又飲了一杯。
「酒也喝了，人呢？」
「別性急，我保證還你一個好好的王源非。」趙光義輕拍手掌，細碎的絲竹音響起，幾名紅裝艷姬緩緩舞入，美目倩盼，腰柔膚雪，月光之下，個個都是絕色佳人。
樂聲如水融化了一切，和著音律輕輕擊打酒杯，美人們翩翩起舞，我恍若化身為聊齋中的書生，誤撞了狐仙，引來了一番奇遇。
良久，音樂之聲宛如潺潺泉水滴滴入石，餘音消散殆盡，悄悄抹去眼角的淚水，我笑道：「晉王，這曲子妙，舞也美，最妙的還是她。」
我指向一紅衣女子，窈窕嬌艷，眉眼之間極似一人。
晉王哈哈大笑：「找尋了數年，我才在一處妓坊里找到她，怎麼樣？青梅，她們像嗎？」
「摒去氣質神態，光論五官，真得可算得上是姐妹二人。」
「天下只有一個花蕊夫人，你們退下。」他的語氣已有些索然。「青梅，你為何會哭？他對你不好？」
「晉王殿下，我敬你一杯，我平生最敬情深意重敢愛敢恨之人！」我一口飲盡。
「敬我？青梅，你把我當成朋友？！」
「是！」
「真是奇怪的回答，青梅，你應知道，他們恨我入骨。」
「他們指的是誰，我不清楚，也不想知道。但是，晉王殿下，我不願與你為敵，也沒有這種實力，你相信嗎？」
「我欲得藍兒數年，現在成了這種樣子，曾經萬丈豪情已是過往雲煙。世人營營碌碌只為名利二字，卻不知這名利在手，便如伴虎行袖蛇眠。青梅，你能遠離，這份心志氣量，我很是欽佩。」
「這麼好的酒，這麼漂亮的女子，光談這些個俗事，真真是辜負了。天色不早了，我該走了。」起身向他行禮告辭。
「青梅，不要和李處耘那二人混在一起，我不願你有事。」
我微微一笑：「這算是警告嗎？晉王，看樣子，你還不是很了解我，請將源非賜還。」
「王皇后將王仁瞻的義子賜給你，算盤倒是打得不錯，可惜，」
「可惜什麼？源非是王仁瞻的義子？」我連連追問。
「我累了，你去吧，他就在門口。」趙光義倚在榻上無力地揮揮手。
重重推開大門，我叫了一聲：「源非，你到哪兒去了？」
王源非背對著我長身直立，數十騎驃壯駿馬絕塵而去，領頭的正是王仁瞻，走到他的身邊，抬眼看那張木然的臉，眼中似乎有了一絲生氣。
「主人，回家嗎？」他問。
「晉王沒對你怎麼樣吧？這麼晚了，你父親急匆匆地到城外去幹嗎？」
「接到兵命令，他要追上李處耘的大軍。」
「兵？是，是去渠州？」我的心底一片冰涼。
他點點頭，擊碎了我最後的希望，他們是去鎮壓李仙起義，不對，對於他們而言，是鎮壓造反。
回到家裡，李文植還沒有回來，這並不意外，朝廷出了這麼重大的事情，他當然會更加忙碌。
曾幾何時，獨自枕睡已是難眠，在心裡數了上千隻綿羊，可是睡意還是窗外的月亮，可望不可及。
??衣衫落地聲傳來，才有的一些朦朧頓時消失，「文植，是你嗎？」拉開綃帳我輕聲問道。
「還是把你吵醒了，」李文植走到床邊，背對著月光，模糊中感觸著他的眉眼，「再過兩個時辰天就要亮了，你快些睡吧，我到書房就將一夜就行了。」
「別走。」牽住他的衣袖，「我想你，沒有你我睡不著。」月色如水，飄蕩著我的思緒，德昭真得說得很對。
枕著他的手臂，恍惚難眠的心忽得靜止，聽著他出的均細呼吸，還有什麼比這更加幸福？
昏暗的石室里氣燈搖曳難止，清碧的水掩沒了我的雙腳，悚然回，才現空蕩蕩的室內只有我一人，厚重的棺槨不停地在眼前晃動，似乎有什麼東西要跳出來，我屏氣凝神等待著，可是沒有，沒有任何活的東西出來。
心中的恐懼在加劇，黑壓壓的角落裡走出一人，我驚厥得想大喊：「張華，張華，快來救我。」可是不管嘴巴張得有多大，喉嚨里卻不住一點聲音。
擠出全身的氣力，我最後一喊：「張華！」
聲音終於從喉嚨里出來，人也醒了，「青梅，怎麼了？做惡夢？」李文植關切地問。
睜開眼睛，渾身乏力，雖然知道那只是一場夢，心卻依然砰砰直跳。
李文植輕撫我的胸口，「夢見什麼？還記得嗎？」
我搖搖頭：「忘記了。」
天色已白，睡意已消，他的眼底儘是青色，「時候還早，你再睡睡吧，真是對不起，你這麼累還吵醒了你。」我不無愧疚。
「什麼話，青梅，我知道這段時間我太忙，忽略了你，你怪我嗎？」
盯著那俊逸的臉孔，我啞然失笑：「你太敏感了，文植，我什麼時候責怪過你沒有時間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