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啊——」

一聲慘絕人寰的尖叫，自艾子維的卧室傳來。

砰地一聲，艾子維被醒來后抓狂暴走的某人一腳踢到床底。

「艾子維！」季曉南站在床上，雙手抆著腰，杏眼中射出凌厲如飛刀的目光，足以將他釘死在地面。「你怎麼會在我床上？！」

「看清楚，這是我的床才對。」艾子維揉着疼痛的屁股站起來。

真是的，才不過隔了一夜，可愛的小貓咪就化身為恐怖的母老虎，早知如此，他應該每晚都把她灌醉才對。

「你的房間？」季曉南四處張望，發覺真是艾子維的卧室。怪了，她怎麼會躺到他床上來？

宿醉的暈眩感傳來，她按住腦袋，陸續想起昨晚的一切。

「昨天晚上我和一幫同事們去拚酒……那個酒吧超棒的，我喝了很多，又說又笑……後來就不記得了。」

「後來妳被人送回來，但是醉得太厲害了，萬一被乾媽發現，肯定免不了一頓好打，於是我大發善心收容妳一晚，沒想到妳居然恩將仇報，下次別想我再幫妳。」艾子維沒好氣地說。

「真的嗎？」季曉南想了想，看來真是艾子維救了她的屁股，否則一定慘遭老媽毒手。她訕訕地說：「欸……謝謝你哦。」

「安啦，大人不記小人過，饒妳不死。」艾子維很臭屁的揮揮手，一副他才是救世主的模樣。

清晨的陽光自窗戶射入，淡淡地打在他臉龐上，照出一層光圈，將他襯托得更加俊美耀眼。

季曉南突然心裏一跳，昨晚荒唐的春夢浮現腦海——她居然又夢到自己抓着他的小弟弟，而且他的小弟弟又大又燙，還充滿活力，到後來更像出柙的猛虎……

天哪，她的夢怎麼可以如此真實，就像真的一樣？！

「妳怎麼了？一下子臉這麼紅，是不是酒還沒褪？」察覺她的不對勁，艾子維湊近一步，想摸摸她的額頭。

「我沒事啦，早就清醒了。我先回家，你換好衣服趕快過來幫我解釋喔，否則老媽一定以為我又去哪裏鬼混了。」季曉南飛快地跳下床，看也不看他，忙不迭地朝外沖。

萬維公司設計部。

正值午餐時分，這時候往往是聊天打屁、傳遞八卦消息的最佳時機。

季曉南一進入員工餐廳，就看到薇妮和丹丹朝她拚命招手。

幾天下來，同事之間都混得很熟了，薇妮和丹丹雖然比她早進公司，但是大家年齡相近，自然有不少共同話題。

季曉南要了一份雞排飯，到她們那桌坐下，「叫我有什麼事？」

「曉南，聽說妳和艾子維是鄰居，很熟的？」打扮風格怪異的薇妮，穿着一件暗酒紅色雪紡衫，襯得圓圓的臉蛋更顯豐滿。

「對啊，我們認識很久了。」季曉南一邊扒著雞腿，一邊含糊地回答。

「那……妳有沒有聽說他不可告人的秘密？」留着長發、瓜子臉的丹丹壓低了聲音問，她雖然是市場部的員工，卻常和設計部的人混在一起。

「不可告人的秘密？」季曉南一邊咀嚼，一邊努力思索，「哦，妳是指他十二歲那年在動物園裏扔了一根香蕉給猴子，結果害人家小可憐噎住不得不送到獸醫處急診；還是他十五歲那年拿鏡子偷照老師的內褲，被拎到教室外罰站三個小時；或者是他十八歲那年和我打牌輸了，只穿着內褲在我們小區邊跑邊喊『我是陽痿』；還是——」

