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俊,你喝醉了!」儔詩予拉着方俊狼,阻止他瘋狂似的喝酒。

「我沒醉。」方俊狼向她笑一下。

「你醉了,我帶你去休息室。」

「不要,我要喝酒。」他沒推開她,只是不斷揮手跟她證明自己是清醒的。

「聽話。」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儔詩予先行向路季揚報備一聲,才把方俊狼拉進電梯,扶他搭電梯上休息室。

將他安頓在沙發上,儔詩予搖搖頭看着全身酒味的方俊狼說:「不會喝就不要喝那麼多嘛!你先休息,等酒醒了再走,我自己搭車回家就好。」

話交代完,不管方俊狼有沒有聽進去,儔詩予轉身欲走,卻被他一把拉住。

「帶我回家。」他說。

「我不知道你住哪裏呀,是你一直不告訴我的,所以你就乖乖待着吧!」

「我想回去,我家在一家速食店對面,很好找的,你帶我回家……」也許是醉了,方俊狼看起來像小孩子哭鬧着要找媽媽。

他慌亂的翻找自己的口袋,把整串鑰匙全都給儔詩予。

「好吧,我帶你回去!」儔詩予哭笑不得的蹲在他旁邊拿起鑰匙,「但不是現在,你必須先睡一會兒。」

「不,這裏會有好多人看到我……」

「不會,這裏只有你和我。」儔詩予第一次覺得方俊狼很可愛。

他沒有搭腔。

「我先出去羅,你一個人休息一下。」他的沉默讓儔詩予以為他想睡了,於是她再度站起身,打算離開休息室讓他安靜休息一陣子。

方俊狼一聽急忙從沙發上滾下來,拉住儔詩予,「醜小鴨,不要走!」

「有事嗎?」儘管是喝醉了,發現周圍沒有人,他還是知道要叫她醜小鴨。

「陪我,留下來陪我!」他哀求着,同時打了一個酒嗝,接着說:「我好痛苦!心裏好痛苦!」他躺在地板上捶著心口,坦然在儔詩予面前摘下冷酷的面具。

他沒有十分醉,至少他清楚自己在做什麼、說什麼,也知道身邊的人是誰。

「我在。」不管禮服是否會弄髒,也不在乎他滿身濃厚的酒臭味,儔詩予陪他坐在地上,讓他能把身子靠着她。

今天是她首次感覺到他把一顆心赤裸的呈現在她眼前,而且要向她解說這顆心生了什麼病;為了一解以往疑惑,她真心愿意與他共同承擔不為人知的憂愁。

「你一定很想知道我為什麼對崔涓如此無情吧?」他把頭靠在她肩上。

「嗯!」儔詩予老實點頭。

「她是我唯一深愛過的女人。」方俊狼停頓了一會兒,思緒好像飄到很遠的地方,「十七歲那年我瘋狂的迷上她,那時的我很愛她,一天不見她就會難受,恨不得把我的全世界都給她。」

「然後呢?」

「高三畢業那天,因為我已滿十八歲,所以……我向她求婚。」方俊狼潤了潤乾燥的嘴唇,開始面對那段他不想提的往事,「但是她嫌我沒錢又是個沒人要的孤兒,所以告訴我她早已另結新歡。為了錢,她捨棄愛情;為了虛榮,她狠狠地甩開我。畢業后,我放棄繼續升學,一心只想憑雙手開創自己的一片天,來證明她離開我是一個天大的錯誤。」

「所以你關上心門,用恨把它填滿?這麼說來,方氏也算是為她而生的吧?」莫名的醋意在儔詩予心中泛起。

「她沒那麼偉大!」他激動否認,「我只是認為孤兒不該遭人鄙視!」

儔詩予發現方俊狼身體在微微顫抖,於是伸手緊緊抱住他安撫他內心的恐懼。

「在我十二歲那年,我母親因為父親的變心想不開而上吊自殺。」回憶起母親上吊的那一幕,他餘悸猶存的不寒而慄起來。「只是……因為崔涓,我更加相信愛情絕對沒有天長地久。」

