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那是盛夏的一個下午。

聽娘說,華玉生辰,爹爹請了不少的賓客來吃生日晏。他帶着一顆羨慕的心去找華玉。當看到華玉身上戴着一個玲瓏剔透的玉佩時,好生羨慕。所以,他搶過來看,但華玉以一種鄙夷的口吻對他說:「那東西……不是你能擁有的!」

為什麼?為什麼華玉能擁有,他就不能擁有?

「因為……你這種下賤的人是不配擁有的啊!」

下賤的人?怎麼人是分等級的?可,同樣是爹爹的孩子,他就下賤的?

玉佩被拿回去了。

他的兩手空空,獃滯著不知如何是好。

他有九歲了,可是爹爹從未送他生日禮物,娘也沒有呢!為什麼?難道他真的下賤嗎?

下賤?

為什麼是下賤的?

立在樹下,呆望着地,好想哭。

然而,當少年閃著光輝出現在他面前,並溫柔地說:「我也是伊心的哥哥啊!」

小小的身子被擁住——好溫暖啊!

在那一瞬間,他感到他擁住了整個世界!

是不是——只要擁有哥哥,世界便是他的了?

沒關係!下賤沒關係!

只要擁有了哥哥,下賤就下賤吧!

可是,當他認為可以擁有整個世界的時候,哥哥為什麼——不、愛、他!

為什麼……

****************

「這孩子……從小就體弱多病——」感嘆的語氣頓了頓,轉為幽幽。「這次流了這麼多的血,能保住小命真是萬幸!」

「是……是呀!」老者回應。

「多虧有龍一相助,及時止了他的血,否則——我真不敢想後果如何。」

「哪裏。」龍一的聲音很平調。

以一條金絲頭帶將及腰的長發束垂在左肩,身着白色儒裝的清月澤從大夫手中接過藥單。

「多謝劉大夫了。」

劉大夫仰望這個天神般眩目的青年,不禁臉紅。「呃……大少爺不必多禮,這是老夫應該做的。」

「還是要謝謝劉大夫。」

劉大夫捋了捋大鬍子,呵呵一笑。「對了,大少爺的病終於好得差不多了!」

清月澤拿着藥單,漂亮的眼中閃爍著奇怪的光子。「咦?我……什麼時候病了?」

「……」劉大夫驚詫。「就前幾天啊!大公子的風寒至少拖了一個多月了呢!」

清月澤笑出聲,以朗爽的語氣道:「劉大夫一定是記錯了!我前幾天還去杭州談生意,昨日才回來。睡了一天,哪知一醒來便看到伊心滿身是血的……真不明白這孩子何時有了自虐的傾向!」

聞言,劉大夫眼睜得大大的,如銅鈴。

一旁的龍一見了,暗笑。

上前,對劉大夫道:「劉大夫,我送你出去。」

「呃?」

「走吧。」

劉大夫滿臉疑惑,在龍一的陪同下,出了房門。走在迴廊上,劉大夫捏緊手中的藥箱,終於忍不住了。「——大少爺……他怎麼……」

「他的病還沒好。」龍一淡淡地道,「而且,他病得更厲害了。」

「呃,可是我看他的氣色很好啊。」

龍一望着迴廊外的花。「病的是他的——心!」

「呀?」

一個只懂得逃避的男人!

在真相大白后,又逃進了另一個安全區?

面對殘酷的現實,那個天神一般的人,選擇——遺忘!

所有負面的記憶全部被塵封,剩下的那些,全是純潔美好的!

他忘了,忘了自己曾與弟弟交歡,忘了父親已死,忘了母親為何會瘋!

伊心——一個愛戀着兄長的少年,被殘酷地「扼殺」了!

有趣!

多麼有趣的結果啊!

******************

「好孩子,來喝葯。」坐在床邊,月澤溫柔地喂伊心喝葯。

床上的人半躺着,雙眼黯淡無光,如一個只會聽指令的娃娃,張口,乖乖地喝着兄長喂的葯汁。

滿意地看着伊心喝完一碗葯,月澤為他擦擦小唇兒。「好乖,晚上的葯也要乖乖的喝完哦!」

床上的人無力地癱在那兒。

月澤似乎沒有發現他的異狀,扶着他躺下,並拉好被子。「對了,今早在祠堂里竟看到父親的牌位,真是嚇死我了!父親又沒死,竟然有牌位!想不到父親才出差沒幾天,便有人惡作劇了!」

揉着伊心柔軟的長發,他正色道:「一定要揪出那個惡作劇的人!要讓他知道,清家的人是不好惹的!」

睜著一雙無神的大眼,聽着兄長的自言自語。

「母親也真是的,父親是去了絲綢之路,少說也要好久才回來,她卻因相思過度而精神異常,陪她說了好多的話,她都聽不進去。」

撫摸伊心消瘦的臉,他微微皺眉。「你這孩子,怎麼會想不開?竟然這樣虐待自己?以後不許如此了,知道嗎?」

床上的人突然滑下兩行淚,月澤見了,莫名的心痛,伸手撫去他的淚,輕聲喝叱。「還哭,知道痛了吧!」

那淚,掉得更凶了。

「好好,哥哥不說你了。你好好休息,晚上哥哥再陪你。」摸幹了他的淚后,清月澤走了。

床上的人,一直睜著一雙大而空洞的眼。

那空洞中透著——絕望!

