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進與退

當趙梁和武能言正高興的當兒，有施氏正忙什麼呢？

有施正在犯迷糊呢：這仗到底是打不打了？還沒等有施氏想明白，那趙梁又來了。這次是滿臉喜色：「恭喜有施侯！」

有施侯愣了，我這被打得頭破血流的，難道挨打還要報喜？

「恭喜有施侯！」趙梁滿臉的喜氣即使是用手捂住也要從手指縫中冒出來，「趙梁回稟夏帝實情，夏帝非常高興，決定迎娶有施侯的小女兒妹喜入宮。一場誤會解除，又加上一樁喜事，趙梁難道不給有施侯道喜嗎！」說罷，趙梁誇張地大笑起來。

「什麼？迎娶妹喜入宮？」有施侯的腦袋的確是不靈光了，不知道這夏帝到底耍什麼把戲，把戰事變成了喜事。

「夏帝有命，妹喜進宮，即刻退兵！」趙梁腦袋搖晃著，「有施侯的小女兒妹喜端莊淑麗風華絕代堪稱天下無雙，夏帝定會寵愛一身的。」

有施侯明白了！

大軍壓境只為妹喜，三宮三妃只是借口。

這履癸真是昏庸無道之輩，竟然用如此手段謀求私慾，天下蒼生何以生存？

可是，有施侯即使罵破了喉嚨又能怎樣呢？

妹喜聽到了這個消息，是阿連告訴妹喜的。

入宮？

夏帝，娰履癸。妹喜只知道一個名字就要去給他做妃？不，我不要入宮，我只要和木在一起，在山林間自由自在地呼吸，無憂無慮地生活。

木將軍也聽到了這個消息，是有施侯告訴他的。

入宮？

夏帝，娰履癸。木將軍恨這個名字，牢牢地記住了這個名字。妹喜，妹喜是我的，我們說好一起生活一起到老。不，我不要妹喜入宮。木但有一口氣在，就要保護我的妹喜。

夜，無月，陰雲密布，一片黑暗。風不知疲倦地吹，吧知道多久才能到黎明。

大殿內，木看著疲態盡顯的有施侯心一陣下沉：侯，那個英勇的侯已經老了么？兇猛的野獸到老的時候是不是都要凄慘地度過晚年？侯臉上的皺紋蜿蜒遊動，彷彿是被風吹動的粼波。侯，真的老了，皮膚鬆弛，肌肉鬆懈，最可怕的是精神的委頓。

木將軍道：「侯，請休息吧，讓木替侯去拼殺！」

侯，沒有反應。

「侯，難道真的要把妹喜獻給夏帝？」木將軍氣憤填膺。

有施侯點了點頭。

「不，侯，不要獻出妹喜。一個男人，無論如何也要守護他的妻女。侯永遠是最勇猛的男人！」

「木，我老了。」侯緩緩地說，「老到無力為保護她們去戰場廝殺。」

「侯，你不能去，木去！」木將軍語氣堅決。

「木，你過來！」有施侯向木招了招手，木向前走了幾步，在有施侯的對面站定，站得筆直。侯，一定是讓我征戰夏軍。看，有施侯拿出了刀子，那刀子，侯從不離身的。木的臉上帶著笑。有施侯一臉的凝重。

「噗」。木覺得腹部一涼。

有施侯的眼裡流出一道淚水：「木，我知你心事。我無力保護妻女，可是，我要保護全有施的妻女，我是有施侯！」木驚呆了，忘記了疼痛，忘記了一切！

「妹喜，夏帝迎你入宮為妃。」有施侯緩聲對妹喜道。

「不，父親。我不去！」妹喜決心已下。

「妹喜，你是我有施族人。」有施侯語氣平靜。

「父親，因為我不是你親生的，所以父親捨得捨棄妹喜么？」妹喜提高了聲音。

「妹喜，父親待你如何你自清楚。不管你是否親生，夏帝要你，哪個敢攔？」

「妹喜若是父親親生，自當整軍破敵！」

「妹喜，你去看一看，看看那有施將士如何苦戰，有施族人如何煎熬。你再看看那如狼似虎層層疊疊的夏軍。若說父親有私心，正是因為父親待你如親生才如此捨不得犧牲你！」有施侯說到此處，痛苦不已。

「父親，妹喜堅決拒絕入宮，會怎樣？」

「夏滅有施！」

什麼？

妹喜的嘴張了一半，不出一點聲音。「夏滅有施。」這四個字個個宛若轟雷在妹喜頭頂炸響。如此輕易就可以讓一個氏族滅亡么？一個氏族的滅亡要讓我來承擔責任么？妹喜，一心一意想與木歸隱山林自由生活的妹喜，卻要擔當氏族終結者的名號么？這罪名太沉重了。妹喜覺得身上有一座大山向自己壓下來，壓下來，把妹喜牢牢地困在其中，無處逃躲。木，你在哪裡，我該怎麼辦？

木，如果木在，他會對妹喜說什麼呢？木絕對不會同意妹喜入宮，可是，讓木來擔當這罪名嗎？不。

「父親。「妹喜看了一樣有施侯，跪了下來。

「若要顏喜，父親也一樣心痛。」有施侯的聲音委頓下去，再無一點侯的樣子了。妹喜心中一酸，道：「父親，我要見夏帝。」

「妹喜，你要知道，夏帝此時聲勢浩大，有施無力與之為敵。」

「父親，我答應入宮，但我有條件。」妹喜堅持。

「好。我與趙梁說去。」有施侯離開了，妹喜覺得全身的力氣彷彿被抽空了一般癱坐在地上。

「阿連，扶我。」而妹喜低聲里有無限的疲憊。

阿連連忙將妹喜扶上床躺好，只見妹喜面色蒼白，手足冰冷，嚇得阿連又哭又叫。

「阿連，我沒事。」妹喜喘了口氣，「我只是沒了力氣，休息一下就好。」

阿連聽見妹喜還能說話，才忍住眼淚，忙給妹喜搓手搓腳，忙了好一陣，妹喜說：「好了，阿連，我要睡了。」阿連知道妹喜讓自己退下，就幫妹喜整好被子，轉身要走。妹喜道：「阿連，將這盞燭也熄了吧。」

阿連遲疑了一下，隨即轉身，熄滅了燭轉身悄然退下。——妹喜，妹喜的身邊連一盞燭也沒有了。

黑暗，無情地將妹喜吞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