「沒想到你不是出身豪門……」儔詩予的眼眶泛起淚光,為他的不堪回憶心疼,「那你當時一個人怎麼生活?無依無靠嗎?」

「家族沒人肯認我,怕我給他們帶來不幸,於是我成為眾所皆知的孤兒。沒人要我。我在車站或地下道里勉強過一天算一天,同學嘲笑我是乞丐,是個髒兮兮沒人要的小孩……什麼不堪入耳的話都出現了,甚至有人拿父母做的愛心便當向我炫耀,說我若沒東西吃不如去廁所吃屎!你能感受到我心靈受創的程度嗎?」他神色痛苦,卻也麻痹到無法落淚。

「那時,只有家境好的季揚十分照顧我,要求伯父伯母供我念完國中。當然,有很多女同學是因為我的外貌而喜歡我,但那時的我已不相信男女之情,生怕自己會碰到和父母一樣的問題,於是我對愛慕我的女孩冷眼相待。」

方俊狼停止說話,不自主地深嗅儔詩予身上散發出的體香,然後又開始說:「幸運地,我和季揚考上同一所高中,後來我搬離季揚家,靠着流利的英文四處擔任家教,日以繼夜的賺錢自給自足,一年後崔涓成為我的學妹……」

「不要說了,俊,我不要你說!」儔詩予連忙捂住他的嘴阻止他繼續發言。

光聽他訴說這一段過去就已經讓她的心擰成一團,而他這個當事人怎麼可能不比她心痛?她不要見他難過!

「沒關係。」他輕輕拉開她的手,「其實崔涓是我父母好友之女,國小四年級曾跟着她父母來過我家,她搶眼的外型也的確佔據我所有記憶。高中相見,她多了份女人味及千金小姐的氣質,礙於有份交情存在,我一直視她為好朋友。」

「所以你和她沒有保持任何距離?」

「一開始我很謹慎的避着她。」他點頭,「但是她英文極差,常常藉故到我宿舍求我教她英文,因此我倆有機會獨處,感情在不知不覺中逐漸增溫。起初我也是在抗拒,但她的溫柔還是令我棄甲投降,同她墜入情網。」

「那你為什麼恨她?」坦白說,她討厭聽他的這段戀愛往事,但還是很有耐心的一點一滴感受他心裏的苦楚。

「不出一年她本性畢露,一發現到我沒錢供她揮霍后,她就一腳把我踢開,讓我壓根兒無法還擊。愛情果然不可靠,天長地久永遠是神話,談愛的人終究是膚淺,她會回來找我全是為了錢!」激動之下,他的音量提高不少,一個重心不穩,整個頭滑至儔詩予的胸前。

「小聲一點!」她提醒著,因為太關心他的情緒而沒有把他推開,「那你是真的不愛她了?」

「不只是她,我根本不會愛上任何人。」酒意不再,他有的只是果決肯定。

儔詩予愣了一會兒,輕輕嘆口氣,「睡吧,忘了所有不愉快,我會一直陪你。」她的聲音好輕好輕,軟綿綿的像在施魔咒。

「有你這朋友真好。」他好像把重擔卸下,便什麼都不顧的睡去。

「朋友?不論何時,你永遠都記得我們只是朋友。」儔詩予不想驚動他,只好坐在地上繼續陪他,讓他在她身邊靜靜睡着。

近看他脆弱、無防備的側臉,想起他陳述的那段過去,她輕撫他的額頭,動作出奇的溫柔。

狼,雖然你終於對我開啟心門,但還是沒有人闖得進去。

相對於樓下的熱鬧歡笑,休息室內一片靜謐,多情淚正無聲無息滴落……

儔詩予準備好所有文件資料,整個人可謂是春風滿面的騎着摩托車緩緩地往方俊狼住家方向前進。昨天帶他回家,意外發現他家離「天堂」並不算遠,以她的時速騎摩托車只消二十分鐘的車程,比坐捷運或計程車還方便。