這——就是結果嗎?

被——徹底地拋棄?!

在揭露一切后,得到了殘酷的報應!?

報應啊!

與自己的兄長亂倫——是罪!天地不容!所以,老天發怒了!他以最殘酷的懲罰降落到他身上!

被遺忘!

那長久積累下來的情感,那令對方快樂的愛撫,那糾纏不清的情義,被無情地磨去了!在兄長的眼中,他僅是弟弟!

一個惹人憐的弟弟!

永遠是——弟、弟!

***************

「你這孩子,究竟是怎麼了?」

清二夫人坐在床沿,面對親生兒子空洞的眼,不禁垂淚。

「前些天還好好的呀!那天你到我那兒還朝氣蓬勃的,可一回自個兒的院子就這樣了!早知道——當時娘就留下你了。」手中的手絹半濕,美人兒垂淚總是楚楚可憐的。

哭紅了眼,床上的人仍無動於衷,清二夫人不禁急了。「伊心,我的伊心,你——你說句話呀!心裏有什麼委屈就告訴娘!」

仿如木偶,躺在床上的伊心直視前方。

伸出纖細的手指,撫摸伊心的臉,二夫人喃喃。「怎麼辦?怎麼辦?如果你一直這樣子,娘怎麼辦?大公子不知會不會嫌棄這樣的你?如果你不再受大公子的寵愛,那——」她捂住兩頰,不敢想!如果大公子不再理伊心,那她怎麼辦?會不會被打入冷院?如今老爺不在了,清家唯有大公子當家做主,如果不受重視,那麼如何在清家呆下去?

「不,不……娘不要那樣!」她慌了。「伊心,伊心,你快醒來呀,醒來去找大公子。這幾天大公子忙裏忙外的,你病得這麼重,他都沒有陪你!你再不醒來,大公子他……他會拋棄你呀!」

扯著伊心的頭髮,但那孩子就是不醒,二夫人放開他,驚恐地咬指尖。

「嗚嗚嗚……伊心,你連娘也不要了嗎?伊心……」

空蕩的房中,女人的嗚咽聲不斷。

沉浸在黑暗深處的靈魂是聽不到的!絕望,早已填滿了那顆破碎不堪的心!

女人窩在床邊,抽抽泣泣,許久,她抬起頭,臉上淌著淚,然而,她看伊心的眼神很溫柔,這是慈母看稚兒的眼神!

「可憐的孩子……」

輕柔地撫摸伊心消瘦的頰。

「很痛苦吧?活着很痛苦吧?」

伊心空洞的眼如深潭。

女人從頭上拔下一支金釵,溫柔地注視着伊心的眉心。「既然活着如此痛苦,那麼——母親帶你到另一個世界如何?」

細而長的金釵對準他的眉心。

「沒用的東西,沒有留下來的必要呢!已經廢了啊……」女人淌著淚,雙手握住金釵,一用力,釵針刺入稚兒的眉心,剎時,血破皮而出……

「不痛,不痛……娘幫你吹吹……」

女人的細語軟哄在房中蕩漾。

「……痛……」

眉心的錐骨之痛讓伊心渙散的神志漸漸回體,當雙眼觸及母親瘋狂且扭曲的臉時,他凜涼了眼。

手,從被中抽出,一把扣住母親的手腕。

「啊?」女人驚呼。

伊心使出全身的力量,將女人甩到地上,他自己則有半身垂掛在床外,嵌在眉心的金釵吃了血,泛著妖異的光。

「呼——呼——」大口大口地吸著氣,伊心面無表情地拔下眉心的金釵,血流滿面。

「……」女人驚懼地縮成一團。「……不,我……我不是有意的……」

伊心冷酷地盯着她,像在盯着一隻獵物。

「……想殺我……」沙啞地聲音出自他之口,雙眼被血染紅了。

「不——不是的——」女人爬上前,抓住伊心的手,求饒。「孩子,我的孩子,娘不是有意的!」

「你——想殺我!!」伊心厲聲,揪住女人的發。「你該死的想殺我!」

「啊!好痛!」女人歪著頭,淚涕齊下。「伊心……伊心,……」

「我做錯了什麼?你竟然想殺我?」伊心支起身,一腳踹在她身上。「從小到大,我都做你的乖孩子,努力地依你的話討好自己的兄長,可是,我得到了什麼?到頭來,兄長拋棄了我,連你——也想殺我?!」

「伊心——伊心——娘的頭好痛!」

「哈哈哈——」伊心捧頭大笑。

他——本生就是個錯誤嗎?只是想活下去,卻要遭受如此殘酷的對待?!