「都不是啦！」薇妮打斷她滔滔不絕的敘述。

「那你們到底是指什麼？」

「比如說，他的性向或性癖什麼的……」薇妮看看四周，壓低聲音說。

「性癖？！」季曉南差點把嘴裏的飯粒噴出來，「妳是指像虐待狂或被虐狂，非要被人綁在柱子上狠狠鞭打才能達到高chao這種？」

別看她平時很脫線，但是拜有一個同樣脫線的新潮老媽所賜，這類男女之間亂七八糟的知識，她也懂得不少。

「艾子維這傢伙，難道在他看似正常的外表下，竟然隱藏着如此變態的性癖？居然還瞞了我這麼久！唉，艾子維他娘，我真的對不起妳……妳交代我好好照顧他，沒想到他居然變成一個sm狂……嗚嗚……」季曉南越想越傷心，不禁悲從中來，抽抽答答地拿起餐巾紙揩鼻子。

「我們不是這個意思啦！」薇妮和丹丹滿臉黑線。

季曉南的大腦不知是用什麼做的，岔題岔到十萬八千裏外也就算了，連想像力都如此恐怖。芝麻綠豆大的事，經過她的腦子一加工，就成了外星人入侵地球的世界末日。

意識到和季曉南交談根本不能繞圈子，薇妮索性開門見山地說：「我們懷疑艾子維是gay！」

「『給』是蝦咪東東？又是外來的火星語嗎？」季曉南眨眨眼，可愛又無辜地問她們。

這下，薇妮徹底抓狂了。

「gay！g、a、y！就是同性戀，男人喜歡男人，男人愛男人，他們只愛男人，沒了男人就不行，有了女人更不行，總之是不容於世俗的、禁忌的、不道德的、極端不正常的性向！」

一口氣吼完，薇妮惡狠狠地灌了一大杯冰水，砰地一聲，將杯子重重地放到桌面上，氣呼呼地瞪着季曉南。

噗地一聲，季曉南終於有了反應，把滿嘴的飯都噴了出來。

眼捷手快的薇妮和丹丹早有防備，動作一致地拿起餐巾紙遮擋，看上去既有默契又爆笑。

「艾子維只喜歡男人？！」季曉南尖叫，意識到全餐廳的人都在注視着她，這才訕訕地坐下。

「這就是我剛才花了足足十五分鐘跟妳講的重點。」薇妮有氣無力地靠在椅背上，差點要口吐白沫。

再跟這個脫線妮子耗下去，她怕自己會氣絕當場。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原來妳也不知道呀，我們還以為妳很清楚呢！」丹丹很失望地嘆口氣，「我們一直在懷疑，因為艾子維和老總的關係太好了！老總是個公私分明的人，但艾子維卻叫他魏哥，從不叫老闆。妳聽聽，魏哥、魏哥，多親密啊！」

丹丹學着艾子維的腔調叫了兩聲，聽得季曉南的雞皮疙瘩一粒粒暴起。

「可是……這又不能說明什麼……」

打死她也不相信艾子維喜歡男人，他明明沒有喜歡男人的跡象啊……等等！這傢伙從小就長得漂亮，高中時還收到一大堆男生的情書，經常看到男生向他告白，雖然都被他拒絕了，但她也從未見過他和任何女生交往。

到現在，他事業有成，年輕有為，身材高大，外表又俊美……這麼好的條件，仍然沒有正式的女友，怎麼看怎麼……不像正常的狀況。

難道……他真的對女人沒興趣？

「還有，艾子維和老總平時常一起吃飯、泡酒吧，每回老總開着他那輛不輕易讓人碰的寶馬時，助手席上要嘛沒人，如果有人就一定是艾子維。而且他倆經常在老總的辦公室密談，把其它部門的經理都撇在一邊，一談就是好幾個小時，出來后兩人紅光滿面……妳不覺得很可疑嗎？」丹丹說得口沫橫飛。

「是啊、是啊，老總要求很嚴格，設計部提出的方案，經常會遭到他駁回，但只要是艾子維提出的，就會毫無異議地通過，誰反對老闆還會瞪誰。要說這兩人沒一腿，打死我也不信！」薇妮加上致命的一擊。