也不知道是方俊狼為了答謝她昨晚的體貼,還是覺得欠她一份人情,一個月的期限雖然未到,他卻在今天一大早就向她和殷柔欣宣佈她是此次合約得主,害她高興了一整天,整個人像要飛上天似的。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方俊狼居然把最重要的公司印監放在家裏,害她得到一份合約卻簽不到實質的保證。

這就是她為什麼會出現在此的原因——她和他約了今晚六點簽約,由她來找他,順便一起出去吃個晚飯。

隱約之中,儔詩予感覺車后好像有一雙眼睛正盯着她不放,似乎從一開始就一路跟在她身後,但仔細環視四周后,由於不見任何蹤影,她也不把它當一回事,以為是自己太敏感。

她的心情鬆懈下來后,路季揚便打了通電話過來。

「總裁,我好高興喔,我已經確定搶得這份合約,你該準備一百萬給我羅!」儔詩予一開口就劈哩啪啦地嘻嘻哈哈講個不停,她知道季楊打來也是為了道賀。

「對呀,這樣傑爾就可以快快把我優秀的手下還給我了。」路季揚笑着說。

「是……是呀!」聽到路季揚的提醒,儔詩予的眉頭不禁皺了起來。

她都忘了,得到合約后她就必須離開方俊狼,沒有辦法像現在這樣幾乎每天都見到他、跟他談心說話。今天過後,她就要回明統了,她究竟高興什麼?

「那我就在公司等你帶回來好消息,我待會兒要開會,不跟你多講了。」

儔詩予喜上眉梢的表情稍微緩和下來,掛斷電話,她決定還是開開心心的停了車,把安全帽掛在車旁,簡單的上鎖后,直覺地看了一下手上的表。

「啊?才五點半呀?」看來她早到了許多,「應該沒關係吧?」

說是這麼說,不過儔詩予還是站在原地打轉,猶豫着該不該直接進去找方俊狼。就在此時,她的手機又響了起來。

「喂?總裁嗎?怎麼又打來了?」

「喂,醜小鴨,是我。」聲音低沉,似乎對於她的回應略感不悅。

「俊?怎麼了?」

「你今天可以不要來嗎?我們還是明天到公司簽約比較好。」

「為什麼?」我都來了耶!她在心裏吶喊。

「因為……你一個女孩子來找我不太安全。」

「不會呀!」原來他在擔心這個,「好吧,那我明天再去方氏找你。」

儔詩予在心裏竊笑着,外表還是一臉鎮定。

都已經到了,怎麼能打退堂鼓?乾脆嚇嚇他好了!她忍不住笑出聲音。

「你笑什麼?」方俊狼問。

「沒有。」她連忙捂住嘴。

「那……你今天就不用來羅!」

「好,再見。」她像個調皮鬼似的笑了起來,打算直接進門嚇他個半死。

「再見。」方俊狼同時也安心的掛上電話。

該死的,他居然完全忘了今天是農曆十五號!

五點半,也就是現在,是他狼性發作的時刻,他怎麼會粗心的答應她的邀約?

此時儔詩予已闖進方家客廳,大聲叫他的名字。

天助她也,就是那麼幸運的——他沒有把門上鎖。他可得好好感謝她,因為怕有歹徒入侵,她已經在進門后順便幫他鎖好門了。

「不會吧?這聲音……」方俊狼看着自己剛剛打開日光燈的手,震驚到不敢回頭,拚命說服自己一定是幻聽的毛病又犯了,心裏卻升起一股不祥預兆。

絕對不會是她!他的狼性已經在體內翻騰,他絕不允許她在此時出現!

「有沒有嚇一跳啊?」看他動也不動,儔詩予高興的上前拍拍他的肩膀。哇!一定是我成功嚇到他了吧?