這麼痛苦的人生,有何意義?

生,不如死!死,又何甘!

愛了不該愛的人,無情的愛情刀刃刮在身上,使他遍體鱗傷!失去心中的支柱,他的世界也將崩潰了!?

才一進門,便看到二娘匍匐在地上哭泣,而伊心——伊心坐在床上,邊笑邊哭?!最叫人驚心的是,他的臉上全血!?

清月澤急步入內。

「這是怎麼一回事?」

二夫人恍恍惚惚地看到清月澤,她爬上前,揪著清月澤的衣擺事實,哭喊:「大公子,我沒有想殺伊心,你一定要相信我!大公子,我沒有想殺伊心——」

什麼?

清月澤倒吸一口氣。伊心臉上的傷——是二娘弄的嗎?

他抓開伊心的手,急聲道:「伊心,讓哥哥看看,天啊!你流了好多的血。」

伊心抬眼,凝視他。

兄長雖然用關心的眼神望他,但不同於以往!

已經變了!

因為遺忘,連最初的情感也捨棄了!

此時此刻,在兄長的眼中,他僅是——弟、弟!

弟弟呵……他皺眉,牽動眉心的傷口,十分刺痛。美麗的黑眸綻放出嘲弄而冰冷的光,他打開兄長的手。

「伊心?」

完全搞不懂一醒來的伊心怎麼會變了模樣?

伊心支起虛弱的身體,避開他和母親,搖搖晃晃地出去。

「伊心,你去哪兒?」月澤想上前,但衣擺被二夫人揪住,動彈不得。

伊心扶著桌,以袖擦著臉上的血,回頭,揚起一抹絕艷而寒冷的笑。「——回我自己的房間啊。」

「什麼?」月澤不明白。「這裏就是你的房間呀!」

「錯了!」伊心轉過頭,昏昏沉沉地向門口走去。「這裏是你的房間,不是我的!我的房間——在隔壁!」

隔壁?何時,他和伊心分房睡了?不,他沒有印象啊!那是什麼時候的事?他才出門沒幾日,為什麼世界全變了?

盯着伊心蹣跚的背影,心口劃過一道刺痛,他不由自主地大喊:「伊心——」

*************

喘息著,呻吟著,痛苦地坐在門邊,眉間的痛一直摧殘着他的意識。

結束了!

全部都結束了!

那根能牽動兩顆心的弦徹底地斷了!斷了,便再也連不上了!?

既然他選擇遺忘,他又何必永記在心?

他不仁,他不義!

這算是扯平了吧?

哈哈哈——

應該結束了的啊!

可,為什麼——心如刀絞?

無法呼吸,彷彿失去了空氣!以後再也不會有一雙溫暖的臂膀擁抱自己了!

沒有了陽光的恩澤,這他棵絳朱草是否會死?

「你流了很多血。」模糊中,龍一的身影在閃動。

好像——忘了還有這麼一個人在呢。

「我為你包紮一下吧。」龍一用白布擦乾了他臉上的血跡。從懷中掏出葯,灑在他的眉心。「傷口有些深,怕會留下疤。」

伊心無言地任由他在自己的額上圈上一層一層的白紗帶。

最後,只有他在身邊了嗎?

處理好他的傷口后,龍一蹲在他面前,以指端着他尖尖的下巴。「被……被傷害得夠徹底呵……」

伊心的眼閃了閃。

「留在這裏,本來就是為了看戲,如今,戲已完,也該走了。」龍一揚起冷酷的笑,嘲弄地撲捉到伊心加深的黑眸。

「你太年輕了,所以,受的傷才夠大!」龍一起身,抱胸。「我已沒留下來的必要的。你自己的事,便看造化了。」

來到窗口,他回頭,漾出一抹笑。「保重了,小公子。」

身影一閃,人已不見了。

走了,散了,忘了——

孤獨地抱住自己,低泣。

好冷!好冷!好冷!

恍如隔世啊!

不久前,他集一切寵愛於一身,而今,他落得一身凄慘。

「伊心——伊心——」

背後的門被激烈地拍打,傳來清月澤急切的聲音。

「哥哥……哥哥……」他痛苦地喃喃。不是原來的兄長,他不要!

陽光,沒有原來溫暖啊……

「伊心——伊心——你開門啊……」

忘了他的兄長——不可原諒!!