她們的話彷佛青天霹靂，把季曉南震得七葷八素，不知身在何方。

「難道……艾子維真的喜歡男人？不……我不相信……」季曉南呆坐着，她太震驚了，震驚到連眼前香噴噴的雞腿飯都忘了扒。

「妳跟他這麼熟，為什麼不直接問他？這麼私隱的問題，也許別人不好問，但妳應該沒問題吧？」薇妮說道。

「就算問了，艾子維也未必肯說實話喔。」丹丹插了一句。

「好，我去問個清楚，要不然今天一定睡不着！」季曉南一拍桌子，倏地站了起來。

「那……萬一艾子維真的和老總有一腿，妳打算怎麼辦？其實他們一個沉穩、一個俊美，站在一起真的很養眼呢！」薇妮流着口水，眼前浮出一對美男子相擁的畫面。

季曉南同樣想到這幅畫面，的確是很美型沒錯，出現在別人身上她肯定不會反對，她對同性相戀並無偏見，這都是個人的選擇，雖然與常理不合，卻沒有誰對誰錯，可就是艾子維不行啊……

「哇！不行啦，就算他們真是一對，我也要把他們分開，不擇手段！」

抓狂聲中，季曉南像踩了火球的超人，朝設計部飛奔而去。

此時，緋聞中心的男主角——艾子維和歐陽魏——正雙雙從外面拜訪完客戶回來。

兩人有說有笑地走進艾子維的辦公室，歐陽魏熟門熟路地拿把椅子坐下來，笑道：「鴻翔集團的老總簡直是個老狐狸，明明這麼喜歡我們的設計，還硬要裝出一副看不上眼的樣子，好藉機殺價。」

艾子維接話，「沒想到我們事先已做過調查，目前還沒有同行拿得出可和我們媲美的設計，不過也多虧魏哥厲害，死咬住價位不放，就算他再老狐狸，還不是乖乖地簽了約。」

「你這小子，怎麼連拍馬屁都學會了？」歐陽魏調侃道，「你也不簡單啊，這個設計案幾乎是你一個人的idea，我沒有看錯人，你挑起設計部大梁是遲早的事，到時我還要仰仗你呢！」

「魏哥開什麼玩笑，當初要不是你提拔我，我怎麼可能獨當一面？放心吧，我一定會好好做的。」

「這就對了。」歐陽魏站起來拍拍他的肩膀，忽然想到什麼似的問：「對了，上次你提過的景海體育場廣告設計方案，有眉目了嗎？我想看一看。」

「我已經做好初步的海報設計方案，存在光碟里，你拿回去慢慢看吧。等一下，我找給你。」艾子維在計算機桌旁的cd架上翻找著，突然間停住動作。

「怎麼了？」歐陽魏疑惑地問。

「好像有灰塵掉進我的眼睛了……」艾子維拚命地眨着眼，因摩擦而起的疼痛，令他的眼眸充滿淚水，又麻又癢，他忍不住想用手去擦。

「不要用手，有細菌。」歐陽魏連忙制止他，「我來幫你吹，是左眼？」

「嗯。」

歐陽魏把艾子維拉到光線充足的窗邊，右手捧住他的後腦勺，左手掰開他的眼皮，仔細審視，然後輕輕吹氣。

兩人的身高相差無幾，加上幾乎緊貼在一起，若從門口的方位來看，感覺就像是臉貼著臉在熱吻！

砰地一聲巨響傳來，兩人都嚇了一跳，同時朝門口望去。

「痛痛痛……」季曉南揉着屁股站起來，臉色青白交錯。

「曉南，妳怎麼在這裏？」艾子維吃驚地問。

「我……我是來借筆的……」季曉南吞吞吐吐，隨便找了個借口。開玩笑，她當然不可能告訴他們，剛才她一直在偷窺。

「妳自己沒有嗎？」艾子維越發覺得奇怪。

「我弄丟了啦。」季曉南不好意思地說。

真是典型的季曉南風格。艾子維嘆口氣，「沒事的話，妳可以出去了，我和魏哥還有事要談。」

「你們還要談？！」季曉南差點又尖叫起來，看到艾子維奇怪的眼光，她把叫聲吞回肚子，「那……我先出去了，你們慢慢談……」最後一個「談」字，她幾乎是咬牙切齒的自牙縫擠出。

等她關上門，艾子維頭疼地揉了揉額頭。

歐陽魏笑道：「我現在明白你為什麼喜歡她了。她真的很特別，呵呵。」

「是啊，有時會特別到讓你抓狂。」艾子維苦笑道。

兩人都沒有意識到，剛才吹灰塵的舉動，在季曉南心裏掀起了怎樣的滔天巨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