「別靠近我……」太遲了!在證實一切都不是幻覺后,他想警告她別走上前,孰料儔詩予竟對他毫無防備之心,還樂不可支的碰了他的身體。

狼性瞬間發作,如一片荒草枯原被火把點燃,火燒着方俊狼全身,將他極冷靜的理智損毀殆盡,引出男人正常且瘋狂的生理反應。

他緩緩抬起頭將一雙闇黑的眸對上儔詩予的美目,神情宛若一匹饑渴的狼終於尋到獵物,詭譎的笑着。

「你怎麼了?」近距離面對這麼有魔力的眼睛,儔詩予不禁心跳加速。

方俊狼沒有回答,因為此時的他已經被強大的慾望佔有,壓根兒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只是伸手輕輕撫摸著儔詩予的臉頰,依然笑着。

「俊?」儔詩予納悶的眨眨眼,今晚的他怪異到令人心寒又心悸。

霍地,方俊狼抓住儔詩予纖細的手腕,一下子將她撲倒在地,躍上她毫無警戒的嬌軀,僅憑一手之力便粗暴的扯開她的前襟,頓時將她的上衣一分為二,一片雪白凝脂明顯呈現在他眼前。

「不要這樣!」儔詩予羞愧的連忙用手護住胸前即將外泄的美好春光。

他冷笑了幾聲,用健壯的雙臂制住她若有似無的推拒,且毫不留情的撕裂她胸前僅剩的障礙物,在她無力防範之下伸手搶走她的眼鏡,將之往牆角用力丟去。

「啊!」我的眼鏡……儔詩予不禁大叫一聲,想將那副眼鏡撿回來戴上,怎奈方俊狼在此時忽地將她從地板上一把抱起,得意的笑容越來越大……

沒錯,他的狼性已然被勾起,這正是他開始瘋狂的前兆!

「不要,放開我,你要做什麼?」儔詩予被方俊狼橫抱起帶進卧房,心裏害怕着眼前這個不發一語的男人。

方俊狼把她丟到床上,迅速地再度箝制住她,縱然她拚命想掙脫他,但憑她一介弱女子,再用力的抵抗也是徒勞無功。

方俊狼狂野的將儔詩予僅剩的衣裳飛快褪得精光,在他腦海里只有想將臣服於他身下的那副完美玲瓏身軀立刻佔為己有的念頭,她自始至終的抵死不從反而激起他一股強大征服欲。

「狼,別這樣對我,你不是這樣的人……」心急之下,她脫口說出狼字。

沒想到這個字引爆出他更強勁的潛在狼性。

無視於她的抗議,他的唇開始在她身上探索……

「狼,不行,你根本不愛我!」儔詩予不懂方俊狼為何會忽然判若兩人,淚不由自主的流下。

她討厭這樣的他,因為她完全不知道這樣的舉動到底算什麼,但她更恨發現如此怪異的自己——明明想抗拒他的侵襲,卻又抑制不住對他的傾心,這種欲拒還迎的姿態是否就叫作下賤?

忽然間,他的唇封住她欲言的紅唇。

「我不要你這樣……」她別過臉,聲音顫抖,一向快樂堅強的她被嚇得不知如何是好。

為什麼向來不接近女人、封鎖情感的他,眼中會燃放出強烈的慾火呢?

「不要出聲。」方俊狼在此時說了這一句話,彷佛是有意識存在的。

「玩具果然好玩……」也許是他累了,又或許是狼性已消耗殆盡,方俊狼清楚的說完這句話后便倒頭就睡。

「我……是你的玩具嗎?」看着他的睡顏,儔詩予靠在他的身邊輕聲問他。

看着他微笑的臉,儔詩予心意已決。從今而後恐怕很難再見到他,因為她一定要坦白告訴他——她違背了誓言!

翌日清晨,儔詩予感覺到些許寒意,微微睜開眼。

窗外正下着綿綿細雨。

意識到身旁尚在熟睡的人兒,儔詩予不動聲色地掀開棉被,躡手躡腳地走下床,生怕任何一個小動作都會吵醒他。

走到他的衣櫃前,她在裏頭隨手拿了套休閑服穿上,繼而貓步地走到客廳,努力尋找昨夜被方俊狼丟棄的天鵝眼鏡。

昨晚她的衣服被他撕破,而今身上佈滿數十個吻痕,在在提醒着她:你已經被人從頭至尾的佔據了!