*******************

「哥哥……」

少年嘟著粉嫩的唇兒,軟軟地偎在他懷中,甜甜地撒著嬌。他寵溺地看着他,不斷地親親他的小唇兒,心中是滿滿的膩愛。

「伊心,我的伊心……」少年伸出小舌,頑皮地探入他口中,他自然而然地含住他軟而濕熱的小舌,在自己的口中,以自己的舌,回應他的渴望。

當兩舌相戲時,身心都受到了無盡的愛撫!擁有少年,讓他感到,此時的自己才是完整的!

畫面一閃,床帳內,兩條赤裸的身體交纏在一起,如此撩人,如此耐人尋味!

當與少年合為一本時,他覺得他的心被揪住了!隱隱地痛著,可是看到少年沉醉的表情,一絲絲滿足與心痛從心底竄上,最終,那愉悅擴散到四肢百骸……

「哥哥……哥哥……伊心好愛哥哥……」少年流着淚,哭着。

常常,看到少年的淚。那淚,晶瑩剔透,一滴緊接一滴,似乎永遠也流不盡!

心痛!

少年的淚讓他心痛!

「為什麼?我如此愛你——你卻不愛我?」少年露出忿恨的神情,最終,離他而去……

不——不要離開!

他伸出手,想抓住那隱在霧中身影。

「伊心,伊心……」

好痛!

胸口好痛!

「伊心!?」

猛然翻身坐起,一室的黑暗。揪著胸口,喘息。

汗,佈滿額際。

伊心……

失落地看向里床,空蕩蕩……

身邊……不再有少年信任而嬌酣的睡臉了,那溫暖的嬌小身體也不再貼着他了!

沒有伊心在身邊,心,空了一個大洞!

他捂眼。

為什麼?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才不過幾日,清家便變了這麼多?連最依賴自己的弟弟也變了?

那個愛撒嬌的、可愛的弟弟呢?

是誰?把伊心弄成這樣?

不能——恢復到原來的樣子嗎?

再也受不住從四面八方撲來的寂寞與寒冷,他下床,披上外衣,開門步出房,月上柳梢頭,朦朦朧朧,夜風吹得人心頭涼。

他拉拉外衣,徘徊到隔壁——伊心的房間。

自從那天之後,已過了三日了。三日來,伊心一直呆在房中,除了讓侍女送飯外,不見任何人。

他一直心掛他眉心的傷口,當初流了那麼多血,傷口一定很深!他……他沒有好好包紮?需不需要請大夫來?會不會留下疤?

當初,他的膝蓋受了傷,他萬分不舍,要大夫開了去疤了葯,不讓伊心地身上留下任何的疤痕!

那孩子,脆弱得像易折的花,得好好保護才行。

猶豫了一會兒,他伸手推了推門,門上了栓,進不了。他將頭靠在門上,喃喃。「伊心……」

彎月,懸在高空,凄涼。

忽然想到什麼似的,他向另一邊走去。看到窗戶半掩,他露出孩子氣的笑容。

輕輕地推開窗戶,有些狼狽地爬了進去。

房中,一片黑暗,藉著月光,他躡手躡腳地來到床邊。昏暗的光線下,伊心不安地睡臉入了他的眼。

看到他額上的紗布,月澤幾乎落淚。他的伊心,竟然受了這麼重的傷!!

二娘也瘋了!

自那天後,二娘的精神恍恍惚惚。與自己的娘親一親,皆瘋了。可憐的兩個女人啊!爹爹何時才會回來?兩位母親病得這麼重,只有爹才能救贖她們吧!?

顫抖着手,撫摸伊心無血色的唇。

「為何……夢中的你總是和我親密無間?為何我永遠也拒絕不了你?」伊心,伊心是他的心頭肉呀!「沒有你伴在我身側,彷彿少了心!為何會如此?你僅是我的弟弟呀!」

向來乖巧的弟弟,竟會有那種可怕的眼神。那天,他是否眼花了?然而,在那寒冷之下,他似乎看到了沉沉的痛?那拚命壓抑著,壓抑到讓自己忽略?

「哪裏出錯了呢?兄弟間為何相敬如冰了呢?你不是最愛賴在我懷裏的嗎?」他以指尖畫着伊心的眉、眼、鼻、唇……

「我最愛你那小小的身子,軟軟的噪子。纖細得讓人心憐。如此可愛到脆弱的弟弟,要好好保護才行。我總是這麼對自己說。可是……伊心為何不要哥哥了?」

輕輕地嘆了一口氣,滿是惆悵。

「不過,伊心若不要哥哥,哥哥還是會要伊心的。所以,我會一直呵護你的……」

伊心皺了皺眉,側過臉,依舊睡得沉沉……

夜,在呢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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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澤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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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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