她微嘆口氣,沒有後悔,只是想不透方俊狼怎麼變得狂暴,令她全然摸不著頭緒。

「壞了……」她撿起陪着自己十多年的眼鏡,惋惜的說。

昨晚那一丟,鏡架居然斷了一截,成雙成對的小天鵝被迫分離,就連塑膠鏡片也產生了幾道裂痕,由此可見他的力道有多大。

「爸,要是你尚在人世,你就會親眼看見自己算錯我的命運。」她把眼鏡當成寶捧在手心,「我太了解狼,他不可能愛我,我們不會有結果的。」

綿綿細雨驟然轉為雷雨,巨雷轟隆一劈,方俊狼也蘇醒過來。

他蓋着棉被坐直身子,沒有下床、沒有言語,前所未有的內疚自責使他低下頭,暗自承受着百感交集的折磨。

儔詩予把眼鏡握在手裏,整理好原本要簽約的文件,帶進方俊狼的寢室。

一進門正好看到他赤裸著上半身坐在床上,憶及昨夜瘋狂的翻雲覆雨,儔詩予不禁臉紅心跳起來。

雙方都會意到彼此的存在,但沒有人知道應該如何開口。

「合約拿來,我簽完你就走吧!」在鴉雀無聲的尷尬氣氛里,方俊狼首先開口,繼而拉開床邊的抽屜,找尋簽章工具。

「這麼快就要我走?」難道不需要任何解釋嗎?

「要不然你有什麼要求?錢是嗎?要多少我都可以給你。」他知道這麼說很不禮貌,卻不得不說。他毀了她的清白,該怎麼辦?

「俊!」儔詩予走到窗邊看着街上的行人,不敢回頭看他;他的話語過於傷人,令她淚水泛濫成災。「你以為我是要錢賠償的那種女人嗎?我不是妓女!」

「你該知道我不可能娶你!」他抬頭朝她望去,「不這麼做的話,我拿什麼補償你?」

傷害一個好女孩是他的錯,他一定會想辦法負責,只是他拒絕用感情來償還。

「我懂,不過我沒叫你賠。」儔詩予也激動的回過身,淚被她擦去,只剩幾顆淚珠在她烏長微卷的睫毛上,格外吸引人。

方俊狼看得傻眼。她好美!那是儔詩予?她的眼鏡呢?

他眼前的這張臉美得令人屏息,虛幻得宛若一呼吸即會瓦解的美夢。那是她的真面目嗎?難道戴眼鏡正是為了防止女人嫉妒、男人愛戴?他看到她手上那副堪稱支離破碎的眼鏡,無須開口問她原由,眼前的情景早告訴他一切答案。

「對不起,我弄壞你的眼鏡,讓你失去了保護色,你一定感到很不安吧?」

「無所謂了。」她討厭他總是如此準確的料中她的心事。

「你很美,是我這輩子見過最美的醜小鴨。」他由衷的讚歎道。

最美的醜小鴨?這究竟是褒或貶?總之他有說「你很美」,這難得的稱讚使儔詩予紅了小臉。

這十多年來除了她自己以外,方俊狼是第一個見到她真面目的人。

「你……在乎我嗎?」她怯生生的問。

「合約拿來。」方俊狼不喜歡這類敏感的問句,佯裝沒聽清楚她的話,他伸手向她討取合約,亦要她備妥印監和筆。

「拿去。」儔詩予乖乖把他要的東西交給他。

我真傻,竟然會問這個蠢問題,簡直是高估了自己,他早已封閉心門,就算我長得再傾國傾城、沉魚落雁,他還是不會動心的!儔詩予在內心自嘲著。

方俊狼快速簽下合約,把屬於儔詩予的那部分交還給她,說道:「走吧,你的工作已大功告成,日後我們相見機會可說是微乎其微,你就把這件事忘了,專心去過你想要的生活,我不會幹涉你的。」

「昨天……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難道你都沒印象嗎?」儔詩予接過合約,臉色凄楚的問。

「我沒印象。」果斷說出這句話,方俊狼立即把臉別過去不看她。

他騙人!昨晚的事他記得一清二楚!雖然小時候曾經聽父母說過他的遺傳因子類型,但他從來不知道在狼性爆發的時刻內還可以保有神智!

昨晚他發現自己無法說出自己想說的話,就像一個靈魂出竅的人在一旁看着自己的肉身卻什麼也不能做,也聽不見她說話的聲音,只依稀記得她哭得梨花帶淚,也清楚自己昨晚對她造成何等傷害,更不可能忘記昨夜他確實和她激情纏綿了一晚。但他怎麼能說他記得昨晚的每個細節呢?也許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對儔詩予來說會更好吧!

「那你能為你昨夜的行為解釋嗎?」

「這……」他實在不想說出這荒謬的原因,但為了給她該有的交代,他選擇對她坦白:「我是隔代遺傳,從好幾代的祖先開始,只要是男生都會有這項遺傳基因,信不信由你。我們身上有一種潛在的狼性佔有慾,如同神話中的狼人,每逢望月子夜過後,狼性便會自動爆發。」他偷偷瞥了儔詩予一眼,「其實狼性在黃昏時刻只要有強大光源照射就能提前引發,為了怕鄰居聽見我被折磨的痛苦申吟,我習慣在五點半開日光燈,折騰兩個小時狼性就會自然散去。」

「但是你卻對我……」

「所以我從不讓任何人知道我的住所!狼性一旦爆發后,只要見到人,無論是男或女我都會無法剋制自己的侵犯對方。」

「怎麼會這樣?」雖然誇張,但只要是方俊狼說的話她都會相信。

「這奇怪的遺傳連我自己都無法解釋,我只能說昨晚很抱歉。」他低下頭,「我後悔讓你知道我的住處,更怨自己不小心同意你到這裏簽約。我這種癥狀從二十歲開始會持續十年,換言之,再兩年我的癥狀就會消失了;再苦我也熬過了八個年頭,而你卻沒把我的話聽進去,反而跑進來……害我也害了你自己。」

「對不起。」原來全部都是她的錯,是她自己不聽他勸而私闖民宅!

「我想該說的都說了,你也該明白為何我討厭狼這個字,只因這個字會讓我感覺到被我封入冰庫許久的熱情再度逃竄出境,更令我想起自己體內有着鄙陋的性格。」他拉起棉被走下床,「你不會把我的秘密說出去吧?」

「我是那種人嗎?你好像把我的人格貶低了。」儔詩予慘淡一笑,朝他舉手起誓:「我儔詩予以生命為擔保,這件事除了你和我知道以外,絕對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倘若有人知道了你的秘密,我願意以生命償還。」她發了很重的誓,象徵她絕不會泄密的決心。

「那就好,你可以走了。」一夜之間起了如此大的變化,方俊狼完全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面目去面對儔詩予。

「狼……」儔詩予不經意的低喚他的名,淚水不爭氣的撲簌簌滑下。

方俊狼忍不住生氣的大吼:「不要這麼叫我!你趕快離開吧!」

儔詩予不發一語,痴痴凝視他……這一走就很難再見到他了,她怎麼捨得?

「走。」他逃避她的注視,緩和的重述一次。

「你真的希望我走?」

他點頭,看不出半點想留住她的意願,「你還是可以常來公司找我,我們永遠是好朋友。」

「不,狼……」她極力反對,淚掉得更凶,「我們不會是朋友,因為我愛你,我愛上你了!」語畢,不等他回答,她帶着自己的東西飛也似地衝出房外。

方俊狼的思緒停留在她方才的哭喊里久久不能回神,看她如此傷心的模樣,他的心竟有如被繩索捆成一團般難受。

「這只是因為我失去一個好朋友。」看着空蕩蕩的房間,他對空氣講話。

一股莫名情愫在他心中逐漸萌發,他選擇漠視它,拚命抗拒並否認它的存在。

摺好棉被,他換上西裝預備正常去工作,再度看見斑斑落紅印在床單上,他並未立即處里,反而拎起公事包直接出門。

他生命中的第一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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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被迷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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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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